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商業中心大樓的頂層,耿氏美顏集團(京州分部)的logo格外顯眼,顧芃芃和馬步一剛一走進公司大門,迎面看到的就是一整排高凈度玻璃打造的產品展示架,耿氏出品的所有系列的化妝品都一一陳列。與一般的公司不同的是,這里打造的空間很開放,置身其中仿佛隨時可以來一場小型的商品展示會。
“你好,我是耿總的秘書,我叫馮爾。”耿天亮的女秘書笑容可掬地朝顧芃芃走來,同時快速看了一眼馬步一,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詢問之意。
“馮秘書,你好。這是我朋友小馬,送我過來的。”顧芃芃指了指自己受傷的手臂,解釋道。
“哦,好的,二位請隨我來。”馮爾遲疑了一下,說道。
“芃芃,我在這里等你吧,順便參觀一下。”馬步一很識時務地開口。
“可以的,您隨意。”馮爾立刻答話,然后便引著顧芃芃前往耿天亮的辦公室。
馬步一在客戶休息區磨了一杯黑咖啡,坐進沙發里,一邊享受著咖啡,一邊隨手拿起放在桌上印制十分精美的耿氏的企業宣傳冊和產品宣傳冊,閱讀起來。
……
“砰砰砰”,耿天亮辦公室的門被輕輕叩響。
“請進。”耿天亮富于磁性的聲音響起。
“耿總,顧記者來了。”馮爾沖著顧芃芃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耿總好,我是顧芃芃。”顧芃芃收斂了一下性格,優雅地地跟耿天亮打招呼。
“顧記者好,請坐。”耿天亮起身離開辦公座位,陪同者顧芃芃一起往會客沙發走過去。
“低音炮”“紳士風度”顧芃芃心里評價著耿天亮,怪不得能夠拿下汪雨,近距離接觸了這個男人之后,發現他比自己想象得更有魅力。顧芃芃一邊掏出筆記本電腦,一邊寒暄道:“您可是大忙人,這個專訪約了好久啊。”
“讓美女記者等了我這么久,真是抱歉。”耿天亮的臉上掛著柔和的笑意,恰如其分地表達歉意。他雖然只有三十出頭,可說話辦事卻有超出他年齡許多的練達和沉穩。
耿天亮的表達方式似乎給了顧芃芃勇氣,她決定改變原本的采訪策略,而是采用更親切的方式,于是提議道:“正式的采訪總是給人一種很刻板的印象,我想耿總不會喜歡,所以我今天打算以朋友閑聊的方式進行對話,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耿天亮淡然一笑,點頭表示非常贊同,“我的確不喜歡墨守成規,顧記者的想法,和我不謀而合。”
“那,我們開始吧。”顧芃芃打開錄音筆,“先聊聊您的成長經歷如何?”
耿天亮略思忖了一下,坦誠地開場:“我是耿家獨子,上面有個大姐,我的成長經歷外界瘋傳的版本應該是我是個私生子,對么?”
