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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者前言

伍德沃斯(又譯吳偉士,Robert Sessions Woodworth,1869—1962)是美國心理學早期歷史上最重要的代表人物之一,不僅與卡特爾(James Mc Keen Cattell,1860—1944)及桑代克(Edward Lee Thorndike,1874—1949)等人共同組成機能主義的哥倫比亞學派,而且對心理學作為專業學科的發展做出了多方面的重要貢獻。他出生于一個開明的普通牧師的家庭,像多數孩子一樣有一個歡樂的童年。少年時對未來充滿幻想,曾立志要成為天文學家,又幻想回歸自然做一個農場主,到中學畢業時想以音樂為職業。1887年入讀馬薩諸塞州的安默斯特學院,深受一位叫加曼(Charles Edward Garman,1850—1907)的哲學教授的影響。那時的哲學和心理學之間的界限很模糊,很多哲學教授的研究工作都包含著心理學,或者經由這種作為哲學的心理學走向后來作為一門獨立科學的心理學。從伍德沃斯此前的教育背景來看,他主要閱讀和學習了古典文學和數學,少許涉及歷史和現代文學,但幾乎沒有接觸過現代科學。于是,加曼教授引導他廣泛補習科學知識,以作為研習哲學或心理學的預備;伍德沃斯由此進入科學領域而有所收獲,乃至于在1891年大學畢業后,他去中學教了兩年數學和其他門類科學的課程,又去堪薩斯州的一個小規模的學院教授數學兩年。

在這些年間,伍德沃斯通過自學式的閱讀而了解到詹姆斯(William James,1842—1910)和霍爾(Granville Stanley Hall,1844—1924)以及他們的新心理學,特別是深受詹姆斯《心理學原理》的吸引和啟發。于是,在1895年,他追隨詹姆斯,來到哈佛大學攻讀碩士學位,并與桑代克同學。其間,他不僅跟隨詹姆斯學習普通心理學和病理心理學,并對心理學實驗有了初步的了解,同時跟隨羅伊斯(Josiah Royce,1855—1916)鉆研邏輯學,又受桑塔耶納(George Santayana,1863—1952)的影響而對倫理學發生興趣。兩年后碩士畢業時,伍德沃斯不能決定是往哲學的方向還是往心理學的方向發展。這時,詹姆斯正準備安排他到醫學院的生理學研究所做一年的助理工作,以接受系統的生理學訓練,并建議伍德沃斯,如果他想以心理學為專業,接受生理學訓練乃是必要的。就此,伍德沃斯向羅伊斯咨詢,并接受羅伊斯的意見,決定通過生理學的道路鉆研心理學。在哈佛大學醫學院,伍德沃斯以鮑迪奇(Henry Pickering Bowditch,1940—1911)為師,與坎農(Walter Bradford Cannon,1871—1945)同學,并對坎農關于內臟活動與情緒之間關系的研究工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1898年,卡特爾給伍德沃斯提供了一份為期一年的研究生獎學金。于是,伍德沃斯又來到哥倫比亞大學,追隨卡特爾攻讀博士學位。在此之前,他當然已經知道并熟悉卡特爾的工作;在卡特爾的工作中,對他尤其具有吸引力的,是關于客觀的定量測量以及用心理測驗來研究個別差異的科學理念。所以,伍德沃斯成名后承認,卡特爾是塑造他的心理學思想的最重要的影響力量之一。在哥倫比亞大學期間,伍德沃斯還深受人類學家鮑亞士(Franz Boas,1858—1942)的人類測量學及統計方法的影響,并深切地體會到人類學對于心理學的重要性。1899年,伍德沃斯完成博士論文《隨意運動的精確性》,主要討論在不同感覺機制的控制下運動反應的精確性問題,并特別強調要將反射弧作為一個統一的整體來加以研究,必須完整地從感覺刺激到肌肉反應的全過程來追蹤原因和結果之間的關系。簡而言之,他是以詹姆斯以來所形成的機能的觀點,來理解意識作為整體及其與它的輸入過程即感覺方面和它的輸出過程即運動或行為方面之間的關系的,這也是伍德沃斯后來形成他關于心理學的系統理解的出發點。同時,從伍德沃斯博士論文的主題和內容上,也可以看出他對生理學作為心理學基礎之重要性的信仰和態度。就其一般性質而言,他的博士論文屬于生理心理學的范疇。

