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十年,再次進入警局,警局老人們震驚,再年輕一代的小警察對這種微妙的氛圍感到茫然。過去跟高恒關系好的老警察連忙接待。就連何局也聞訊匆匆跑了出來。
“高恒,你這老小子終于想通了?要回來了?”
高恒微微搖頭,露出羞澀、膽怯,完全如一個農民工的拘謹表情:“慚愧啊,我是來報警的,包工頭拖欠了我半年的工錢?!?
眾人表情各異,又紛紛低下頭忙自己的。只有肇東換了一副表情,熱情地迎了過來,將手放在高恒的肩頭,一派多年未見好友的模樣:“誰敢拖欠高隊的工錢?走,我幫你去要!”
肇東執意要陪著高恒一塊兒去,眾人也看出他心里的小九九。二人坐車來到工地,包工頭一見警察來了,立刻大驚失色。肇東人五人六地訓斥了幾句,包工頭連連點頭稱是,當著面把錢給高恒結清了。
高恒看著銀行卡到賬的短信,立刻變作感激涕零的表情,拉著肇東的手連連感謝,說自己一定要請他吃一頓飯。
肇東假意推辭兩句,跟著高恒進入了一家火鍋店。
熱辣的湯底翻滾,氤氳的煙霧充斥了整個包間。高恒點了兩瓶最貴的白酒,給自己和肇東一人倒了一杯。酒過三巡,二人都微微有些上頭,話匣子便徹底打開了。
肇東一改前幾日的冷嘲熱諷,拿出了憶往昔的勁頭:“高恒,你這老小子,我從進警局的時候就看不慣你!但是,但是——”聲音有些哽咽,“我不得不承認,你真的是一個好警察,天生就是當警察的料!你辭職不干了,真的是可惜啊?!?
高恒被這幾句話也感動了,用力地拍拍肇東的肩膀:“這么說來,你小子卻不適合當警察,是一個天生當官的料,沒了我,你現在不是連升三級嗎?我倒是走遲了,擋著你的路了?!?
二人對視片刻,哈哈大笑起來。
雖然有過諸多的不愉快,但他們卻是從二十二歲相識的。同一年來到江北市警局,同一年當上刑警,就連結婚生子的時間也大差不離。他們一起回憶經辦過的大案,埋伏犯人時吃過的苦頭,氣氛不知不覺間居然緩和了不少。
肇東也是性情中人,用力地撣撣高恒肩頭的灰塵:“我知道你為什么會離開警局,你是失望了,你女兒的死對你打擊真的太大了。當警察的爸爸卻讓混混害死了自己的女兒,任誰都接受不了這樣的打擊。那小姑娘叫雯雯對吧?我記得她,一頭英姿颯爽的短發,性格又直又率真,是一個做警察的好苗子,哎,可惜了。老高,這么多年了,你得拿我當個朋友,以后再遇到這種拖欠工資的事,你盡管給我肇東打電話!”
高恒的手有些發抖。女兒的死一直是他心頭的刺,旁人也都顧念著他,從不提起。今天突然被肇東拔起,連皮帶肉,他的心臟處被撕下一塊,潺潺流血。他慌忙抓起酒杯掩飾尷尬。
“謝謝,謝謝?!彼吨赖乐x,然后終于談到了話題的重點,“老肇,我前幾天才得知昭陽小區居然是十五年前發生‘618慘案‘的地方,可惜這個案子發生的時候我在外地,聽說這個案子當初是你負責的,你還有印象嗎?”
肇東愣了一下,放下酒杯,拍了拍自己喝的紅彤彤的面頰,好半天才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說怎么看起來這么眼熟呢,原來是‘618慘案‘的案發地!”
高恒壓下心中的喜悅,繼續諄諄善誘:“這個案子當初引發了不小的轟動吧?”
肇東舔了舔嘴唇,手指間空蕩蕩的,敲擊著桌面。高恒知道,這是他饞煙時的表現,連忙從兜里掏出煙,給肇東點上。
肇東狠狠地吸了一口,吐出煙圈,眼睛瞇了起來:“慘啊,真的慘。做了幾十年警察,這個案子給我的印象最深。”他頓了頓,打了個酒嗝,“那是一對癮君子夫妻,女方帶著女兒改嫁給了男方,兩個毒蟲湊到一堆了。不是自己的孩子,當然不會疼了——打罵都是家常便飯,都是十四歲的小姑娘了,還不到八十斤,被救出來的時候就剩一把骨頭了,哎……”他偏著頭,用力地回憶,“我到現在都記得,當時我們把她從衣柜里抱出來的模樣,全身上下就穿了一條三角褲,從頭到腳都是傷。當時我們十幾個警察看到這一幕都哭了?!?
肇東喝醉了,最容易觸景生情,居然眼眶都紅了:“都說孩子是爹媽的心頭肉,怎么會有人這么對自己的孩子?那么小的女孩——”他的手指在空中虛浮的比了比,“瘦的就剩下骨頭了,身上沒一塊好肉——”
肇東越說聲音越小,酒勁上頭,趴在桌邊沉沉睡去。高恒掏出肇東的手機,翻到電話錄,給一個警察同事打去電話,報了地址以后離開。
他想要的信息都已經得到了,答案幾乎就在嘴邊。劉守信喜歡猥褻幼女,而鄭婷剛好又是幼女。那對癮君子夫妻,怎么會放過用女兒來換錢的機會。
最后只需要查一查人物關系,一切都將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