顧芃芃沒想到耿天亮會坦誠至此,竟然以如此勁爆的方式開場,這反而讓她有些不知所措。既然被采訪對象出招了,得接招啊,人與人之間的對話也是一場戰斗,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讓對方帶節奏,這個時候不能慫。顧芃芃快速調整心態,用微笑化解尷尬,緩聲說:“我佩服您的直接和坦誠,我不信傳言,更想聽您本人說。”
耿天亮不以為意地一笑,說:“我只知道我父母是真心相愛的,這就夠了,結婚不過是一種形式。”
“三觀正,視角獨特,我很欣賞。想必您母親一定是個很了不起的女人。”顧芃芃毫不掩飾地夸贊道。
耿天亮的左手在空中翻轉了兩圈,身體前傾,頷首,做了一個標準的英國紳士的動作,對顧芃芃的贊揚表示感謝和認同。
“你對愛情持什么態度呢?”顧芃芃覺得借著這個話題繼續問下去正合適,特別是在韓樺那里沒有得到的答案,似乎今日有希望能夠解答。
“我很愛汪雨,她既是我的愛人,又是我的戰友。”耿天亮提到汪雨時,眼神里多了一抹亮色和柔情,能看出來他對汪雨用情很深。
“你們會結婚么?”顧芃芃繼續問。
“當然。我父母相遇恨晚,父親為了守著已逝前妻承諾不能再娶,我卻比他幸運,在合適的年齡遇到了對的人,我會珍惜。”耿天亮雙手的十指互相交疊著,回答得十分篤定。顧芃芃看著眼前這個癡情的青年才俊,忽然相信了愛情的力量。
“汪雨的母親為什么反對你們交往?”顧芃芃終于問到了自己最想知道的問題。
聞言,耿天亮愣了一秒,認真地看向顧芃芃,顯然他沒想到眼前這個記者的觸角如此敏銳,外界對此事知之甚少,她卻獲得了如此隱秘的消息。
耿天亮略一思忖,說:“抱歉,長輩已逝,我不想過多評價,只能說是不投緣吧,或許她本人失敗的情感經歷影響了她對愛情和婚姻的判斷。”
“汪世琦和韓樺的婚姻一直不睦?”顧芃芃見縫插針地問道。
“長輩的婚姻我不便多說,用汪雨的話說他們結合從一開始就是錯的。”耿天亮巧妙的回避著這一話題,態度依舊是淡定謙和。
“汪雨跟他父母關系好么?”顧芃芃又問。
“她很孝順,而且一直試圖緩和我和她母親之間的關系,我記得她說有機會讓我陪他母親一起回老家看看,那地方山美水美,可惜現在都沒人愿意守著那,都荒廢了。”耿天亮似乎陷入了回憶,語氣中似乎有一絲遺憾。
“她老家?在哪?”顧芃芃好奇地問。
“臨州,封家村。”
……
就在顧芃芃與耿天亮聊得熱火朝天之際,窩在客戶休息區的馬步一正被企業宣傳冊上的一句話吸引住,“耿氏美顏集團創立于2002年,前身為京彩化妝品廠,企業歷經十余年發展壯大……”
“京彩竟然被轉賣給了私企?我竟然從來沒想過查一查京彩的最終歸宿?真是敗筆!”馬步一心里咒罵著自己的愚蠢和粗心。回想起當年父親入獄后,他一心想替父犯案,因此放棄了自己熱衷的新聞專業改換門庭選擇了報考法學,那幾年他瘋狂學習法律知識,幾乎所有的時間都奉獻給了自習室,待他學成出師后,卻發現了昔日的工廠早已經不在了,而與馬明遠案子稍有聯系的人不是下落不明,就是辭職離校另謀高就了,十年來他詢問了很多人,但是沒人說得清中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兒,所有人都相信眼見為實,馬步一心中堅定的信念在鐵一般的事實面前變得漸漸渺茫。
“馬先生,還需要喝點什么?”馮爾悅耳地聲音在身邊響起,她辦完公事正巧經過客戶休息區,看到了馬步一的咖啡杯已經空掉,便客氣上前詢問他有什么需求。
“你好,我剛才看到冊子里提到了公司的榮譽室,我想參觀一下,不知道方便不方便。”馬步一站起身,客氣地詢問馮爾。其實馬步一也不知道榮譽室里究竟有沒有自己想要找的蛛絲馬跡,但總要試一試,萬一呢?