博士畢業后,伍德沃斯繼續對生理學進行深入、系統的研究,研究主題涉及心臟、胃的運動、糖類的代謝作用、神經的電傳導、腦皮質的功能定位、反射活動等。至1902年,他在紐約市的哥倫比亞-貝盧伏醫學院任生理學講師三年,其間于1900年夏天短期訪問英國愛丁堡大學,與英國生理學家沙弗(Edward Schafer,1850—1935)進行合作研究。1902年,伍德沃斯受英國著名生理學家謝靈頓(Charles Scott Sherrington,1857—1952)的邀請赴利物浦大學生理學實驗室共事,并成為謝靈頓的研究助手。受到謝靈頓的邀請,這本身就是一項殊榮,因為謝靈頓可以說是當時全世界最著名的生理學家,這也反映了伍德沃斯在生理學方面的成就及其被認可的程度。一年后,謝靈頓甚至邀請伍德沃斯永久地留在他的實驗室,從實驗心理學和腦生理學相結合的角度開展研究工作,從而使伍德沃斯又一次面臨職業選擇的關口:接受謝靈頓的邀請,意味著伍德沃斯將成為一個生理學家而不是心理學家。恰在這時,卡特爾邀請伍德沃斯回哥倫比亞大學心理學系任講師。權衡之后,伍德沃斯還是決定回哥倫比亞大學,并在這里度過他充實而同樣富有成效的心理學家的一生。

至此,可以說伍德沃斯完成了他早年的求學生涯,而成為一個羽翼豐滿的職業心理學家。從他的求學過程,我們既可以看到一個心理學家若想在專業上取得成功所必須具備的寬廣的知識背景和開闊的學術視野,也可以看出伍德沃斯人格中凡事必認真的個人魅力。我們已經知道,除去青少年時期的職業幻想不說,伍德沃斯最初是為了實現他哲學的或心理學的職業追求,并作為實現這一職業追求之預備條件而鉆研科學的,卻在鉆研科學的過程中迷戀上數學,甚至一度想轉而以數學為專攻的領域;當他完成在哈佛大學的學業時,作為他深入研究哲學的結果,他又迷茫于究竟是以哲學還是以心理學為專攻的領域;他研究生理學,原本是要接受詹姆斯的意見作為專攻心理學之預備的,卻在生理學研究中鉆研得如此之深,乃至于就要成為一個著名的生理學家了。伍德沃斯人格中的這種魅力,足以成為一個典范:對一個心理學家來說,若沒有對知識或真理的執著追求的精神,是難以對心理學做出實質而真正有歷史意義的貢獻的。

伍德沃斯是一個興趣廣泛而又精力充沛的人。盡管如此,他還是發現,在哥倫比亞大學從事教學和研究工作是緊張的。那時,心理學尚不發達,師資亦有限,所以,伍德沃斯的教學任務是繁重的。就1930年以前的情況來說,除普通心理學是他每年必上的課程外,他還經常教授變態心理學、社會心理學、實驗心理學、心理測量與統計、心理學史以及心理學的問題與方法等課程,此外還有各種專題研討課,如運動、視覺、記憶、思維、動機等。只是到晚年,隨著心理學的發展及哥倫比亞大學心理學系師資力量的壯大,他才得以將自己的教學內容相對集中于實驗心理學、心理學流派及心理學進展等高級課程。除教學以外,他還必須協助卡特爾完成系務管理工作及指導學生的論文研究工作。也只有到晚年之后,隨著他自己學生的成長和成熟,他逐漸將行政管理方面的工作轉交給他的學生波芬伯格爾(Albert T.Poffenberger,1885—1977)而脫身。伍德沃斯坦承,這種繁重的教學和管理工作,是制約他自己在科學方面進行開創性研究工作的主要原因;他在科學方面的創造性主要是通過由他所指導的學生的研究工作體現出來的。確實,伍德沃斯作為心理學家在事業上的成就,主要是在教學及與教學密切相關的教材編寫方面,他編寫的多種教材不僅在哥倫比亞大學內部,而且在整個心理學界影響了幾代人。

