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碧透,時光正好。
早已離開庫里雅博爾的李鐵,忍不住吹起了《失戀陣線聯盟》的愉悅小口哨。
雖然過程中免不了要費些周章和勞累,但明明白白的進賬足以撫慰心靈。
車站周圍三個襲擊小隊,接近三十人,在折疊車站落地的剎那,就跟他們想要襲擊的目標一起,陷入了幻聽幻視思維錯亂的厚重泥沼。
……
認知偏轉:來自職場透明人的臨別饋贈。
1、隱匿:在外部觀察者的思維中,持續淡化車站的存在感。
2、干擾:未標記人員距離車站越近,思覺侵蝕的強度越高。
3、自洽:調和觀察者認知邏輯,將站內的超常現象合理化。
……
李大馬棒重出江湖。
等到李鐵反復奔波,把襲擊線上二十大幾的訪客一一撂倒、反綁、搜檢完畢,已經累得跟真去攆了兔子的傻狗一樣。
緊接著內啡肽釋放,滿足感從大腦和心肺出發泵滿全身。
重新充滿干勁的傻狗原地復活,繼續搜刮三個臨時的野外營地,把所有塞口反綁的伙計頭前腳后擺擺齊。
戰利品統統扔上車。
啟車、出站、折疊,一氣呵成。
等到庫里雅博爾車站在李鐵駕車駛離的視線中消失,站里站外設伏的一干人也終于擺脫了“認知偏轉”帶來的Debuff,面面相覷,在風中凌亂。
這一波收獲跟午夜時分的“熱水浴”熟人風格差不多。
人多,槍爛,有錢,只是這次沒有汽車——有一種可能是在襲擊得手后,繼續劫持火車做為離開的工具;另一種可能是分散逃跑后,在新的接應點集結。
現金跟之前在卡車上找到的數額一模一樣,每個營地翻出五百居。
這似乎是某種標準,假設這五百居都是完成襲擊后需要立即兌付的尾款,那么按照預付一半,后結一半的情形,每個小隊的襲擊報酬是一千居。
十個人分一千,每人一百,相當于塔爾薩的技術工人兩個月的工資。
看起來不算多,但在這個世道里,人命可能更不值錢。
卡車的五百居分給派羅兩人一百,剩下四百。
本輪小怪爆出來的兩千金幣,目前結余一千九。
卡車估值三千,前后大約四十只支型號爛大街的手槍和獵槍加一起,舊貨打個對折算兩百居。
其余一些小件物品不好估價,但剛才搜檢的戰利品里,每個小隊領頭的人,都各有一架望遠鏡和一塊懷表。
三架望遠鏡都很不錯,做工款式雖然各有各的古典,卻都是相同的六倍率棱鏡結構,黃銅鏡身,深色紋皮防熱被,握持手感超級贊,試用體驗不相上下。
懷表都是銀殼銀鏈,機芯精度說不準,外表判斷檔次都差不多。
彈開內蓋小照嫣然,翻轉后殼情比金堅。
可憐麥索園中骨,猶是深閨夢里人。
這么個性化的東西,還是別拿出來用了。
得空去孟鐸港看看,那里是塔爾薩最繁華的地方,外國人多,外國商店也多。
只看精準度,不追求品牌價值和名家設計的話,一百居就能搞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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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拉皮那車站成功刷完通行記錄后,中途解掛了四節棚車送進車站,命運號小火車只拉著煤水車輕裝前進,小步快跑。
肉貓趴在工具箱上好奇地觀看田園風景向后移動,大尾巴在微風撫弄中偶爾左右輕搖。
逆光里的毛茸茸被金色光輝浸染,幾近透明。
皇后城到庫里雅博爾沿線的農田,隱隱約約有點集體農莊內味兒,這一點在麥索的農莊里已經有所體會,但在沿途看得更加真切。
沿途所見的農田,按照距離谷倉的遠近,有了初步的流水線分配,專人收割、集垛、晾曬、運輸、翻耕,甚至看見了專門送飯的馬車……和專門警戒的槍手。
皇后城是塔爾薩的農業機械制造中心,由于這一帶的青壯年男性大多在皇后城工廠內做工,工廠積累的經驗對農機維修維護也有加成,導致整個地區對農業機械的接受度都很高。
蒸汽動力驅動的拖拉機、犁鏵、收割機、脫粒機和抽水機……這么多的機械投入,要說背后沒有地主和富農們組織推動的影子,就算拿開水燙群主也沒人相信。
“奧卡庫里——庫里雅博爾農業互助會”。
別的不好說,每年退役還鄉的老兵和預備役,可著實不少。
加納利最早幾代君主使用的是募兵制,靠戰利品支付軍餉,也就是大秤分金的山寨式政權。
