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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阿拉伯人征服下的北非

阿拉伯人征服北非

自公元5世紀昔蘭尼加以西地區落入汪達爾人之手后,北非開始和歐洲文化隔離開來。正如約翰·賴特所說,7—11世紀,阿拉伯人征服北非使這種分離成為絕對的態勢。121阿拉伯人征服北非有如下原因:

一是阿拉伯半島周期性的人口過剩危機。阿拉伯半島就像一口裝滿沸水的大鍋,當人口增加到一定程度就會產生外溢效應。解決之道是向其他更富庶的地方進行大規模的人口遷移。剛開始,巴勒斯坦和敘利亞的沿海地帶是猶太人和腓尼基人的遷移方向。但到7世紀,阿拉伯人的遷移規模大,速度快,自發性強,像潮水般地涌向他們未知的世界,包括北非。

二是伊斯蘭教的激勵。先知穆罕默德創立伊斯蘭教以來,阿拉伯軍隊隨之開始了征服活動。他們在伊斯蘭教“圣戰”精神鼓舞下團結一致,開疆拓土。許多文明國家和民族先后被阿拉伯人征服,并皈依伊斯蘭教。公元632年,先知穆罕默德去世后,阿拉伯軍隊向東進入波斯,向西進入北非地區。643年、644年,阿拉伯人占領亞歷山大、昔蘭尼加。646年后,阿拉伯人進入的黎波里塔尼亞。663年,烏克巴·本·納菲(Uqba bin Nafi)占領費贊。122

三是阿拉伯軍隊遭遇的抵抗較小。阿拉伯人能夠駕馭沙漠,這是他們征服北非至關重要的有利條件。公元645年,阿拉伯人占領的黎波里。其過程頗具戲劇性。阿拉伯人一路上未遇任何抵抗,直抵的黎波里城下。經過一個月的圍困,一支巡邏小隊忽然發現城墻和大海之間有一個缺口,圍城部隊通過缺口爬進城,的黎波里被占領。123為了與黎巴嫩的的黎波里有所區別,阿拉伯人稱它為塔拉盧卡斯-加爾卜(Tarablus al-Gharb),即西的黎波里。

剛剛立足的阿拉伯軍隊遭遇的黎波里塔尼亞內陸地區柏柏爾人的頑強抵抗,抵抗活動延緩了阿拉伯人的向西推進。阿拉伯人鼓勵他們皈依伊斯蘭教,并給予物質獎勵,柏柏爾人仍時而信奉,時而擯棄,變化無常。其中一些人反反復復皈依伊斯蘭教多達12次以上。124

阿拉伯人征服北非對利比亞社會產生了重要而持久的影響:一是給利比亞地區帶來了伊斯蘭教。阿拉伯人輕而易舉地占領了沿海城鎮和農耕區,在伊斯蘭秩序下,社會安定,城市居民可進行商貿活動,而阿拉伯人可以保護當地農民的土地不受侵害。因此,北非地區的城市居民很樂意接受伊斯蘭教。

二是柏柏爾人與阿拉伯人在相互認知方面的偏見,導致北非地區“阿拉伯化”和“伊斯蘭化”的緩慢。阿拉伯人認為柏柏爾人是野蠻人,而柏柏爾人認為阿拉伯人傲慢自大,殘忍的士兵只會耗費稅款。許多柏柏爾人逃進漫漫荒漠以躲避阿拉伯占領軍。結果,伊斯蘭教最初的傳播僅限于北非沿海地區。摩洛哥歷史學家阿卜杜拉·拉洛伊(Abdallah Laroui)指出:“阿拉伯化經歷了多個世紀,伊斯蘭化是柏柏爾人自己完成的。他們即使承認阿拉伯人的統治,實際上也是模棱兩可的,因為地方首領的權威更能得到認同。”125

三是阿拉伯帝國在北非建立了由法律所規范的宗教與政治的統一體。這些法律源于伊斯蘭教的沙里亞(shari’a)或傳統法典,其基礎:一是《古蘭經》;二是《圣訓(hadith)》;三是阿拉伯部落傳統與市場法(Arab tribal and market law)。126

