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歷58年，畢業季。

云滇堡壘，A級學校。

昏暗的走廊內，閃爍的光影照在斑駁的墻壁上。

兩側的長椅上，坐滿了年青的即將畢業的學生。

李一凡迎著剛從心理治療室出來，捂著眼睛哭泣的男子，嘴笑了。

長時間的等待，已經讓他的腳很酸了，雖然旁邊有著長椅，但李一凡知道，那不是他的。

現在要輪到他了。

扶了扶卡得鼻梁生疼的墨鏡，靜靜的等待著自己測試時刻的到來。

李一凡并不打算去安慰捂著眼睛、低聲啜泣的男子。

首先，他不認識，其次，眼睛告訴李一凡，那男子不是哭，而是笑，而且是很詭異、讓嘴角炸裂開來的笑。

李一凡從來不懷疑眼睛告訴自己的事情。

但也不愿意回應眼睛喋喋不休的講述，因為他其實也在緊張，雖然嘴在笑！

顯然，這是一次不算平靜的畢業測試，先后已經有幾十名學生因測試失敗被殺死或是帶走。輪到他的時候，不知道是被殺死，還是被帶走？

這里是云滇堡壘A級學校，整個云滇堡壘沒有人養的孩子，最瘋狂的孩子，都在這里。

他們都是瘋子，瘋得也很有智商。

沒有智商的都在成長過程中消失了，墻壁上黑色的痕跡就是很好的證明。

它們的血液，足足讓墻壁增厚了一厘米。

李一凡不是瘋子，至少他是這么認為的，他只是有病。

這點，他不止一次的告訴過教導自己的老師，但老師都沒有理會自己。

他的病，還非常嚴重。

“下一位！李一凡！”

......

走進心理治療室，墻壁粉得雪白，一桌兩椅而已。

辦公桌后面坐著一名文質彬彬的青年，梳著一絲不茍的背頭，手中的鉛筆不停的在指尖旋轉，盯著走進來的李一凡，露出了友善的笑容。

“來，同學，坐！”

“你叫李一凡？”

“是的，李一凡。”

“李一凡......等我找一找......嗯，找到了。”男子用手劃拉著名單，終于在最末尾找到了李一凡的名字，“評估都挺不錯的......”

“謝謝老師！”

男子看著李一凡的墨鏡，終于還是忍不住問道，“室內，還戴墨鏡？”

李一凡下意識的摸了摸鏡框，那熟悉的包漿觸感，讓他從未有的鎮定，“因為沒有眼睛，怕嚇到其他人，所以戴著！”

“哦？”男子低頭看了看評估報告，上面赫然寫著身體健全、健康！不易察覺的笑了笑，接著問，“你的眼睛怎么了？”

“我說的是沒有眼睛！”李一凡堅定的回復道。

“那你怎么看東西？”

“眼睛幫我看的！”

“你說你沒眼睛？！”

“我說的眼睛和你說的眼睛不是一樣的！”

“那你說的眼睛在哪里？”

李一凡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左上方的空氣，“這里！”

男子看了一眼，似乎很滿意，終于放棄了和李一凡糾結眼睛的事情。

但李一凡其實還是想繼續和男子探討一下，其實他不止沒有眼睛，也沒有腦子和嘴巴。

只是除了眼睛，腦子和嘴巴現在還糊在自己的身體上，嘴巴經常作出一些與自己情緒不符的動作，腦子則時常告訴自己如何完成一次次的惡作劇。

此時腦子又在慫恿自己，把墨鏡摘下來，讓衛鋼看一看沒有眼睛的人是怎樣的。

李一凡當然不會聽腦子的。

衛鋼又看了一眼報告，繼續問道，“你覺得你有病嘛！”

“對！”

“什么病？”

“目前不知道！”

“那為什么說自己有病？”

“腦子告訴我的！”

男子好奇的看著李一凡，戲謔的問道，“腦子？是你同學的綽號？”

“不是！”

“那是什么？”

“就是腦子！書面語叫大腦！”

男子并沒有對李一凡的冷笑話作出任何回應，“和眼睛一樣！”

“不一樣！”

“怎么不一樣？”