后來由于戰爭擴大和兵員的不確定性,開啟了延續幾百年的強制兵役制度。
強制兵役最早是終身制,每隔十幾二十年,每個家庭按照年滿18歲的男子數量三抽一,抽中的男性從此告別家鄉和親人,九死一生。
后來在神圣教會和大地主的介入下,加納利進行了第一次軍制改革,線列步兵服役期變為25年,近衛軍20年,后勤支援和技術兵15年。
第二次軍制改革,改為20年現役服務加5年預備役。
第三次,改為12年現役服務加3年預備役。
最后一次是巴滕勞治七世繼位后,經過軍功貴族、大地主和新興財閥之間漫長的撕扯和妥協,變成了步兵現役服務 3年,炮兵、騎兵、水兵、工程師和支援部隊現役服務 4年,之后轉入“一級預備役” 7年,再轉入“二級預備役” 8年。
看起來現役服務變短了很多,但是有一個前提——這是普遍兵役制,加納利境內所有年滿18未達43歲的男子,都有強制兵役的義務。
戰場就是靠人堆的血肉磨坊,在加納利這樣從未停止尋釁滋事的國家里,在新兵有幸變成老兵之前,更大的可能是變成新鬼。
但那么大的服役基數下,仍舊會有很多人受到命運女神的裙擺庇護,只要能活到退役,哪怕他在服役期間就是個烤面包的,也一定是身經百戰的老兵油子。
沒有原世界動動手就傾家蕩產的律法阻撓,一桿老槍在手,老班長們對上那些地痞、警察、稅吏和勒特兵,就是碾壓級別的存在。
以農業互助會的名義,聚攏這么多實戰經驗爆表的老兵,你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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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干什么?”
庭院外面的果園里,值班員佩恩和面色有些病態蒼白的伊利亞,站在面色復雜的麥索先生左右,看著躺滿空地的,近三十個被俘的襲擊者槍手。
面對麥索更像自言自語的發問,兩人只能無言對視。
麥索:“如果是在傳遞友誼,他炫耀的成分有點多。”
“如果是展現實力,又過于駭人。”
麥索:“伊利亞,你是昨天下午三點多和他分開的。”
伊利亞:“我很肯定,先生。董事先生的列車守衛都能證明這一點。”
麥索:“但是十二小時后,董事先生的四節棚車,就帶著鉛封和里面原封不動的貨物,以及里里外外的一堆炸藥,被完好無損的送到了這里。”
“而十二個小時,放在塔爾薩任何一個車站,恐怕連四節棚車的輪對都換不完。”
“你乘坐的列車被迫停在岔線待避,皇后城出發的救援隊遭遇拆軌翻了車。”
“就算不提被拆毀的鐵軌和那些潛在襲擊者,也還有七個小時的路程要走。”
“就算他有頂級的機械師團隊幫他更換輪對,也有不要命的車組為他駕駛列車,就算時間夠用……那列車在眾目睽睽下,是怎么過的橋?”
伊利亞:“也不一定非要過橋。”
麥索看了他一眼:“碼頭一樣有人盯著,而且皇后城已經很久沒有列車輪渡在那里駐泊。”
“但這確實是唯一有可能的解釋。”
“佩恩,你確認是一槍未發的情況下,這些人就被解決了嗎?”
佩恩:“是的,一槍未發。”
“當時卸貨引誘的環節正在進行,這些襲擊者還沒出現,列車就鳴笛出站了。”
“外圍的獵人隨后發現了這些俘虜,全部雙手反綁,嘴里塞著他們自己的襪子,躺得整整齊齊。”
“地上和衣服上都沒有搏斗痕跡,老兵們判斷是在實力懸殊的情況下被一招制服的。”
“要么是毫無覺察,要么是毫無反抗能力,具體是哪種,還得問他們自己。”
“并且老兵們還說,要想達到這種效果,人數至少要對等,保險起見得加倍。”
“因為生擒遠比用槍困難。”
“在其中兩個人身上,我發現了這個。”
佩恩將兩截撕開的紙牌遞給麥索:“這是我們昨天接頭用的信物。”
“所以我覺得,非要定性為示好還是示威,已經不重要了。”
“只能理解為‘強者的友誼’。”
“畢竟世界那么大,總會有些不可思議。”
“而且我在想另外一件事。”
“他有能力把這些襲擊者輕松殺死,卻一個都沒有殺。”
“除了展現實力,是不是也在等著看我們處理俘虜的方式和手段?”
“以此來決定以后與我們相處的準則?”
麥索嘆口氣,將紙牌還給佩恩:“站長的外甥是叫阿德巴約吧,人找到了嗎?”
佩恩:“沒有,從昨天下午開始就沒人見過他,巡線員的野外電話機也在原處沒動過。”
伊利亞:“先生,這些俘虜怎么處理?”
