真快呢。眨眼間就一個月了。
我這插班生,也學著去習慣了。
拖上次隨堂考的福,我從最后尾跳了出來。
第四排,不好也不壞。
“打擾啦,童樺。這里我有點看不懂…”
前排的女生把本子展開在我課桌上,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
洛時郁。
乖巧。我能想到的最貼切的形容詞。
柳葉眉,杏仁眼,配合上鵝蛋圓的臉。發質很軟,帶些自然卷,像浪花那樣。兩鬢的青絲蜿蜒至耳垂,勾出優雅的曲折。其余的全流淌到頸部,交匯成單馬尾。
我起外號的壞習慣是屢教不改的。也是時不時就靈光乍現,脫口而出。能活到現在,也多虧她們手下留情……
像是,她馬尾綻放出的花紋,總讓我聯想到…金魚。
像循規蹈矩的,被裝在瓶子里的魚。
課上從不交頭接耳,課間也從未見她打鬧。班里的話題她偶爾也會參與,交談時,也是溫文爾雅,輕聲細語的。
“不好意思,我沒有聽說過…”
“是的,好有趣啊。”
“打擾一下,那個…”
……
好像從見她開過玩笑。
總覺得吧,有幾分游離。
就好像,相比班級這個魚龍混雜的缸,她更樂意待在自己的瓶里。
我倆怕是就問問題方面有交集了…打破瓶子之前,我是一直這么想的。
是哪節體育課來著?我從辦公室生還,踉踉蹌蹌逃回座位。難能可貴地瞥見她在教室里。
變天了?體育課都不上了?
我好奇的貓更跳出了箱子。
壞了,被她注意到了。
她索性往課桌上一趴,嬌小的身材沒多大遮擋面積,倒顯得欲蓋彌彰了…一邊護犢,一邊警惕地扭頭。瞥見是我,眉頭間鎖更緊了。
“不許…笑啊……”
“怎么會呢。”
她嘆了口氣,躡手躡腳地為我揭秘。
“這個是…”
“畫畫…美術老師說有書畫征集活動,我想…試一試。”
我轉到她的課桌前,掃了一眼:天真無邪的筆觸。線條像有自主性一般綿延交錯,人物更有幾分抽象派的神韻,五官都快手拉手連成個圈了。
和她娟秀的字體好似有云泥之別。
零美術基礎的參加書畫活動?怕是重在參與了…但扼殺這么純潔的念想,可不是我的做派。
“要不要…改個動作?”
“嗯?”
我開始高速運轉思考補救措施。
“像這樣,半遮面。給人種朦朧的感覺。”總不能直接說是為了遮羞吧。
“這樣…對啊!”她眼里閃爍起星星:“謝謝你啊,童樺!”隨即伏案,橡皮擦電光火石地奔跑。
看見她的笑顏,和手忙腳亂的模樣,我也忍俊不禁。
“不是說過不笑的嗎!”
“不是笑你的畫啦。”
“那就是笑我人啦?”
“不…也不是…”
“好啦…能幫我想個名字嗎?”她抬頭。
那眼神,清澈得像期待煙火的孩子一樣。
“月顏。”我脫口而出。
文縐縐的,但文藝作品…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吧……
她也很滿意:“月的容顏…真好聽啊。”
話雖如此,希望依舊渺茫。
沒選上的話…會受傷嗎?
夢碎和不再有夢,哪個更疼?
我是第幾次向您祈禱了?神啊,請保佑這孩子吧。
約莫一周后吧。課間的樓道上,她大老遠朝我揮手。
“童樺童樺!我的畫被選上啦!”喜悅溢于言表,連腳步都歡快了起來。
該感謝美術老師寬宏大量呢,還是咱校的美術造詣普遍夠嗆?
總而言之…
太好了。
“那太好啦,金魚。”
我真想撕爛自己的嘴。
“金魚?”她稍稍歪了下頭。
沒辦法了。我指了指自己的后腦勺,做了一個抓握的動作。
“絢爛得像金魚尾巴一樣。”
她照貓畫虎,即刻會意。
然后,送了我一個前所未見的表情。
很微妙。自是不悅,卻也不似惱。
像月一樣,沾染了幾分晴涼。
是我的獨家記憶呢。
也是從那時起吧,瓶塞被打開了。
“你也喜歡看這個呀,金…”
“再這樣,就用我的尾巴甩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