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收門徒始納忠良 懲大惡太極橫出
- 今日香堂自我起之青幫傳奇
- 廊坊張楊
- 12864字
- 2023-05-06 10:33:30
這一日,潘清走在泥濘的路上,看到七八個大漢捆綁住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往馬車上拽,另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手拿木條,要和那幾個大漢廝打,邊打邊喊:“快把我兄弟放了。”那幾個漢子本不想打這個孩子,但那孩子逼的太緊,惹惱了那幾個漢子,領頭的一個耳光扇倒孩子,眾人圍上去一頓拳打腳踢,邊打邊罵:“讓你假仗義,讓你管閑事!”被捆上的孩子,也從車上跳下來,一頭撞向打人的漢子,那邊漢子索性把他也撂倒,一起打了。
潘清實在看不下去,飛身上前,施展功夫,三拳兩腳打倒了他們。兩個孩子也趁機爬了起來,趕緊解繩子松綁。潘清指著那幾個漢子罵道:“幾個大老爺們欺負孩子算什么本事!”領頭的漢子爬起來惡狠狠的說道:“敢管長樂幫的閑事,算你有本事,敢留下姓名嗎?”一聽‘長樂幫’三字,潘清心頭一緊,淮河水災,百姓流離失所,長樂幫不知道又趁機拐走多少女子和孩子。潘清正色道:“我就是潘清。”漢子道:“好,你狠,等著瞧。”說完帶著手下人狼狽逃走了。
潘清轉過身來問那兩個孩子道:“怎么回事?他們為什么打你們?”那個拿木條的孩子道:“我叫王降。”指著那個被綁的孩子道:“他是我兄弟蕭玉德。”然后王降頓了頓,接著說道:“玉德他爹是我們這的教書先生,淮河發大水,他爹娘都淹死了,他姐姐玉娘賣身葬父,讓那個什么長樂幫的人給買去了,結果他們欺負玉娘姐姐,沒幾天姐姐就上吊自盡了。他們不依不饒,非說花了錢就得見到人,人死了,就拿她弟弟抵。玉德不跟他們走,他們就綁走了玉德。”潘清對王降道:“那你就敢和他們打?”王降道:“不打不行,不打人就讓他們帶走了。”蕭玉德道:“謝謝大俠救命之恩。”
潘清苦笑道:“我算什么大俠,倒是你們兩位小兄弟,倒還真有俠義古風呀。只是長樂幫勢力太大,你們還是趕緊逃吧。”王降和蕭王德面面相覷道:“我們還能逃到哪里去呢?”潘清問王降:“那你爹娘呢?”王降道:“我爹就是街上給人扛活的力工,發大水的時候沒有跑了,也給淹死了。”潘清又問:“那你們倆又是怎么認識的?”王降道:“我家里窮,讀不起書,玉德他爹就免了我的束脩,讓我跟玉德一起讀書。”
潘清感慨道:“都是仗義的人呀。既然你們都在讀書,那就接著讀吧,將來考個狀元。”說完就掏出二兩銀子,還有翁巖送他的那本《論語》,“你們趕緊逃吧。”蕭玉德又把銀子和《論語》推給了潘清,道:“讀書還有什么用!我爹讀了一輩子書,到頭來什么也沒有,還害的我姐姐賣身葬父。”潘清道:“那你想干什么去?”蕭玉德突然跪下道:“求大俠收我們為徒,我們要學武藝,除暴安良。”旁邊的王降也跟著跪下:“求大俠收下我們。”潘清嘆了一口氣道:“我尚且自顧不暇,哪還有工夫帶著你們,你們還是趕緊逃命去吧。”蕭玉德道:“天下之大,哪里還有讓我們活命的地方,現在淮河兩岸到處都是人販子和土匪,我們還能安心讀書嗎?”潘清無奈道:“我正要游歷天下求學,那你們倆就給我當書童吧。”兩人大喜,重重的磕了一個頭:“師父在上,受徒兒一拜。”
潘清扶起兩人,道:“從今往后,咱們就是師徒了,只是江湖路遠,眼下卻是一點出路也沒有呀。”王降道:“師父,我倒有個主意。”潘清問道:“什么鬼主意?”王降道:“反正長樂幫也不會放過咱們,咱們不如主動先找他們,搶他一票,這樣既替百姓出了氣,也能搶出點銀子供師父游歷。”潘清想想這樣也不錯,于是就讓王降和蕭玉德帶路,去找藏匿拐賣孩子的匪巢。
到了后半夜,三人來到一所破廟,門口有兩個長樂幫的打手守在門口巡視,潘清看他們都有倦意,趁其不備,猛地沖上去一刀一個,結果兩人,然后帶著王降、蕭玉德闖進了破廟。
一進門,屋里蜷縮著七八十個被拐來的孩子,顫顫發抖。大廳里,不但白天抓蕭玉德那幾個人全在,還多了六七個人,潘清看見那六七個人,心頭不禁一驚,他們臉上棱角分明,黑而發亮,除了掛惡相,還帶上許多精干,這是習武高手的面相!果不其然,白天那幾個打手吃了虧,就向上求救,常歡顏一聽潘清的名字,不敢大意,就派了幫中六大高手助拳。他們正在商量著如何去找潘清,沒想到潘清竟然自己找上門了!一個打手指著潘清大叫道:“就是他!”六大高手一擁而上。潘清武藝固是不俗,無奈好漢難敵四手,六人圍住潘清,轉燈般廝殺,不到三十個回合,潘清力盡,就被擒住。
潘清、王降和蕭玉德被綁在柱子上,一個高手拿著小刀,奸笑著輕劃著潘清的臉道:“功夫還不錯,要不就跟著我們長樂幫干吧。”潘清怒道:“讓我跟你們干,你就不怕我把你孩子也給拐走了嗎!”那高手大怒:“敬酒不吃吃罰酒!”
