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復仇之焰
- 長相憶
- 璇筱兮
- 2528字
- 2024-05-10 15:33:17
1
很多年后,當南菀回想起此刻的這一幕時仍會心有余悸,景北瀟令人窒息的肅殺氣息縈繞在四周,看著他緊緊逼近的步伐,讓南菀覺得有人將她推向深淵。
然后很久之后南菀才明白,在深淵前逼近你的人,除了想要推你下去的,還有靠近你,想要拉你上來的。
但眼下南菀的恐懼不是裝的,這些天經歷的這些事情,隨便一件都足以將她擊垮,然而南菀此刻能站在這里,都是她強撐著自己,逼自己挺過來的。
而此時的景北瀟以一種似要看透她的眼神向自己走來,直至逼得南菀無路可退,瞬間癱軟在地,坐在了地上。
“為何掩面示人?”景北瀟高高在上,輕蔑地俯視著地上的南菀。
南菀緊張到心中慌亂、喉嚨失聲,但為了避免遭人懷疑,費盡力氣地從嗓子里擠出顫抖的聲音:“奴婢長相丑陋,怕嚇到主子,所以……”
南菀話未說完,只覺得臉上一涼,頭巾瞬間被景北瀟揭開,就好像身上唯一的一塊遮羞布被人給扒掉,只剩下恥辱。
大塊的紅色印記暴露在眾人的眼前,隨著院中眾人倒吸涼氣的驚呼聲,景北瀟瞇起眼睛打量著南菀,默然道:“的確很丑,別讓進內院伺候了。”
景北瀟的一句話,算是徹底斷送了南菀在侯府的前程,也正是因為這句話,讓南菀省去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該慶幸還是如何,但她對景北瀟的恐懼,是打心底里來的。
說罷,景北瀟將南菀的頭巾丟回了她的身上,而后掏出自己的絹帕,像是摸了什么藏臟東西一樣,仔仔細細地將手擦了一遍,而后把昂貴的絹帕隨手丟在了一邊,棄如敝履。
看著景北瀟離去的背影,南菀不知為何,心里最后一寸守城瞬間瓦解,淚水噴涌而出,是恥辱,是委屈,亦是崩潰,連忙將頭巾重新裹好,來掩蓋止不住的心酸。景北瀟吩咐手下們,將抓起來的女使一并帶走,像是給她們下了死罪一樣,道:“全部帶去內獄!”
而后小侯爺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了外院,院中所有下人這才躲過一劫地長舒一口氣。
2
南菀被分給了打雜的婆子們,因為都是些上了年紀,長相又都屬于中下的老婦們,無論怎么努力都不會進到內院伺候,所以只能在外院打雜。
一聽聞南菀剛來就被小侯爺給嫌棄了,婆子們也沒必要給南菀好臉,將炕頭最陰冷潮濕的地方分給了她,讓南菀與她們隔開,生怕沾上南菀身上的霉運。
侯府對待下人還是不錯的,即使是最破爛的炕頭,相較于南菀他們當時住的馬棚,不知要好上多少。
南菀清楚地記得,與母親和弟弟剛到別院時,屋頂都是漏的,是母親用自己的嫁妝換了針線,一針一針給他們姐弟倆換來的庇護所,母子三人也算是過了幾天舒心日子。
雖然苦,但是沒有二房的虛情假意,和三房的詭計多端,在馬棚的日子里還是讓人心情愉悅的。
回想在溫府的那些日子,南菀只覺得惡心。
陳珠兒雖然歹毒,但是她一副市井小人的模樣,即使被抬了姨娘后,珠寶首飾再怎么往身上打扮,仍舊遮掩不了她那小人得志的俗氣。
而二房的魏瑾菱就不同了,她在溫府里,是扮豬吃老虎的一把好手。
從南菀記事起,就常見魏瑾菱屋中的秋月姑姑給她們拂柳閣里送東西,但是母親從來不給秋月好臉,連杯茶都不給倒,已經將“不歡迎”三個字寫在了臉上。
南菀不懂,問母親為何這樣對待好心好意送東西給她們的二姨娘。楊落塵告訴南菀:“在元陽,向來嫡不容庶,官不容商,自打娘嫁進溫府的那一日起,魏瑾菱就處處給娘難堪,讓娘深知自己出身,是配不上國公夫人的位置的。”
