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284)
有一種文體上的錯誤,在當今每況愈下的文學狀況中,在忽視古代語言方面屢見不鮮,但它只有在德國才土生土長,那就是文體的主觀性。就是作者滿足于自己知道是什么意思以及想說什么,根本不關心讀者,讓他自己去摸索其中的底蘊。這樣寫作就仿佛進行一場獨白,其實卻應當是一場對白,這場對白還必須把話說得更清楚些,因為對方的發問是聽不見的。正因如此,文體不應當是主觀的,而應當是客觀的;為此必須把詞句安排得促使讀者確切思考作者所思考過的一切。但是,這種效果只有在下述情況下才可產生,即作者經常記住,思想是這樣遵循重力定律的,它從頭腦到紙面要比從紙面到頭腦容易得多,所以必須用一切可供支配的手段來幫助后一過程。如果這樣做了,文字就會純客觀地發生作用,恰如一幅完美的油畫;而主觀的文體發生作用,還不如墻上的斑痕更可靠,只有偶然由此引起想象的人才從這些斑痕看出圖形,而別人卻只見一片污漬而已。這里所說的區別涉及整個寫作方式,但常常只能個別地指證出來:例如,我剛才在一本新書上讀到這句話:“我沒有為增加現有書籍的數量而寫作。”這句話所說,恰巧與作者的意思相反,而且也是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