由于伍德沃斯在生理心理學方面的造詣,耶魯大學的賴德(George Trumbull Ladd,1842—1921)邀請他合作修訂自己于1887年初版的《生理心理學》教科書,由伍德沃斯負責修訂有關生理學及生理心理學方面的內容,賴德自己負責修訂其中更富哲學味道的內容,并于1911年出版修訂版,改為賴德和伍德沃斯合著。按波林(Edwin G.Boring,1866—1968)的記述,這本書至1934年還是心理學內的標準教科書,足見其影響之廣泛和深遠。

1921年,作為講授普通心理學課程的結果之一,伍德沃斯出版普通心理學教科書《心理學》,至1947年出到第五版。同樣,作為講授心理學流派課程以及作為他自己關于心理學史研究和思考的結果,伍德沃斯又于1931年出版《現代心理學流派》一書,并于1948年全面修訂,出版第二版。在去世前不久,伍德沃斯還與他人合作,對這本書進行修訂,并在他去世后出版新的修訂版。

如果說上述這些著作都足夠成功,并給伍德沃斯帶來聲望和名譽的話,那么,他在1938年出版的《實驗心理學》更是他的“偉大著作”。作為教科書,《實驗心理學》不只是一部實驗指導手冊,同時也是塑造心理學的學科性質及其未來發展方向的一個里程碑,在心理學界被普遍地稱為“哥倫比亞的《圣經》”。雖然這本書正式出版于1938年,但它的雛形在1909年就已經存在,就是供學生作為教材使用的油印本,而且,這個油印本的內容還不斷地得到更新和充實。所以,從準備到正式出版,這本書花了整整30年的時間。造成這種狀況的最主要的原因,同樣是伍德沃斯凡事必認真的人格品質。他力求完美,盡可能涵蓋實驗心理學到“目前”為止所已經取得的全部進展和成就。但是,伍德沃斯客觀地指出:“同時實驗的文獻飛躍式地在增加,因此當我有一些進展時,我又總是落在后面更遠處?!?a href="#jz_1_15" id="jzyy_1_15">[1]當然,僅僅是內容的廣泛尚不足以決定一本書的成功和影響力,通過這些內容所體現的觀念甚至是更重要的。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伍德沃斯《實驗心理學》的成功及其擁有的影響力,主要不在于它的內容的廣泛,而在于它明確了“實驗”的觀念,提供了實驗心理學的基本術語,并為實驗心理學樹立了一個典范。在這本書中,伍德沃斯將“實驗”界定為:在保持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系統地操縱某一個條件,并觀察由對這一個條件的操縱而引起的整個研究過程的效果。他將被操縱的條件稱為自變量,將要對其效果加以觀察的變量稱為因變量,這兩個術語遂成為實驗心理學的標準術語而被一直保留下來。此后,實驗心理學基本上就是按照伍德沃斯所提供的范型得到進一步發展的。至1954年時,伍德沃斯與他的學生施洛斯貝格(Harold H.Schlosberg,1904—1964)合作修訂這本書,并發行第二版,使之繼續在實驗心理學中起著領航的作用。