對于魏瑾菱來說,柳元慈在世時,她做正房,而自己為妾那是理所應當的,要不是柳元慈抬舉她,說不定自己就被母家嫁給哪個小官為妾了。
而嫁進國公府做妾室,只要能生下兒子,日后兒子再能襲爵,自己的命數還是能變的。
所以魏瑾菱拼盡了全力趕在柳元慈之前生下了兒子,可誰能想到那孩子是個心智有缺的孩子,反倒讓國公嫌惡。
后來,柳元慈死了,作為府上唯一的女人,魏瑾菱又瞅準了機會,想要通過自己的才情和美貌,想辦法讓國公將她扶正,可讓魏瑾菱又萬萬沒想到的是半路殺出個楊落塵來,且還是個江湖人士,商家的女兒。
楊落塵的出現算是狠狠地打了魏瑾菱的臉,溫澈就算抬商賈之女為妻,也不愿讓她做正室,所以自打楊落塵進門后,魏瑾菱就處處給她難堪。
比如看似好心送衣裳,卻故意挑選比正紅稍有偏差的石榴紅代替,而這些細節也只有官家娘子十分重視,這也是官家女兒們未出閣前必會學習的東西。
都知道自古正室才能用正色,而魏瑾菱此舉就是認定楊落塵乃江湖人士,對于這些官門才會講究的東西不了解,想讓楊落塵難堪。
殊不知楊落塵雖出身虎嘯樓,但是該學的東西一樣都未曾落下,甚至懂得比魏瑾菱這個庶女還要多。
所以在外人看來魏瑾菱對楊落塵恭敬有禮,實則心中一直不滿,處處刻意而為。而溫澈冷落楊落塵,也少不了魏瑾菱在旁吹風。
所以魏瑾菱和陳珠兒,南菀一個也不會放過。
3
初入侯府的第一日必然是不適應的,南菀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時睡著的,只覺得人剛睡著,就被同屋的婆子給踹醒了。
南菀瞇著眼睛看向她,這時天都是黑的,婆子沒好氣地使喚道:“新來的,趕緊出去干活,別在這偷懶。”
南菀再看炕上的其他人,一個個都睡得四仰八叉的,沒有一點起來干活的意思,看來也就是只使喚南菀一個人去干活。
南菀裹緊頭巾立即走了出去,夜里的風很冷,冷得南菀身上直打哆嗦,出去后才知道要忙的活竟然是給溫公府設路祭憑吊。
元京官門之間向來如此,高門貴府里若有人出殯,凡途經的府門前都會設路祭,聊表心意。
畢竟是溫公府的夫人出殯,這點面子侯府還是會給的,便指使后院的婆子們隨便設個路祭應付一下。
南菀一得知是給母親設的路祭,二話不說,一個人一點一點地往府外搬東西,然后一點點弄好。
漫漫黑夜里,元京里冷風瑟瑟,吹得街頭像是哀嚎一般,讓人害怕。
而南菀卻不知疲憊的,一個人連搬帶扛的,將路祭小心翼翼地擺好,頭巾的掩蓋下,已是淚流滿面。
瘦小的身子在這寒風中卻是巋然不動,如同侯府的翠竹一樣,迎風而立,毫無畏懼。
也正是這一刻,昨日景北瀟帶給南菀的恐懼煙消云散,心中復仇的火焰又重新升起,南菀立在這元京的黑夜里,心底從未有過的堅定。
直至溫府送殯的隊伍走來,南菀一眼就看到了假模假樣的陳珠兒和魏瑾菱二人,披麻戴孝地走在隊伍的最前面,被身邊的女使攙扶著,尤其是陳珠兒,哭得梨花帶雨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死了自家親生姐妹,令南菀心中作嘔。
見隊伍緩緩走來,南菀立即跪地俯身,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額頭磕在冰冷的地上,淚水早已打濕地上的磚塊,極力忍住內心的悲傷。
南菀心中默念: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