說罷,舉起刀來就要砍死潘清,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窗外飛來半塊瓦片,如飛刀般徑直叉在了舉起的手腕上,殺豬般的嚎叫起來。這時,破廟外喊殺聲四起,打手們急忙打開窗子向外一看,足足聚攏了一千多人,圍住破廟。這時,眾人撞開廟門,百十個窮苦百姓手持耙子、鋤頭簇擁著一個英俊公子走了進來。潘清定睛一看,竟然是陳懷夏!潘清大喜:“懷夏,快來救我!”長樂幫六大高手也聽說過陳懷夏的大名,只是沒有領教過他的武功,道:“你敢管長樂幫的閑事!”
陳懷夏輕蔑地一笑,解下隨身的佩劍,交給身邊的人。然后獨自一人,赤手走向六人。長樂幫眾人大怒,六大高手一擁而上,陳懷夏獨戰六人,三十個回合后,六人手腳全都被打折,生生被廢了武功。剩下的匪徒嚇得全都跪下,磕頭如搗蒜:“大俠饒命,大俠饒命。”陳懷夏給潘清、王降、蕭玉德松了綁,轉頭對長樂幫的人說道:“把拐來的女人和孩子都給我放了,回去告訴常歡顏,我是陳懷夏,讓他離張念山遠點,不然我連他一起殺!滾!”眾人聽后,如遇大赦般,屁滾尿流連滾帶爬的跑了。潘清讓王降、蕭玉德帶大家去救人,自己拉住陳懷夏到僻靜的地方說話。
潘清高興的說道:“懷夏,多虧你來了,要不我今天命就沒了,你怎么聚了這么多人呀。”陳懷夏道:“上次咱們分開,我就躲在附近的村里偷偷練武,等時機報仇。結果趕上發大水,鄉親們沒了活路,我就帶著大伙搶官府和奸商的糧倉,現在人都聚了一千多人了。”潘清又問道:“你剛才提到張念山,這又是怎么回事呀?”陳懷夏道:“我在災區看見張念山了,他是殺我父、祖的罪魁禍首。越獄之后,我一直在找他,他就躲在常歡顏那。現在水災,他又重新出山,脅迫災民入伙,現在都聚了一萬多人了。我一時沒法殺他,就只好先找找常歡顏的麻煩出出氣,沒想到竟然救了你。”潘清一聽‘張念山’的名字也氣不打一處來,感慨道:“惡人活千年呀,這一次一定要徹底除了他!”陳懷夏問道:“宣亭兄你不是在鹽政衙門當官嗎?怎么獨自一人到災區了?”潘清長嘆一聲,一五一十訴說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陳懷夏道:“這樣正好,朝廷腐敗,你也先別去游歷了,咱們兄弟聯手,替天行道,把這些魑魅魍魎殺個干凈。”潘清握住陳懷夏的手道:“好,就先從殺張念山開始!”
