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285)
寫作粗枝大葉的人首先由此招供,他本人并沒有給他的思想賦予很大的價值。因為,只有堅信我們思想的真實性與重要性,才能從中產生那種必需的熱情,以不倦的恒心來考慮思想最清晰、最優美、最有力的表現;——正如人們只把金銀容器用于圣物或異常珍貴的藝術一樣。古人以自己的文字表達自己的思想,使之永垂千古,因而獲得“古典作家”的光榮稱號,他們就是一絲不茍從事寫作的;的確,柏拉圖據說把他的《理想國》序言以不同方式改寫了七遍。——然而,德國人在其他民族面前一向以文體粗疏、衣冠不整著稱,這兩種潦草作風來源于同一個近乎民族性的根源。但是,正如衣冠不整暴露了對于所遇同伴的輕視,草率、粗疏、低劣的文體則證實了對于讀者的冒犯性的輕視,于是讀者有理由報之以相應不讀了。尤其可笑的是,一些書評家以最草率的雇用文人的風格批評別人的作品。看起來就像一個人穿著睡衣和拖鞋坐上了法庭。反之,《愛丁堡評論》和《學者報》[27]上的文章寫得多么精細?。〉?,正如我看見一個穿著邋遢的人,一開始就不愿同他交談一樣,如果我看見一本書,文體粗枝大葉,馬上就會把它拋在一邊。
直到近百年前為止,學者們都用拉丁文寫作,特別是在德國:在這種語文中,錯誤是一種恥辱;大多數學者甚至認真致力于把它寫得優美,而且很多人做到了。現在,他們擺脫了枷鎖,得到很大方便,可以用自己的母語寫作,那么應當指望他們至少熱心于以最高的準確性和盡可能的完美性來做到這一點。在法國,英國,意大利,情況正是這樣。但是,在德國,情況恰巧相反!那時,他們像雇用的奴仆一樣,把他們要說的話倉促涂抹出來,用語落進他們沒有洗過的臭嘴,沒有風格甚至沒有語法和邏輯可言:因為他們到處拿過去時代替完成時,拿第六格代替第二格,老用一個für代替其他前置詞,十之八九都用錯了,簡言之,他們干了我在上文略示一二的一切文風上的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