像伍德沃斯這樣一個對心理學及其歷史產生如此廣泛而深遠影響的人,自然會在心理學界及整個科學界受到廣泛的認可和普遍的贊譽。他在1914年當選美國心理學會主席。1924年,他又當選為美國國家研究委員會(National Research Council)中人類學和心理學分會(Division of Anthropology and Psychology)的主席。1931年當選為社會科學研究委員會(Social Science Research Coun-cil)主席。此外,伍德沃斯一生還接受了包括他的母校安默斯特學院以及由他母親創立的伊利湖學院等多所院校的榮譽博士學位。他一生有過兩次退休的經歷,第一次是在1945年,但退休后,他繼續在哥倫比亞大學從事教學和研究工作,直到1958年89歲時第二次退休為止。

伍德沃斯于1962年7月4日在93歲高齡時去世。由于長壽的緣故,他的去世還帶有一層附加的歷史意義。我們知道,伍德沃斯是詹姆斯和卡特爾的學生。不僅如此,他還與馮特(Wilhelm Wundt,1832—1920)、霍爾、閔斯特伯格(Hugo Münsterberg,1863—1916)、屈爾佩(Oswald Külpe,1862—1915)、讓內(Pi-erre Marie Felix Janet,1859—1947)、皮爾遜(Karl Pearson,1857—1936)、艾賓浩斯(Hermann Ebbinghaus,1850—1909)等這些心理學初創時期的先輩人物有直接的聯系。至20世紀60年代時,不僅這些先輩人物都早已仙逝,而且,與這些先輩人物有過直接聯系的其他人也都已不在人世。所以,隨著伍德沃斯的逝世,心理學的新世界與舊世界在人事意義上的聯系徹底斷裂了。

這里翻譯的這本《動力心理學》,與上述著作相比,具有很大的特殊性和特別的重要性。這本書的內容,以伍德沃斯1916-1917年度應邀在美國自然史博物館面向公眾的講座為基礎,而不是以大學教科書的形式完成的,因此不受教科書形式的束縛而有更大的思想自由的空間。伍德沃斯利用這個機會整理并表達了他自己關于心理學的系統的觀點。為了整體理解伍德沃斯的系統的心理學觀點以及作為這個觀點的表達形式的《動力心理學》一書,就必須結合他所處的時代背景。關于這個背景,應該主要指出以下兩個方面。