過了兩天,陳懷夏派人打探到,張念山聚了一萬多人,實在找不到吃的,就搶了一個富戶,結果還不到一百擔糧食。為了爭口吃的,一萬多人發生了內訌,被張念山殺了一千多人才壓了下來。現在張念山準備帶人去江南搶掠就食。
得知張念山要走的消息,陳懷夏猶豫不決,若再不打,他逃到江南就更不好打了;但要是打,自己這邊人少,怕傷到太多無辜兄弟。潘清獻計道:“張念山雖然人多,但剛剛火并,心不齊,可以一戰。要是擔心傷人太多,可如此這般。”陳懷夏聽后大喜,依計而行。
這一日,張念山一路燒殺,到了江邊一個小村子后,趕走了村子里的百姓,大吃大喝之后,夜里就歇在村里,準備第二天過河。到了后半夜,王降和蕭玉德帶了三百多人,站在上風口,敲鑼打鼓,順風放火,大喊大叫道:“官兵來了!官兵來了!”張念山在睡夢中驚醒,見四周火光沖天,大吃一驚,也顧不上真假,倉皇向江邊逃去。早就在江邊埋伏好的潘清,學當年張念山對付胡克的招數,把船劃走了一半,就留下幾條,張念山一伙人為了搶船逃生,你爭我搶,又開始了自相殘殺。潘清在人群里認出了張念山,用刀指著,對自己兄弟們大喝一聲,“就是那個沒穿上衣的大個子,給我殺!”張念山看見潘清帶人殺了過來,嚇的也不敢搶船了,順著江水一路狂奔而逃,把潘清遠遠的甩在了身后。
張念山足足跑了二里地,逃進了沿江的一片小樹林里,回頭看到潘清沒有追上來,這才敢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氣還沒有喘勻,這是聽到一聲雷聲般大喝:“張念山,哪里逃!”張念山定睛一看,陳懷夏早就埋伏在樹林里等候他多時了。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兩人也不答話,上來就打。戰不到三個回合,陳懷夏握住張念山右手中指,奮力向下一壓,本來十指連心,陳懷夏是想擒住張念山,在祖父、父親的靈位前活剮了他,但萬萬沒想到,張念山久經戰陣,一看就知道陳懷夏是什么意思,索性豁出去了,向上奮力一掙,生生撅斷了自己的手指,逃出了陳懷夏的擒拿手。
陳懷夏也吃了一驚,沒想到張念山這么狠,于是又一招‘雙風灌耳’,兩手掌微曲,拍向張念山兩耳,若是常人,被陳懷夏拍中兩耳,早就震暈過去了,他本意還是要生擒張念山,不料張念山確實兇猛,被震的暈頭轉向,還是狠命用頭撞向陳懷夏,陳懷夏急忙躲避。這時,張念山手下又有幾個匪徒也逃了過來,陳懷夏出手打死幾人,再看張念山已經跑遠了,又追趕了一會,還是讓他逃跑了。
陳懷夏垂頭喪氣的回到村子,潘清大老遠就迎上去問道:“怎么樣?張念山呢!”陳懷夏仔細敘說了張念山逃跑的過程,潘清捶胸頓足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下次再找到他可就不容易了!”陳懷夏也懊悔道:“真沒想到他這么狠,連自己的手指也敢撅斷了!”潘清道:“我也和他交過手,只能算是中上等,但他這股狠勁,咱們這些人都比不了。”陳懷夏問:“那咱們以后該怎么辦?”潘清想了想:“張念山被你打殘廢了,肯定不能再像以前似的那么作惡了,先不用急,慢慢找。只是眼下咱們聚了這么多人,養活大伙太不容易了,這才是迫在眉睫的大事。”陳懷夏長嘆一聲:“我就是想殺仇人為家人報仇。沒想到卻走到這一步了。”潘清安慰道:“咱們習武之人天生就是要匡威濟世,除暴安良的。等到災民都安置好了,再報私仇也不遲。”陳懷夏無奈,只好點頭稱是。
再說這水患越來越嚴重,終于驚動了在京城里的康熙皇帝,決定提前南巡,到兩淮災區視察。聽到這個消息后,江南大小官員無不驚恐。這一日,兩江總督召集江南的四品以上官員商議迎駕的事。
總督先挑明了說,自己剛到江南任上不到半年,沒想到江南的官員們這么貪狠,淮河大堤的修理銀子貪了一半,導致修好的大堤根本擋不住這么大的洪水。后來的救災銀子又瓜分的七七八八,現在災區一塌糊涂,皇上看到了該如何交差?見總督推卸責任,曹寅十分不悅,當時分銀子的時候可也沒有少了總督的那一份,但這話不好明說,只好跟著敷衍道:“天災哪年都會有,大人也不必太在意,只要皇上經過的地方仔細粉飾,皇上也看不出什么的。”
德楞嘉反駁道:“可現如今淮河兩岸災區全是饑民惡匪,要是哪個刁民沖撞了圣駕,那可就全兜不住了。”總督一聽惡匪,忙問道:“聽說那個越獄的張念山又在災區聚了一伙人,現在怎么樣了?”江蘇巡撫道:“聽說是和另一伙土匪陳懷夏火并,被打跑了,至今下落不明。”總督又問:“那這么說,現在災區最大的土匪就是陳懷夏了?”巡撫道:“差不多吧,其余大大小小,還有二十多股。”總督對德楞嘉道:“德將軍,按理說,您是駐防八旗,我管不到你,只是現在皇上就要南巡,時態緊急,還請將軍幫忙,圍剿災區的土匪。”德楞嘉暗暗叫苦,雖然總督部下的綠營兵戰力不強,但自己麾下的八旗兵承平日久,還不如綠營兵厲害呢,但這話更不能說出口,只好硬著頭皮道:“都是為皇上分憂,剿匪是我分內之事,十天之內,我肯定活捉陳懷夏!”總督大喜,道:“德將軍這么說我就放心了。既然大家都有報效皇上的心,那就各司其職,曹大人負責出錢招待皇上;巡撫大人負責安撫災民;德將軍就趕緊去剿匪吧!”
