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會欣賞美,活得才像人
美學大師蔣勛曾經說過一句話:活得像個人,才能看見美。他非常強調人作為主體在審美中的地位,當你自覺地提醒自己是個人,而非一只忙著打洞儲存糧食的鼴鼠,然后放慢腳步去觀察自然、品味生活的時候,美自然就會在你面前展現出來。
但我喜歡把這句話反著講:學會欣賞美,活得才像人。我們不能等待美的出現,但可以刻意去發現生活中的美,并且通過這種對美的欣賞,讓自己擺脫功利主義的利害計較,從而更好地完善自己作為一個人的存在。
蔣勛重視個體的自覺,我注重欣賞的行為,所以蔣勛的境界更高,當然也更難達成。在我看來,每個人都有欣賞美的權利,不管你是何種狀態,只要你愿意去欣賞美的存在,就可以得到美的滋養。
說起美,另一位美學大師朱光潛曾經有一個經典的論述:一個木材商人、一個植物學家和一個畫家同時面對一棵古松的時候,木材商人心里盤算的是這棵樹是適合造房子還是打家具,以及賣出后利潤如何;植物學家則看到一棵樹的樹葉特征、樹干粗細以及生長的環境,并基于此判斷這棵樹屬于什么類、什么科;畫家則聚精會神地欣賞和玩味古松蒼翠的顏色,甚至能體會出傲然挺拔和絕世而獨立的精神。
木材商人的審美是實用主義的審美,植物學家的審美是科學的審美,畫家的審美則是藝術的審美。實用主義的審美以善為最高目的,科學的審美以真為最高目的,藝術的審美以美為最高目的。在美學理論的發展歷史中,實用主義和科學主義也都曾占有一席之地,無疑以藝術的態度審美才是最高的審美,因為木材商人和植物學家的關注點都不在古松本身,他們都是把古松作為跳板,把它與相關的各種事物連接起來。而畫家則專注于古松本身,暫時放棄實用主義和科學態度,以達到一種物我兩忘的狀態。
就如同我們看到一個姑娘,如果立刻聯想到如何繁衍后代,則落在了實用主義的態度上。而我們去分析她的性格、人品和喜好,則又陷入了科學桎梏。她出現的時候,正好在雨天,細雨蒙蒙,她打著一把傘,在一片蒼茫中她衣裾飄飄,我們覺得美極了。此刻,是最高境界的審美。
因此要學習欣賞美,就必須刻意自覺地放棄實用主義和科學主義。比如去博物館看凡·高的畫,我們不必了解凡·高的生平經歷,也不必掌握繪畫的理論知識。我們站在他的畫作前,透過他的色彩,感受到一片燦爛的星空。那一刻,我們忘記了所為何來,也忘記了將向何去,就停留在那里。通過這幅畫感受到一種平靜,就是美。
同時,一個人必須與審美的對象保持距離。比如我們閱讀托爾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若總是通過安娜的行為聯想到自己愛人的不忠,那么就無法去欣賞,因為離《安娜·卡列尼娜》太近了,近到讓自己無法進入小說的美感世界。這或許就是我們常說的距離產生美吧。閱讀小說也好,欣賞雕塑、繪畫也罷,我們不必總把自己代入。你越能從中抽離出來,就越能體會到美的存在。因為美是不應該涉及利害的,而一旦將自己代入其中,就逃脫不了利害的計較和道德的審判。
康德在他的《判斷力批判》中,把美感定義為:不計較利害的自由的快感。不計較利害的唯一方法就是保持自己的旁觀性。另外,審美一般是建立在無用之上的,無用之用才是審美的大用。
我們過于重視有用,這種功利主義的思想強調對現實問題的解決,讓人局限于動物性的自己,以圖自保。而無用之用,是不會立刻作用于現實目的的,它更重視心靈的感受。因此,從這個意義上說,它讓人從現實中轉移出來,以獲得人之為人,而不是鼴鼠的自覺。
審美是每個人都有的權利,而非少數人獨享的特權。只要你有意識地保持審美的自覺,就會獲得美感的享受,也就活得越來越像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