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在武英殿里待了三個多時辰之后,王士元一馬當先,快步走出了紫禁城。
一看送他們的小宦官回去了,王士元馬上背負著雙手,哼起了小調,大搖大擺的往自己家走去。
他身后的那些舉人則是一個個哭喪著臉,心里一個字一個字的回想著剛才他們所寫的登基詔書。
生怕哪個字寫的犯了朱棣的忌諱,到時候等待著自己的不是朱棣的夸贊,而是一籮筐的罪名。
王士元并非是文章比他們寫的好,只是對于朱棣,他自認為比這些只知道讀圣賢書的舉人們多了解那么一丟丟。
他自然明白,朱棣肯定并不會去用任何一個舉人寫的詔書作為自己登基時候昭告天下的文案。
他們只不過是朱棣手里的工具人而已,所為的就是逼迫著方孝孺親筆寫下這么一個玩意兒。
方孝孺寫的好了,他就跟朱棣緊緊的捆綁在一起了。
寫的不好了,那丟的也是他方孝孺的臉,全大明的讀書人到時候都知道了他方孝孺寫出來的是千篇一律的玩意,他的名聲一樣也是毀了。
這一次朱棣沒把方孝孺殺了,王士元相信這肯定也是他朱棣最想要的結果,自己完全就是在背后給了他這個臺階的人,朱棣肯定會念著他的好的。
當然,對于朱棣,王士元也留下了另外的一個尾巴。
等到朱棣發現了之后,至少能看出他跟其他膽小如鼠的舉人的不同。
王士元回到府中的時候,王榮正在自家的廳堂里面不住的踱步,廳堂的長椅上坐著王士元的姐姐,也是一臉的疲憊和無奈。
“哎呦?爹你今兒個咋沒在街坊四鄰里繼續打聽打聽你迎娶小妾的事呢?莫不是在這操心阿姐嫁娶的事?這滿滿的一壺茶都涼透了,你們這是干啥呢?”
王士元從廳堂的花梨木圓桌上抄起茶壺,也顧不上是不是有辱斯文了,對著茶壺的嘴就喝了起來。
一壺茶喝完了之后,在王榮和王蘭心死死盯著他的目光之下,吐了一口喝到嘴里的茶葉,這才緩緩的說了出來。
“士元,你此去……可還安好?”
王榮雖然看見王士元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但緊張的心情還是沒能立刻平復下去,他顫顫巍巍的走到王士元的面前,用途同樣顫顫巍巍的聲音試探著問道。
“是啊,士元你要是再不回來,爹說不定今日就得絕食了?!?
“可還安好?不安好我能這么就回來了嗎?你們啊,如此心態,怎能當得了大富大貴之家?”
王士元走上前去,先是拍了拍自己老爹王榮的肩膀,之后又語重心長的說道。
“行了!你去見的可是我大明馬上就要登基的皇帝,我們怎能不擔心,陛下是怎么一路打到這南京城的,你可是比你爹我還清楚吧?殺死幾個讀書人,對人家來說就像是碾死幾只螞蟻一樣,可馬虎不得啊!”
王榮依舊是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對于自己這唯一的兒子,他自然是關心的。
“富貴險中求,咱們家要是不敢冒險,哪里來的如此境遇?爹你放心吧,今日這次入宮,倒霉的人是方孝孺,我們這些舉人,還不夠讓陛下針對的。”
王士元自然不會把武英殿里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跟王榮都說了,他這個老爹雖說關心自己,但畢竟讀書不如他和王蘭心那么多。
一旦喝多了酒,還是十分容易吹噓一些的,知道這些,對于他們家可是有百害而無一利。
“那便好,那便好!我這肚子怎地如此餓了?你們且在這候著,等爹去街上的錦宴樓帶回來些酒菜,咱們好好吃一頓!慶賀一番!”
王榮終于安下心來,肚子當時就咕咕叫了幾聲,他馬上站起身來,快步往門口走去。
“爹,讓底下的人去就行了,你何必親自跑一趟?”
王蘭心這個時候也看出了王士元的輕松,放下了心。
“他們哪能知道咱們樂意吃什么?還得爹去!”
說著話,王榮已經快步走出門去了。
“阿姐啊,咱們這個老爹啊,什么都好,就是看了那身段婀娜的姑娘,有些挪不動步啊,那錦宴樓老板娘的妹妹,這些個日子不是在酒樓里忙活著呢嗎?”
雖說來到這個時代也不過就是幾個月的時間,但王士元對王榮,卻早就了解明白了。
“唉,那姑娘生的再是花容月貌,也是商籍,咱們家雖說家道中落,但也是幾代的讀書人,爹要是續弦續了這么一個人家,有什么臉面見咱們王氏一族的祖宗?你若是日后入朝為官,同僚又怎么看咱們家?”
因為王榮的夫人去的早,王蘭心自然是很早就承擔起了不少操持家中事務的責任,王榮跟什么樣的女子走的近,她自然是了解的。
“無妨,爹這么多年為了咱們這一雙兒女,也算是有賊心沒賊膽,從未做過僭越之事,咱們也該適時的為他想一想,什么商籍軍籍,只要人是好人,都無妨了,具體事宜,到時候阿姐還得盯著,我雖說一時半會也離開不了這南京城,但精神還得用在旁的事上。”
王蘭心聞言點點頭,她雖說不知道王士元具體都是這么做的,但這個家的變化卻是顯而易見,她也明白有些事是她不能過問的。
“士元啊,你們這些南京城的舉人被陛下召見,算是大事,不出幾天就會在南京城里傳開的,朝中的風傳出來,你這樣的年輕舉人,一定會有人刻意接觸,這些事,你還得長個心眼??!”
王蘭心對于王士元所做的事是很少摻和的,她能出言提醒,自然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阿姐放心吧,這一次啊,的確得有些人來接近我,我也的確得小心一點啊!還得做出點準備才行?!?
王蘭心點點頭,還以為王士元把她的話聽進去了。
她當然不會想到,此事同樣是在南京城,不止一座府邸之中,都有人下達著同樣的話。
“這個王士元的底細,一定得快點挖出來!”
“是啊爹,兒子本來可以在陛下面前出些大彩,但都是被這廝給攪和了!”
“啪!”
“屁話!老子怎么聽說,你在武英殿連頭都沒敢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