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元代絲綢之路上的香料藥物流通及影響?

王早娟

元代從擁有地域的廣度上講,是較為可觀的,《元史》卷五十八《地理志》:

自封建變為郡縣,有天下者,漢、隋、唐、宋為盛,然幅員之廣,咸不逮元。漢梗于北狄,隋不能服東夷,唐患在西戎,宋患常在西北。若元,則起朔漠,并西域,平西夏,滅女真,臣高麗,定南詔,遂下江南,而天下為一,故其地北逾陰山,西極流沙,東盡遼左,南越海表。蓋漢東西九千三百二里,南北一萬三千三百六十八里,唐東西九千五百一十一里,南北一萬六千九百一十八里,元東南所至不下漢、唐,而西北則過之,有難以里數限者矣。

元代疆域的廣闊,打破了諸多前代絲綢之路上的壁壘,使東西陸上交通更加通暢。元代廣設驛路,為長途跋涉者提供了良好的物資補給,“于是往來之使,止則有館舍,頓則有供帳,饑則有飲食,而梯航畢達,海宇會同”(《元史·兵志·站赤》)。當時歐亞之間交通路線主要情況如下:

大致以察合臺汗國首府阿力麻里(今新疆霍城附近)為樞紐,東西段均各分為兩大干線。東段:一條由蒙古帝國都城哈喇和林(今外蒙鄂爾渾河上游一帶)西行越杭愛山、阿爾泰山抵烏倫古河上游,然后沿該河行至布倫托海,再轉西南到阿力麻里。一二九五年常德奉旨乘驛抵巴格達見旭烈兀,東段即走此路。另一條由元大都(今北京)西行,由寧夏過黃河入河西走廊;然后或由天山北道抵阿力麻里,或由天山南道入中亞阿姆河、錫爾河兩河地區。馬可·波羅由陸路來華,即走此路。西段:一條由阿力麻里,經塔拉思(今中亞江布爾城)取道咸海、里海以北,穿行康里、欽察草原抵伏爾加河下游的撒萊;再由此或西去東歐,或經克里米亞半島過黑海至君士坦丁堡,或經高加索到小亞細亞。[1]

元時綠洲絲綢之路的暢通使元人對西域的認識進一步增強。

元人所謂的色目人指的就是西域人,這一時期由于戰爭、貿易、地區政策等因素的影響,西域人比前代更多地選擇入住中原地區。同時,元人也更多地深入西域,了解西域,這從當時流傳資料中可略窺端倪。

元人中書令耶律楚材在元開國初年創作的《壬午西域河中游春十首》其七寫道:“四海從來皆兄弟,西行誰復嘆行程。”[2]表現出元人對待西域的態度,熟悉而友好的情感不言自明。耶律楚材元初隨軍西征,行程五六萬里,在西域地區生活了六七年,寫了關于西域的作品《西游錄》,對西域風土進行了簡要介紹。這一時期描寫西域風土人情的作品還有丘處機弟子李志常所撰《長春真人西游記》。1251年元憲宗蒙哥即位后,派其弟旭烈兀率領蒙古大軍進行第三次西征,元憲宗九年(1259),常德奉命西覲旭烈兀。常德從和林出發,經由天山北麓向西前往撒馬爾罕等地,往返14個月。1263年,劉郁執筆撰寫《西使記》,記錄了常德在當時綠洲絲綢之路上的見聞。

元代通過綠洲絲綢之路來華的外國人也留下了諸多文獻,多方面記載了這條道路在當時的情況。意大利人柏朗嘉賓(Jean de Plan Carpin,1182~1252)在1245年4月至1247年11月,以65歲高齡從法國里昂啟程,歷兩年半多的時間往返西歐和中亞,完成《柏朗嘉賓蒙古行紀》,這部行紀是以軍事目的寫就的,內容主要是對蒙古人的戰爭、武器等相關情況的記錄。法國人佛蘭德斯(Flanders)魯布魯克村的威廉(William of Rubruk)于1253~1255年在君士坦丁堡與蒙古草原之間往返,并撰成《魯布魯克東行紀》。其他相似作品有:駐波斯國孫丹尼牙城(Soltania)總主教約翰柯拉(John de Cora)于1330年寫成的《大可汗國記》;西班牙傳教士巴斯喀爾(Pascal)所撰《巴斯喀爾之信》;意大利佛羅倫薩的馬黎諾里(Marignolli,Giovanni dei)作為羅馬教皇使者,元末來華并寫就《馬黎諾里游記》;意大利威尼斯人馬可·波羅經陸路輾轉四年,于元世祖至元十二年(1275)到達元大都(今北京),在中國游歷十七年后,于公元1292年護送元公主嫁波斯伊兒汗國后從波斯返回歐洲,之后寫就《馬可·波羅游記》。以上作者皆親自行走于絲綢之路,所見為實,這些東西游記作品的大量出現,能夠反映出當時陸上絲綢之路繁華的基本狀況。