關于第一個方面,為了方便起見,可以簡化為關于心理學研究對象的問題。眾所周知,在體系心理學的歷史背景中,伍德沃斯拒絕承認自己屬于任何一個學派而自稱為一個折中主義者。表面上看,他的折中主義態度表現為兼容并蓄地吸收各學派中他認為合理的成分,并試圖調和各學派之間的對立和矛盾,所以他“堅信心理學家彼此同意的論點超出了爭論的論點,他要尋求所有的人都能贊同的體系”[2]。但是,在實質上,他的折中主義態度,是他適應他所處的特定歷史時代的產物,這個歷史時代的占絕對優勢的動向,就是以華生(John B.Watson,1878—1958)為代表的行為主義的迅速發展,這個發展勢頭幾乎是任何個人的力量所難以遏制的。從這個背景來看,伍德沃斯的折中主義態度的理論動機之一,是以一種溫和的方式糾正心理學普遍地趨向于以華生為代表的極端行為主義的歷史趨勢,而主張在心理學作為行為科學中保持意識研究的合法性,從而與桑代克關于“行為”作為心理學基本范疇的理解是一致的。[3]如前面在討論他的博士論文的主題時所指出的那樣,他是從機能心理學與構造心理學相對立的角度,主張心理學應該開展對“行為”的研究,并在“意識”與“行為”相統一的意義上理解“意識”和“行為”及其相互關系。不僅如此,至1916年時,心理學的面貌已經發生了根本的改變。除傳統意識心理學內繼續存在機能心理學與構造心理學的爭論外,精神分析已經在美國心理學界得到廣泛傳播,特別是作為主流心理學發展趨勢的行為主義已經誕生并正在盛行。正是在這個背景中,伍德沃斯不僅從傳統意識心理學的方向出發,強調“行為”作為心理學研究對象的必要成分,而且還從行為主義的方向出發,強調“意識”作為心理學研究對象的合法性地位。這一切取決于伍德沃斯實事求是的思想品質。正是這種思想品質,決定了伍德沃斯對構造心理學、精神分析、行為主義等的批判態度,也是他追求“自由”的學術氛圍的內在根據。例如,他在自傳中指出:“我最討厭的是這樣一些人,他們裝腔作勢地發號施令,預先規定一個心理學家應該發現何種類型的研究結果,應該將自己圈定在何種限度之內——這些人最讓我惱恨,也是我最希望擺脫[其束縛]的。閔斯特伯格就是這樣一個人,他斷言,科學的心理學永遠不能正視實際生活;鐵欽納是這樣的一個人,他堅持認為,心理學的所有真實的發現,只能是感覺要素;華生是這樣的一個人,他聲明,必須放棄內?。鄯椒ǎ荩瑫r必須發現運動系統(及腺體)的活動[規律]?!?a href="#jz_1_18" id="jzyy_1_18">[4]這個自述,頗能反映伍德沃斯誠實的品性和他在真理問題上愛憎分明的立場。按伍德沃斯的學生波芬伯格爾的記述,伍德沃斯在1914年當選美國心理學會主席時的反應,也說明了他在真理問題上愛憎分明的立場。美國心理學會主席不僅是一個榮譽的象征,同時也是引導心理學發展方向的重要力量之一。所以,伍德沃斯在當選美國心理學會主席后說:“不管怎么說,我畢竟比華生至少早一年當選了!”[5]雙眼充滿著勝利的喜悅,并放射出希望的光芒?!秳恿π睦韺W》一書的基本主題,就是針對并批判以鐵欽納(Edward Bradford Titchener,1867—1927)為代表的純粹主觀的內省心理學和以華生為代表的純粹客觀的行為心理學,而主張關于意識和行為相統一的機能的觀點,同時引進動機的概念,來闡釋意識與行為及其相互關系的。

關于這個背景的第二個方面,正涉及動機或動力的概念。在西方心理學史中,動力心理學(dynamic psychology)這一名稱具有兩層含義。一是在廣義上指20世紀或更早時期以來在西方心理學史上長盛不衰的一種理論思潮或思想傾向,即試圖從動力或動機的角度來理解心理活動或行為表現的因果關系。這種含義的動力心理學,實質上與動機心理學同義,包括歷史上多種涉及動機問題研究的心理學體系,如麥獨孤(William McDougall,1871—1938)的策動心理學、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1856—1939)的精神分析理論、勒溫(Kurt Lewin,1890—1947)的場論、社會心理學中的認知失調理論、以馬斯洛(Abraham Harold Maslow,1908—1970)為代表的人本主義心理學等,當然也包括伍德沃斯的動力心理學。二是專指伍德沃斯的動力心理學思想,因為伍德沃斯明確地用“動力心理學”這個名稱來表達他的體系心理學思想。實際上,伍德沃斯對動機或動力問題的思考始于學生時代。在他與桑代克同學于哥倫比亞大學時,二人常在一起討論,其中主題之一就是動機問題,并立志要建立一種“動機學”(motivology)。從這個背景看,《動力心理學》可算是對他的這個早期志向的一個實現。

