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士為知己者死
書名: 讀史有智慧(全二冊)作者名: 冷成金本章字數: 7827字更新時間: 2024-03-28 17:28:13
“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這是千古以來知人、用人經驗的經典性總結,是萬古不變的真理,即使在今天,也沒有完全失去其合理性的一面。因為這是人的基本人性之一。只要有人類存在,就會有志趣、愛好、觀念的差異,這些差異是任何時代和任何理論都無法抹殺的,因此必然會出現“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現象,“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也就成了一條永恒的規律。
這個道理并不難懂,難懂的是如何才能知人。這就要看個人的德才學識和天分抱負了,而這又并不是人人都能達到的,即便通過努力也未必能夠達到。
春秋戰國時期齊國的晏嬰算是一位十分有學識、有水平的人了,甚至在當時的各個諸侯國中從沒有人能夠超過他,但他對識人之難也屢屢發出慨嘆。
齊國有個叫北郭騷的人,他靠編織捕獸的網具、打草鞋贍養母親,但還是不夠糊口,他就親自登門去見晏子,對他說:“我仰慕先生的仁義,想向先生乞求一些能養活老母的東西。”晏子派人從倉庫里取來錢和糧食送給北郭騷,北郭騷謝絕了錢財,只收下了口糧。
過一段時間,晏子被景公疑忌,不能在朝廷里待下去了,決定出走。路過北郭騷家門口時,晏子向他道別。北郭騷沐浴更衣,鄭重地與晏子見面,問道:“先生將去哪里呢?”晏子說:“我被大王猜疑,打算出奔逃亡。”北郭騷說:“請您好自為之。”接下來并沒有什么特殊的表示。晏子坐在車上長聲嘆息說:“我落到出走的地步,難道不是應該的嗎?我對士人實在是太不了解了!這能怨誰呢?”
晏子走后,北郭騷立即行動起來,他找來自己的朋友,對他說:“我很敬重晏子的仁義,曾向他乞討養活老母的東西。我聽人說,對能夠供養自己雙親的人,應當親自替他擔當危難。現在晏子被大王疑忌,我應該用生命來為晏子表白。”說完,他穿戴整齊,讓朋友拿著寶劍,手捧竹筐,跟在他后面來到宮廷。他懇求通報人說:“晏子是天下有名的賢人,如今他被國君猜忌,要離開齊國了,齊國必定要因此而受到損害,與其看國家受到損害,不如死去。我愿用自己的頭顱向大王進諫,表明晏子的清白無辜。”接著又對自己的朋友說:“請把我的頭裝入竹筐之中,送給國君,表明我的請求。”說罷退下,拔劍自刎而死。
朋友把北郭騷的頭裝進竹筐,對通報的人說:“這就是北郭先生,他為國家的事情而死,我現在要為他而死。”說完也拔劍自刎了。
景公聽說后,大驚失色,坐上驛站的馬車親自去追趕晏子,一直追到郊外,才把晏子追上,請他回國都。晏子沒有辦法,只好跟著景公回來。聽說北郭先生以生命來為自己表白無辜的事以后,晏子連聲嘆息說:“我晏嬰的出奔逃亡,難道不是應該的嗎?我更加知道自己對士人是如此不了解了!”
