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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一根筋

像青谷鎮上許多年輕人一樣,蔡中和住在父母出資買的新鎮房子里。因為一直對羅蝶燕念念不忘,蔡中和一直單身。幸好新鎮上有不少同學,大家經常聚一聚,生活也還過得去。

有熟人好奇,怎么不見他帶著周硼出來玩。

蔡中和只說人家現在是大老板,他現在交際的人,大多是……

飯桌上的人便識相地不說了。

事實上,周硼、周銅、羅蝶燕、蔡中和已經很多年沒見了。周銅心高氣傲,在他說出“性騷擾”三個字時,便沒再出現在他面前。周硼呢,則是發現蔡中和玩弄妹妹的感情,跟他打了一架,往后也不曾主動聯系。

沒下文也好,不同身份、地位的人做朋友本就只是少年人做的少年事。

因此,一年前,蔡中和接到周硼約他喝酒的微信,他十分詫異。猶豫過后,他應下了。

一是好奇周硼這個知名企業家找自己有什么事。

父親在周硼手上工作,蔡中和得罪他并不明智。年少輕狂,本以為憑借自己的努力,他能夠在別處與羅蝶燕安家立業,才跟周硼徹底鬧翻。只是情勢比人強,他回到了青谷,在周硼面前,只能跟原先一樣伏低做小。

二么,則是蔡中和想喝酒了。自醫院接進那批病人,他出現了嚴重的睡眠問題,需要依靠酒精入睡。父母得知后特地搬去新鎮監督他。家里禁了酒,他沒法睡,成天像個游魂。周硼邀約,他樂得有酒喝,便應了這個前情敵的約。

“聽說你要辭職?“見面后,周硼直入主題,“能不能不走?”

蔡中和被問懵了,不知道周硼哪里得知自己辭職的打算。

“你問這個做什么?我的私事,你管不著。”

“你那里有沒有姓林的病人?”周硼像聽不懂他的話,自顧自問。

“你真是一點沒變。”像學生時代一樣愣,一根筋,蔡中和開了瓶酒后,答復他,“沒有。”

“前幾天,我開車去公司,一早從新鎮出發,開到七孔橋時,有個女孩子沖到馬路中間,問我是不是小周老板,我說是。然后她求我救她爸爸——她爸爸得了很嚴重的病。我問她為什么不去醫院,而是來找我。她說,她家里沒錢給爸爸治病,老人說新聞里常出現的小周老板心善,說不定會幫她。她問很多人,才知道七孔橋是我每天的必經之路,所以來攔了我。”

“我跟著她回家了。他們家大人見到我,很不高興,甚至要趕我走。

“后來我才知道,原來她爸爸是我公司的工人。他的病原先是由金山出錢治的,但后來又說他的病收進醫院也沒用,治起來只是花錢,便趕他回去送死。

“找你之前,我問過了公司里的人,沒人肯說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有財務室里一個小年輕語焉不詳地讓我來問醫院。

“我聽他們說的癥狀,像是腸胃的問題,又像是肺的問題。想起來你學醫,所以來問問你。“

蔡中和手里的酒變了味。那個人的病應該是癌癥吧。

他把酒滿上,喝光,再滿上,再喝光。

周硼擰著眉發問:“你說為什么呢?整件事情,那個姓林的小女孩、她爸爸是誰,發生了什么?醫院和礦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硼困惑時思索的樣子仿佛遇到了什么難解的題目,像做實驗做到一半忘記了下一步驟,或者是出現了某種超出理解范圍的實驗現象。

看著著熟悉的神情,蔡中和嫉妒又羨慕。他知道,周硼的困惑只是暫時的、必要的,很快,周硼會找到對的思路,做出對的解釋,繼續下一步研究。

學生時代,周硼會做出蔡中和無論如何解不出的題。

現在,周硼也能做到蔡中和無論如何做不到的事。

在青谷,周硼比蔡中和有權勢,多好。

他是醫生。醫院里成群結隊的癌癥病人從哪兒來,到哪里去,他從來想知道。如果周硼說的沒錯,也許這些人之外有更多正在等死的人。他們期期艾艾的呻吟聲,早成了他的噩夢,他必須做點什么。這么巧,周硼也想查。

酒過三巡,蔡中和答應了幫忙。

那之后,蔡中和找到了周硼要的人——林振亮。

他既是蔡中和收治的胃癌病人之一,也是塵肺病患者。而那同期的塵肺病患者中,得了腸癌和胃癌的人并不少。蔡中和最終交給周硼的賬目,也是那批塵肺病患者的賬目——這些人的治療費用全部由金山出。

周硼則給了他一個地址,讓他按時去新鎮看望林振亮。他應該是攔住周硼車子那個女孩子的父親。除此之外,他和周硼再沒聯系。蔡中和想,這事或許涉及到礦場內部機密,自己知道并不合適,不再追問。