概而言之,這本書在關于行為的上述一般觀點的基礎上,提出了行為的兩個基本變量,即機制(mechanism)和驅力(drive),并認為,有了這兩個變量,就可以完滿地解釋全部行為現象。其中,機制是聯結的結構,亦即從刺激到反應的具體構造關系,它回答的是關于行為之“如何”的描述性問題;驅力是激活或推動機制的原動力,它回答的是關于行為之“為什么”的機能性問題。機制是驅力得以滿足的外在行為方式,驅力則是激發機制的內在條件。在這里,伍德沃斯指出:刺激并不是引起某一特殊反應的全部原因;有機體及其變化著的能量、有機體現在和過去的經驗等,也對行為反應起著決定性的作用。正是對這種決定作用的理解,構成伍德沃斯心理學思想的核心。

關于伍德沃斯對行為的機制與驅力及其關系的理解,他的學生海德布萊德(Edna Heidbreder,1890—1985)曾給出的一個形象的比喻說法,非常有助于說明伍德沃斯的思想,引述如下:“甚至象[像]裝有彈藥的炮這樣的機械,其動作也不是僅由刺激(啟動觸發器)決定的;炮的結構和它儲存的能量(藥粉),也必須考慮進去。人類有機體象[像]裝上彈藥的炮一樣,與啟動觸發器相應的刺激在引起動作時是必需的;但是動作的性質既決定于引起這種動作的刺激,也同樣決定于有機體本身的結構和條件?!?a href="#jz_1_20" id="jzyy_1_20">[6]

此外,伍德沃斯還從發展的角度討論了機制和驅力之間的關系,認為機制在被多次發動之后,也可以轉化為驅力。例如,一個優秀的工匠即使不再依賴于他的手藝來謀生,仍會繼續從事他的精彩作業;一個兒童練鋼琴,起初可能會由于害怕完不成作業受父母訓斥而產生心理緊張,并以此為動機,但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后,他練鋼琴的唯一理由,可能就是演奏本身已成為他的一種享受。伍德沃斯指出,在人類日常生活的很多領域內,習慣逐漸發展成為興趣,就是機制逐漸變成驅力的例證。正因為如此,即使在今天,無論是關于心理學的理論思考,還是對于我們的自我理解,本書依然值得我們認真鉆研,而不因時代的變遷失去經典價值。

全書共八章。第一章通論心理學思想史,并在這個線索中說明現代意義上的心理學作為一門實驗的經驗科學誕生的背景、條件、趨勢等。第二章在學理的意義上討論心理學的問題和方法,并在這個背景中引出作者自己系統的主張,即“動力心理學”體系,及其基本問題,即“機制”和“驅力”。第三、四兩章分別考察人類先天遺傳的能力和后天習得的能力,并以此為動力心理學提供一個關于人性存在的本體論基礎。第五、六兩章主要從發展的視角討論機制和驅力的形成及其關系。其中,第六章專門考察作為發展的特殊形式的創新性問題。第七、八兩章具體應用動力心理學的原理分別考察異常(或變態)行為和社會行為,并由此體現動力心理學作為體系的邏輯完備性和作為理論的實踐解釋力。

本書的翻譯,初稿是由當時在東北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英語語言文學專業攻讀碩士學位的高冰蓮女士完成的;其后,由我的博士生邢雷雷參照原文做了系統的校訂和修改;最后,由我潤色定稿。在此,對他們的付出和辛苦表示感謝。當然,文責須我來負。譯文中不當或錯誤處,敬請讀者賜教。

高申春

2016年10月30日


注釋

[1]武[伍]德沃斯,施洛斯貝格.實驗心理學.曹日昌,等譯.北京:科學出版社,1965:xiv.

[2]波林.實驗心理學史:下冊.高覺敷,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1:643.

[3]高申春.心靈的適應——機能心理學.濟南:山東教育出版社,2009.

[4]Woodworth R S.Autobiography of Robert S.Woodworth//Murchison C.History of psychology in autobiography:Vol.2.Worcester,MA:Clark University Press,1930:376.

[5]Poffenberger A T.Robert Sessions Woodworth:1869-1962.American Psycholo-gist,1962,75(4):684.

[6]舒爾茨.現代心理學史.楊力能,等譯.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1:1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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