晏嬰的兩次關于對士人不了解的自我檢討在今天看來可能令人覺得是謙虛甚至是矯情的,而在當時卻是真誠的,也是充滿了哲理的。第一次檢討是說自己識人不明,錯把普通的人當作士人,像這樣的水平難道還應該輔佐國君、在宮里繼續待下去嗎?第二次檢討是說自己有眼不識泰山,就更沒有資格輔佐君王了,被君王懷疑,離都城出走,難道不是很正常的嗎?總之,是自己的修養和水平還沒有達到應有的境界。別的先不說,晏嬰的這種自我檢討的精神實在是令我們吃驚,也是值得我們永遠學習的。
也許,上面的例子多少有助于說明對人的了解是多么的不容易。當然,一旦了解了之后,別人是會以死相報的。然而,也許還有比了解士人更難的事情,這就是對士人的尊重。古人說,上有堯舜之君,則下有堯舜之民,善于用人,則盜跖亦可為忠信之人。其實,這里所講的并不僅僅是單純的用人的方法,更不是所謂的馭臣術、牧民術,而是一種思想、一種原則。古人在這方面的經驗已經相當成熟和豐富了,他們早已懂得,要想用人,就必須尊重人,使人真正具有尊嚴感,如果有人還沒有明確的尊嚴感,就要想方設法地幫助他們樹立尊嚴感。晏嬰幾乎已經接近于圣人,對此是非常明白的,知道應該怎樣來尊重士人。
晏嬰路過中牟這個地方,看見一個衣衫襤褸的人在路旁休息,看上去像個君子。晏嬰就問他說:“您是什么人?為什么到這個地方來?”那人說:“我叫越石父,是人家的仆人,在中牟給人做勞役,干完活正準備回去。”
晏嬰問:“您為什么要給人家做勞役呢?”越石父說:“因為挨餓受凍,無法擺脫,所以做了仆人。”晏子問:“您做仆人多久了?”越石父回答說:“已經三年了。”晏子說:“可以把您贖回來嗎?”越石父說:“可以。”于是晏子讓人解下左邊拉車的那匹良馬,給越石父贖身,并讓他坐上自己的車一起回到了齊國。
晏子到了家,沒有向越石父告辭就走了進去,越石父十分氣憤,要與晏子斷絕交往。晏子派人對越石父說:“我過去不曾與先生交朋友,您做了三年的奴仆,今天我見到您,就把您贖了出來,難道還有什么地方對不住您嗎?為什么這么快就和我絕交呢?”越石父回答說:“我聽說,士人在不了解自己的人面前委曲求全,而在知己者面前挺直身板。因此,君子不能因為對人有恩德就輕視人,也不能因為別人對自己有恩德就低三下四。我給人家做了三年的仆人,是因為沒有人了解我。先生贖我出來,我認為先生真正了解我,我才與您一起乘車。當時您沒有對我表示謙讓,我以為您忘了。剛才您又不與我告辭就進去,這和拿我當仆役有什么差別?既然我還是仆役,就請您把我賣掉吧。”
晏子聽了越石父的話,從家里出來與他相見,說:“剛才我只看到您的容貌,現在我看到了您的內心,反省自己言行的人不牽扯別人的過錯,注重實際的人不計較別人的言辭。我向您道歉,您不要拋棄我,請您允許我改正錯誤。”于是,晏子下令灑水清掃,改備宴席,以隆重的禮節接待越石父。越石父不愿意接受,說:“我聽說,再恭敬也不能在途中安排禮儀,禮儀再隆重也不能上下不分。先生接待我的禮節太重,我不敢承受。”于是晏子就把越石父當作上客來接待。
后來,越石父名聲大噪,成了一個非常有名的人物。
如果晏嬰這樣的古人像現在一般的人那樣,只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或是打一巴掌揉三揉,把人的尊嚴都給弄沒了,不要說當齊國的國相,就是一個鄉長也是當不長久的。不過,話又說回來,要有容人的度量就必須有容人的資本,如果是一個才智不高的人,搞武大郎開店則是必然的。
如果能看看中國古代俠客的一些經歷和作用,尤其是一些國君、公子對俠客的結納使用,也許我們會覺得有所啟發。