隨后,阿拉伯世界政治秩序的顛覆和改朝換代成為常態,社會極為混亂。750年,伍麥葉王朝被阿拔斯王朝(750—1258年)所推翻,新哈里發將首都遷移到巴格達。阿拔斯王朝統治者在巴格達地區統治北非,鞭長莫及,難以進行有效管理。北非的地方政府大都處于準自治狀態。阿拔斯王朝對此熟視無睹,但前提條件是地方政府必須將哈里發當作自己的精神領袖或者每年支付一定的貢賦。阿拔斯王朝的碎片化(fragmentation)政治結構最終削弱了哈里發的力量,弱化了其政治權威,但仍存精神權力(spiritual power)。

公元800年,阿拔斯王朝的哈里發哈倫·拉希德(Harun al Rashid,786—809年在位)任命易卜拉欣·伊本·阿格拉布(Ibrahim ibn Aghlab)為現今馬格里布部分地區的埃米爾,阿格拉布(Aghlabids)家族在突尼斯東北部圣城凱魯萬(Kairouan)建立世襲的阿格拉布王朝,以此為基礎統治的黎波里塔尼亞與現在的突尼斯。他們表面上宣誓效忠巴格達,將遜尼派作為伊斯蘭教的正統,但實際上是一個自治國家。阿格拉卜家族后來向拜占庭控制的地中海發起挑戰,征服了西西里島,在意大利半島的政治博弈中一直起著積極的作用。

外來部落的入侵

9世紀末,什葉派信徒到阿爾及利亞傳教,其中的阿布·阿卜杜拉·希伊(Abu Abd Allah al-Shi’i)脫穎而出。卡比里(Kabylie)地區庫塔馬(Kutama)的柏柏爾人皈依什葉派,對抗遜尼派的阿格拉布王朝。阿布·阿卜杜拉·希伊率領庫塔馬部落對阿格拉布王朝發動進攻。909年,凱魯萬陷落,阿格拉布王朝覆滅。柏柏爾部落的法蒂瑪人開始統治包括的黎波里塔尼亞在內的大部分北非,其主要支持者是北非沿海地區的商人。

法蒂瑪王朝的國王將自己視為伊瑪目和哈里發,并將馬格里布作為占領埃及、推翻巴格達的遜尼派阿拔斯王朝的基地。法蒂瑪人曾一度西侵,威脅摩洛哥。隨后,他們又揮師東進,于969年征服埃及,并遷都開羅。法蒂瑪人建立的什葉派哈里發國家同巴格達的遜尼派哈里發國家相互抗衡。法蒂瑪人逐漸放棄了馬格里布,將該地區交與一個柏柏爾王朝,即他們的附庸茲里德人(Zirids)管理并建立了茲里德王朝。10世紀末到12世紀中期,法蒂瑪人的統轄范圍相當于今天阿爾及利亞、利比亞與突尼斯北部。茲里德人的統治權僅限于北非沿海,但卻給當地人帶來災難性后果。他們改變當地的經濟結構,忽視沿海的經濟發展,致使曾經繁榮的沿海商業凋敝和蕭條,并且彌散著一股壓抑情愫。127公元1049年,為了表示對城市阿拉伯人的忠誠,茲里德埃米爾放棄什葉派信仰,與法蒂瑪王朝斷絕關系。

為了有效對付叛亂的茲里德人,開羅的法蒂瑪哈里發邀請希拉爾部落(Bani Hilal)與薩利姆部落(Bani Salim)移居馬格里布。他們是來自阿拉伯半島的貝都因部落,被統稱為“希拉利亞人(Hilalians)”。當時上埃及發生嚴重的干旱與災荒,這些饑腸轆轆的部落進入馬格里布求生。希拉利亞人進入昔蘭尼加、的黎波里塔尼亞,將伊斯蘭信仰與游牧生活方式強加給本地人。

1052年,希拉爾部落到達以弗里基亞,打敗了茲里德王朝。伊本·赫勒敦稱希拉爾部落為“蝗蟲”,指出他們“掌握了統治國家的權力,也毀滅了國家。”128希拉利亞人將內陸草場用于放牧,破壞了定居農業這種古老的生活方式。游牧成為北非社會生活的主導形式,并且一直延續到20世紀初。希拉利亞人向北非移民是經濟、政治與宗教等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如中央集權式政治結構的弱化、游牧式的遷徙、氣候變幻不定等,致使定居農業逐漸衰敗,具有田園牧歌情調的游牧主義(pastoralism)生活方式不可避免地擴散開來。

