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為什么會是我

終于知道自己怎么了，終于知道自己為何和別人不一樣了，但為什么會是我而不是別人？

為什么我會患上這該死的抑郁癥？難道和我的家庭有關？難道和我的性格有關？難道和我懦弱可欺有關？難道和我不善社交有關？難道和我的父親沒有給我樹立一個很好的榜樣有關？……我想了各種可能性，又好像都不對。為了探究根源，我開始反思自己的成長經歷。

一覺醒來，我朦朧中看到媽媽正在對著鏡子梳頭，她臉色慘白，剛和爸爸打過架。我太小了，并不理解他們為何打架，媽媽又為何不停地哭泣。我很害怕，怕媽媽會離開家再也不回來、不要我了。看著她哀怨地在鏡前梳頭，我感覺她像個鬼魂：一個受盡折磨，對生活沒有一絲期待的空殼。我蜷縮在被子里裝睡，故意視而不見……

我的童年就是在這種基調下度過的。后來我也加入了他們的“戰爭”——幫著媽媽打爸爸，幫著媽媽監督爸爸。爸爸欺負媽媽時，我很生氣，幻想長大后如何保護媽媽，這樣她就不會受欺負了。

也許是麻木了，也許是年齡太小了，雖然在“戰火”中長大，我卻不覺得痛苦，只是無奈經常半夜被他們吵醒，只能跑出去找爺爺奶奶來調解。每次父母打完架，媽媽總會告訴我，她要離婚。我真的希望他們離婚，這樣他們就可以不再吵架，不再相互折磨了。

小時候，我是媽媽的小跟班兒，因為爸爸喜歡玩，經常不著家，媽媽就常騎著自行車，帶著我去找爸爸。爸爸為了出去玩，會和媽媽撒謊說去同事家或加班，但我們每次都能在舞廳找到他，他們的“戰爭”就會在舞廳爆發。我像個衛兵一樣守在舞廳門口，看著他們一邊打一邊走出來。“你不是說加班嗎？”媽媽質問爸爸。“胖子（媽媽乳名），你怎么能打她呀，我們才剛認識。”爸爸說。這樣的對話我不知道聽到過多少次，都已經讓我麻木了，我知道爸爸又在撒謊。

雖然爸爸無數次向我們保證會好好愛這個家、對這個家負責。我也一次又一次地相信了他流著淚做的保證，但卻一次又一次地對他失望，最后我不再對他抱有什么希望了。他和媽媽打架的時候，我總是站在媽媽這邊，媽媽傷心哭泣的時候，我也暗下決心：長大后一定不能讓媽媽再難過流淚。

撒謊、偵查、打架、離婚、和好……這些成了我童年生活感受到的主旋律，但那時我整天想著玩，也不覺得可怕，只是可憐我的媽媽，嫁給了一個這樣的人。七歲那年我們搬了家，不和爺爺住在一個院子了，但生活的“劇情”沒有任何改變，他們依然會半夜打架。每當這時我就會去找鄰居幫忙，爸爸會一個人跑出去，媽媽則坐在炕上哭。好心的鄰居會安慰媽媽，我不知所措地看著可憐的媽媽，不知道該怎么做才能讓她不再哭泣。

雖然家庭關系比較緊張和混亂，但我生活得還好，因為有媽媽的悉心照料，我和其他孩子一樣，吃得飽，穿得暖。其實，我不怕他們打架，最怕的是媽媽不要我了，如果是那樣，我真不知道該怎么生活下去。爸爸說就算媽媽離開，他也能照顧我，我不知道他這話是真還是假，就當耳旁風了。

那時我總是幻想長大，到時就可以不必做那么多作業，并且可以保護母親，不讓父親再傷害她。當我慢慢地長大，才發現一切和我想象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