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劉娥有些錯愕，“還有什么，趕緊說給大娘娘聽！”

久在深宮的女人，聽點外面的趣事兒這再正常不過了，何況這趣事是發生在兒子身上？

趙禎自然不理解劉娥的心情，卻樂得和她分享。趙禎笑著道：“大娘娘，說來您可不許罵朕，鐘玨今日給朕安排了個活，可把朕給糗了......”

趙禎娓娓道來，把自己是如何見識菜市場，如何下定決心踩上地面，又如何誤會了鐘玨的事兒一一道來。

說到踩著糞便之時，那臉上的惡心感依舊揮之不去！

劉娥聽得哈哈大笑！

一旁的老太監也是喜上眉梢，咱娘娘是好久沒有這樣高興過了呢！

“如此說來！”

好不容易，劉娥才停住了笑意問道：“皇帝今日受益匪淺了啊！”

這便是考校了！

趙禎自然懂得，他笑著答道：“是啊，前些日子，鐘玨笑朕‘何不食肉糜’，朕還有些憤憤不平，可經歷今日方才知道，這太平天下的百姓是怎么生活的。他們哪有臣工們說得那么光鮮，能穿著打補丁的衣服，在腌臜的菜市場求活便是很好的了。若是再能吃上點肉，那日子，竟然美得不得了。

也懂得了，讀書做事要求甚解，萬不可斷章取義，否則徒增笑話。朕回來之時一直在想，今日這采購也就是對浪潮作坊的幾十工人而已，尚有機會彌補挽救。若是事關天下的一份政令出去，出了錯還不得追悔莫及？這幾年來，大娘娘為大宋決斷，辛苦了！”

“好！好！”

劉娥的臉上再次充滿了笑容，只是笑容里沒有了趣味，而多了些感動，她道：“皇帝能如此體量老身，不覺得老身是戀盞權柄，老身便很是欣慰了。你且去吧，今日也受累了，回去早些歇息！”

“是！”

趙禎躬身告退，走出延福宮后竟再次蹦蹦跳跳了起來。

同齡的任守忠看著皇帝的背影，第一次生出了羨慕，某何時才能如此像個正常的年輕人？！

他忍不住低頭看了看某個地方，心中黯然！

......

翌日，趙禎早早起床，讀書的主動性竟然比往日強了不少。

和晏殊同為翰林侍講的孫奭有些驚訝，卻沒發問。

不遠處的政事堂內，王欽若卻是心不在焉地處理著政務，他時不時就會問一句小吏：“現在何時？”

相公啊，您今天已經問了十次了！

可小吏不敢這樣說，只能躬身回答：“巳時一刻！”

“哦！”

王欽若哦了一聲，抬頭看了看窗外，沒覺得驕陽似火，只覺內心煩躁：“今日，怎么如此炎熱，甚是煩躁！”

小吏不懂相公的煩躁，只理解到了字面上的意思，忍不住問道：“相公，要不卑職去買一份冰飲，給你您降降暑？”

王欽若搖了搖頭道：“白天，何來冰飲？”

“有的！”

小吏笑著答道：“馬行街就有，此去也不遠，相公稍待，卑職去去就回。”

沒等王欽若回答，小吏轉身就往外跑。

等他回來之時已經過去兩刻鐘了。

“相公！”

小吏提著食盒進了門，獻媚道：“刨冰不好打包，卑職給您帶了酸梅湯和冰湯圓。”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食盒里的東西拿了出來，正是一個紙杯和一個紙碗。

“浪潮？”

沒曾想，相公沒有出聲表揚，而是眉頭皺得更高：“為什么去這個店里買東西？”

“額......！”

小吏有些搞不清楚狀況，試著解釋道：“相公，不是那小店叫做‘浪潮’，而是這一次性餐具是‘浪潮’作坊制作的。不過，據說州橋和馬行街的冰飲，都是‘浪潮’作坊的年輕東家弄出來的。那人好像叫鐘玨，您昨日問過卑職的。”

鐘玨？

王欽若的臉一下子就黑了，冷冷道：“丟了！”

“啊？哦！”

小吏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卻只能聽命將東西拿了出去！

“喲，小朱，你這盒子里提的什么？”

他剛出門，卻遇到了王曾。

上班時間，跑出去買外賣這種事兒，小吏是擔不起責任的，他連忙答道：“回孝先相公，是酸梅湯和冰湯圓。本是給王相公買的，可王相公今日不太適合吃冰東西。所以......”

所以準備丟了？

這多可惜啊！

王曾笑著道：“給某吧，正好本相覺得有些熱，多少錢，本相給你。”

小吏哪里敢收錢，連忙將手里的食盒遞給了王曾，轉身就逃。

“喲，還有兩份？”

王曾打開食盒看了一下，走到辦公室門口道：“晏殊！歇一歇，來吃冰飲！”

那感情好！

正在埋頭寫東西的晏殊喜出望外。

隔壁房間的王欽若的臉卻更黑了，他忍不住起身朝外走去。

小吏連忙問道：“相公您去哪兒？”

“面見太后！”

王欽若冷冷丟下一句話，頭也不回！

小吏:......！

相公啊，多大的事兒，必須這時候進宮？！

王欽若已經等的不耐煩了，去他媽的合不合禮，老夫一個首相，面見垂簾聽政的太后，誰敢說什么？

一刻鐘后，王欽若抵達了延福宮。

“見過太后娘娘！”

他拱手行禮。

這冷不伶仃的覲見，讓劉娥的心頓時吊了起來，問道：“王相，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宰相單獨面圣，從大宋朝開國以來都沒出現過幾次。劉娥雖然不是皇帝，可實際行使的權利和皇帝差不多。說一句面圣，也不算為過。

“是！”

王欽若鄭重答道：“此事事關國本，臣不得不僭越！”

事關國本，這還得了！

劉娥連忙道：“請說！”

“諾！”

王欽若道：“近日，臣聞官家時常外出，和同齡人廝混。官家年幼，交幾個同齡人的朋友，臣本是贊同的！可是......可是，對方是啥人？一個犯官之后，娘娘，自古以來上梁不正下梁歪啊！官家乃是國本，臣怕近墨者黑，不得不前來勸諫！”

廝混？

犯官之后？

你說的是鐘玨？

劉娥楞了一下，還以為發生了什么大事情呢！她情不自禁松了一口氣道：“王相，就這？”

就......這？

王欽若呆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