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多這樣的城狐社鼠對于北京地面兒上的大小消息都清楚的很。

“這熙春樓來了個頭牌兒叫顧橫波，年方十七，通曉文史，工于詩詞，才貌雙絕，當(dāng)朝首輔都稱贊她是南曲第一人。”

“周延儒？你見過？”

“這熙春樓每天晚上有不少朝廷的紅頂轎子，小的也是在周奎府上的時候才知道，原來那老頭兒就是首輔。”宋多說道。

“五公子您要是想聽曲兒，可以去哪里看看。”

“大膽！”

朱由檢身旁的王承恩怒喝一句，教唆皇上入煙花柳巷，單單這一條就夠殺頭的。

“多事。”

朱由檢瞪了一眼王承恩，熙春樓？顧橫波？周延儒？這讓朱由檢有了幾分興趣。

宋多將他知道的不少事情添油加醋一說，朱由檢被逗的連連發(fā)笑。

“五公子還有件事，昨天晚上一輛車從永定門入京，車上拉著好幾口箱子，您猜里面裝的什么。”宋多低聲說道“銀子，都是銀子！”

朱由檢的眉頭抬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的？”

“小的就住在永定門邊上，一般的車軋過石街都有聲音，何況是晚上。

哪天小的正巧起夜，聽到車馬的聲音格外響就偷偷看了一眼，正巧看到有幾個人把車上的箱子全部踹翻，倒了滿地白花花的銀子。”

朱由檢眼神一變。

“你是說是有人把箱子故意打翻？”

“大月亮天兒，我看的清清楚楚。”

“銀車往什么方向去了？”

“往南！”

“這件事你和別人說過嗎？”朱由檢問道。

“沒有。”

“你知道我的身份吧。”

“當(dāng)然知道，您是皇上。”

宋多把皇上這兩字壓的聲音很多，生怕被旁人聽到。

他這輩子都忘不了那天的場面，自己被錦衣衛(wèi)帶到了周奎府邸，皇上、內(nèi)閣首輔、次輔大明最有權(quán)勢的幾個人，他一天見了個遍。

“那我告訴你，這件事你一定要爛到肚子里，否則你會有性命之憂。”

“啊…”

宋多一聽面色唰的煞白，他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一頭跪倒在地上就開始磕頭。

“五公子饒命，五公子饒命啊。”

“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小兒，小的不能死啊。”

“起來吧起來吧，我交代給你一件事，你要是辦好了不單無罪還有賞。”

“五公子吩咐。”宋多擦了擦額頭的汗。

朱由檢招了招手，示意宋多附耳過來低聲說了幾句，宋多連連點(diǎn)頭。

“五公子，這樣真的可以嗎？”

“有我在你怕什么。”

朱由檢又看了看宋多的臉，從王承恩哪里拿過來一張會票笑道拍到了宋多的手里。

“當(dāng)然，我不會空口白牙。”

離開的時候朱由檢心情不錯，一回頭宋多還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自己，朱由檢也用手指了指他。

“我記住你了，老多子。”

朱由檢笑著離開，還真是特別的緣分。

“主子爺，咱們回宮吧。”

“回宮？好不容易出來一趟總要盡興，帶我去國丈府邸。”

或許是想起了周奎，王承恩打了個激靈。

不過來到田弘遇的府上后才知道，田弘遇不在家中而是在五城兵馬司衙門，這讓朱由檢對自己這個老丈人高看了一眼。

五城兵馬司的衙門在中兵馬指揮司，按照大明慣例，凡親、郡王妃父無官者，授兵馬指揮。

當(dāng)他們來到的時候發(fā)現(xiàn)衙門口擠滿了一堆人，從這些人議論紛紛中朱由檢聽到自己的老丈人田弘遇居然在開堂斷案，這不由讓他更是來了興趣。

五城兵馬司，負(fù)責(zé)整個京城的治安、消防、城市管理、緝拿囚犯，同時也管理京城商貨市場。

朱由檢混在人群中看著田弘遇身著官服坐在大堂上，頗有幾分官威，而堂下居然跪著十幾人。

“劉長嶺，你糾集一幫地痞、無賴，在門頭溝一帶強(qiáng)行低價收購煤炭，然后高價售出，牟取暴利，你可知罪？”

“大人，小的冤枉啊，昨日才給您府上送過孝敬的，您忘了？”

劉長嶺急忙說道。

他在門頭溝這么干了五六年，幾乎沒有人不知道他的罪行，但之前一直給周奎和兵部送的孝敬，這才安然無恙。

本以為田弘遇成為指揮使后，只要使了銀子還和往常一樣，但沒想到田弘遇收了銀子根本不管事，今天還把自己抓到了衙門。

不過下面的人同樣議論紛紛，他們在北京生活了這么多年，什么樣的鬼事沒見過。

小偷竊贓，衙門分錢，昨日的死刑犯今日大搖大擺逛街，青天白日到處見鬼。

“這黑老五和他們都是一伙兒的，什么斷案，嗤。”一人蔓延不屑。

“沒聽到昨天都送錢了，無非就是走一個過場罷了。”又是一人說道。

“原來是要糊弄我們這些老百姓啊。”

“滿足吧，人家是誰？國丈啊，愿意糊弄你你知足吧。”

人群中議論紛紛，朱由檢聽了個滿耳。

“小小地痞不止拒不認(rèn)錯，還污蔑本官。”田弘遇冷哼一聲驚堂木一拍“上夾棍。”

“我認(rèn)識兵部給事中….”

“胡言亂語，動刑。”

一聲聲的慘叫在大堂上響起，一開始圍觀的人還滿心懷疑，現(xiàn)在居然動了大刑，一時間噤若寒蟬。

“依我大明律，欺行霸市，壟斷經(jīng)營者，枷號兩個月，杖一百。

劉長嶺者，為禍一方戕害百姓掠奪民財五年有余。

據(jù)本官所察更有販煤者何氏狀告，一家三口死于你手，傷殘者更是不下十人。

本官現(xiàn)叛處劉長嶺綽號黑老五當(dāng)堂杖斃并抄沒家產(chǎn)。

另有首惡幫兇孫沖，綽號孫豹子，幫兇魏槐綽號老熊，一并杖斃！”

田弘遇也知道五城兵馬司在百姓中的形象有多差，想要扭轉(zhuǎn)非得用重典不可，否則根本震懾不了如今北京街上的不正之風(fēng)。

“周奎在時本官不管也不問他是如何辦案的，至今日起五城兵馬司由我掌管。

今天就用這劉長嶺來給所有人打個樣，倘若有作奸犯科者他就是下場！”

“來人行刑！”

那些原本是來看熱鬧的人，都呆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