在這條道路上,行走著來自意大利、波蘭、君士坦丁堡以及阿拉伯、波斯等地的商人。元大都成為當時的貿易中心,來自意大利佛羅倫薩的裴哥羅梯(Pegolotti)寫于大約1340年的《通商指南》記載當時北京的情況:“尤以汗八里都城商務最盛。各國商賈輻輳于此,百貨云集。”[3]元代載入東方的物品主要是駝馬、珍寶、水晶、香料、藥物、玉器、文豹、獅虎等,而運往西方的物品則主要是絲綢、茶葉、瓷器、麝香、大黃、枸杞等。記載元代見聞的《魯布魯克東行紀》一文記載了僧侶用大黃湯給病人治病的情況。[4]

西域諸汗國與元之間的朝貢貿易中,藥物與駝馬、珍寶、水晶、玉器、文豹、獅虎等一起成為重要的朝貢物品。《元史·文宗本紀》記,1330年“諸王不賽因使者還西域,詔酬其所貢藥物價值”[5]。元時的西涼府即今甘肅武威,是絲綢之路上通向西方非常重要的河西走廊,麝香在這里是極為常見的,馬可·波羅所著《馬可·波羅游記》載:

在這個國家(西涼國)又出產最優良和價值高昂的麝香,生產這種麝香的動物,是一種名叫香獐的動物。它的皮毛和一種較大的鹿相似。尾和腳很像羚羊,但頭上不長角。它有四個突出的牙齒,長約七厘米,上下牙床各長兩個,細長色白,宛如象牙。就整體講,這是一種非常好看的動物。取麝香的方法是每當月圓之夜,這種香獐的臍部有一袋凝固的血塊,專門獵取麝香的人利用星月的清輝,割下這個皮囊,曬干。這樣美好的麝香,散發出來的香氣最為濃郁喜人。他們捕得大批的香獐,肉也相當可口。馬克?波羅曾把曬干的香獐頭和腳帶回威尼斯。[6]

《馬可·波羅游記》還記載了契丹省的一種酒,“是由米加上香料和藥材釀成的。這種飲料——或可稱為酒——十分芬芳甘醇,他們簡直認為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勝過它”[7]。這些記載都能夠表明當時綠洲絲綢之路沿線人們對別國香料藥物的濃厚興趣及交流情況。

道家醫藥在當時頗為有名,《長春真人西游記》卷上記載,丘處機曾于元太祖十七年(1222)夏在今印度庫士山中八魯灣遇到了在此避暑的元太祖,元太祖向丘處機詢問長生之藥事:“食次,問:‘真人遠來,有何長生之藥以資朕乎?’師曰:‘有衛生之道,而無長生之藥。’上嘉其誠實,設二帳于御幄之東以居焉。”[8]該書卷下又記,儉儉州(今外蒙古唐努烏梁海境內)出肉蓯蓉,表明丘處機師徒一路西行對沿途藥材生產情況的關注。

回族醫藥學是阿拉伯—伊斯蘭醫藥學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由于語言的變化,回族的歷史稱謂也在不斷變化,北魏時被稱為袁紇、烏護,隋時稱韋紇,唐時稱回紇、回鶻,元明時稱畏兀兒、回族,明朝后期稱維吾爾。綠洲絲綢之路的開辟將回紇的香料、醫藥和醫療技術傳入內地。

回紇醫藥發展歷史甚為悠久,新疆吐魯番發掘出西域高昌(高車)國干尸中,有的身上帶有丸狀藥物,有的腦部和腹部竟然有做過手術的痕跡。這些兩千多年前的干尸體現了當時回紇的醫藥發展及醫療水平。

唐代,蘇敬等人于唐顯慶初年編著的《新修本草》(亦稱《唐本草》)記載的844種藥物中有100多種回藥。五代時西域回紇人李珣編纂了《海藥本草》一書,李珣是居于四川的波斯商賈李蘇沙之后人,該書專門記述由海外傳入中國的藥物,共計120多種。公元730年,回紇名醫楠突從西域龜茲來到中原,他曾為揚州人鑒真和尚治療雙目。鑒真亦曾在揚州香藥市場的西域回紇店中買到“奇效丸”“多病藥”“豐心丹”等幾十種藥材和香料。

