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流亡
- 歲月無聲:致“60后”不老的青春
- 梁林
- 6535字
- 2022-06-01 16:10:24
一個人的情商往往可以改變命運,尤其是在逆境之中。情商大概就是“與人為善”,讓和你在一起的人都感覺到舒適的能力吧。
轉眼兩年過去了,張管教與鳳云竟成了心照不宣的朋友。當他知道鳳云的傳奇往事后,對鳳云越發刮目相看。鳳云表現良好,經常受到表揚,諸如,“幫扶獄友先進個人”“勞動標兵”“改造積極分子”這些具有減刑獎勵的榮譽幾乎都被鳳云得到了。
可是在監獄的這兩年,鳳云更加思念自己離家時還在重病中的妻子,更牽掛他的三個兒子。家里托人寫信說,老大環在礦山參加工作了,還分了一間磚瓦房,好像還有了相好的女友。二兒子身體太弱,最讓人擔心。小兒子軍身體還行,只要能吃上飯就不會有太大問題。鳳云多想回一趟魂牽夢縈的老塘沿以解憂心啊。
“必須出去,必須回家,哪怕只是看一眼也好。”有一陣子,這個想法一度占領了鳳云的腦海。
后來有幾個獄友越獄跑掉了,好像也沒有全都被抓回來。見人心浮動,監獄明顯加強了看管,出工在外與收工回監舍的途中,都有人不間斷地在周圍警戒。
入獄第三年春末,張管教給轉來了鳳云的妻子病逝的口信,鳳云思鄉之情更甚了。從那個時候起,鳳云就開始琢磨著要不惜冒險回老塘沿一趟,但始終苦于沒有合適的機會。
三年最困難時期過后略有好轉,監獄即開始了改善伙食的工作。伙房需要增添人手的消息一傳開,大家立即躍躍欲試。誰都知道,伙房的勞動強度比工地要小得多,關鍵是或多或少能在嘴上占到點便宜。鳳云也想去伙房,但在他看來,伙房工作自由度相對較大,外出機會多,這才是對自己最大的誘惑。
監舍院內,張管教組織開會。
“最困難時期快要過去了,監獄伙食改善,伙房需要增添人手。老辦法,由大家推舉出表現良好,還能識字算賬的人優先考慮?!?
推舉會現場,大家自薦、推舉,眾說紛紜。
“經領導長期考察,鳳云工作認真負責、守紀律、念過書又會打算盤,就由他暫調去伙房擔任雜工和采買工作了?!苯浢裰魍扑],張管教定下了人選。
晚秋的一天,監舍伙房內。
“工地最重要的堤壩加固工作按時完成了,農場決定要加餐犒勞鼓勵一下。鳳云,你去會計那里支些錢做好準備,明天一早去集鎮多買些菜回來。”下午收工時張管教安排道。
第二天一早,鳳云挑著挑子,由一名背著長槍的獄警陪同著向集鎮出發了。
頭天晚上,鳳云就想到了借機逃跑這事兒,并準備伺機行事。他當然知道外出時逃跑屬于越獄行為,一旦失敗就是重罪。但是,那份越來越迫切的回鄉心情還是沖淡了他的恐懼。
臨近晌午,滿滿兩筐菜壓在鳳云肩頭上,沉甸甸的。兩人順著浩瀚蘆葦蕩間蒿草叢生的小路往回走。
“不急,晚上加餐來得及,你要是累了就歇歇。”獄警很和善,不時會同意鳳云放下挑子歇歇腳。
皖北農村大都很相似,田野里傳來老牛的低吼聲,那是鳳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仿佛就是老塘沿的親切呼喚。鳳云下了最后的決心——先跑出去再說。
恰巧獄警走進蘆葦叢背身準備小解。機不可失!鳳云把早已整理清楚的采購清單和剩余的錢款,連同半截鉛筆擺在了菜擔子上最顯眼的地方,轉身鉆進了熟悉的蘆葦蕩,輕易就甩開了跟隨的獄警。
鳳云蹚水過了一個小河汊,在對岸蘆葦叢里貓腰躲了起來。果然,那個獄警端槍也蹚水過來,搜索一番,鳴槍示警后也就返回去了。鳳云在淺水中一直躲到深夜,才敢出來一路向南狂奔。
“先去看看大兒子,交代他幾句。”
那個秋天的夜晚,月明星稀。鳳云順著大路疾行近百里,一路打聽著來到了礦山,直到第二天夜里,才找到位于工人村主街道的第一排紅磚平房。
“大,你出獄了?”環開門大為吃驚。
“環,別問了,你把家里能做干糧都給我做了。我要出去一段時間?!兵P云答非所問。
環把一摞子烙餅都捆好,又拿出僅有的十元錢。
“往后不要想著聯系我。你是長子,要多多照看家里,我若活著就會回家,若死了就在外邊了。千萬不要找我,更不能說我來過這里。記住,要是結了婚就早要孩子。有了人,家里就有希望?!?