德楞嘉接到圍剿陳懷夏的任務后,立刻找到常歡顏,讓他協助圍剿。常歡顏正記恨陳懷夏救出了他準備賣到妓館的那幾個災區女子,一看德楞嘉來找他,兩人一拍即合。常歡顏派出了探子,死死盯住了陳懷夏。
這一日,常歡顏探聽到,陳懷夏一伙人早就缺糧斷炊,手下幾個災民實在餓急了,就偷偷搶了另一伙災民手里的糧食吃了。陳懷夏知道后大怒,盛怒之下失手打死了一個災民。不料,這不但沒有壓住,反而激起反彈,部下一千多人群情激憤,把陳懷夏和潘清搞的是焦頭爛額。兩人私下商量了許久,沒想不出好辦法解決。最后,潘清只好決定回鹽場找翁巖、錢堅借些銀兩救急。
潘清帶著王降和蕭玉德去了鹽場,留下陳懷夏一個人苦苦支撐。轉眼間,陳懷夏一伙人斷炊三天,個個餓的頭昏眼花,路都走不動了。陳懷夏和爺爺學過辟谷,只好打坐閉氣,減少體力消耗。
打探好消息,常歡顏大喜,立刻稟告德楞嘉,德楞嘉調兵遣將,撲向陳懷夏。
此時,陳懷夏帶人蜷縮在一個荒村里,德楞嘉先按照兵法上說的,圍三缺一,把村子的北面、南面、西面都布上了兵,然后突然一聲令下,火炮、火銃齊下,村里燃起了熊熊烈火。災民們見大火起,爭先恐后的向東面逃去,這時,德楞嘉命騎兵橫刀沖了上去,馬踏刀砍,災民們如鳥飛獸散,四下奔逃。陳懷夏拼死抵抗,飛身撲倒一個騎兵,奪了戰馬,掉頭突圍而逃。遠處常歡顏用手一指,對德楞嘉道:“那個騎馬逃走的就是陳懷夏。”德楞嘉一揮手,八旗軍中的馬術教習出列,對著陳懷夏的馬吹了長長的一聲口哨,那馬聽到口哨,如同聽到咒語一般,一動不動,任由陳懷夏怎么拍打,就是無動于衷。德楞嘉再一招手,八旗兵立刻圍了上去。陳懷夏見勢不妙,急忙下馬,只好步行逃走。陳懷夏畢竟餓了三天,體力不支,沒跑幾步,就被追上,拼死勉強打了幾下,打死了三五個追兵,力氣耗盡,一頭栽倒在地,被后面追上來的八旗兵綁了個結結實實。
德楞嘉見如此順利就把陳懷夏擒住,大喜過望,忙命人把他打入死牢,等皇上到了災區,再行問斬。
潘清回到鹽場,把王降和蕭玉德介紹給兄弟們認識,并訴說陳懷夏遇難的事,大家各自解囊,勉強湊了八百兩銀子,翁巖和錢堅也告了長假,陪潘清一起回災區。
等到五人帶錢回到災區,陳懷夏已經被德楞嘉生擒,潘清大驚,想要救他出獄,只是苦無計策。
再說張念山被陳懷夏打成殘廢之后,東躲西藏數日,直到聽說了陳懷夏被德楞嘉生擒的消息后,才敢出來,找到常歡顏求助。常歡顏本來想把張念山留在長樂幫,但一看他耳聾手殘,武功基本上廢了。再加上德楞嘉和曹寅暫時和解,若是讓曹寅知道自己收留張念山,肯定要給自己點顏色。于是就隨手給了張念山十兩銀子,打發他到別處再躲躲。張念山接過銀子,破口大罵常歡顏過河拆橋,常歡顏也惱了,直接叫人把張念山拖了出去,張念山右手已殘,打不過他們了,但還是一路上罵罵咧咧,揚言要德楞嘉、常歡顏一伙人好看!
德楞嘉又陸續剿滅了其余幾股小土匪,災區基本安寧。又過了幾天,皇上終于來了淮河災區。所到之處,無不是生機盎然,災民安居樂業,在總督和巡撫的帶領下重建家園。皇上龍顏大悅,嘉獎江南大小官吏。
皇上在災區巡視了十多天,安頓好了各項救災事宜,就繼續向江寧而來。得知皇上要來的消息,江寧知府組織百姓清街修路,準備迎接皇上。這一天,知府坐著轎子上街檢查,突然一個書生跪在道路中央,雙手托著一張狀子。見有人攔路,知府擔心會影響到幾天后迎駕的事,趕緊讓人接過狀子,問書生道:“你是何人?要狀告何事?”書生道:“學生是秀才秦華,要為打入死牢的陳懷夏伸冤,他不是土匪,只是受災后饑寒所迫,才聚了一伙人和悍匪張念山打了一仗,從他手里搶糧食就食。請大人明察!”一聽是陳懷夏的事,知府十分不悅,怒道:“那這和你有什么關系?你是陳懷夏什么人?”