中國古代的俠客,尤其是春秋戰國時期的俠客,是一群具有強烈浪漫氣息的人。在禮崩樂壞、道德淪落、人心不古的亂世,他們背負著傳統的理想,幻想用自己手中之劍來拯救現實。他們身上閃爍著耀眼的個性人格的光彩和理想的光芒;他們是一群縱橫于現實之中,而又超脫于現實的人;他們身上的許多特點,是今人所缺少并且渴望得到的。
專諸是春秋時期的著名刺客之一。當時,吳國的公子光想刺殺吳王僚,理由是什么呢?原來,公子光的父親是吳王諸樊,諸樊有三個弟弟:二弟余祭,三弟余眛,四弟季子札。諸樊知道季子札很賢能,就想把王位傳給他,沒有把自己的親生兒子公子光立為太子。諸樊死后,就傳位給了余祭,余祭死后又傳位給了余眛,余眛死后,當把王位傳給季子札,但季子札不愿當國王,逃到外地去了。于是,吳人就立余眛之子僚為吳王。
這在當時看來于情理是不通的。若說傳位季子札是諸樊之愿的話,傳位于僚就不合理了,應當把王位再還給諸樊之子公子光。因此,公子光心懷怨恨,想刺殺吳王僚。
公子光從大將伍子胥那里結交了專諸,知道他是一個非常勇武而又極講道義的人,就對他禮敬有加,還善待他的母親。經過相當長時間的考驗,專諸發現公子光對自己一如既往,對于自己這樣一個普通人能受到公子光的如此尊重,深感榮幸。后來,專諸問公子光為何厚待自己,公子光在說了一通敬仰專諸的話之后才提起了失位之恨,并一再申明自己想奪取王位屬于正義的行為。專諸聽了,表示愿意替他去刺殺吳王僚。公子光當然感激不盡,并表示,專諸的身體就是自己的身體,專諸的子女就是自己的子女。如果專諸身亡,自己會常加祭祀。
過了幾年,吳王僚出兵攻打楚國,國內空虛,朝政混亂,公子光打算刺殺吳王僚。他請吳王僚到自己家里飲酒,先把甲兵埋伏在側室之內。吳王僚對公子光也十分小心,他的衛隊一直從王宮排到公子光的家門口,門口站立的也全是吳王僚的親戚。
酒至半酣之時,公子光假稱足疾,趨入側室換鞋,便命專諸把匕首藏在魚肚之內,借送魚而刺吳王僚。于是,專諸把魚送到吳王僚的面前,剖開魚腹,以匕首刺死了吳王僚。吳王僚倒下之時,他的衛士也一齊撲上前來,殺死了專諸。
公子光指揮埋伏的甲士沖了出來,殺死了吳王僚的衛士及親屬,登上了王位,并封專諸的兒子做了大官。
《戰國策》上有關聶政的記載,更能使我們看到聶政是怎樣被嚴仲子所尊重、感動和結納使用的。
聶政,軹邑深井里人,因為殺了人,就與母親和姐姐一起逃亡到齊國躲避仇人,以屠宰牲畜為業。
過了很久,漢陽嚴仲子事奉韓哀侯,與韓國宰相俠累有怨仇,遭到俠累的無理迫害,被逼逃亡。他周游列國,想物色一個能夠為他報仇的人。到了齊國,有人告訴他聶政是個勇士,為避仇而隱姓埋名在屠夫之中。嚴仲子聽到這個情況,就到聶政家登門拜訪,往返幾次,然后他備好酒食,親自奉送到聶政的母親跟前。等大家喝得酣暢的時候,嚴仲子捧出黃金百鎰,上前獻給聶政的母親,為她祝壽。聶政對他如此厚贈感到很奇怪,堅決謝絕了嚴仲子。嚴仲子執意進獻,聶政便婉言推辭說:“我有老母健在,家境貧寒,客游他鄉,以屠狗為業,早晚也可買些可口的食物孝敬老母,實在不敢再接受仲子的厚贈。”嚴仲子避開別人,對聶政說:“我有仇要報,為此我周游列國已有多年,這次來到齊國,私下聽說足下行俠仗義,所以送上百鎰黃金,作為你老母的粗飯開支,以此來與足下交朋友,哪敢因此而有其他的奢望!”聶政說:“我之所以要降志辱身,與屠夫為伍,只是為了借此來奉養我的老母。只要老母還在人世,我就不敢答應為別人犧牲性命。”嚴仲子再三謙讓,聶政始終不肯接受。嚴仲子在盡了賓主之禮之后,才離開聶政家。
嚴仲子可謂善于知人,替聶政的母親祝壽,這是“曲線救國”,比對聶政本人的尊重要有效十倍,因而,聶政的自尊心和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只要聶政還是一個“行俠仗義”的人,怎能不圖報答呢?再看聶政在母親死后的表現。
