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了個大嘴巴子的人，正是跟王士元一起在武英殿面見朱棣的一個舉人。

他的老子是朝中的一位五品文官，使了些銀子，又廢了大半天的時間，這才把自己的兒子在武英殿的表現打聽出來了。

但回來一問，這廝卻把自己不行的責任都推給了王士元，這怎能讓這位剛剛破了財的老父親不怒？

王士元的確是表現出挑，小小年紀就看出了朱棣的目的，配合著朱棣讓方孝孺不得不寫出了朱棣登基的詔書，但除了王士元之外，卻也有幾個舉人在朱棣面前敢于說話，不管是跟王士元站在對立面還是如何，朱棣起碼是喜歡大膽一些的人。

聽到自己的行為已經被自己的老爹基本探聽清楚了，這個名叫錢進的舉人自然也就不能辯駁什么了，他知道自己就算是沒有王士元，也是這些人里面表現的相當不行的。

但在錢進的心里，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把這次自己在朱棣面前啥也沒表現出來的緣由歸咎到王士元的身上了。

像是錢進這樣的舉人，可不只有他一個，王士元經過這一次武英殿的事件，的確是在朱棣面前真正打開了名頭，也在這些日后可能成為大明朝堂上官吏的人心中有了舉足輕重的位置，當然，這些人可不會對他有什么好念想。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王士元在武英殿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朱棣身上，這些小人物他的確是沒放在心上。

很快，六月十七到了，朱棣拜謁孝陵，而后就在南京城奉天殿即皇帝位，這一日，是大明的大事，更是整個南京城的大事，雖算不上是改朝換代，但明眼人都知道，朱棣和朱允炆，可不是一樣的人物，南京城的天，大明朝堂的天，從這一天開始就變了。

王士元自然是不可能有機會到奉天殿去，但皇帝即位的詔書是要在這一天昭告天下的，他守在自己府邸附近的布告旁，看到那詔書并非是自己所寫，心中就篤定，方孝孺這一世應該是不用死了，但他在讀書人心里的名聲大概也沒了。

朱棣是個在馬上爭取功名的人，他不想讀書人中有方孝孺這么一個又臭又硬又跟自己不是一條心的人存在，現在方孝孺從朱允炆麾下的吉祥物變成了朱棣麾下的吉祥物，對大明讀書人的氣節多少也算是一個沉重的打擊，而這個打擊，是在王士元的輔助下完成的。

這可比殺了方孝孺有用多了，不明所以的讀書人幾乎都會以為這是方孝孺認可了朱棣，方孝孺認可了朱棣，他們自然也就認可了朱棣。

與即位詔書一同發布的，是朱棣擬定的奸臣榜，這里面本來應該是有方孝孺一席之地的，但是現在，已然不一樣了。

“阿姐，從陛下即位到真正開始施政的這段時間，咱們家還有最后一次機會，能撈上一筆！”

奸臣榜公布了之后，王士元第一時間到街上謄寫了一份奸臣榜上的奸臣名錄，帶著他找到了王蘭心，把榜單放在王蘭心的面前，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撈上一筆？用這個？”

現在這奸臣榜幾乎已然是被所有南京城的百姓知曉了，王蘭心不知道這樣的一份奸臣榜，還能讓他們怎么撈上一筆。

“不錯，這些奸臣榜上，有些人必然會被陛下處死，但有些人，卻是不會。”

“都進了這奸臣榜了，還有能活下來的？”

對于王士元的說法，王蘭心自然是不信。

“阿姐，你看我標注的這幾個人，生路，就在他們幾個的身上。”

奸臣榜共計二十九人，而王士元標注著的幾個人，分別是張紞、王鈍、鄭賜、黃福、尹昌隆。

“你標注的這些，都是數朝的老臣，但在建文朝中也都是身居要職啊！其中不乏正一品尚書，這等人，陛下怎能放他們活路？”

“六十多歲的那些，怕是本來也活不了多少年了，要是奸臣榜上的人都殺了，到時候史書上怎么評價陛下？”

王蘭心雖說也讀了些書，但跟王士元相比，自然是說不過他，聞言也只能點頭稱是。

“那你怎地就知道這六人會被陛下赦免了？再者……咱們又怎么能從他們身上撈一筆？”

“唉，小弟今夜就給阿姐你打個樣兒，咱們就從這吏部尚書張紞開始！”

王蘭心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點點頭，之前王士元判斷了不少事，剛開始的時候她也是不信，但結果卻無一例外的全都中了。

到了夜里，王士元穿戴整齊，給王蘭心也喬裝打扮了一番，扮做他的書童，姐弟二人就這么大搖大擺的從街坊之間穿過，來到了他早就打探好了的張紞的府門口。

張紞身為建文一朝的吏部尚書，朱棣沒打進來之前，他的府門不可謂不熱鬧，平常的這個時辰，那都得是停放著好幾駕五品以上官吏的馬車。

但如今，府門外幾乎一個人都沒有，奸臣榜一出，人們連從他的府門外路過都不敢，生怕被連累成了同黨。

張紞上了榜之后，自然也是不能再在家中了，早已被錦衣衛暗中控制了起來，就等著朱棣下令。

張紞不在，但沒定罪之前，他府中卻也沒人來查抄。

到了他的府門外，王士元沒有停留，直接就叩響了大門。

良久，大門才開了一道小小的縫隙，一個小廝賊頭賊鬧的探出頭來，見門外只有兩個年輕人，這才松了口氣。

“你們這是？”

“回去告訴你們府里現在能管事的人，能救你們的人來了！”

王士元只說了這一句話，就沖著那小廝擺擺手，讓他別浪費時間，速速回去通秉。

那小廝看了看王士元，疑惑的點點頭，之后果然一路小跑往院子里去了。

“士元，你這是？”

“阿姐你不要說話，靜靜的看我表演就行了！”

“你才多大年歲，他們就算是落了難了，也不會信你所說，你把這吏部尚書想的著實是太簡單了。”

“阿姐你應當明白一個道理，病急亂投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