秦華沒敢說陳懷夏幫自己搶借據的事,但還是正色道:“我們只是一面之交。但世上不平事自有不平人管,官兵濫抓無辜,法理何在?還望大人主持公理!”知府更加不悅:“這是駐防八旗的事,你去找八旗將軍去吧。”秦華道:“為了救人,我先找了駐防八旗將軍,將軍說這事歸地方官員管;我去找總督大人,總督大人說司法之事歸按察使管;我去找按察使,按察使大人說人是在江寧下屬縣里被抓,讓我找江寧知府。現在我找到了知府大人您,您又把我推到了駐防八旗那里。我到底該找誰伸冤?”知府大怒:“來人,把他給我趕走!”兩旁衙役聽后如老鷹撲雞一般,把秦華叉起來,秦華也怒道:“你們誰都不管,我就去找皇上告御狀!”一聽‘告御狀’三個字,知府如五雷轟頂,要是驚動了皇上,耽誤了迎駕,那可是殺頭的罪過。一咬牙,知府也顧不得本朝律法,有科舉功名之人非罪不得拘禁的條例,命衙役先把秦華帶回衙門,找了間干凈的空房先軟禁了起來。
然后知府找到江蘇學政,訴說秦華要為陳懷夏告御狀的事,學政也怒道:“一個秀才,竟然敢驚擾圣駕,真是反了天了。”知府小心道:“卑職的意思,他畢竟是個秀才,不能受刑罰,還得先請大人革去他的功名。”學政點頭道:“好,現在整個江南最大的事就是迎接圣駕,絕不能讓這么一個臭老鼠屎,攪和了咱們一鍋好粥。”于是學政立刻起草公文,以參與土匪不法活動和沖撞官府車駕為由,革去了秦華功名。再由江寧知府打了一頓板子,警告了一番后趕出了知府衙門。
沒過幾天,江寧大街小巷就傳遍了秦華為救朋友丟了功名的事。潘清等人聽說后,自愧不如,書生迂弱,尚且知道為朋友兩肋插刀。自己是武人,倒不知所措,于是決定也豁出去了,等皇上到了江寧,自己就攔駕告御狀,一定要把陳懷夏救出來。他把此事說與翁巖和錢堅,兩人雖然覺得此事太過危險,但也實在想不出什么好辦法來,只好決定和潘清一起去告御狀。
一連幾天,潘清都在街上察看路線。圣駕入城的前一天,潘清就在臨街的客棧包了一間房住下,天不亮,就出來先找了個攤子草草的吃了點早點。剛吃兩口,潘清發現對面桌子上還坐了一個客人,看背影有些熟悉,只是此人十分古怪,雖是初冬,但江南氣候溫潤,大家穿的衣物也都不多。可這個客人卻裹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吃飯的時候用左手拿筷子,十分笨拙,明顯不是左撇子,潘清越看越心疑。過了一會,那客人吃完飯了,在桌子上放下幾文錢,徑直離去。店主上前打掃桌子,數了數錢,對剛走沒幾步的客人喊道:“客官,只要十四文錢就行,您給了十八文。”那客人頭也不回,好像沒聽見一般。店主也樂得撿些便宜,不再計較。這時,潘清發現從那客人包裹的大袍子里落下一些粉末,忙上前用手捻起來一看,竟然是火藥!潘清仔細回憶了好久,猛的醒悟,那個客人是張念山!再看看手指上的火藥,還有大街墻上官府貼的凈街迎駕告示,大驚失色,張念山這是要行刺皇上!
察覺到張念山要行刺皇上,潘清不敢怠慢,趕緊追了上去,但為時已晚,張念山早就不見了蹤影,只好叫上翁巖和錢堅去見曹寅。曹寅被嚇的目瞪口呆,不知所措。還是潘清鎮定,想了想道:“大人,時間緊迫,臨時阻止圣駕入城怕是不行了,只能多派人馬上街,在圣駕入城之前找到張念山。”曹寅也回過神來,對潘清說:“你現在就帶鹽政衙門防務營所有弟兄上街找人,但記住不許聲張,要是別人問起,就說是我為了保護圣駕派你們上街的。”
潘清、翁巖、錢堅帶了八百多弟兄上了街,但茫茫人海,哪里去找張念山?更何況大部分弟兄都沒見過張念山,就算是打個照面,也認不出來。此時,天光大亮,街上人山人海,江寧知府早就挨家挨戶通知好了,出人在街上跪著迎駕。再想找人如同大海撈針,正在大家心急如焚之際,潘清突然靈光一現,有了主意,張念山兩耳被陳懷夏打聾了,江寧城中聾啞殘障之人雖多,但知府怕有礙觀瞻,早就吩咐他們躲在家里,不許出來驚駕,現在街上應該就張念山一個聾人,可利用這點把他找出來。
于是潘清找到巡街的典吏還有給百姓領頭的保甲,囑咐了一番,讓他們依計行事。典吏和保甲對各街面上的百姓喊道:“圣駕還有好一會才過來呢,大伙先別跪著了,都先蹲會坐會,等圣駕快到了,大伙再跪。”原本匍匐跪下的百姓一聽此言,松了一口氣,趕緊席地坐下休息,而張念山趴跪在地上,不但耳朵聽不見,頭也沒抬,根本就不知道周圍的人都坐下了,還突兀的跪著。遠處的潘清一眼就認出了張念山,用手一指:“就是他!”眾人一擁而上,還沒等張念山反應過來,就被翁巖按倒。