元時來華的西域人較多,他們帶來了大量西域地區的醫藥文獻。同時,由于蒙古西征軍隊的需要,一些伊斯蘭醫師跟隨軍隊被帶回,他們在骨科、眼病科以及腫毒的治療方面有著獨到之處。這種西域醫者來華的現象在元人王沂《老胡賣藥歌》中有所記載:“西域賈胡年八十,一生技能人不及。神農百草舊知名,久客江南是鄉邑。朝來街北暮街東,聞擲銅鈴競來集。師心已解工名術,療病何須說《難經》。……燈前酌酒醉婆娑,痼疾疲癃易得瘥。金絲膏藥熬較好,傷折近來人苦多。川船南通有新藥,海上奇方效如昨。眼中萬事不足論,流寓無如賈胡藥。”[9]

元代統治者較為看重西域藥物,設立了專門的回藥機構,中統四年(1263),頗通西域諸國語言及星歷、醫藥的愛薛掌西域星歷、醫藥二司。愛薛,拂林(今敘利亞)人,元初入華,是阿拉伯天文學家、醫學家,至元七年(1270)西域醫藥司改為廣惠司,秩正三品,仍由其執掌。元代還創辦京師回族醫藥院,由愛薛的妻子撒刺主持。愛薛曾為秘書監從國外搜集或個人編訂了總共23種回族醫藥書籍。

統治者的關注,是回紇醫藥及醫療技術東來的重要助推力,“回鶻健康藥物食品和醫療技術,不斷給中國醫學、醫藥市場增添了很多寶貴財富。在修增以后的《本草》等醫典中,我們可以隨處看到伊本·西拿等西域回鶻醫學家在自己的《醫典》中早已提出的很多醫方制藥、營養物品和中西分科等方面的內容,后來作為繼承西域回紇文化、醫學健康營養學的名人們——貫云石、魯明善、忽思慧、薩德彌實、安藏、沙剌班、答里麻等,為廣泛推廣和豐富中原醫學文化做出了共同努力”[10]

蒙元時期積極推行有利于市舶建設的政策,調整相關措施,并能夠積極有效地處理沿海邊防,為沿海物資貿易提供了良好的保障。因此,蒙元時期的海上貿易依然繁榮,尤其是福建泉州港口的繁華,在經歷宋、元兩朝經營后,堪比漢、唐時期的福州港口。

從國家政策方面來看,蒙古族南下之后,沿襲了自宋代以來在南方設立市舶司管理海上貿易的方法,并且不斷調整對市舶司的管理,以期尋求更加適合當時海上貿易發展需求的管理方法。《元史》載:

至元十四年,立市舶司一于泉州,令忙古領之。立市舶司三于慶元、上海、澉浦,令福建安撫使楊發督之。每歲招集舶商,于蕃邦博易珠翠香貨等物。及次年回帆,依例抽解,然后聽其貨賣。[11]

元世祖在至元十五年(1278)八月,又下令:

詔行中書省唆都、蒲壽庚等曰:“番國列居東南島嶼者,皆有慕義之心,可因番舶諸人宣布朕意,誠能來朝,朕將禮寵之,其往來互市,各從所欲。”[12]

這一詔令,進一步表明了自己對南方海上貿易的支持態度。在這樣的情況下,南海香料貿易繁榮,元代海陵(今江蘇泰州)人馬玉麟《海舶行送趙克和任市舶提舉》一詩寫道:

玉峰山前滄海濱,南風海舶來如云。大艘龍驤駕萬斛,小船星列羅秋汶。

舵樓撾鼓近沙浦,黃帽歌歌鳴健櫓。海口人家把酒迎,爭接前年富商賈。[13]

這是詩人對當時情況的記錄。考古發掘同樣證實了當時海上香料貿易的盛況,1973年在泉州灣發掘出一艘宋末元初回航的船只,船上香料重達四千七百余斤,香料種類包括胡椒、龍涎香、降真香、沉香、檀香、乳香等。元代香料是海上貿易往來的主要物品,在由元朝陳大震、呂桂孫撰寫,成書于元成宗大德八年(1304),集中記載廣州地方事宜的《大德南海志》中,列出的71種海路商品中香料就有36種。

