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聲故事中的情感力量

聲音作為媒介最讓我癡迷的地方在于它所展現(xiàn)的親密性。聽眾可以直接聽到講話者的情緒，不管是憤怒、喜悅、擔憂、絕望還是遺憾。每種情緒經(jīng)由不同的人聲傳遞，效果都迥然不同。你可以聽出一個人在努力掙扎著不哭出來，然后他的聲音開始變得嘶啞，轉(zhuǎn)而失聲慟哭；你可以聽到一個人收到意外好消息時發(fā)出的聲音中包含的震驚、寬慰和喜悅。請你想象一下，這些情緒聽起來是什么樣的。或者，你可以想象一下你母親說一個你摯愛的親戚去世了，或你最好的朋友告訴你她剛剛訂婚了的場景。

聽有聲故事可以讓我們充分投入故事中，因為聽這些聲音可以使感官更加敏銳。對于這一點你可能并不陌生。當你給孩子講故事時，為了增加戲劇效果以制造懸念，你會帶著表情、繪聲繪色地講出每一個字，看著他們張大嘴巴、臉上露出如癡如醉的表情。

而僅僅通過書面文字，很難讓讀者獲得與音頻聽眾同樣的親密感受。例如當我打出“嘆息”兩個字，你可以想象這是什么樣的聲音；但是，如果你聽到一個人因為失去親人悲痛不已，說“我會特別想念他”，然后發(fā)出一聲長長的嘆息，其中的情感是很難用書面文字充分體現(xiàn)的。事實上，某人通過聲音表達的一個詞的情感，很可能需要一整個段落的文字描述才能詳細解釋清楚。而這些文字永遠不可能完全還原置身現(xiàn)場聽到聲音時的感覺。

我曾經(jīng)在肯尼亞游學。那年夏天，我在內(nèi)羅畢的路透社實習。作為一名實習生，我主要的工作是整理文件，將記者從現(xiàn)場發(fā)回的錄音報道整理成文字。直到有一天，一生致力于為窮人服務的特蕾莎修女來到內(nèi)羅畢，與市政府官員會面，請他們?yōu)樗拇壬浦行奶峁┟赓M的市政用水。路透社派我去報道她對該市一個人口密集的貧困地區(qū)“仁愛之家”的訪問。因為當時沒有音頻設備，我只帶著筆記本就出發(fā)了。雖然我沒有錄下特蕾莎修女的聲音，但我永遠不會忘記她在嘈雜鬧市中沉靜、安詳、舒緩的發(fā)言。她是一位身材嬌小的女性，一如既往地穿著她白底藍紋的修女服。她的身形并不能引起人們的注意，但她那篤定而有力的聲音卻能瞬間擊中人的內(nèi)心。

畢業(yè)后，我重新回到了肯尼亞的內(nèi)羅畢，這次我的身份是一名廣播新聞記者。這段經(jīng)歷是我開啟用聲音講故事的生涯的起點。作為一名記者，去事發(fā)地才能獲得現(xiàn)場音頻。而當聽眾在聽音頻時，能迅速代入記者現(xiàn)場的感受，這使得音頻報道很有力量。如果你是一名教師，你可以把這種力量用在你的課堂上。

音頻記者的工作也使我能夠非常近距離地接觸大猩猩。我的駐地在內(nèi)羅畢，我的報道范圍是整個東非地區(qū)，其中包括坦桑尼亞、索馬里和蘇丹的部分地區(qū)。當時我的報道任務之一是在野外近距離觀察大猩猩，用聲音講述它們的故事。在簡·古道爾（Jane Goodall）從事野生黑猩猩研究的故事及影像的激勵下，我開始在當?shù)赜涗洿笮尚傻穆曇簟?/p>

我記錄了為期兩天的徒步旅行，向?qū)ㄟ^辨聽聲音和追蹤痕跡，帶領(lǐng)我們尋找大猩猩。每次看到樹枝呈現(xiàn)出特定的踩踏痕跡時，向?qū)Ф紩疽馕覀儼察o，這樣他就能聽到我們都聽不到的細微聲音。徒步中我們必須保持安靜，在發(fā)現(xiàn)銀背大猩猩家族時，我們絕對不能讓它們受驚，這一點非常重要。這些大猩猩的活動范圍約為30平方千米，它們四處游蕩尋找食物，可能出現(xiàn)在任何地方。