這時,圣駕已經臨近,典吏和保甲趕緊又喊道:“都別歇著了,趕緊跪下迎駕。”百姓們手忙腳亂的重新跪下。張念山見圣駕已到,索性豁出去了,一頭撞倒翁巖,沿著大街中央,一路狂奔,直撲圣駕。潘清大驚,急忙追了上去,一個虎撲,壓住張念山,拼死從他手里奪過火藥捻子,翁巖、錢堅也都趕了過來,七手八腳的把火藥包從張念山身上拆了下來,并把他綁了個結結實實。
正當大家擒住張念山之時,康熙皇帝圣駕已經來到跟前,見幾十個官兵堵住路中央,眾人大駭,無不瞠目結舌,潘清等人也驚的連動都不敢動了,癡癡的站在路中央,不知所措。
領頭的太監總管出列大喝道:“何人驚擾圣駕!?”張念山雖然聽不見他們說什么,但看架勢,就知道是皇上到了,也不顧性命,大吼一聲:“我要殺了狗皇帝!”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懵了,翁巖和錢堅反應快,趕緊從地上抓了把碎石泥土,強塞到張念山嘴里,并捂著他的嘴,掐住他的脖子,不然他再胡言亂語。
康熙皇帝遠遠的也聽到了張念山的罵聲,勃然大怒:“這是怎么回事?”江南百官無不顫顫巍巍,趕緊全都跪下,驚呼“臣等死罪”。兩江總督知道曹寅和皇上從小一起長大,關系非同一般,拉拉曹寅衣袖,示意他代表大家解釋。曹寅只好硬著頭皮回復道:“回皇上話,那幾個官兵是臣的下屬,鹽政衙門防務營的人。”皇上怒道:“那他們在路中央干什么呢!”曹寅哆哆嗦嗦,不知該如何解釋。這時潘清捋了捋腦子,編好了說辭,主動上前跪下道:“回稟皇上,微臣是鹽政防務營指揮使潘清,前段時日大盜張念山橫行江南,被曹大人帶兵剿滅,張念山只身脫逃,昨日,張念山被義民陳懷夏活捉,交與曹大人。曹大人以為,皇恩浩蕩,才能教化萬民,主動為皇上分憂。所以曹大人安排臣等在路中央為皇上獻俘,親自處決大盜,以示天威浩蕩。”
問聽此言,皇上龍顏大悅,轉怒為喜道:“難得你們一片孝心。”又問曹寅道:“那個陳懷夏現在什么地方?”曹寅一時語塞,江寧知府趕緊說道:“回皇上話,陳懷夏一介草民,不能見駕,所以才委托曹大人獻俘。”皇上點頭道:“那好,等到了行宮,安排陳懷夏見駕。”眾人忙又跪下答道:“喳。”皇上又看了一眼張念山:“至于這個大盜,立即斬首于市,警示天下,為盜者就是這個下場。”
等潘清等人送走皇上,回到大街上,翁巖、錢堅死死按住張念山,潘清拔出佩刀,狠命砍向張念山的脖子,一代大盜,終于身首異處,兩旁百姓無不歡呼!
皇上一行來到江寧織造府住下,安頓已畢,立刻召見陳懷夏。江寧知府趕緊從死牢里提出陳懷夏,洗澡剃頭,又給換了一身新衣服,千叮嚀萬囑咐,希望他不要在皇上面前亂說話。經歷了這么多事,陳懷夏也清楚了很多,就憑自己一個人,根本就不能和整個朝廷對抗,一時痛快容易,茍且偷生太難。只能老老實實順著他們的意思,在皇上面前替他們,也替自己遮掩。
見到了皇上,陳懷夏訴說自己祖父、父親的事,不說曹寅誤判,只說張念山誣告,自己祖父、父親為了明志,所以當場自殺,與官兵無關,等張念山越獄逃跑后,才千里追兇,幫朝廷擒住張念山。康熙皇帝聽后感慨不已:“真是武松一樣的好漢呀。”曹寅在一旁,見陳懷夏如此懂事,也就不計較他曾經行刺自己的事了,為陳懷夏說好話道:“陳懷夏為父、祖報仇,何其壯哉,孝行堪比古人二十四孝,可稱為二十五孝也。這都是皇上教化有方,才能出此大孝之人!”眾人聽罷,一起跪下叩首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康熙皇帝龍顏大悅,對陳懷夏道:“都說愛卿武功冠絕江南,在此展示一番吧。”陳懷夏叩首道:“那草民就獻丑了。”說罷,陳懷夏打出了一套本家的陳家拳法,但見此拳行云流水、亦柔亦剛,其動作虛靈頂勁、含胸拔背、沉肩墜肘、松腰開胯、神聚氣斂。眾人平生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一套拳法完畢,如夢方醒,都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過來半晌,康熙皇帝問道:“真天人也。但不知愛卿這套拳法叫什么名字?”陳懷夏跪下道:“此拳是我祖上所創,祖父王廷公加以整理規劃,形成現在這個樣子,還沒有正式取名,暫時就叫陳家拳。”康熙帝又問道:“那此拳的拳理是什么?”陳懷夏答道:“以心行氣,以氣運身,內氣不動,外形寂然不動,內氣一動,外形隨氣而動。”康熙帝想了想:“這不就是《易經》中太極的道理嗎?那此拳就叫太極拳吧。”皇帝金口玉言,眾人趕忙叩首山呼道:“皇上圣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從此以后,陳家拳法正式命名為太極拳,后來陳家后人將此拳開枝散葉,又分出許多門派,后世就把陳家拳法單獨成為陳氏太極拳。