又過了很久,聶政的母親死了。安葬完畢,除去喪服,聶政自言自語道:“唉,我聶政不過是個市井小民,只是操刀屠狗而已。而嚴仲子卻是諸侯國的卿相,竟不遠千里屈駕而來,與我交朋友。我的回報與他的禮遇真是太不相當,沒有什么大功可以當得起他如此的尊敬和禮遇。嚴仲子送百金敬我母親,我雖未接受,但他這樣做實在是我的知己。像他這樣一個賢者,因為憤恨仇人,而特地親近信賴一個處在窮僻之地的人,我怎能默默地就此不了了之?況且以前他求我我未答應,只是因為有老母在;現在老母去世了,我應當為知遇自己的人出力。”
原來,聶政以前不敢答應嚴仲子的請求,是因為有老母在堂,如果替嚴仲子復仇,就無法服侍老母,是為不孝,所以,當初聶政沒有接受嚴仲子的饋贈。由此看來,這樣的人是圖名而不圖利的。
那么,在聶政的母親去世以后呢?聶政就要尋找嚴仲子,以報知遇之恩了。
于是,聶政西行到漢陽,晉見嚴仲子說:“前次我沒有答應你的請求,只是因為家有老母。如今老母不幸離世,請問你要報復的仇人是誰呢?把此事交給我吧!”嚴仲子于是詳細地告訴他說:“我的仇人是韓相俠累,俠累是韓王的叔父,他的家族人多勢眾,居所防備森嚴,我屢次派人刺殺,均未成功。如今蒙足下不棄,希望多派些車騎壯士為你充當助手。”聶政說:“韓、衛兩國相距不遠,現在要刺殺人家的宰相,這位宰相又是國戚,去的人不宜太多,人多難免會出岔子,出了岔子就會走漏風聲,一旦走漏風聲,韓國全部的人都會與你為敵,這豈不是很危險嗎?”于是,聶政謝絕增派助手,辭別嚴仲子,獨身前往。聶政替嚴仲子考慮得可謂周密,這種圖報知己的做法,實在令人感動,而更令人感動的,還是他在行刺成功以后的做法。
聶政手持利劍直奔韓國。韓國宰相俠累坐在府上,周圍有許多手持兵戟的侍衛。聶政直闖而入奔上臺階,將俠累刺死,左右大亂。聶政大吼著殺死幾十人后,然后自己便剝掉面皮,挖出眼睛,掏出肚腸,倒地而死。
韓國人將聶政的尸體陳放在街市上,出錢查詢,竟無人知曉。于是他們又貼出告示懸賞,有能說出刺殺宰相俠累的兇手是誰的人,賞千金。但是,過了很久,仍然無人知曉兇手的身份。
聶政自知深入俠累的衛士之中刺殺俠累后無法逃生,所以先不帶衛士,后毀容顏,其目的就在于既不想連累嚴仲子,也不連累家人,可謂是義、孝兩全了。但聶政的姐姐也同聶政一樣,是一位非凡的女性。
聶政的姐姐聶嫈,聽說有人刺殺韓國宰相,兇手身份不明,韓國無人知道,正暴尸于市,懸賞指認,就嗚咽著說道:“這恐怕是我弟弟吧?唉,嚴仲子就這樣來知遇我的弟弟!”她立即動身前往韓國。來到街市上,看到死者果然是聶政,就伏尸痛哭,非常哀傷地說道:“這就是軹邑深井里人們所說的聶政啊!”市上來往的行人都說:“這個人殘殺了我國的宰相,國王正懸賞千金查詢他的身份,夫人難道沒有聽說嗎?為什么還敢來相認呢?”聶嫈回答他們說:“我聽到了。我弟弟聶政當初之所以忍辱含垢,置身于市販之中,是因老母健在,我還沒有嫁人。如今老母已壽終,我已嫁夫,嚴仲子知遇我弟弟于困污之中,結為至交,對我們恩重如山。可又有什么辦法呢?士為知己者死啊!因為我還活在人世,所以我弟弟聶政自毀面目,使人無法辨認,這是怕連累我啊!我怎能夠因為害怕殺身之禍而埋沒了弟弟的英名呢?”旁邊的人大為震驚。于是,聶嫈連呼三聲:“天啊!”終因極度悲哀死在了聶政的身旁。
韓、楚、齊、衛諸國的人聽說此事,都感慨地說:“不僅聶政了不起,就連他的姐姐也是位節烈的女子啊!她不怕暴尸的危險,一定要奔走千里險路,來顯揚他的名字。不過,要是他知道姐姐也愿死于韓國街市的話,也未必敢對嚴仲子信守不渝了。嚴仲子也可以說是知人善任,竟能得到這樣的義士!”