學術界在阿拉伯人兩次向北非移民的數量上眾說紛紜,但總數可能沒有超過70萬人,或者比這更少。如果這些數字正確的話,那么到12世紀末,阿拉伯人口占北非地區人口比率不會超過10%。129盡管阿拉伯人處于統治地位,但在北非地區,柏柏爾人在較長時間內一直在數量上超過阿拉伯人。另一方面,阿拉伯人到達利比亞比馬格里布其他地區都早,因為利比亞從地理位置上靠近中東。因此,利比亞柏柏爾人的阿拉伯化比馬格里布其他地區的速度更快。

阿拉伯部落占領利比亞的時間至少是在9世紀,對利比亞部落社會的形成產生深厚影響。一是利比亞目前的諸多部落都與這些阿拉伯部落有關。的黎波里塔尼亞有三個部落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希拉爾部落(Bani Hilal),有五個部落的源頭與薩利姆部落(Bani Salim)有關。

二是奠定了利比亞部落社會主從關系(patron-client)的基本結構。薩利姆部落在昔蘭尼加與費贊占主導地位。附屬部落被稱為馬拉布廷(Marabtin),它包括昔蘭尼加血統混雜(mixed origin)的六個部落,由阿拉伯帝國征服利比亞前的柏柏爾人與阿拉伯人所組成。馬拉布廷經濟上依賴于大部落薩迪(Saadi),須經薩迪的允許,才能使用當地的牧場與水源。馬拉布廷向后者提交貢品以換取使用畜力與土地的特許權,保護他們的畜群與水井,或者在與其他部落發生戰爭時提供幫助。部落內部細分為兩個或更多的分支,然后再細分為次分支。基本特點是:每一個分支與次分支都源于同一個部落譜系,生活在某一地區。部落分支與次分支都有責任捍衛自己的領地,以防其他分支與次分支的入侵,就像一個部落防止另一個部落入侵一樣。部落間發生戰爭與沖突的最普遍根源是爭奪土地與水源的所有權。130

三是部落生活長期主宰利比亞人的生存。每一個部落都有自己的家園、土地、牧場與水源。這些地區沒有疆界或明確的邊界,所有部落都關心水源問題。利比亞的大多數部落都是半游牧部落、聯合放牧、集體耕作,并以每年移民一次的傳統循環方式輪轉。城市與綠洲地區的民眾擁有私有財產,內陸地區的土地與水源屬于集體所有。

希拉利亞人入侵后,茲里德人的統治僅限于突尼斯沿海的一小片領地。當意大利南部諾爾曼統治者來到北非后,茲里德人人幾乎未做任何抵抗。1135年,西西里島諾爾曼國王羅杰二世(Roger Ⅱ,1095—1154年)占領了杰爾巴(Jerba)島。131羅杰二世占領了馬耳他后,又侵入的黎波里塔尼亞,其目的是構建一個非洲帝國(African empire)。盡管羅杰二世剛開始取得了一些成功,但后來卻被穆拉比德人(Almoravids)逐出非洲。正如菲利普·內勒所說,希拉爾等部落的入侵,屬于馬格里布地區歷史中最重要的跨文化事件,其長遠影響堪與日耳曼入侵羅馬帝國相媲美。132

的黎波里塔尼亞的穆拉比德人、穆瓦希德人與哈夫西德人

從公元11世紀開始,阿拉伯部落席卷北非,決定性地改變了馬格里布地區的政治格局。阿拉伯人疏于修建大壩和灌溉工程,農業因此蒙受損失。133此時,北非出現了兩個由柏柏爾人創建的伊斯蘭王國,即穆拉比德王朝和穆瓦希德王朝。134

穆拉比德王朝的建立者是雷姆圖納(Lamtuna)柏柏爾人阿卜杜拉·伊本·亞辛(Abd Allah ibn Yasin),屬于桑加部落聯盟。他在麥加朝圣返回途中受部落擁戴而成為領袖。他耐心勸導柏柏爾人接受伊斯蘭教馬立克學派,被稱為“穆拉比圖人”(al-Murabitun),意思是堡壘中的人,或者被稱為“穆拉比德人。”1351058年或1059年,伊本·亞辛去世。