等眾人禮畢,康熙皇帝又要嘉賞陳懷夏,問道:“愛卿擒賊有功,朕要重重賞你。”陳懷夏趕緊拒絕道:“回稟陛下,為我陳家拳法賜名,就是最大的賞賜,草民別無所求,只愿回到河南老家,耕讀一生,侍奉母親,再無其他念想,望皇上成全。”皇上見陳懷夏確實無爭名奪利之心,暗暗贊許不已,于是下旨賞賜陳懷夏黃馬褂一件,白銀千兩,并令河南地方官員修繕陳家溝。陳懷夏感恩不盡。
迎駕一事皆大歡喜,曹寅終于松了一口氣。回到后堂,潘清求見,兩人禮畢,曹寅握住潘清的手道:“宣亭,今天多虧你了,要真是讓張念山驚了圣駕,咱們可都全完了。對了,我這就給吏部寫呈文,要提你為河防營指揮使。”潘清擺手道:“大人,我自幼在少林寺長大,研讀佛法,確實不太適合做官,我此番前來,是辭行的。”曹寅問道:“那你準備去哪里?”潘清道:“陳懷夏要回河南,我想先送他回家,至于回來以后怎么辦,我還沒想好。”曹寅無奈道:“你性子太直,確實不宜當官。也好,以后有什么要我幫忙的,就盡管開口。”潘清作揖道:“謝曹大人。”曹寅又道:“只是有一件事,你和二小姐惜兒的事,還是算了吧。皇上知道了德楞嘉給他兒子德安向惜兒提親的事,可能要賜婚。”潘清默默無語,過了好久才開口道:“小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再有非分之想。”曹寅點點頭:“你是個奇男子,日后一定能干出一番大事業,就先別拘泥兒女情長了。”
第二天,潘清辭別了曹寅,翁巖和錢堅也告了長假,帶上王降、蕭玉德,一起送陳懷夏回河南。六人一路暢談,在歡聲笑語中走了七天,終于回到河南陳家溝。
陳懷夏一進村子,母親張氏就帶著眾族人鄉親出門迎接。母子相見抱頭痛哭。過了好一會,才被眾人攙扶著回到房間,全村大擺筵席,陳懷夏當眾宣布皇上給陳家拳法賜名太極拳,眾人無不歡呼萬歲。
村里一連忙乎了三天,才逐漸恢復平靜。這天,陳懷夏在村口打麥場教潘清等和族人一起練拳,這時母親張氏慌慌張張跑來喊道:“懷夏,快回家去,有貴客來找。”陳懷夏忙問:“是哪一位客人?”張氏道:“你還記得你爺爺臨走前和你說的那個,他師弟陸遺先生嗎?他早就來陳家溝找你了,你不在,他就去縣城衙門里去住了,你回來以后,我一高興就忘告訴你了。如今他聽說后自己又找來了。”一聽是陸遺前輩,陳懷夏不敢怠慢,安頓好眾人繼續練武,就趕緊快跑回了家中。潘清不明就里,也和翁巖、錢堅一起跟了回去。
陳懷夏一進門,就看到屋中端坐著一位仙風道骨的老人,料想必是陸遺,趕緊跪下拜倒:“晚輩陳懷夏拜見陸老前輩。”老人笑笑:“孩兒好眼力,我就是你爺爺的師弟陸遺。”陳懷夏起身道:“晚輩不知前輩已經到了陳家溝,有失遠迎。”陸遺道:“無妨,我一向行蹤不定,別說你了,就我的家人,也總找不到我。”
這時潘清、翁巖、錢堅也到了,陳懷夏向陸遺介紹了三人。陸遺定睛仔細看了看潘清道:“我自幼學習道法相術,你面相清奇,必是個成就大事的人呀。”潘清趕緊謙虛回復道:“前輩過獎了。”陸遺道:“我閱人無數,少有失手。懷夏骨骼清奇,你面相清奇,他是練武的絕世奇才,你是統御千軍萬馬的絕世奇才。”潘清又道:“我最大才當過正七品的鹽政防務指揮使,哪里來的千軍萬馬。何況現在又辭官不做了。”陸遺道:“水泊梁山的宋江不做鄆城的一個小吏,跑到江湖上成就一番驚天地的事業,我看你日后不會比宋江差。”翁巖道:“那依前輩的意思,我三弟日后是要闖蕩江湖了嗎?”陸遺看了看翁巖,道:“不是在江湖中混,而是要把江湖混在自己手心里。”
眾人都不解其意。陸遺又對翁巖道:“我看你面相秀氣中帶殺氣,是個通情理的人,但日后恐怕會遇見不講道理的人,把你害的身首異處。”翁巖笑道:“晚輩這輩子遇見不講道理的人太多了,會小心應付的。”陸遺又看看錢堅:“你面相和骨骼都棱角分明,是個重情義的人,但日后恐怕為情義所累,有殺身之禍呀。”錢堅也道:“我自幼在少林寺學佛法和武功,要是真能死得其所,倒也值了。”潘清不了解陸遺為人,見他說的神乎其神,忍不住問道:“敢問陸老前輩現在作何營生?”