聶政之所以著名,不在于他刺殺了一個諸侯國的國相,而在于他圖報知己和絕不連累別人的俠義精神。
荊軻刺秦王在中國歷史上是家喻戶曉的,其影響之大,甚至塑造了我們民族性格的某些側面。荊軻是衛國人,后來遷居燕國,燕人都叫他荊卿。荊軻其人好讀書擊劍,曾經上書衛君談論治國之術,也曾經遨游過許多國家,并經常與人論劍斗劍,但一直未遇知己。荊軻來到燕國,與一位叫高漸離的人結為知己,高漸離是殺狗之徒,善于敲擊一種叫筑的樂器。兩人經常在市肆之中飲酒,飲酒之時,高漸離擊筑,荊軻高歌,歌罷又相對而哭,旁若無人。荊軻雖然游于酒徒市肆之中,但其人深沉好書,所結交者都是賢能豪邁之輩。當時的人對他們都不理解,等他到了燕國,燕國的處士田光是個極有眼光的人,待荊軻非常好,因為他知道荊軻是一位胸有遠大抱負的人。
不久,燕太子丹從秦國逃回燕國。原來,秦王政生于趙國,與太子丹十分友好,后來政(即以后的秦始皇)回到秦國,太子丹便到秦國去做人質,以表示秦、趙兩國交好。但政被立為秦王后,卻對太子丹很不好,太子丹十分氣憤,伺機逃回了燕國。接著,秦國又攻下了燕國西部鄰國的許多城池,直接威脅到燕國。太子丹想報仇,但國小勢弱,無能為力。這時,秦國的大將樊於期得罪了秦王,逃到了燕國,秦王政就殺了他一家老小,并發了懸賞文書,追捕樊於期。太子丹收留并善待樊於期,太傅鞠武認為這很危險,因為秦國早就想攻打燕國而找不到借口,一旦得知樊於期在這里,立刻就會加兵于燕。于是,鞠武建議把樊於期送到匈奴去。但太子丹認為樊於期困窘來投,絕不能讓他斃命,堅持把他留在燕國,令樊於期十分感動。鞫武見太子丹不肯趕走樊於期,就對他說:“燕國有一位處士田光,深沉多智,何不讓他想想辦法呢?”太子丹就要鞠武把田光介紹給他。他以晚輩和學生的禮節接待了田光。田光聽完太子丹介紹的情況,說:“您只聽說了我壯年時候的聲名,卻不知我現在已經老邁無用了。不過,我還是可以想想辦法,把您的事托付給荊卿。”太子丹在送田光出門時小聲說:“你我所談之事乃是國家機密,還望先生不要泄露。”田光聽完笑了笑,俯身答道:“好吧!”田光見了荊軻,對他說了太子丹的事,并希望他能去拜望太子丹。他對荊軻說:“我聽說,長者做事,不應使人懷疑,現在太子丹說‘還望先生不要泄露’,那是懷疑我了。做事使人懷疑,不是有節義的俠士的作為。”說完,他想以自殺來激勵荊軻,說:“希望你能馬上去拜望太子丹,說我已經死了,好讓他知道我不會泄露秘密了。”說完自刎而死。
荊軻馬上晉見太子丹,說了田光死的情形,太子丹大哭。兩人商議來商議去,覺得燕國根本不可能阻擋秦國的進攻,而現在秦國的大將王翦正在鄰國攻城略地,當務之急,似乎唯有刺殺秦王方可保住燕國,于是,荊軻答應太子丹刺殺秦王。