元朝與印度半島海上貿易往來頻繁,元人船只裝載絲綢、金銀、藥材前往德里王國、馬拉巴王國、古者拉特王國等地換取胡椒、姜、肉桂皮等香料。印度的香料及藥材當時亦向西運輸至亞丁灣,再從亞丁灣運送到亞歷山大港,《馬可·波羅游記》中詳細記載了運輸的情況:

商人們在船到亞丁港后,將貨物卸下船,然后用駱駝向內地轉運,走三十日,到達尼羅河。再用一種叫作哲姆斯的小船裝載貨物,沿尼羅河運抵開羅,再從這里沿一條叫作加利齊恩的運河到達亞歷山大港。[14]

當時繁榮的海上貿易給亞丁灣帶來了可觀的收益:

亞丁的蘇丹(亞丁君主)向印度運來的商品以及從他的港口運出的商品征收關稅,從中取得了巨額財富,因為這個港口是那一帶最大的商品交易市場,也是一切商船來往的必需之所。[15]

元人商船還從東南亞地區的桑給巴爾島上換取象牙和龍涎香。元時大量香料通過海上絲綢之路輸入,元人宋本所撰《舶上謠送伯庸以番貨事奉使閩浙》之八有:“薰陸胡椒膃肭臍,明珠象齒駭雞犀。”[16]這充分表現出當時海路運輸的繁華。

元代通過海上絲綢之路傳入的香料數量也不在少數,上文提到《大德南海志》記錄了當時廣州地區通過南海的71種商品中香料就有36種。元時中國對胡椒的消費數量龐大,杭州市場上“每日上市的胡椒有四十三擔,而每擔重二百二十三磅”[17]。泉州港口的胡椒出口量在當時也非常大,而且利潤可觀,“精細貨物必須付該貨物總價的百分之三十作為運費,胡椒等需付百分之四十四,而檀香、藥材以及一般商品則需付百分之四十。據估算,他們的費用連同關稅和運費在內,總共占貨物價值的一半以上,然而就是剩余的這一半中,他們也有很大的利潤”。但這些貨物中僅有不到百分之一的胡椒被運往西方的亞歷山大港。[18]

除以上私人海外貿易外,元時亦有朝貢貿易。東南亞諸國多以香料藥物前來朝貢,其中來華最多的是安南國。安南國也稱交趾,位于今越南北部地區,該地主要出產阿魏、訶黎勒、郁金、朱砂等藥物以及沉香、檀香、降真香、香附子等香料。至元二十六年(1289),安南進貢的香料藥物名稱記載于元人徐善明的《天南行記》:“一蘇合香油盛用銀瓶三口(油共重一百六十三兩,瓶共重七十九兩),一白檀香二齊(共重十斤十五兩),一梅香檀五齊(七十斤),一甘麻然香一百斤,一草果十斤,一象牙二十扎,一犀角二十株。”[19]其他如占城、爪哇、真臘等地都曾入貢,元政府給這些國家朝貢來的使臣回贈的物品中也有香料藥物,《元史》卷二百九《安南傳》中記,中統四年(1263)十一月,“光昺遣楊安養充員外郎及內令武復桓、書舍阮求、中翼郎范舉等奉表入謝,帝賜來使玉帶、繒帛、藥餌、鞍轡有差”[20]

元代香料藥物被用在生活的各個方面,祭祀禮儀、飲食、計時、熏香居室、房屋建筑、喪葬等都可見到香料。元代外來香料對于普通百姓而言仍然是價格高昂的物品,元初人有詩:“薰陸番椒各有差,海南方物到貧家。自慚不及前人德,投我瓊琚報木瓜。”[21]但這也并不妨礙這些香料被人們喜愛追捧。

元代香料是皇族大型儀式中不可或缺之物。在所有皇族參與的慶祝新年的白色節日上,“行禮完畢后,大主教走到一個陳設富麗的法壇前,壇上有一塊紅牌,寫著大汗的御名,靠近牌位的地方有一個香爐焚著貢香。大主教以朝會眾人的名義,手捧香火,對著牌位和祭壇畢恭畢敬地敬禮。這時,每個人都必須跪在地上”[22]

元代,香木料依然是重要的建筑材料,皇宮建筑以及富貴人家家具制作的重要材料就是紫檀木。元皇宮內有一座修建精妙的紫檀殿,所用紫檀木料來自印度南部的馬八兒王國。除了用為建筑材料,香料木也被用來制作家具,元末明初陶宗儀《南村輟耕錄》中記元時春閣寢殿內的紫檀御榻是首次將紫檀木制成坐具的記錄。

