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焚盡邪魔
- 大明:從工業系統開始
- 藏真
- 4903字
- 2025-07-27 12:10:00
曾經堅固的鋼鐵堡壘,如今如同被黑色潮水包圍的孤島。
城下,是死寂無聲、卻散發著無盡壓迫感的尸潮海洋。它們密密麻麻,如同凝固的黑色瀝青,覆蓋了目之所及的每一寸雪原。
無數雙暗紅的眼瞳在灰蒙蒙的天光下閃爍著,如同地獄之火,冰冷地注視著這座搖搖欲墜的孤城。
織田信長騎著他那匹骷髏戰馬,如同死亡本身鑄就的雕像,矗立在尸潮的最中心,兜鍪下的兩點紅芒,穿透風雪,牢牢鎖定著棱堡最高的瞭望塔——那里,是阿利亞的身影。
城內的氣氛,比外面的死寂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
棱堡巨大的倉庫,如今空空蕩蕩。
曾經堆積如山的糧袋,只剩下散落在地的零星谷粒和空癟的麻袋在寒風中微微飄動。阿利亞親自監督著,將最后一點存糧——粗糙的豆餅、發硬的干糧、甚至熬粥剩下的米糠——公平地分發給每一個還活著的人,無論是士兵還是平民。
“公主……這……這是您最后的口糧了……”負責分發的老軍需官,顫抖著雙手,捧著一個比拳頭還小的、硬邦邦的雜糧餅,聲音哽咽。
阿利亞看著那小小的餅,又看了看周圍無數雙因饑餓而深陷、卻依舊充滿依賴和絕望的眼睛。她伸出手,沒有接餅,而是輕輕推了回去。
“給那個孩子。”她指向角落里一個蜷縮在母親懷里、餓得連哭都沒力氣的小女孩,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我,不餓。”
老軍需官嘴唇哆嗦著,最終還是默默地將餅遞給了那位幾乎麻木的母親。
母親愣了一下,隨即爆發出壓抑到極致的嗚咽,死死攥著那救命的食物,對著阿利亞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阿利亞轉過身,不再去看。她扶著冰冷的鋼鐵墻壁,一步步走上通往瞭望塔的階梯。
每一步都異常沉重,不僅僅是身體的疲憊,更是心頭那壓得她喘不過氣的絕望。
站在塔頂,寒風如刀,刮過她布滿污漬和細小傷口的臉頰。她眺望著無邊無際的尸潮,眺望著那個騎在骷髏馬上的魔王身影。
幾天了?彈盡糧絕。
弓箭早已射空,火銃的彈藥在數次打退小股尸兵試探性沖擊后也消耗殆盡。
滾木礌石用光了,連能點燃的木料都所剩無幾。
士兵們握著卷刃的刀槍,靠在冰冷的城垛后,眼神空洞。平民們擠在避風的角落,如同等待宰割的羔羊,只剩下微弱的呼吸聲。
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著每一個人的心臟,越收越緊。
阿利亞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冰冷粗糙的城墻。她想起了很多。
想起了遼闊草原上的縱馬奔騰,自由的風拂過臉頰。
想起了初遇朱厚熜時,他眼中那不屬于塵世的智慧與野心。
想起了遼東鋼鐵廠那噴吐著生命般火焰的高爐,那是她親手參與鑄造的帝國脊梁。
想起了他交付重任時,那信任的目光……
也想起了……他望向方皇后時,那眼底深處不易察覺的溫柔。
一絲苦澀的笑意,如同破碎的冰花,在她干裂的唇角緩緩綻開,隨即被寒風吹散。
他……會來嗎?
這個念頭,如同毒蛇,悄然鉆進她疲憊不堪的心房。
那個男人,是帝王,是大明的天。
他擁有超越時代的智慧,也擁有鋼鐵般的意志和冷酷的權衡。他建立這煉鋼廠,是為了守護整個帝國,守護那億萬的子民,守護他心中的宏圖霸業。
遼東很重要,關寧錦很重要,鋼鐵廠很重要……她阿利亞,也很重要。
但,當營救她的代價,可能是將整個帝國最精銳的軍團,一頭撞入這由不死尸潮和詭異魔王精心布置的、深不可測的陷阱時……
當風險巨大到可能動搖國本,甚至導致整個北方防線崩潰時……
她,還值得他冒如此傾國之險嗎?
