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等堅決反對！”兩任兩廣總督王翱和馬昂一起搖頭，態度堅決地說道。

坐在旁邊的項忠也在搖頭：“臣下也不同意！”

柳溥遲疑一下，跟著說道：“俺也一樣！”

“現在只有兩個結果，一是我帶著少數幾個人，偷偷跑去；第二是你們支持我，做好完全準備，我帶足人手，再悄悄出發?！?

“不行就是不行，明天老臣就叫人送殿下回廣州。”王翱不客氣地說道。

“老臣支持送殿下回廣州?！瘪R昂語氣稍微緩和一些，但意思是一致的。

朱見深呵呵一笑，并不惱怒，反而更加輕松愜意。

“鹽山公、景高公，你們是名臣大儒，講得是以理服人，可不能仗勢欺人，欺負我一個十歲少年啊！”

王翱和馬昂哭笑不得，與項忠對視一眼?？窗桑钕掠珠_始撒賴了。

“殿下，此事不是兒戲，不是孩童木刀竹馬戲耍，稍有不慎是要死人的。老臣必須為殿下安危著想。這不是仗勢欺人，臣等要對得起朝廷和皇上?！?

王翱苦口婆心地勸道。

“鹽山公、景高公、喬松先生、柳都督，不妨先聽聽在下的意見，我們再進一步討論。”

王翱三人對視一眼，交流了眼神。既然愿意講道理，那就還有轉圜余地。

至于柳溥，他頂多跟著再說一句，“俺也一樣。”

“殿下請說！”王翱鄭重地說道。

“鹽山公、景高公、喬松先生，諸位，翼翔先生與楊壯士喬裝打扮，深入西江和左江諸州縣偵查，諸多緊要情況一一知悉。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確鑿無誤地驗證，安南黎氏通過思明州，暗地里支持南寧、潯州、大藤峽等地的瑤民作亂。

“沒錯，安南黎氏的諸多貨品，糧食、棉布、兵甲，順河而下，直抵思南州，再順江而下，直入南寧、潯州，散去各處。這是在下親眼所見?！?

文應龍在一旁附和道。

“閉嘴！”王翱指著他不客氣地呵斥道，“就是你慫恿生事，待會再收拾！”

文應龍像是吞了一噸的蒼蠅進肚子。

他覺得自己比竇娥家的那只鵝還要怨。明明是楊戩說漏嘴，殿下知道自己兩人去西江、左江實地偵查，然后追著打聽，問地非常地細致深入，問得自己恨不得再去偵查一回。

然后他突然提出，派遣一支精銳奇兵，奔襲思明州有沒有可能。

當時我也只是非常感興趣，跟殿下、楊戩，還有易千軍、趙焮等有實戰經驗的護衛校尉們一起討論。

純粹是學術研究，真得沒有想到過，殿下會要求親自帶人主持這次奔襲。

唉，真得是冤死我了！

文應龍在一旁唉聲嘆氣，朱見深繼續說著自己的意見。

“由此可見，不斬斷安南黎氏的暗地支持，西江地區瑤民作亂，無法根除。而斬斷安南黎氏的暗地支持，思明州這顆釘子必須拔除掉?！?

“只有拔除了這顆釘子，在安南黎氏的暗中支持暫停之際，我們抓住時機，或撫或剿，。對大部分瑤民分化瓦解、籠絡安撫，對少部分冥頑不靈者，雷霆打擊。這樣才能讓廣西長治久安?！?

“這個根本目標，鹽山公、景高公、喬松先生、柳都督，想必都贊同吧?！?

王翱等人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安南黎氏是瑤民作亂的幕后黑手，這一點還是這位殿下最先提出來的。

當初人家遠在京師，只是聽了幾句邸報，又趴在地圖上看了幾回，找廣西相關的縣志、游記看了幾本，了解了地理情況，然后就識破了這一點。

自己等人，當初聽到這個觀點，還將信將疑，等到文應龍和楊戩偵查到思明州的實情，這才信。

不管如何，人家能看破這一點，你就得佩服人家。

“思明州如此有恃無恐，主要是那里與梧州山重水遠，中間還有大藤峽，大軍無法開拔去那里。大軍去不了，只能用奇兵，以偷襲方式一舉拿下思明州，斬除安南黎氏勾結之人?！?

王翱等人默然了一會，又點了點頭。

人家說得有道理，總不能睜著眼睛說瞎話吧。王翱等人還是要臉面的。

“而在下提出此建議，是非常有把握的。因為目前我們三大有利條件。”

好嘛，你們看，殿下這是在乘勢追擊啊，居然還提出三大有利條件。

“首先，文先生和楊壯士已經摸清楚了梧州到思明州，一路上的關防、要隘等情況，我們一清二楚。但敵人卻不知道，還以為我們對這一路的情況，兩眼一抹黑。于是，成了敵明我暗，成就了奇襲的第一個利好條件。”

“第二，鹽山公被召回京，景高公接任兩廣總督，這是人所共知的事。思明州黃氏想必在梧州、廣州都有耳目，這個消息早就傳去思明州。”

“兩公交接，迎來送往，點驗倉庫，點校軍眾。少則三個月，多則半年，黃氏父子不用擔心梧州會有異動。他們放松警惕，我們就有機可乘?！?

“其三，鹽山公坐鎮梧州，綏靖廣西數年，地方肅清，西江、左右江暢通，商旅不絕，天南地北的商賈到處都是。本將軍帶來的三百軍校，都是生面孔，思明州的人不會認識他們。喬裝商旅，分批乘船，不會引起懷疑。”

“且除了文先生，我們還請到了陶縣丞?！?

順著朱見深的手，大家把目光轉向某處。陶魯在那個角落站起來，略帶尷尬地向眾人拱手作揖。

不瞞諸位，我是一頭霧水。前幾日才接到廣東布政司行文，調我去梧州，到兩廣總督衙門報道，而且限時甚急。

我交接完后，一路緊趕慢趕，還沒來得及喝口水，就被拉來參加這個會議，然后才知道討論的居然是奇襲思明州的重大軍情。

我腦子還是嗡嗡的。

朱見深繼續說道。

“陶縣丞是梧州府郁林州人，熟悉廣西情況。其族兄陶寬跟隨其父在交趾鳳山、諒江府*居住過，西江、左江往來十幾次，非常了解那一帶的情況。由他們做向導和參謀，如虎添翼。”

眾人靜默不語，唯獨柳溥一拍大腿，興奮道。

“勝券在握，那還等什么，弄他龜孫的！”

剛說完，柳溥看到王翱、馬昂、項忠盯著自己，惡狠狠的眼神像刀子一樣。

他咕嚕咽了一口口水，喏喏地說道：“俺也一樣?！?

*兩地屬于交趾承宣布政使司，陶魯之父陶成于永樂年間，曾任鳳山典史，諒江府教授。宣德三年，明軍撤離交趾，廢棄此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