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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場外熱鬧的“行卷”與“溫卷”活動

除了這些正規(guī)程序之外,考場外還有另外一股活動浪潮,就是行卷、溫卷。這些活動比考場內(nèi)的還要熱鬧。

唐代科舉有個顯著的特點——試卷不糊名,也就是說試卷上考生姓名一目了然。考官如果認(rèn)識考生,或者早已聞聽大名,判卷時自然會有傾向,因此名聲對于考生來說至關(guān)重要。當(dāng)時的科舉,由于不糊名,考官對考生的態(tài)度就非常重要而敏感。當(dāng)時很多考官上下其手,徇私舞弊。《新唐書》卷一百七十五記載:“李宗閔、牛僧孺輔政,引為右司郎中、弘文館學(xué)士。再遷給事中。虞卿佞柔,善諧麗權(quán)幸,倚為奸利。歲舉選者,皆走門下,署第注員,無不得所欲,升沉在牙頰間。當(dāng)時有蘇景胤、張元夫,而虞卿兄弟汝士、漢公為人所奔向,故語曰:‘欲趨舉場,問蘇、張;蘇、張猶可,三楊殺我。’”

除了朝官上下其手,宦官也作威作福。尤其唐中后期,宦官專權(quán)到了無以復(fù)加的地步,手握軍權(quán),廢立皇帝,指斥朝官,科舉這種美事豈肯放過。《唐摭言》卷九記載:“高鍇侍郎第一榜,裴思謙以仇中尉關(guān)節(jié)取狀頭,鍇庭譴之,思謙回顧厲聲曰:‘明年打脊取狀頭。’明年,鍇戒門下不得受書題,思謙自懷士良一緘入貢院;既而易以紫衣,趨至鍇下白鍇曰:‘軍容有狀,薦裴思謙秀才。’鍇不得已,遂接之。書中與思謙求巍峨,鍇曰:‘狀元已有人,此外可副軍容意旨。’思謙曰:‘卑吏面奉軍容處分,裴秀才非狀元,請侍郎不放。’鍇俯首良久曰:‘然則略要見裴學(xué)士。’思謙曰:‘卑吏便是。’思謙詞貌堂堂,鍇見之改容,不得已遂禮之矣。”

大臣高鍇主持科舉,此時正是大宦官仇士良掌權(quán)期間。河?xùn)|人裴思謙是個無行文人,他打通了仇士良關(guān)節(jié)(估計是重金行賄的結(jié)果),向高鍇求為狀元,高鍇于庭院中當(dāng)場對其呵斥。裴思謙臨走前撂下一句狠話:“明年打脊取狀頭。”這一句需要解釋下。唐代有杖脊之刑,即以杖擊脊背,除了用來懲罰罪犯,也會用來處罰官府中的小吏。《朝野僉載》卷五記載:“刑部尚書李日知自為畿赤,不曾打杖行罰,其事亦濟(jì)。及為刑部尚書,有令史受敕三日,忘不行者。尚書索杖剝衣,喚令史總集,欲決之。”所謂“明年打脊取狀頭”,就是不惜一切代價,明年也要取狀元之意。

次年是唐文宗開成三年(838)戊午科進(jìn)士科考試,主考官還是高鍇。考前為了防止出現(xiàn)有人請托,高鍇還特地囑咐下人不得隨意接收信箋。而裴思謙懷揣仇士良的親筆信,穿上一身紫袍,前來求見。紫袍乃三品以上官員服裝,估計是這身行頭嚇住了門房,裴思謙得以見到高鍇。

時隔一年,高鍇看來是已經(jīng)不認(rèn)得裴思謙了。裴思謙大聲說:“軍容有狀,薦裴思謙秀才。”這里的“軍容”指的是觀軍容使仇士良。除了最初幾年,唐代科舉并無秀才這一等級,但“秀才”一詞常被用作頂尖人才的美稱。裴思謙的意思是要求定他為狀元。高鍇為難,說狀元已經(jīng)內(nèi)定(從這句來看,唐朝科舉有時候真是功夫在考場外),其他事好商量。裴思謙堅決要求按照仇士良的意思辦。高鍇無奈,最后說,那我好歹得見到裴學(xué)士本人再說。裴思謙得意地答道,我就是。高鍇不得不遵從了宦官的要求。

李商隱也遭遇過這種“盤外功夫”。《李義山文集》卷十記載:“時獨令狐補闕最相厚,歲歲為寫出舊文納貢院。既得引試,會故人夏口主舉人,時素重令狐賢明,一日見之于朝,揖曰:‘八郎之交誰最善?’绹直進(jìn)曰:‘李商隱者。’三道而退,亦不為薦托之辭,故夏口與及第。”(《與陶進(jìn)士書》)李商隱多次參加科舉皆不能登第,而恩公令狐楚的兒子令狐绹輕飄飄一句話就能讓他得償所愿。主考官夏鍇主動詢問令狐绹想讓誰上,可見那時請托之風(fēng)之明目張膽。