或許,在帝王的棋局里,她終究……只是一枚比較重要的棋子?一枚為了大局,必要時可以……舍棄的棋子?
這個認知,比城外的尸潮更讓她感到冰冷刺骨。
心臟的位置,傳來一陣細密而尖銳的疼痛,仿佛被無形的針狠狠刺穿。
那是草原女兒驕傲被碾碎的痛楚,更是對所愛之人可能做出的冷酷選擇的……絕望預感。
“呵……”
一聲極輕的、帶著無盡蒼涼的自嘲嘆息,從她唇邊溢出,消散在呼嘯的北風中。
眼角似乎有什么溫熱的東西想要涌出,卻被她強行壓了回去,只留下更深的干澀和刺痛。
愛上一位注定要征服天下的帝王……
或許,從一開始,就注定了要承受被舍棄的宿命?
就像草原上最雄壯的駿馬,為了奔向更遠的天際線,不會為任何一片豐美的草甸停留……
她抬起頭,望向南方,望向京城的方向。目光仿佛要穿透這千山萬水,穿透那厚重的鉛云,看到那座紫禁城,看到那個讓她又愛又敬又……此刻生出無盡悲涼的男人。
“陛下……”她在心中無聲地低語,帶著一絲訣別的凄然,“若這……便是阿利亞的終局……”
“愿你……踏碎這世間一切魑魅魍魎……”
“愿你……的大明……永昌……”
城下,尸潮依舊死寂。
織田信長兜鍪下的紅芒,似乎閃爍了一下,如同嘲諷。
棱堡內,最后一點微弱的希望之火,在阿利亞苦澀的嘆息和無聲的告別中,徹底熄滅了。只剩下冰冷的絕望,如同這遼東的深冬,凍結著每一寸土地,每一個靈魂。
她挺直了脊背,如同即將折戟沉沙的標槍,目光重新投向那無邊無際的死亡之海,等待著最后時刻的降臨。
無論結局如何,她瓦剌阿利亞,都將以戰士的姿態,迎接它。
冰冷的鋼鐵通道內,最后一點搖曳的火把光芒,將殘破的盔甲、卷刃的刀鋒和一張張寫滿絕望與死志的臉龐映照得忽明忽暗。
空氣凝固得如同鉛塊,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血腥、硝煙和絕望的味道。
門外,那如同地獄海嘯般的尸潮嘶吼、撞擊、抓撓鋼鐵閘門的恐怖聲響,如同永不停歇的喪鐘,敲打在每個人的心上,越來越響,越來越近!
阿利亞背靠著冰冷的閘門,身體隨著每一次沉重的撞擊而微微震顫。她的戰刀拄在地上,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
左臂的傷口早已麻木,失血和饑餓帶來的眩暈感如同潮水般不斷沖擊著她的意識。
身邊,只剩下最后幾十名還能站立的瓦剌親衛和龍衛士兵,人人帶傷,眼神空洞,緊握著最后殘破的武器,等待著那扇門被攻破、地獄涌入的最后一刻。
織田信長的耐心耗盡了。
他在玩貓捉老鼠的游戲,享受著獵物在絕望中掙扎的滋味。而現在,是時候結束這場“圍獵”了。
“吼——?。?!”
一聲前所未有的、如同萬千厲鬼齊聲尖嘯的恐怖吼聲從門外炸響,瞬間壓過了所有的撞擊和抓撓聲。
緊接著,是更加密集、更加狂暴的撞擊,整個鋼鐵閘門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巨大的鉚釘在震顫中發出刺耳的悲鳴,門軸處,細密的裂紋如同蛛網般蔓延開來!