李一凡再次扶了扶墨鏡，他覺得鼻夾應該換一換了，可要找鼻夾是何其困難啊，沒有天大的機緣根本不可能找到。

自從精神病毒肆虐全球以來，人們都涌進了像云滇堡壘這樣大大小小的堡壘里了，物資缺乏，空間擁擠，人口眾多，矛盾疊加。

但沒有人輕易的離開堡壘。

因為堡壘之外是無數的瘋子和無盡的黑暗。

李一凡對于衛鋼的問題很是詫異，眼睛和腦子不一樣不是很正常的嘛，“眼睛看得見，腦子看不見！”

“那腦子怎么知道的？”

“腦子會想！會思考！”

“所以，你覺得自己沒有眼睛，沒有腦子是因為有病！”

“我有腦子！”

“......”

男子不再追問，而是拿出一張白紙，將手中的鉛筆遞給李一凡，“你把此刻你想到的，都寫在或者畫在這張紙上！”

李一凡拿過紙筆，不假思索的就畫了起來！

......

屋子里瞬間安靜了下來，只剩下李一凡拿著鉛筆，唰唰的寫著什么。

此時，男子耳朵里的通訊器響了起來，“李一凡，男，18歲，自幼來到云滇堡壘學校。根據檔案顯示，患有人格解體障礙，臨床表現為，感覺自己的眼睛、大腦、嘴巴等不是自己的，認為缺失了這部分，獨立于他這個個體而存在！”

“各項身體指標正常！意識清晰，能夠正常感知外部刺激，應答無障礙，注意力集中，無抑郁、產生幻覺等癥狀。”

“認可自己的病情......就這么多了！衛鋼！”

衛鋼聽完通訊器里傳來的檔案報告，仔細的打量著認真畫畫的李一凡，“人格解體障礙！這可少見！”

“是少見！”通訊器里的人繼續回答道，“目前，尚無具象后的具體案例，屬于空白......”

“嘿嘿！那今天后就有案例了！”衛鋼站起身來，走到李一凡身側，想看看他到底寫了什么、畫了什么！

要了解患有心理障礙的患者，最簡單直接的方式，就是讓他自由發揮，說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

往白紙一看，一個圓柱體上加了一個......頭？！

對，就是個頭。

鼻子、眼睛、嘴巴俱全，耳朵位于頭部頂部。

看這頭的形狀、樣貌，應該不是人類的，“你畫了什么？”

“狗啊！”

衛鋼看了看一臉認真的李一凡，他確信李一凡畫的真的是狗，“那你畫的這條狗怎么沒有四肢啊？”

李一凡抬起頭，疑惑道，“什么四肢？”

“狗的四肢啊！”

“狗沒有四肢！”

“為何？”

“腦子說的！”李一凡害怕衛鋼還是聽不懂，于是又補充了一句，“大腦！”

衛鋼沒有回答，繼續安靜的看著李一凡作畫，基本已經認定了檔案上所說內容。

李一凡，確定患有人格解體障礙，這類心理障礙，已經幾百年未曾出現過，男子也是在上百年前的史書上看到過，而且沒有具象的先例。

最難得的是，李一凡可以清楚的感知外界的刺激，對答如流，精神集中！是非常理想的心理具象的試驗對象。

心理具象，其實就是一種精神病毒，他依賴于精神疾病而生長。

人們在患有精神疾病時，如果感染了此類病毒，就會出現很多神奇的變化，有的徹底淪為嗜血殺戮的怪物，有的則會擁有超越常人的能力，有的......

作為心理具象學院的一名中層教師，他研究心理具象已經研究了半輩子了，這種未開發過的、未出現的案例還是頭一次遇到。

為了親眼見證這一時刻，拿到第一手的數據，衛鋼可謂是下足了功夫，終于從一眾競爭者里拔得頭籌，爭取到了此次機會。

按耐住心中些許的興奮，衛鋼從桌子的下方撈出一套白色的防護服，認真仔細的穿上。

雖然他很確定自己沒有精神疾病，但確保萬無一失始終是他的座右銘。

一切穿戴完畢！

李一凡還在認真的畫著，狗是一種毛發旺盛的生物，毛發覆蓋他的每一寸皮膚，所以要仔細的一根一根的全部畫完。

“我知道！腦子，我才畫了一半呢！”李一凡自言自語的說道。

“啪！”李一凡手中的鉛筆突然從中間斷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