除了少數(shù)有背景、有靠山的人之外,大多數(shù)考生要想獲得青睞,自然只有靠才華吃飯。不過才華也能幫助考生在考前就獲得青睞甚至內(nèi)定,杜牧就是一個典型。《唐才子傳》卷六記載:“牧,字牧之,京兆人也。善屬文……初未第,來東都,時主司侍郎為崔郾,太學(xué)博士吳武陵策蹇進(jìn)謁曰:‘侍郎以峻德偉望,為明君選才,仆敢不薄施塵露。向偶見文士十?dāng)?shù)輩,揚眉抵掌,共讀一卷文書,覽之乃進(jìn)士杜牧《阿房宮賦》。其人王佐才也。’因出卷搢笏朗誦之,郾大加賞,曰:‘請公與狀頭!’郾曰:‘已得人矣。’曰:‘不得,即請第五人;更否,則請以賦見還!’辭容激厲。郾曰:‘諸生多言牧疏曠不拘細(xì)行,然敬依所教,不敢易也。’后又舉賢良方正科。”此時是唐文宗大和二年(828),年輕的杜牧來參加科舉,主考官為崔郾,而此時的杜牧已經(jīng)因為一篇《阿房宮賦》馳譽天下。太學(xué)博士吳武陵竭力推薦杜牧為狀元,并為崔郾朗誦《阿房宮賦》,崔郾十分贊賞,但表示狀元已有人選,吳武陵又求為第五名,最后直接表示,假如再不應(yīng)允,那么就把文章還給人家,言辭非常激烈。崔郾表示,他猶豫是因為聽說杜牧此人性格疏闊,不拘細(xì)節(jié),但既然舉薦人如此堅決,自己自然從命。于是杜牧高中進(jìn)士。

正因為名氣如此重要,考生們會在考前遍訪京城權(quán)貴,送上自己的文集,希望以文采打動這些人,為自己營造名譽。這就叫“行卷”。臨考前,怕人家忘了自己,還要再送一次,稱為“溫卷”。這些活動是公開的。

甚至政府后來也插上一腳,至少在天寶時期,禮部主考官會要求考生們在考前繳納文集,稱為“納省卷”,這成了不成文的規(guī)矩。國子監(jiān)助教溫庭筠曾經(jīng)寫過一篇《榜國子監(jiān)》:“右前件進(jìn)士所納詩篇等,識略精微,堪裨教化;聲詞激切,曲備風(fēng)謠。標(biāo)題命篇,時所難著;燈燭之下,雄詞卓然。誠宜榜示眾人,不敢獨專華藻。并仰榜出,以明無私。仍請申堂,并榜禮部。咸通七年十月六日,試官溫庭筠榜。”可見省卷中的優(yōu)秀作品還會榜示給大家,以示鄉(xiāng)貢之公正無私。

有些著名詩句其實就是考生干謁主考官時的作品,例如唐人朱慶余《近試上張水部》:“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乍看起來是歌詠新娘子,實際上是干謁詩,以新娘子見公婆那種忐忑不安的心情來表達(dá)自己面臨考試時的內(nèi)心感受。關(guān)于行卷、溫卷的內(nèi)容,可以參看程千帆《唐代進(jìn)士行卷與文學(xué)》(上海古籍出版社)。

干謁的同時,自然也會伴隨著行賄與受賄的暗箱操作。科舉制興起不久,在唐高宗龍朔年間這種案件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舊唐書》卷一百九十記載:“董思恭者,蘇州吳人。所著篇詠,甚為時人所重。初為右史,知考功舉事,坐預(yù)泄問目,配流嶺表而死。”《封氏聞見記》卷三也記載了這件事:“龍朔中,敕左史董思恭與考功員外郎權(quán)原崇同試貢舉。思恭,吳士輕脫,泄進(jìn)士問目,三司推,贓污狼藉。后于西堂朝次告變,免死,除名,流梧州。”《冊府元龜》記載這件事時直接說董思恭“預(yù)賣策問受贓”,換句話說就是做了權(quán)錢交易。這是有明文記載的唐代第一場科考舞弊案。董思恭為此被流放梧州。

干謁之時,除了舉子賄賂考官,有時還會有一個奇怪的現(xiàn)象:那些達(dá)官貴人給年輕的舉子們贈送錢財,有時鬧出一些不愉快也必須忍著。這是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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