“頂?。。 卑⒗麃営帽M全身力氣嘶吼,聲音卻淹沒在門外狂暴的聲浪中。
她和殘存的士兵們用肩膀死死抵住門板,用身體組成最后一道脆弱的防線,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只是徒勞的掙扎。
這扇門,撐不過下一次猛烈的沖擊了。
絕望,如同冰冷的毒液,徹底浸透了阿利亞的心臟。她閉上了眼睛,腦海中閃過朱厚熜的面容。那個她傾慕、追隨、甚至可能深愛過的帝王……終究沒有來?;蛟S,他真的做出了最理性的選擇。
為了大明,舍棄了她這枚棋子……也好。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猛地從門外傳來!
但……不是閘門被撞破的聲音。
而是……某種極其猛烈、極其集中的爆炸聲,距離如此之近,甚至蓋過了尸潮的嘶吼!
緊接著!
滋啦——!轟!!
仿佛什么巨大的東西被撕裂、被點燃!刺耳的金屬扭曲聲和一種……如同無數油脂被瞬間點燃的、令人頭皮發麻的“滋啦”爆燃聲混雜在一起。
門外那震耳欲聾的尸潮嘶吼聲,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瞬間變成了無數痛苦、混亂、充滿驚懼的尖利嚎叫!
轟!轟!轟!
又是幾聲更加猛烈、更加有節奏的爆炸!每一次爆炸,都伴隨著地動山搖般的震動和更加凄厲的非人嚎叫!
火光透過閘門的縫隙和觀察孔瘋狂地涌入,將昏暗的通道映照得一片血紅!
門外的撞擊……停止了!
那如同海嘯般的嘶吼……變成了混亂的哀嚎和某種……被灼燒、被撕裂的恐怖聲響!
發生了什么?!
阿利亞和所有抵門的士兵都愣住了!
他們茫然地抬起頭,面面相覷,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疑。抵門的壓力……消失了?
門外,不再是永無止境的死亡喧囂。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詭異的、令人心頭發毛的……寂靜?
只有火焰燃燒的噼啪聲、金屬冷卻的扭曲聲、以及一些零星的、垂死般的嗚咽在遠處傳來。
這突如其來的死寂,比之前的狂暴更加令人不安。
難道是織田信長新的詭計?
阿利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強撐著身體,湊到門上一個被撞得變形的觀察孔前,瞇起眼睛,向外望去——
眼前的景象,讓她瞬間屏住了呼吸。
門外,不再是密密麻麻、望不到邊的尸潮。
而是……一片燃燒的煉獄!
巨大的、覆蓋著粘稠綠色火焰的火球在尸群中滾動、爆裂。所過之處,尸兵如同蠟像般迅速融化、碳化,發出令人作嘔的焦臭。
地面上,流淌著燃燒的、散發著刺鼻石油氣味的液體,形成一片片火海!
更遠處,幾個如同鋼鐵巨獸般的龐大身影(蒸汽裝甲車)正噴吐著濃煙,粗短的炮管不斷噴射出致命的火球。
履帶碾過燃燒的尸骸,發出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聲!
天空中,刺耳的呼嘯聲掠過,緊接著是更遠處尸潮密集處爆開的火云。
火光與硝煙中,一面巨大的、繡著猙獰龍紋和“明”字的玄色戰旗,在寒風中獵獵招展!
旗幟之下,是無數身著新式鋼甲、手持連發火銃、如同鋼鐵洪流般洶涌推進的明軍士兵,他們的喊殺聲震天動地,充滿了無堅不摧的意志。
“是……是龍旗!是……是我們的援軍??!”一個眼尖的士兵指著那面戰旗,發出撕心裂肺的、狂喜到變形的嘶吼!
“援軍!援軍來了!!”瞬間,通道內死寂的絕望被狂喜的浪潮徹底淹沒!士兵們爆發出劫后余生的哭喊和怒吼!
阿利亞的大腦一片空白,她死死地盯著那面在火海中飄揚的龍旗,心臟如同被重錘狠狠擊中。
“嘎吱——嘎——吱——”
那扇飽經摧殘、布滿裂紋的沉重鋼鐵閘門,竟從外面……被緩緩地推開了!
