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北勛的聰明之處就在于,一聽說基地準備新建場地,他就立馬為張馳拉來了大筆贊助,再加上張馳舉棋不定時,他又給出了連環計的第二計,他將和張橋進行合作。
張橋的項目是太空無人工廠,在談下溫相序的項目后,發電細菌的實驗則成了前置項目,雖然細菌的培養,通過溫相序留下來的技術進行地較為順利,但在太空實驗成功前,一切都只是充滿可能性。
在第三輪考核后,王北勛與張橋進行了一次秘密會面。
兩人達成了合作洽談。
王北勛身后的國家電網本來就準備投入空間太陽能電站項目的考察,這個大型項目的核心技術就是微波輸能技術,其中輸能輸的就是未來最方便最清潔的新能源——太空太陽能。
國內的電費比大多歐美國家便宜很多,但這不代表能源方面就不稀缺了,全靠國家財政在補貼民用能源,可一到夏季,也有部分城市會有電力方面的缺口。
而微波輸能技術能將電能轉化為微波,通過特定的設備直接傳輸給地面,地面再將微波轉化為電能,這項技術聽起來很尖端,其實家用微波爐采用的就是電能轉化微波,只不過用途上是加熱食物而已。
如果太空細胞發電站沒有取得想象中的成效,看似遙遠的微波輸能技術無疑是另一出路。
王北勛和張橋剛好一人是太空體驗官小組的,一人是太空任務專家小組的,兩人各自把原配伙伴拆走,既互助,又把激烈的名額讓出了兩個位置,張馳打著燈籠都找不到比這更妙的主意。更何況內定了王北勛,也就是內定了張橋。
周啟明不知道王北勛已經改寫了游戲規則,他接收到的訊息,是在勸他趕緊懸崖勒馬,不要再刷新離心機紀錄了,這也確實是委婉表達給他的意思。
“離心機那邊,我可以不再去挑釁陳弈,但要讓我不沖記錄,除非他有實力把我甩在后面。”他不打算告訴王北勛關于幽空的事,也不指望他能理解自己。
王北勛嘆了口氣。“唉,這個節骨眼上,你要化玉帛為干戈嗎?”
“我有我的理由,你有你的立場,各自堅定,各自安好吧。”
電子屏幕里,陳羽嬌已經脫掉了裝備,起身離開訓練艙,周啟明站起來做準備去了,留王北勛一人在原地煩躁地搓臉。
教員已經習慣沒有人愿意和周啟明一起訓練了,在聽到他要加到8.2G時,還是驚訝了一番。
這個消息由陳羽嬌帶到了等候室,裴夕和同組的學員無一不露出佩服的眼神看向屏幕。
王北勛看了眼屏幕上,G值不斷提升的數據,以及數據旁周啟明堅定的表情,他惋惜地搖搖頭離開了等候室。
裴夕注意到了那位基地名人的離開,很快她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屏幕上,重力加速度已經飆升到了8.2G。
在大家的屏息注視下,屏幕中,那個平時訓練幾乎眼睛都不會眨的男人,居然在這樣的高強度中眼睛閉合。
周啟明竟然暈厥了?
這個訓練項目每天都會有人在過程中暈過去,此時見到周啟明暈厥,大家伙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擔心還是該松一口氣。
有進入幽空前的黑視作為緩沖,周啟明雖然近三年沒有踏入過這個極為熟悉的地方,但迅速入耳的叫喊聲和腳步聲匯成了火災進行時的交響樂。
為了這一刻,周啟明在腦海中練習了無數次。
現在,就是爭分奪秒的時刻。
衣柜的門被他推開了,煙霧已經在天花板堆積了一層,以至于上面的吊扇都只有朦朧的影子,宿舍空蕩蕩,地面有慌亂之間跑掉的童鞋。
這和幽空的最初形態是不一樣的,但更接近當年的真實狀況,周啟明原本差點在柜子里睡到被燒死,那時候睡午覺的他被雜亂聲吵醒,發現宿舍的人都跑光了,雙側樓道也被火焰占據了,不得已才從三樓往下跳的。
此時劉芊正在最后檢查每個宿舍,幾名小孩哭哭唧唧地站在廊道里,周啟明快速地沖進旁邊的管理員宿舍,先后搬出了三張桌子,把它們組合成倒下來的L形狀,放在了廊道中間,又趁著劉芊走入另一間宿舍的工夫,從雜物間搬出了高兩米五的木梯,費了大力氣才把木梯一頭卡進桌子和護墻之間,而木梯的另一頭在三樓到四樓之間的空中。
這是周啟明用失敗累積出來的經驗,連劉芊發現他的時間也在計算之內,等她著急忙慌跑到這堆彈射裝置時,周啟明已經爬到了木梯對外的那一側,富有彈力的梯子搖搖欲墜,是桌子沒有抵住,但是劉芊一邊伸手扶穩梯子一邊焦急大喊著讓周啟明爬回來。
底下的人還沒布置好接人的床單,大家在驚呼中高仰著脖子看周啟明爬到了梯子的最頂端,并且還十分危險地蹲在了最上面的那一級上,這還沒結束,周啟明居然站了起來。
所有人在這一刻忘記了火災,眼里只有稍有不慎就會從3.5樓摔下來的周啟明,劉芊除了死死地掌控著木梯和桌子,已經擔心地說不出話了。