陸遺坐下,對眾人訴說自己當年的塵封往事:“我本是廣東的一介書生,自幼好學不倦,從十五歲開始就游歷四方求學。二十五歲那年遇見我師祖羅玉道士和弟子金純,師祖和師父本在龍虎山修行,后來明亡清興,天下動蕩,他就下山闖蕩。后來遇見了懷夏的爺爺,陳王廷。”陳懷夏見提到他爺爺的名字,趕緊說過:“我聽爺爺說過,他曾經當過道士。”陸遺點頭道:“對,他就是那個時候出家的。他本來少年得志,中了大明朝的舉人功名,后來滿人入關,他就參加了反清起義,結果義軍被鎮壓,他被朝廷通緝,只好亡命天涯。這時他遇見了師父金純,為了保命,只好跟隨師父出家避禍。”
潘清問道:“那后來呢?”陸遺接著說道:“后來天下安定,我四處游學的時候,遇見師父,敬佩師父博學多才,就也拜在門下,研習道法。當年師祖自成一家,創立羅門教法,傳與師父金純,師父又傳與陳師兄和我。五年之后,師父羽化。我和師兄就此別過,各自回了老家。”陳懷夏問道:“那我爺爺為什么后來又去了江南?”陸遺道:“你聽我慢慢道來。本來你爺爺隱居在陳家溝,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但他心里還是想著當年反清復明的往事,后來有了孩子就給孩子取名‘慕周’,包括后來給你取名‘懷夏’也有這個意思。你父親慕周八歲那年,你奶奶又懷上了孩子,結果即將臨盆的時候,遇到土匪劫掠,你奶奶受到驚嚇而死,腹中的孩子也沒有保住。你爺爺盛怒之下,獨闖匪巢,一人殺死一百多土匪,從此名震江湖。驚動了河南官府,你爺爺唯恐當年參加義軍的事被官府查出,為了不連累鄉親,就帶著你父親去了江南謀生。”
聽聞此言,陳懷夏恍然大悟:“怪不得爺爺寧肯被官兵打死,也不愿去衙門辯解。只是他這段往事從來沒有和我說過。”陸遺道:“那是為了保護你,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潘清忍不住又問道:“那陸前輩您后來又去哪里了呢?”陸遺道:“我回到家鄉又繼續讀書。因我愛書成癖,聽說京城翰林院里藏書極多,就在三十二歲的時候考了科舉,中一甲探花,入翰林院。后來發現翰林院里滿、蒙、藏、回什么人都有,索性又跟著那些人學會了滿語、蒙古語、西藏語和維吾爾語。”
眾人聽聞陸遺會這么多種語言,無不駭然,翁巖自嘲道:“我從河南到江南這么多年,連一句吳儂軟語都沒學會,和老前輩一比真是自愧不如。”陸遺笑道:“這些都沒什么。后來我又跟著他們,學會了各自的神教。滿人的薩滿教、蒙藏的藏傳密宗,還有維吾爾人的伊斯蘭教,我都有所涉獵。”眾人聽罷更加佩服。
陸遺接著說道:“前年陜西回漢沖突械斗,全省震動,朝廷多次派員,都沒有解決。我就毛遂自薦,請命去了陜西調停。”陳懷夏道:“對,我去年到京城找您,您家人就說您去陜西了。原來是干這么大的事去了。”錢堅又問道:“那后來調停的怎么樣了?”陸遺道:“風平浪靜。”潘清道:“西北回漢兩教沖突已久,前輩是怎么調停的?”陸遺道:“回漢兩教各自有各自的營生,本沒有什么利害糾葛,之所以沖突不斷,一是相互之間不了解,二是兩者相處沒有規矩。我精通儒教和穆教,把各自的道理講解給雙方聽,然后又給兩邊立下規矩。所以就相安無事了。”
聽到‘規矩’二字,潘清若有所思。陳懷夏又問道:“那前輩在陜西立了這么大功勛,朝廷應該有所嘉獎呀,怎么又來到河南了呢?”陸遺道:“我回到京城,本來朝廷賞我做正四品的鴻臚寺監事。我也去上任了,可這時我又認識了一個從西洋意大利國來的傳教士,漢名叫盧依道。我就又跟他學起了意大利語,哪曾想,這盧依道還精通西洋醫術,給九阿哥治好了頑疾,從此被九阿哥引為心腹。九阿哥通過盧依道,又認識了我,想要拉攏我。可我從來不涉任何黨爭,只好以去廣東澳門學習西洋葡萄牙語為名,離開京城,遠避是非。途經河南,聽說了懷夏的事,就順便來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