麥索:“把人分開關到菜窖里吧。”
“別讓他們有時間概念。”
“除了每人每天一顆洋蔥,不要給吃的和水。”
“湊齊了供詞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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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預部署視野中,出現了救援隊的人形輪廓時,李鐵下車收起了命運號,然后徒步前往,肉貓在路軌上顛顛地跟著。
森林貓不是貴族豢養的寵物貓,在森林與平原交界的農村地區,都是半野生半家養,互助共存的狀態。
從出生長到成年體,一般要三年左右,眼前這只體重不到十斤,還只能算是半大的幼貓,正是好奇心旺盛、貪玩又粘人的時候。
帶著貓直接走上牽引機,派羅和阿廖沙已經在為出發做燒汽準備。
簡單敘述了昨晚救援的經過,沒什么意外,就是尋找那列皇后城到庫里雅博爾的單開客車費了不少時間——超過十二小時沒有進食,真的已經有旅客餓到休克。
聽派羅描述的樣子,李鐵的表情有些怪異——餓到休克的人怎么那么像伊利亞呢。
車后吹響了長哨,李鐵向后瞭望,有工人左右水平揮動綠旗。
已經可以發車了。
拉響長笛回應,李鐵抱貓坐在副司機座位上,全程讓派羅開車。
盤點這一趟庫里雅博爾之旅,有收獲,也有損失。
打怪爆了金幣,撿了大嘀嘀,補充了一個乘務組,可能與什么人結下了死仇。
放心食用的名單,在巴耶赫利的魚和蘑菇之后,又劃掉了庫里雅博爾的蘋果制品和蜂蜜……
皇后城處于尼爾河的污染區,魚蝦貝也不能吃……
毀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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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援隊抵達皇后城左岸車站的時候,是下午四點。
派羅和阿廖沙直接去找各自的負責人辦理離職,三人約定在左岸最有名的“工人啤酒館”見面。
抱著貓招搖過市不太合適,在車站附近找了個狩獵商店,說明需求后,老板推薦了一個左右分體,還能頂上開蓋的騎兵口糧背包,皮革與帆布組合材質,一側可以輕松容納肉貓,并開蓋透氣。另一側能獨立承裝其他東西。
背上試試,還挺舒服,人和貓都不覺得拘謹,直接付款走人。
這個世界還沒有什么“晚高峰”的說法,因為平均工作時間都很長,尤其在皇后城這種工廠城市。
四點多能下班的只有薪資微薄的小職員,以及醫生和教師這類特殊職業。
除此以外,就是恰逢四點倒班的工人。
吉爾瑪拉和皇后城這種工業城市,都是李鐵見到的青壯年男子比較多的地方,不像農村只有老弱婦孺。
但也只是相對多。
因為比青壯男子更多的是待嫁的姑娘,單身的女性,單親的媽媽,越來越多的修女和妓女,以及無處不在的寡婦。
在加納利如何分辨寡婦?不用管什么民族和信仰,那些扎著黑色頭帶、領帶或者腕帶的就是。
虔信徒,尤其是農村的虔信徒,更會終生披黑巾,罩黑袍。
男女比例超過4:6的畸形社會,讓連續幾代的女性飽嘗婚姻擠壓的困境——找不到適齡的配偶,要么眼光向下找小孩子,要么眼睛向上找老頭子,要么降格委身自己看不上的人,要么給有婦之夫做隱形的情人和側室。
各種各樣的倫理慘劇和心理壓迫糅雜在一起,甚至催生了一批極端的女性組織。
但是最常見的問題,還是恨嫁和雌競,以及具體化的嫁妝攀比。
這種風氣給很多浪蕩子開辟了一條全新的致富路,騙婚。
有據可查的記錄創造者,騙取了兩百多份嫁妝,不算實物,光是嫁妝里必備的足金舊幣“金居頌”,就有一萬多枚。
社會的大問題體現到生活里的小細節,就是李鐵問路時如果問到姑娘,不僅能得到最為熱情詳盡的回答,甚至不止一人表示可以帶路。
工人啤酒館里等著上菜這么一會的功夫,已經有四五個靦腆的姑娘在他旁邊打掃衛生,大膽點的則直接掏出小魚干過來逗貓——沒想到肉貓居然不予理會,只肯吃李鐵給的肉脯。性情潑辣的姑娘急了伸手來抓貓頸,肉貓就弓起后背朝姑娘哈氣呲牙。
好貓,買包的錢沒有白花。
雖然工人啤酒館已經是皇后城里青壯男子最為密集的處所,但沒有家室的卻是極少,整潔得體的就更少,畢竟這里是工人酒館,不是紳士俱樂部,大部分客人都是剛剛從車間里下班的工人。
學生和小職員也有,但姑娘們一般不會招惹。
最后還是酒館老板看不下去,端著啤酒過來驅散桃花,轉頭就推銷起自己的貌若天仙的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