刺目的火光和冰冷的寒風瞬間涌入通道!門外,是燃燒的戰場,是洶涌推進的鋼鐵洪流,是無數浴血奮戰的身影!
而在那洞開的、如同通往生天的大門中央——
一個身影,逆著熊熊火光,巍然矗立!
他身披玄色精鋼鍛造的、帶有猙獰龍紋的帝王甲胄,甲葉上沾染著暗綠色的污血和燃燒的煙塵。頭盔的面甲掀起,露出了那張阿利亞無比熟悉、此刻卻帶著風霜、疲憊、以及一種燃燒著冰焰般決絕意志的臉龐!
正是——大明皇帝,朱厚熜!
他一手拄著一柄仍在滴落粘稠綠火的昊天長刀,另一只手扶著門框,微微喘息,顯然經歷了激烈的廝殺才沖到這里。他的目光,如同穿透硝煙的利劍,瞬間鎖定了通道深處,那個渾身浴血、拄著殘刀、呆立在原地、如同石化般的女子。
四目相對!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阿利亞眼中的震驚、狂喜、難以置信、死里逃生的恍惚、以及那深埋心底、以為被舍棄的委屈與酸楚……如同打翻的五味瓶,瞬間沖垮了她所有的堅強。
那強撐了數日、支撐著她戰斗到最后一刻的鋼鐵意志,在看到這張臉、這雙眼睛的剎那,土崩瓦解。
淚水,毫無征兆地、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模糊了她的視線!不是無聲的滑落,而是洶涌的、帶著巨大嗚咽的奔流!
她手中的殘刀“哐當”一聲掉落在地。
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這位如同鋼鐵玫瑰般倔強的瓦剌公主、遼東鋼鐵的主持者、浴血奮戰的統帥,如同一個終于找到依靠的、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踉蹌著、不顧一切地撲向了門口那個逆光而立的身影!
“陛……陛下……”破碎的嗚咽聲從她喉嚨里擠出,帶著無盡的疲憊、恐懼、和失而復得的巨大委屈。
她一頭撞進了朱厚熜冰冷堅硬的胸甲里,滾燙的淚水瞬間浸濕了冰冷的金屬。她死死地抓住他甲胄的邊緣,仿佛用盡了生命中最后一絲力氣,將臉埋在他的胸前,放聲痛哭!
那哭聲撕心裂肺,仿佛要將連日來所有的恐懼、絕望、委屈、孤獨和不甘,全都宣泄出來!瘦弱的肩膀在帝王的甲胄上劇烈地顫抖著。
朱厚熜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他低頭看著懷中這個哭得渾身顫抖、如同受傷小獸般的女子,看著她身上縱橫交錯的傷口、被血污浸透的衣衫、散亂的頭發下那張蒼白脆弱的臉……他眼中那燃燒的冰焰,似乎融化了一瞬,閃過一絲復雜難言的心痛與憐惜。
他緩緩抬起那只沒有握刀的手,猶豫了一下,最終,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笨拙的溫柔,輕輕落在了阿利亞劇烈顫抖的后背上。
“朕……來晚了?!钡统辽硢〉穆曇?,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在她耳邊響起。
通道內,幸存的士兵們看著這一幕,無不熱淚盈眶。狂喜、激動、劫后余生的慶幸,混合著對帝王的無限忠誠與感激,在胸中激蕩。
就在這時,沈煉渾身浴血,如同一道閃電般沖到門口,單膝跪地,聲音帶著戰斗的急促:“陛下!外圍尸潮已被‘烈火’軍團擊潰!但織田信長主力正在西北方向重新集結!高院正請求啟動‘天工’一號試驗武器!請陛下定奪!”
朱厚熜的眼神瞬間恢復了帝王的冰冷與決絕。他輕輕拍了拍懷中依舊嗚咽不止的阿利亞,目光投向門外硝煙彌漫、火光沖天的戰場,聲音如同出鞘的利劍:
“準!”
“告訴高拱!”
“給朕——”
“焚盡邪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