周啟明站起來的瞬間身體前傾,雙手撐住了四樓的墻體,要知道四樓不像三樓那樣有可以一躍而下的護墻,福利院的這棟樓內側,一樓是院子,二樓是防護欄,三樓是更高些的護墻,四樓則是封閉式的墻體,周啟明頭頂的位置,是圖書室的窗戶,開著的窗戶。
他一切行動的最終目標就是這扇窗。
周啟明的雙手給出了以他的身板能使出來的最大反推力后,木梯往后彎曲了接近四十度,隨后快速反彈回去,這個膽大包天的小孩在眾目睽睽下,竟然在木梯回繃時,借助推力跳到了空中。
抓住了!周啟明的雙手死死抓住了窗沿,這已經是曾經的他最接近成功的一次了,有以前失敗的經驗,他知道以自己十歲的肌肉耐力,根本撐不了多久,更做不到抓著窗沿就能爬上去。
“劉媽!梯子!”小朋友們都是這樣叫劉芊的。
回過神來的劉芊推開桌子,咬牙把木梯抬了起來,托舉到了胸口位置,這才把梯子的頂端重新伸到了周啟明的腳下。
木梯又上升了十公分,這已經是她的極限了,但這足以讓周啟明墊腳把手肘送上窗沿,并且光著的腳在墻面三步并作兩步,一鼓作氣爬進了圖書室。
雖然不理解周啟明的瘋狂行為,但所有人把懸著的心放下了,可幾面應聲炸裂的玻璃窗又讓大家回到了眼下緊迫的局勢中。
驚叫聲和哭喊聲又戛然而響。
濃濃煙霧在從圖書室門外向里蔓延,因為圖書室的窗戶有對流。
對流的氣體也把外面院長的指揮聲帶到了周啟明的耳朵里,真相就在這扇門后。
他急忙跑到這扇雙開門前,雙手搭到把手上用力一扯。
強大的氣浪在這一瞬間沖開了門,瘦弱的周啟明被門拍飛五米遠,后腦勺直接撞在了窗戶下面的墻根上。
等他再次睜眼時,已經回到了離心機的訓練艙里,對答按鍵被他按下,這一次他響應得很慢。
沒人嘲笑他,要知道除了駕駛員小組,8G已經是其他小組第四輪考核的滿分標準了。
屏幕里完成訓練,脫卸裝備的周啟明眼里閃過了一絲失落。
等他回到等候室,裴夕找到他,說為了慶祝他刷新了基地紀錄,要請他吃飯,周啟明答應了。
自從上一輪考核后,李希睿對她的態度,周啟明是能看出來的,沒有裴夕的話,他現在也不可能繼續站在這里,所以裴夕拿他當擋箭牌,是不能拒絕的。
不過周啟明對這頓飯里頭的成分,并沒有完全猜準。
兩人結束下午訓練后,來到了食堂,頭發明顯梳理過的李希睿準時出現在了食堂,發現二人后,選了個靠墻的位置,坐了下來。
作為一個實驗物理學家,李希睿對距離的把控十分嚴謹,是在一個兩人不會覺得被偷聽的距離,并且這個角度在兩人的余光邊緣,他們不轉過頭不會看到他。
“我們做個交易吧。”裴夕沒想到李希睿會坐在那里,去廁所的必經之路上,她本來以為考核結束后,那個男人會淡出她的視野。
“啊?什么意思?”周啟明不明所以,裴夕就算單方面讓他辦個事,在能力范圍內,一定是當仁不讓的。
“你還沒找到之前的商業間諜吧?你和張會長在幾個月前的約定我知道,你在離心機上那么努力,應該還是對轉組抱有希望吧?”原來是裴夕對周啟明的行為有所誤解。
沒等周啟明組織好解釋的話語,裴夕說了一個他無法拒絕的條件。
她說:“我這邊有一條線索可以分享給你,不過你得幫我個小忙。”
“什么忙?”原本周啟明都不抱希望了。
“幫我讓李希睿死心。”裴夕說道。
“讓一個男人改變主意并不容易。”
“給你兩條線索。”“我去試試。”
周啟明起身走到李希睿身旁坐下。
他的雙手悄悄放到了桌下,一邊激活著相序諧振器,一邊把手表鏡面對著李希睿。
面對周啟明莫名其妙的注視,李希睿有些不知所措。
估摸著桌底下已經開始了,周啟明腦子里面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讓李希睿停止糾纏裴夕。
有時候環境越安靜,氣氛越尷尬,李希睿實在受不了眼前男人的癡癡目光,他離開座位,想問裴夕是什么意思,可還沒走幾步,就從裴夕的眼神里看出了抗拒和不喜歡。
李希睿惋惜地笑了笑:“對不起,我可能冒犯到你了,今后我都不會再來打擾你,但是我會以你為目標,努力拿到航天員的名額,不為別的,想跟著你一起走一段路,從地球到太空。”
裴夕不知道該點頭還是該搖頭,好在服務員推著餐車過來上菜,李希睿知趣地離開了。
周啟明撓著頭坐回座位上,他感覺自己做了件自私又卑鄙的事,李希睿雖然在隊友時期有些拖后腿,但他這個人并不壞,只能說是長痛不如短痛了。
“謝謝,按照約定,那兩條線索我會告訴你的,不過,先用完餐好嗎?”裴夕在陶瓷杯子的倒影中看了看自己的劉海,沒有亂。
周啟明也不急這一會兒,而是正經地和裴夕吃完這頓正式的晚飯,耐心地等著裴夕主動開口。
吃完這餐后,裴夕沒有繼續吊著胃口,稍微把座位拉近周啟明后,她開始了講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