1062年,阿布·伯克爾修建馬拉喀什城,該城成為穆拉比德王朝的首都。公元1069年,阿布·伯克爾的堂兄尤素福·伊本·塔什芬(Yusuf ibn Tashfin)成為穆拉比德王朝的最高領袖。在他統治期間,穆拉比德王朝勢力擴展到阿爾及利亞中部。除了向東擴張以外,穆拉比德王朝也向撒哈拉以及安達盧西亞擴張。據伊本·赫勒敦所說,在安達盧西亞文化的浸染下,穆拉比德王朝逐漸衰敗并瓦解。羅伯特·曼特蘭(Robert Mantran)也認為:“這些極為野蠻的‘蒙面人’很快成為安達盧西亞文化的傳播者。這不同于希拉爾人,他們始終在身體和精神方面保持著牧羊人的角色。”136穆拉比德王朝歷史貢獻就有二:一是傳播了安達盧西亞文化,留下了一些歷史遺跡,如修建馬拉喀什的庫巴特巴魯帝因(Qubbat al-Barudiyyin)清真寺;二是鞏固了馬立克教義在馬格里布的地位。137

穆瓦希德(Almohad)王朝的精神與政治領袖是艾布·阿卜杜拉·穆罕默德·伊本·圖馬爾特(Abu Abdullah Muhammad Ibn Tumart,約1080—1130年),他給穆瓦希德人構建了一個神權色彩十分濃厚的中央政權。穆瓦希德王朝的軍事領袖,也就是新王朝的建立者阿卜杜·穆明·本·阿里·庫米(Abd al-Mu’min bin Ali al-Kumi,1130—1163年在位)在1147年奪取非斯(Fez)和馬拉喀什(Marrakesh),標志著穆拉比德王朝的結束。穆瓦希德王朝最強大時,勢力范圍包括從利比亞的的黎波里到摩洛哥的鐵馬拉爾(Tinmallal),從伊斯蘭教影響下的西班牙到薩赫勒(Sahel)西部。

公元13世紀,穆瓦希德王朝瓦解后,形成三個相互競爭的王朝:馬林王朝(Marinids,1244—1420)主要統治摩洛哥;宰德王朝(Zayinids,1236—1318)治理阿爾及利亞;哈夫西德王朝(Hafsids,1228—1574)成了突尼斯與的黎波里塔尼亞的主人。后穆瓦希德王朝時代,在馬格里布地區構成了三足鼎立的政治格局,北非地區日益衰敗。

隨著穆瓦希德王朝的結束,東部自治省的總督穆罕默德·本·艾布·哈夫斯(Muhammad ben Abu Hafs,1207—1221年在位)成為繼承人,他是伊本·圖馬爾特(Ibn Tumart)的后裔。哈夫西德人牢記伊本·圖馬爾特的雄宏偉業,一直想以突尼斯為首都實現馬格里布地區的統一。他們使用哈里發和蘇丹頭銜,自稱是穆瓦希德王朝的合法繼承人。哈夫西德人的經濟實力與政治支持主要來自的黎波里那樣的沿海城鎮,內地的本土部落只要名義上服從蘇丹即可。1460年,的黎波里的商業寡頭(merchant oligarchy)宣布的黎波里是一個獨立國家。

1510年,西班牙軍隊奪取的黎波里。1551年,土耳其軍隊將騎士團逐出的黎波里。1552年,奧斯曼帝國素丹任命的土耳其海盜首領德拉古特(Draughut)帕夏,在的黎波里沿海城鎮恢復社會秩序,并在內地平息阿拉伯游牧部落的騷亂。16世紀末,北非已成為奧斯曼帝國的一系列省份,大致相當于現在的阿爾及利亞、利比亞與突尼斯。的黎波里是新統治者的中心,剛開始的范圍指的是的黎波里塔尼亞和昔蘭尼加,后來包括費贊。

從12世紀到16世紀,埃及的馬木魯克王朝聲稱對昔蘭尼加的統治權,實際上是一種名義上的政治控制。昔蘭尼加的貝都因部落不樂意接受除部落首領以外的任何權威。15世紀,的黎波里的商人繁榮了本地區的市場。昔蘭尼加貝都因人依靠往來于埃及與馬格里布之間的旅行隊和朝圣者交付的保護費(protection money)過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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