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有些暈船，藍盛翻來覆去怎么都睡不著，只好前往甲板放松心情。

趙明懷和陸劭也沒有睡覺，兩人相顧無言就這么坐著。

“你們習武的也暈船？”藍盛大咧咧坐到兩人身側，想要緩解一下氣氛。

陸劭卻是一個翻身又去到了船艙上坐著。

趙明懷附身到藍盛耳邊道：“陸大人這是對于當年感觸頗多。教他習武的師父正是我們暗渠的兄弟梁齊，當年一手絕學-望氣便可定位之術，可謂是逼得那些利用邪功藏在暗中的賊人躲無可躲，但卻也遭遇了最多的圍攻，死時近乎被掏空了身體的氣勁。”

提及此，趙明懷的眼中多是悲憤。

藍盛也有一股怒氣和悲意涌上心頭。

陸劭耳尖，自然是聽到了下頭的說話，但他沒有理會，繼續望著天上的明月。

“哎。”藍盛嘆了口氣，陸劭的身世恐怕也是個可憐人啊。

趙明懷心思深沉，好像總能察覺藍盛在想什么，又聽他道：“藍大人或許不知，陸大人的父親也是陛下的同鄉，在一次刺殺中帶著自己夫人扮作陛下和馬皇后而去赴死，那年陸大人只有兩歲。

以我所知道的信息里，本來陛下是想要收養陸大人為義子，然后讓其過上衣食無憂的好日子，可陸大人在五歲那年還是選擇了和他父親一樣的道路，陛下感召其心，便將他送來暗渠拜梁齊為師。后來那年風云，陸大人又走上了錦衣衛的路，欲和我們暗渠一明一暗并行，當真無愧是義士之后。”

這...藍盛的悲傷感越來越濃。

其實人最珍貴的東西就是與他人共情。

藍盛對此前想甩掉陸劭跑路的想法感到羞愧。

如果真的成了，即便老朱不會為難陸劭，陸劭或許一輩子都不會過去這個坎吧。

趙明懷聳了聳肩繼續道：“依我看藍大人也是忠義，能在涼國公的影響下依舊對陛下忠心耿耿，經歷幾番更是得到了認可和重用。大才啊大才。”

藍盛的情緒騰就收了起來，這個趙明懷還真是一張伶牙利嘴。

“趙先生就莫要折煞我了，我哪能同你們比啊，不過就是一個小子，偶然蒙得圣恩罷了。對了，按照剛才那么多的往事，我倒是對趙先生的年歲和前半生也有了些興趣，你看著似乎跟我相差不了多少？”

趙明懷對上藍盛復雜的眼神笑道：“藍大人就是藍大人，一下就又繞到了我身上來，哈哈哈。但我可比您和陸大人都大上很多歲哦，今年該是踏入不惑之年了。至于看上去年輕嘛，一個是因著習毒術確實對于面皮的保養也有些作用，其次就是心態咯。把自己的心態放好了比什么都來得重要，您說對不對？”

“怪不得我說趙先生的思想倒是像極了一個老怪物啊。”，藍盛看上去頗有心得，“不過我想你此前修習毒術，定是也吃了不少苦頭，才能把心態放得這么好吧。”

藍盛對于趙明懷起了更多的興趣，尤其是他年輕時候為什么會踏上習毒這門武功。

不過對方不愿意細說，他自是也不會多問。

無論是秘密還是過往，每個人都有不想被人看到的那一面。

好比陸劭，他并沒有阻止趙明懷提起，或許是他已經開始釋懷，反倒是趙明懷對自己的過去似乎并不輕松釋懷。

趙明懷啊趙明懷啊，這個朋友倒是值得好好交一交。

藍盛現在清晰認知到自己的心眼子玩不過任何人，但也總該為自己盤算盤算的。

穆琳瑯送他的一排小針還藏在貼身衣物里。

或許可以在最最緊要的關頭下拿來保命。

但這個關頭到底是什么時候呢？

明月倒影在水面上，隨著波浪不停產生紋路變幻。

一條小魚突然撲騰著翻身而起，細看已經遍體鱗傷，下頭似乎是有什么大魚正要對它捕食，但又不敢將頭冒出水面乘勝追擊。

“皇爺爺，您覺得藍大人和陸大人真的能找到長生藥嗎？”朱允炆端著一本書畢恭畢敬坐在朱元璋的身邊。

養心殿內屏退了所有的宮人，只留下爺孫兩。

大家都覺得陛下對這位皇太孫過分嚴格，好像是個什么寄托。

陛下的心思實在不是他們可以揣測的。

比如藍盛為何這么久不來上早朝，真的只是被安排在宮中好好輔佐皇太孫嗎？

還有那個新上任的鎮撫使陸劭，又被派去哪里出什么大任務了？怎么連錦衣衛的人都不知道呢。

陛下從涼國公的案子之后，是不是又準備著什么呢...

朱元璋撐著半邊臉，難得的慈眉目善。

“允炆，在皇爺爺回答你之前，你需要先回答咱一個問題。你覺得世上真的有長生藥這種東西嗎？”

朱允炆似乎陷入了沉思，半響道：“回皇爺爺，按照實話來說，我認為世上并沒有長生藥，即便有也不會出現在世人眼中。好比當年秦始皇派遣徐福出渤海尋蓬萊仙島，也有不少人真的在海的中央看到過一片島嶼，可徐福卻在秦始皇駕崩后都沒有帶著仙島上的任何東西回來。”

朱元璋對朱允炆有期待，這個孫子跟太子像也不像。

“哦？那你認為徐福為什么沒有回來呢？是不是因為找不到長生藥而叛逃了呢？”

朱允炆還是很認真道：“不，我也不認為他是叛逃了。或許那隊出海的人馬早就迷失在了大海里，又或者說在秦始皇駕崩后，胡亥和趙高派了人去攔殺徐福。”

頓了頓，朱允炆又繼續道：“但皇爺爺，我先前那番話其實也是想告訴您，長生藥并不應該成為我們所追求的東西，那樣反而會影響了我們的思想和判斷。當然，我也知道皇爺爺讓藍大人去尋長生藥的意義，肯定不是在長生上，而是有別的安排。”

朱元璋點了點頭，讓朱允炆繼續看他的書。

心中莫名有些惆悵。

他最害怕的東西，其實還是如同藍盛心聲里說得那般，朱允炆登基后是不是會大力削藩，尤其是等自己死后便再沒人能束縛得住他，以及那些還藏在暗中的有心人。

藍盛啊，你此江湖一遭是否能看到真正的大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