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企業(yè)的重組與管理
第一章 地方投融資平臺“八大投”的運作機理
談到重組,就不能回避政府投融資平臺。它是在工業(yè)化、城鎮(zhèn)化起步階段,甚至在經濟進入快速發(fā)展期時,地方政府整合各類資源、增強融資信用、破解發(fā)展資金難題的有效載體,是先于經濟發(fā)展周期加快基礎設施建設的有力推手。在市場信號薄弱的地區(qū),面對政府財力不足且不能發(fā)債的條件約束,借助投融資平臺,可以為工業(yè)化、城鎮(zhèn)化獲取長周期、低利息的融資,以加快基礎設施和公共設施建設,是必要且合理的路徑選擇。
2001年我到任重慶后,在運用重組思維化解一系列矛盾的過程中,逐步主導成立了城投公司、地產集團、高發(fā)司、高投司、建投公司、開投公司、水投集團、水務集團8家投融資平臺公司[1],即“八大投”。本章將重點講述“八大投”的前世今生和運作機理。
山城搞建設真是難上加難
重慶雖然是直轄市,但規(guī)模卻相當于一個中等省,轄區(qū)面積8.24萬平方公里,人口超過3 300萬,下轄40個區(qū)縣(2011年調整為38個)。在重慶推進工業(yè)化和城鎮(zhèn)化,面臨的矛盾和問題要比京津滬復雜得多。
作為全國聞名的山城、江城,重慶90%的面積是大山大水,剩下不多的土地也被切割成一塊塊坪或壩式的“雞窩地”。在如此地形地貌條件下推進城鎮(zhèn)化,如果規(guī)劃建設搞得好,那么萬山叢中鑲嵌顆顆明珠,星羅棋布,美輪美奐,將是罕見的珠聯璧合的城市組團景觀,但由于大山大水的阻隔,相應的局限和建設難度也更大。比如酉陽縣就飽受大山圍困,城區(qū)縮在山旮旯里動彈不得,從晚清到改革開放前的100多年里,酉陽縣基本沒有大的發(fā)展,城區(qū)面積一直都只有6平方公里左右。直到酉陽花了28億元挖通穿山隧道、架橋修路,才拉開了縣城空間,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黔江、萬州以及許多區(qū)縣,甚至包括重慶主城,都是如此。21世紀初,主城建成區(qū)只有200多平方公里,還被“兩江四山”分割成幾大組團,發(fā)展極度受限,從市委、市政府所在的上清寺向北走五六公里,就是一派城鄉(xiāng)接合部景觀。
城市發(fā)展慢,不是重慶人不努力,而是建設成本太高了。例如,建設一個工業(yè)開發(fā)區(qū),東中部平原城市搞完征地拆遷,土地基本就是一塊平地。重慶搞完了征地動遷,土地往往是一片低山淺丘,還得花上一兩年時間,用掉幾千噸炸藥,削山填溝,挖上幾千萬土石方。在我印象里,近10年,重慶每年都用掉幾萬噸炸藥,多的年份能達到8萬噸。以重慶鋼鐵環(huán)保搬遷項目為例,定在長壽區(qū)的5平方公里新廠址高低不平,最后只能分成幾個臺地來開發(fā),就這樣也用了2萬噸炸藥。
“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困惑
建設成本這么高,錢從哪里來?
靠財政?我到重慶的第一天,就在機場碰上了時任財政部部長。他跟我說:“祝賀你到重慶去,但你要當心哦,重慶財政可是一個‘破產財政’!”的確,當年重慶財政相當困難,地方財政收入只有100多億元,政府負債卻高達400多億元,3年不吃不喝才能把債還完,哪有余力投資城市建設。
靠銀行融資?當年重慶貸款余額1 600多億元,壞賬就有500多億元。企業(yè)也好,政府也罷,信用都很差,從銀行已經借不到錢了。
由此造成的結果是,到2001年,重慶基礎設施建設嚴重滯后、處處欠賬。高速公路只有一條成渝高速和十幾公里的機場路,而高等級公路欠賬更多,要想實現預定的工業(yè)化和城鎮(zhèn)化目標,至少需要再建3 000公里高速公路和八九千公里高等級公路。自來水供應和污水、垃圾處理也很糟糕。在全國40多個主要城市里,重慶自來水水質排名長期倒數,城市污水處理率不到20%,垃圾無害化處理率僅10%,垃圾亂堆亂放,污水直接排入長江,造成嚴重的二次污染,污水治理也是一大筆開支。
基礎設施和公共設施建設是工業(yè)化、城鎮(zhèn)化的前提和基礎,是一道繞不過去的坎,必須先于工業(yè)化和城鎮(zhèn)化的發(fā)展周期予以推進。但一方面,重慶的基礎設施建設資金缺口大,急著花錢;另一方面,重慶財政弱、信用差,想借錢卻借不到。怎么辦?在國外,通行做法是政府發(fā)行市政債券,也有推行PPP(政府與社會資本合作)模式的。但當時,我國發(fā)行市政債券的口子是封死的。靠PPP的市場化方式引入社會資金是否可行呢?在經濟不發(fā)達地區(qū)的城鎮(zhèn)化、工業(yè)化初期,特別是交通閉塞、經濟落后、市場信號薄弱的中國內陸地區(qū),也很難吸引到外資和外地民間資本。在引資方面,重慶做過不少嘗試,但都不太成功。
以高速公路為例,2000年前后,上海征地拆遷成本非常高,但修建一公里高速公路的投資也不過三四千萬元。在重慶,如果修建100公里高速公路,其中至少有60公里的隧道和橋梁,每公里的投資在8 000萬元左右,是上海的兩倍多。由于經濟落后,高速公路建好了,車流量卻不行,很長時間都難以回本。這樣的買賣,顯然沒有民營企業(yè)愿意干。所以,年年招商,年年落空。其他基礎設施和公共設施建設也大致如此。在投入產出不平衡的時候,市場信號很難發(fā)揮作用,追求利潤的民間資本是不可能無償做善事的。
重慶要推動工業(yè)化、城鎮(zhèn)化,必須基礎設施先行,拿出錢來搞建設。但城市環(huán)境差,產業(yè)薄弱,政府囊中羞澀,社會融資信用也糟糕。這就陷入了“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困惑性循環(huán)。
出路在哪里?我認為,只有轉變重大基礎設施過于依靠政府直接投資的模式,組建政府投融資平臺,通過市場化方式融資,率先加大投入,從而順利度過市場“不應期”,才能最終帶動社會力量投入。這就是2002年我在重慶啟動組建“八大投”的初始動因。
[1]城投公司全稱為重慶市城市建設投資(集團)有限公司;地產集團全稱為重慶市地產集團有限公司;高發(fā)司全稱為重慶高速公路集團有限公司;高投司全稱為重慶高等級公路建設投資有限公司;建投公司全稱為重慶市建設投資公司,后與重慶燃氣、重慶煤炭整合組建重慶市能源投資集團有限公司(簡稱能投集團);開投公司全稱為重慶市開發(fā)投資有限公司,后與重慶公交集團、站場集團組建為重慶城市交通開發(fā)投資(集團)有限公司;水投集團全稱為重慶市水利投資(集團)有限公司;水務集團全稱為重慶水務集團股份有限公司,前身為重慶市水務控股(集團)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