今年7月,林振亮住進了醫院。蔡中和以為是周硼安排的,沒放在心上。直到林振亮自殺,警察找上門來,將林振亮看作嫌疑人,蔡中和才意識到周硼和林振亮間出了什么變故。

但說周硼死了,完全出乎蔡中和的意料,也不對。

甚至說,他有所預感。預感的源頭,是他父親蔡曉福。

當年跟著周老板的人大部分成了不小的人物。出走了的人里混得好的,當了大公司的老板。最次的是楊景明那樣,不干技術顧問了,住在小別墅里,悠悠閑閑地當老師。只有蔡中和的父親蔡曉福,給兒子準備新房還很為難。

他的父親跟著周硼的父親幾十年,賣命了幾十年,只混了個監樣員的頭。蔡中和他媽因此嘮叨丈夫,說什么幾任監樣員都發了財,出國度假、搬出青谷,甚至到海島買別墅,怎么輪到蔡曉福了,家里日子還是一點不見好。

蔡曉福卻自豪得不得了:

“他們有我在任監樣部部長的時間長嗎?不都是被發現了中飽私囊,灰溜溜地走了。礦上把我安排在這個位置上是信任我,我可不像那些吃里扒外的人。”

最近,吃里扒外的人自然是周硼。周硼接受ENTV的新聞采訪播出后,礦場很快被責令停工了。蔡曉福在家里罵了多次周硼腦子有坑。

沒過幾天,周硼的改造書很快交上去,限令便停了。這時,礦里反應過來,周硼這個小兔崽子聯合媒體逼宮銅礦出錢升級設備。蔡曉福罵他罵得更狠了。

蔡中和聽不下去,幫周硼說了幾句話,被父親罵得狗血噴頭。

蔡曉福將礦場視為自己的終身事業,做事有自己的堅持,蔡中和沒法說什么。

銅業把排污改造項提上日程,重視排污的問題,對當地居民來說是好事。從長遠來看,對礦場本身也是好事。國家現在提倡綠色發展,銅業按照過去的習慣辦事,遲早攤上大事。那近年激增的癌癥患者便是證據。

周硼做的事沒錯,只是為人處世有點問題,別人不能理解,他非得硬來?

7月23日,周硼在生日宴上找蔡中和說話。

周硼說他們會幫到礦場和更多的人,請他第二天去鳳凰山莊,蔡中和應允。周硼和蔡中和分開后,蔡曉福來訓他。

“你離周硼遠點。這小兔崽子,被礦里養著,胳膊肘往外拐,不知道腦子里裝的什么屎。一個生日宴,弄得神神秘秘的,估計又要搞什么事。你可千萬別摻和。”他看見了兒子和周硼私下說話。

蔡中和這才覺出不對。稍稍細想,他意識到,周硼要做的事情和要他做的事情也許和周硼一個月前的采訪相似,對礦場好,對大多數人好,但不受歡迎。

當晚,他和周硼打電話,要周硼一個承諾。

“如果真的是礦里的事,我爸只是個監樣員,幾十年來兢兢業業,不站隊,不貪污。如果發生了什么事,不要波及到他。”周硼說好。

只是,麻煩不是周硼找的。

——

7月24日,蔡中和收到了威脅短信。

——再多管閑事,下次砸你媽頭上的就不是花盆了。

媽媽出事了,被路過的花盆砸傷了腦袋。

猶豫了一天,蔡中和也沒決定到底要不要聯系周硼。

最后他想,既然周硼也沒有找他,說明自己的出現也不太重要?既然不重要,他優先保證家人的安危當然沒錯,對吧?

晚上,蔡中和買飯回來,發現父親在病房里和母親說話。

母親把頭上的繃帶取下來透氣,惴惴不安地問丈夫:

“這個傷得裝多久?天氣轉熱了,瞞不了阿和多久。“

“不知道,先裝著吧。聽說周硼出事了……

“出事?出什么事?“

“還不知道,怕是不好。我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幸虧今天拖著阿和,沒讓他出門。”

周硼死了?

春末夏初,蔡中和聽見他們平靜地討論這件事,背上竄出了陣陣冷汗。

蔡中和的大腦快速運轉,周硼怎么會死?

今天,正好是兩人約定見面的日子,周硼的死跟他們今天要去的地方有關嗎?

他是因為母親住院沒去赴約,是他僥幸逃過一劫,還是人們的目的只是針對周硼?

母親裝病是出自父親的手筆,他們早就知道周硼今天有危險……

他的腦海里甚至出現了一個荒誕的念頭:周硼死了,我爸做的?

冷靜下來后,他否定了這個猜想。蔡曉福今天在醫院,父子倆一直在一起。

然而,周硼和他定的見面,除了他們倆外,的確只有蔡曉福知道。而母親今天受傷住院也是假的,為了自己今天不去找他……

蔡中和的腦子嗡嗡的,一點不明白父親把他和周硼今天的行程告訴了誰,又在周硼之死這件事中牽涉多深。

他決定直接問。

他推開病房門,母親頭上的假繃帶還沒來得及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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