蒙元時期香料藥物在飲食中的使用情況可見忽思慧成書于元文宗天歷三年(1330)的《飲膳正要》,忽思慧于元仁宗延祐年間(1314~1320)選任飲膳太醫一職,其書中所記是對之前元代宮廷飲食的總結。該書卷三“料物性味”部分載有:胡椒、小椒、良姜、茴香、蒔蘿、陳皮、草果、桂、姜黃、蓽撥、縮砂、蓽澄茄、甘草、芫荽子、干姜、生姜、五味子、苦豆、紅麹、黑子兒、馬思答吉(乳香)、咱夫蘭(藏紅花)、哈昔呢(阿魏)、穩展(阿魏樹根)、胭脂、梔子、蒲黃、回回青(扁青)等二十八種香料藥物。[23]

該書所載使用香料藥物的湯品、飲品主要有馬思答吉湯、苦豆湯、桂漿、桂沉漿、荔枝膏、梅子丸、五味子湯、人參湯、仙術湯、四和湯、茴香湯、橘皮醒酲湯等,餅類食物如蒔蘿角兒、黑子兒燒餅、橙香餅兒、牛髓膏子的制作也都需要添加香料。茶類的制作同樣添加香料,如卷二“諸般湯煎”中“香茶”的配料是:“白茶一袋,龍腦成片者三錢,百藥煎半錢,麝香二錢同研細,用香粳米熬成粥,和成劑,印做餅。”[24] 香料藥物用于釀酒、煮粥、服食等各方面知識在該書中都有詳細記載。這些記載集中體現了元人對香料藥物在食用方面的認識及使用情況。

元代進入中原地區的伊斯蘭教徒飲食具有鮮明特色,這種飲食的最大特點就在于大量使用來自西域的香料,明馬愈《馬氏日鈔》中記載:

回族茶飯中,自用西域香料,與中國不同。其拌俎醢,用馬思答吉,形類地榭,極香。考性味苦香無毒,去邪惡氣,溫中利膈,順氣止痛,生津解渴,令人口香。又有咱夫蘭,狀如紅花,味甘平無毒,主心憂郁,積氣悶不散,令人久食心喜。其煮物用合昔泥,云即阿魏,味辛溫無毒,主殺諸蟲,去臭氣,破癥瘕,下惡除邪解蠱毒。其淹物用穩展,味與阿魏同,云即阿魏根,味辛苦溫無毒,主殺蟲去臭,淹羊肉香味甚美。面中用回回豆子,狀如榛子,肉味,及香美磨細,和于面中,味香,去面毒。[25]

其中提到的香料有馬思答吉(乳香)、咱夫蘭(藏紅花)、合昔泥(阿魏)、穩展(阿魏樹根)等,這些香料大多是從中亞、西亞傳入。元時伊斯蘭教徒在中原地區聚集較多,所謂“元時回回遍天下”[26],伊斯蘭特有的飲食方式在元代飲食系統中頗具特色。

除以上各方面外,香料在元代還被用于計時。用香計時是古人的一種生活習慣,但用來放置計時香器的物件在元代時得到改進,元代天文學家郭守敬就曾經制出精巧的“柜香漏”和“屏風香漏”。元時出現了線香。除了瓷器香爐,元代還出現了琉璃香爐及三彩香爐,琉璃三彩龍鳳紋熏爐是元代香爐中的精品。這是香文化在元代進一步發展時在器物方面的表現。

元人在使用香料上也出現了新方法。元人龍輔《女紅余志》一書記有“生香屧”,這是一種非常特殊的鞋子,“無瑕屧墻之內,皆襯沉香,謂之生香屧”[27]。在鞋子的底部中空處放置沉香,取其香氣。前代僅有用香料熏香鞋子的記載,直接在鞋子中放置香料的鞋在前代尚未出現,是元人在香料藥物使用中的一個創舉。

元末時有關木乃伊的記載首見于漢文史料,陶宗儀《南村輟耕錄》“木乃伊”條記:

田地有年七八十歲老人,自愿舍身濟眾者,絕不飲食,惟澡身啖蜜。經月,便溺皆蜜,既死,國人殮以石棺,仍滿用蜜浸,鐫志歲月于棺蓋,瘞之。俟百年啟封,則蜜劑也。凡人損折肢體,食匕許,立愈。雖彼中亦不多得。俗日蜜人,番言木乃伊。[28]