“榮譽室在那邊,請隨我來。”聽到馬步一想要參觀榮譽室,馮爾微微點頭,很有禮貌地引著馬步一往榮譽室去,對于化妝品企業來說,一切走進來的人都有可能成為潛在客戶,何況是陪著媒體記者一起前來的朋友,他們并不介意將自己企業最耀眼的一幕展示出來,或者說是求之不得。
榮譽室約有一百平大小,墻上、展示柜里掛滿了各種各樣的獎狀、獎牌、獎杯,在企業發展史一覽上掛了許多重要時間節點的照片合影,馬步一的目光快速在眾多的老照片上徘徊,努力去找自己的心中想要的東西,果然一張拍攝于2001年的照片映入眼簾,那是一張汪世琦和耿氏創始人耿海簽約的合影,也是耿氏的起點。
“馮秘書,耿氏的淵源竟然是在京州啊。”馬步一指著那張簽約的照片問道。
馮爾看向那張照片,用十分恭敬語氣,嫻熟介紹道:“老耿總的商業眼光極好,十年前并購了京州職業學院的校辦工廠——京彩化妝品廠,拿到了化妝品的研發和經營權,一路披荊斬棘,不斷發展壯大,才有了今天的耿氏集團。”馮爾的話顯然是經過培訓的標準答案,大約所有的集團都會在外宣上統一口徑,既彰顯了企業文化,又體現了職業素養。
馬步一全神貫注地傾聽馮爾的介紹,并不是點頭表示認同。馬步一發現照片中耿海的身邊經常會出現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這二人的樣貌差異不小,年齡差異卻不大,馬步一湊近去看照片下面的文字標注,總裁耿天鳳,副總裁耿天亮。
“這二位?”馬步一指了指照片上的年輕男女問道。
“這位是總裁耿天鳳,這位是副總裁耿天亮。是老耿總的女兒、兒子。”馮爾手心朝上,指向二人,熱心地介紹道。
“哦,看來耿家的家風不同一般啊,重女輕男?”馬步一用玩笑的語氣問道。
面對馬步一調侃,馮爾莞爾一笑。
“他們感情怎么樣?”馬步一裝作漫不經心地隨口問道。
突然馮爾的手機響起,她快速接起來,而后禮貌地對馬步一說:“顧記者的采訪結束了,我帶您過去。”
馬步一點頭,跟著馮爾出了榮譽室。
返回的路上,顧芃芃絮絮叨叨地講述著耿天亮的各種出類拔萃,花癡地樣子惹得馬步一頻頻側目。
“你這么快就見異思遷了?”馬步一咂著嘴,拉長了聲音,說道:“周墨可憐啊。”
顧芃芃剜了他一眼,像是怨他胳膊肘往外拐似的,搶白道:“他不是你仇人么?用得著你在這替他不值?”
“真見異思遷啦?!”馬步一做了個驚愕的夸張表情,扭頭看向她,虎視眈眈。
“看路,不要命了。”顧芃芃沒好氣地推了他一把,繼續辯白道:“我跟周墨啥事兒都沒有,哪來的見異思遷。”
“呦呦呦,這么快就不認賬了。”馬步一頻頻搖頭,一臉的不屑。
“人家對汪雨一片癡心,我只是有點感動罷了。”說這話時,顧芃芃的語氣里滿是感慨。
“浮于表面。”馬步一嘆息一聲,不屑地連連搖頭,顯然對顧芃芃看人的能力表示擔憂。
“冷血動物。”顧芃芃毫不留情地反擊道,她覺得絕大多數人都是善良的,可馬步一總是習慣性把人往壞處想,似乎從來都不相信“人間自有真情在”,看來年少逢家變對他的三觀的影響還是挺大的。
忽然,顧芃芃想起耿天亮剛才無意中透露的一個信息,乍乎道:“你知道么,韓樺的娘家在臨州封家村。”
“封家村?她不是京州人么?”馬步一顯然早就查過韓樺的底細,只是沒想到她母親家竟然是封家村人。
“你說韓樺會不會認識封彪?”顧芃芃猜測道。
“不好說,”馬步一的腦子飛速的轉動著,判斷著這兩個人有交集的可能性,韓樺生長在京州,即便是隨母親回老家探親,次數也不會太多。還有一種可能二人是旁系親屬,可就算是沾親帶故,韓樺、封彪兩個人的生活環境、教育層次差異太大,彼此有來往的可能性太低。可是萬事無絕對,既然有線索,馬步一打定主意還是要尋著封家村這條線索進一步探查二人的底細。
“我聽說你去參觀榮譽室了?”顧芃芃看向馬步一,“有什么發現?”
“你怎么知道我又發現?”
“別裝了,我還不知道你,無利不起早,要不是發現了有價值的線索,你才不會去參觀什么榮譽室。”顧芃芃比劃著,做了一個“我看透你”的手勢,漫不經心地說。
“我發現耿氏的前身就是京彩。”馬步一淡淡地說。
“你爸的廠子?怎么會這么巧?”顧芃芃當即怔住。
“墻上掛著簽約照呢。”馬步一邊打方向盤邊說。
“哪年的事兒?”顧芃芃回過神兒來,追問。
“就在我爸入獄后一年,簽約人是汪世琦和耿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