太子丹給荊軻以優厚的待遇。他每天都到荊軻那里拜望,并不斷送金錢美女給他,但過了一段時間,還不見荊軻有動身的意思,就問荊軻說:“現在秦將王翦馬上就要渡過易水了,那時我就是想長期侍奉您,也做不到了。”荊軻說:“您不說,我也正想找您呢。我這樣空手而去,秦王必不相信。如果能將樊於期的人頭和燕國最肥沃的督亢之地的地圖獻給秦王,他必定相信,我就可以趁機刺殺秦王了。”太子丹認為殺樊於期不義,不愿照辦。
荊軻就私下來見樊於期說:“秦王殺了您全家,并懸以千金和萬戶侯的賞格懸賞您的頭顱。我有一計,可為您報仇,就是借您的人頭一用,騙取秦王的信任,然后趁機刺殺他。”樊於期聽后自刎而死。
太子丹聞訊,馳往大哭,但樊於期已死,太子丹也只好把他的頭顱用匣子封好,又準備好了督亢之地的地圖,交給荊軻。
于是,荊軻就讓太子丹訪求天下最為鋒利的匕首。太子丹用百金買到了趙人徐夫人的匕首,讓工匠在匕首上淬上毒藥,用之試人,只要見血,人立斃。荊軻又讓秦舞陽當副手,秦舞陽是燕國的勇士,十三歲就殺過人,燕人都不敢正視。這樣,一切準備齊全,可以出發了。
荊軻想同一個人一起赴秦,但那人住得很遠,一時未能趕到,故誤了行期。太子丹以為荊軻變了主意,就對他說:“日子不多了,荊卿還有意入秦嗎?請讓我先把秦舞陽派去吧!”荊軻大怒道:“你催什么?去了而不能回來復命的,是沒出息的家伙,現在我就提著匕首去那形勢難料的秦國。我之所以停留幾天,是想等一個人一同赴秦。既然太子以為我走得太遲了,那就此告辭吧!”
太子以及凡是知道此事的人,都穿上白衣服,來到易水邊送行。祭祀送行完畢,取道上路,高漸離擊筑,荊軻和而歌,為高亢悲壯之音,送行的士人盡皆流淚。荊軻又上前高歌道:“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歌罷,高漸離擊筑又為羽聲,聲調慷慨。
于是,荊軻上路,不再回頭。
荊軻來到秦國,把匕首卷在地圖之中,進入王宮。他因獻上了樊於期的頭顱而得到秦王的信任,荊軻就借秦王展看地圖之機從地圖中取出匕首,抓住秦王的袖子,欲刺秦王。秦王起身而逃,繞柱奔走,最終拔出劍來,砍斷了荊軻的腿。荊軻見追不上秦王,便以匕首投擲,匕首撞在銅柱上,掉在了地下。荊軻的身上被砍了八劍,自知不能成事了,便倚著柱子笑道:“我之所以沒能刺殺成功,是因為我想劫持你拿到契約來報答太子丹的緣故!”
荊軻刺秦王的行動本身是失敗了,在今天看來這一行動也不一定具有進步的意義,但在當時卻被認為是正義的行動,尤其是荊軻重承諾、圖報答和以死酬知己的精神,更令后人稱贊不已。
在春秋戰國時期,行刺之事屢有發生,為什么只有專諸、荊軻、聶政等人能夠名垂青史呢?其根本原因就在于此。“為報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千金不能得死士,一言可以酬知己,即所謂知人得死士也。其中關鍵,在于給人以真正的尊重和尊嚴。
(參見《晏子春秋》《戰國策》《史記》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