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8慘案”是十五年前的舊案了。太過久遠,還發生在一個互聯網不太互聯的年代,網上對它的報道也寥寥無幾,而且案件的重點落在了“珍惜生命,遠離毒品”這個重點,狠狠地科普了一波毒品危害,反倒對死者的死因、案發現場及幸存者的去向一筆帶過。沒辦法,高恒再次拿出手機,撥打了李智的電話。
“喂……”電話接通,那邊的聲音含糊不清,似乎才剛醒,一看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半了,除了熱烈的網吧和燒烤攤,整個城市都在緩緩睡去,“師父,這么晚了,您有什么事嗎?”
“小李,睡覺呢啊,不好意思這么晚還把你吵醒。我是有點小事想找你幫幫忙,你看你明天去局里能不能幫我查一個檔案,十五年前的‘618慘案’。”
“您要這個干什么?”聲音一下子清醒了很多,“您不是在調查馬朝的案子嗎,怎么扯到十五年前的舊案去了?”
“你先別問那么多,事情還不明朗,先查查看。我知道檔案不允許帶出來,你把手機帶上,給我悄悄拍照。”語氣怡然自得,曾經有著“鐵包公”之稱的高恒似乎回來了。
“好吧……”李智可沒膽子拒絕鐵包公。
電話掛斷。
第二天中午,李智準時的來到見面的小飯店,為了感謝他,高恒在點了炒粉的基礎上還加了一瓶可樂。李智偷偷摸摸地把手機遞給高恒,動作猥瑣得像做賊。可不就是賊嗎,偷檔案和做賊有什么區別?
“師父您趕緊看,偷拍檔案可是違規的——”話音未落,高恒已經麻利的一鍵發送,將所有的照片全部發到自己的微信上,還是原圖。
“師父——”
高恒看了李智一眼,李智閉嘴,委屈地拿起可樂嘬了起來。
“小李,這次多謝你了。”
“師父——”李智放下可樂,正襟危坐,氣氛頓時凝重起來,“您難道沒想過,回來嗎?您走之后大家都很想您,何局也一直說想讓您再回來……只要您回來了,這些東西您隨時都能查閱——”
“不要再說了。”高恒抬了抬手,打斷他后面的話,“小李,我為什么離開警局,你比誰都清楚。”
小李啞然。
高恒特地給工頭請了假,回家翻閱檔案。
“618慘案”,十五年前塵封的舊案。
十五年前的“618慘案”和如今的劉守信被殺案一樣清晰明了。
死者王虎雄,45歲,死于大動脈被割破,失血過多;
死者鄭秀英,42歲,死于大動脈被割破,失血過多。
2002年6月18日,王虎雄和鄭秀英在昭陽小區403號房吸食了大量的海洛因,然后拿起水果刀,互相砍殺對方而亡。根據現場推測,死者應該是吸食了過量的毒品,產生了幻覺。
兇器是一把長約15公分的水果刀,兇器上提取到了二人的指紋,創口與刀刃弧度一致,屋內沒有旁人的蹤跡,排除他殺的可能。
兩百多頁的檔案,先去打印店打出來,再裝訂成冊,一本劣質的卷宗就造好了。他一張張地看,看了一會兒便眼睛酸疼,他揉了揉眼睛,從抽屜里拿出一副老花眼鏡,戴上,繼續看。
照片失真、重影,看來李智那小子真的是壯著膽子干的。這個徒弟,收的不虧,他希望他能有個好前程,可只要肇東擋在前面一天,前程就被埋葬一天。
還是這些冰冷的文字、圖片,熟悉的流程進度,那是他干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他的二十二歲到四十四歲,都是在那里度過的。真的不懷念嗎?高恒問自己,答案是肯定的。但即使再懷念,也回不去了。他寧愿在工地里抬鋼筋,被工頭拖欠工資,被烈日暴曬,被飛揚的塵土一遍遍模糊了視線,也不愿回去被良心叩問,被女兒含淚的冤魂盯著難發一言。
不知不覺已經是晚上十點,高恒揉了揉眼睛,翻開下一頁。
他突然眼睛一亮,發現一個細節:
報案人:劉守信。
說來也對。劉守信是房東,從十五年前就是了。根據劉守信交代,死者拖欠了他的房租,長達數月之久。這一次他是來專門索要房租的。所以才發現了這個慘案。
這就是618慘案與劉守信被殺案的聯系?
高恒繼續翻閱,翻出了一張紅木衣柜的照片。破舊古樸的紅木衣柜,最老式的架構。上層是放衣服的,下層則是兩個約一平方的格子,其中左邊的格子上掛著一把U型鎖。
衣柜照片下還粘著一張小女孩的單人照。照片里的女孩遍體鱗傷、瘦的嚇人,瘦削的瓜子臉上嵌著一雙大的嚇人的眼睛。
她是這起慘案的幸存者:鄭婷。
根據卷宗記載,鄭婷,案發時14歲,是死者鄭秀英的女兒。發生慘案時,她被鎖在了紅木衣柜左邊的格子里。格子外掛了一把U型鎖,鑰匙在王虎雄的兜里。
虐童。
很殘忍的兩個字浮現在高恒的眼前。他翻到最后,在出警名單里找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肇東。
看來是無論如何也繞不開這個男人了。他了解肇東,這家伙雖然沽名釣譽,但曾經也不失為一個好警察。而且他性格張揚,只要話說對了,應該能套出什么。
第二天,高恒穿著一身滿是塵土的迷彩服光明正大的走進了警局。
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報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