這段記載一方面反映了當時木乃伊的形成方法,另一個方面也反映了元末時人們對域外治療跌打損傷特效藥的一種追尋。但這種特效藥似乎僅僅局限于傳說,到明代李時珍撰寫《本草綱目》時也僅僅是對《南村輟耕錄》所收材料的簡單轉引,李時珍在這則材料后寫道:“陶氏所載如此,不知果有否?姑附卷末,以俟博識。”[29]

(王早娟,西北大學中國文化中心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為宗教學、古代文學。)


? 陜西省教育廳科研計劃項目(17JK0725);陜西省社科基金項目(2017C004)。

[1] 蔣致潔《蒙元時期絲綢之路貿易新探》,《中國史研究》1991年第2期。

[2] 耶律楚材《湛然居士文集》卷五,商務印書館,1937年,第60頁。

[3] 張星烺編著《中西交通史料匯編》(第一冊),中華書局,2003年,第417頁。

[4] 耿昇、何高濟譯《柏朗嘉賓蒙古行紀/魯布魯克東行紀》,中華書局,1985年,第290頁。

[5] 宋濂《元史》卷三十五,“本紀”第三十五,中華書局,1976年,第792頁。

[6] 〔意〕馬可·波羅著,梁生智譯《馬可·波羅游記》,中國文史出版社,1998年,第83頁。

[7] 〔意〕馬可·波羅著,梁生智譯《馬可·波羅游記》,中國文史出版社,1998年,第140頁。

[8] 李志常著,黨寶海譯注《長春真人西游記》卷上,河北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70頁。

[9] 王沂《伊濱集》卷五,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10] 艾爾肯《傳入東方的回鶻醫學》,《中國民族報》2014年5月27日。

[11] 宋濂《元史》卷九十四,“志”第四十三,中華書局,1976年,第2401頁。

[12] 宋濂《元史》卷十,“本紀”第十,中華書局,1976年,第204頁。

[13] 馬玉麟《東皋先生詩集》卷二,江蘇古籍出版社,1988年,第16頁。

[14] 〔意〕馬可·波羅著,梁生智譯《馬可·波羅游記》,中國文史出版社,1998年,第260頁。

[15] 〔意〕馬可·波羅著,梁生智譯《馬可·波羅游記》,中國文史出版社,1998年,第260頁。

[16] 曹學佺《石倉歷代詩選》卷二百八十,清文淵閣《四庫全書》補配清文津閣《四庫全書》本。

[17] 〔意〕馬可·波羅著,梁生智譯《馬可·波羅游記》,中國文史出版社,1998年,第196頁。

[18] 同上注,第209頁。

[19] 陶宗儀《說郛》卷五十六,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20] 宋濂《元史》卷二百九,“列傳”第九十六“外夷二”《安南傳》,中華書局,1976年,第4635頁。

[21] 侯克中《艮齋詩集》卷十《楊招討送乳香胡椒答以木瓜煎戲贈》,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22] 〔意〕馬可·波羅著,梁生智譯《馬可·波羅游記》,中國文史出版社,1998年,第118頁。

[23] 忽思慧著,劉玉書點校《飲膳正要》,人民衛生出版社,1986年,第148~152頁。

[24] 同上注,第58頁。

[25] 馬愈《馬氏日抄》,煙霞小說本。

[26] 張廷玉《明史》卷三百三十二,“列傳”第二百二十,中華書局,1974年,第8598頁。

[27] 徐陵編,吳兆宜注《玉臺新詠箋注》卷七,中華書局,1999年,第290頁。

[28] 陶宗儀《南村輟耕錄》卷三,中華書局,2005年,第42頁。

[29] 李時珍著,劉衡如等校注《本草綱目》(下)卷五十二,華夏出版社,2009年,第1940頁。

主站蜘蛛池模板: 广安市| 镇赉县| 西乌珠穆沁旗| 漠河县| 鲁山县| 白沙| 灌南县| 桦南县| 临海市| 将乐县| 汝城县| 九龙县| 镇康县| 南华县| 吉木乃县| 安溪县| 桂东县| 黄石市| 平江县| 龙南县| 广平县| 揭西县| 佛山市| 沭阳县| 吉木萨尔县| 贺兰县| 红原县| 汤阴县| 疏附县| 横峰县| 城市| 麻江县| 庆元县| 尚志市| 宝应县| 修武县| 阆中市| 安吉县| 广东省| 会宁县| 舞钢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