突然，向?qū)Т蛄艘粋€手勢，示意我們停下腳步不要動。在距離我們不到6米的地方，有一個大猩猩家庭在活動。我舉起麥克風朝向它們，但我們離得不夠近，除了一般的鳥叫聲和森林環(huán)境中的聲音外，無法捕捉到其他的聲音。于是我悄悄地靠近。讓我深感意外的是，這些大猩猩異常安靜，除了偶爾發(fā)出像豬或馬的哼哼聲以外，它們都只是默默地啃食樹枝。先前我還以為這次會捕捉到大猩猩在野外棲息地獨特的聲音，而當我發(fā)現(xiàn)期待的聲音并沒有那么明顯的時候，我學到了關(guān)于廣播新聞的重要一課。

音頻報道中的文本與聲音一樣重要。在關(guān)于大猩猩的報道中，我用旁白來描述場景，解釋它們保持沉默的原因，并對捕獲的聲音做了強化處理。在音頻報道中，簡單、直接的句子效果最好。好的音頻文本應當是生動而簡潔的。后來，我意識到，廣播新聞的文本寫作可以教學生如何運用聲音素材、如何描寫和如何轉(zhuǎn)換視角敘述，等等。

那么視頻呢？你可能會想，拍攝大猩猩或某人痛哭、怒吼的視頻效果不是更好嗎？那就請你下次在電視上看到特別感人的場景時，試試關(guān)掉聲音。想想會發(fā)生什么？你會失去與電視中正在展開的場景的聯(lián)結(jié)。除此之外，看視頻還會讓你變得懶于傾聽。例如，如果有人給你看一張哭泣的母親的照片，你會覺得她的悲傷只屬于她自己，而不會把她和你生活中熟悉的點滴聯(lián)系起來，在腦海中構(gòu)想她痛苦時的樣子。聲音會刺激情緒。在后面的章節(jié)中，我會更詳細地探討聲音是如何吸引人們?nèi)硇耐度胩囟ㄇ榫w的。

在寫音頻文本時，你不能依靠畫面來講述故事，你必須盡可能地發(fā)揮文字的描述功能。廣播寫作要求寫作者使用短小、生動的句子，報紙或雜志文章中常常會用到的復雜長句，對音頻文本來說是行不通的。廣播寫作需要考慮到人們需要聽到自然的停頓。人們在聽廣播的時候往往同時在做另一件事，所以我經(jīng)常被告知要用四年級小學生的水平來寫作。當時我還不知道有藍思閱讀測評體系這樣的測評標準，但我明白應當多用簡短和直截了當?shù)年愂鼍涫健４蠖鄶?shù)人聽故事或談話內(nèi)容只會聽一次，聽的時候往往不會全神貫注，而且也不會倒回去重聽，所以相應的內(nèi)容必須讓人一聽就懂。

聽的趣味訓練　區(qū)分音頻與紙媒寫作風格

為了凸顯針對紙媒的寫作與針對音頻的寫作之間的區(qū)別，可以選擇一則國家層面的紙媒報道過的新聞來分析。如果使用互聯(lián)網(wǎng)資源的話，建議采用直接從紙質(zhì)報紙上掃描的文章，而不是新聞的網(wǎng)絡版。然后找到相同主題的音頻報道。先讀一讀報紙新聞的前幾段，接著播放音頻新聞的第一分鐘，包括主播的介紹。對兩種文本的寫作風格、詞語運用和句子結(jié)構(gòu)進行比較。

捕捉聲音和報道海外新聞讓我興奮不已，我決定離開肯尼亞，前往巴西的里約熱內(nèi)盧，繼續(xù)做一名自由記者。我感覺用葡萄牙語捕捉和記錄人們的故事，與使用英語一樣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