鳳云背上干糧和環給的幾件衣服,趁著夜色出門,一路向西順著雷河大堤就來到了青龍山火車站,順著鐵路旁的小路向南疾行。
“只要能回一趟家,哪怕再被抓回去加刑槍斃也在所不惜。白天絕不能乘車,到固鎮車站就能找到回家的路了。”鳳云默念著,加快了腳底的步子。
鳳云一路狂奔,過澮河后直奔姚集,又過謝河直奔高莊……離老塘沿越來越近,還剩最后30里路了。鳳云把幾件衣服與干糧仔細藏在固鎮車站外的一個亂墳崗里,開始了回家的最后跋涉。
到了高莊,鳳云的心情既興奮又害怕。興奮的是,再走最后3里路就能回到他朝思暮想的老塘沿了;害怕的是,公安可能會在老塘沿正張網等他。
鳳云來到老塘東岸,借著月光已經能夠看見村頭那棵大棗樹了。鳳云的心劇烈地跳動了起來。踉蹌著腳步來到老塘邊,捧起老塘水就是一通酣飲,他從未有感覺過老塘水竟是那樣的甜。
與老宅隔水相望,鳳云淚眼迷離,那里有他用生命護衛的家人和他的牛棚以及過去所有的記憶。鳳云遠遠地望著,祈禱著。那一刻他居然祈望自家門能突然打開,從里面走出來哪怕是一只雞鴨也好。
秋風漸涼,他多想敲門而入啊,但他不能。
“我是個越獄的逃犯,家人知情不報就是窩藏包庇罪,也要蹲蹲子啊?!兵P云愣愣地想著,踉蹌著往自家祖墳走去。
“我犯了罪,蹲蹲子了,沒有照顧好家人。愧對祖宗,我從此流浪天涯,但我一定會回來的……”鳳云跪在父母墳前,愴然念叨著。
抹了一把眼淚,一路向東就踏上了數年的流亡路。
在固鎮火車站,鳳云爬上了一列北上拉煤的火車。
鳳云不知道火車開往何處,反正是火車停了他就下車搞水喝、搞吃的,然后回來繼續爬火車。原來那列火車開走了,他就再換一列,繼續往下走。
“走得越遠越好,絕不能連累家人?!兵P云想。
一晃半個多月過去了,他最后一次爬上的是一列拉木頭的長長的貨運列車。感覺又過去了幾天,破瓦罐子里沒有了一滴水,鳳云感到饑渴難忍。列車終于在爬一個陡坡時慢了下來,鳳云跳下車,因為他看見了鐵路邊水溝里清澈的水。
鳳云撲過去,一通牛飲,而列車早已不見了蹤影。
好在行囊是緊緊捆在自己身上的。鳳云猶豫片刻,壯著膽子沿著鐵軌向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揉揉眼睛,就看見了一個小車站,站牌上的字像蚯蚓一樣,反正不認識。鳳云小心翼翼地繞出車站,向人打聽,原來自己已經輾轉來到新疆地界了。
車站門口的布告欄里貼滿了公安的通緝布告。鳳云壯著膽過去看,都是罪大惡極的殺人犯和越獄犯的通緝令。鳳云這才放下心來,向站外的大路走去。
大概遠離了城市,天藍地闊,眼中牛羊成群,不遠處竟然還有低矮的磚房院落和零星的帳篷。公路上不時有軍車和警車呼嘯駛過,不過刺耳的警笛還是會讓鳳云心有余悸。
鳳云干脆下了大路,漫無目的地向荒野深處走去。
一路上遇見院舍就過去討些吃的,多數時候可以討到馕甚至還有牛羊肉。好在這里溪流密布,金黃色的樹林綿延不絕,渴了就喝溪水,累了就在樹林里休息一下。日出日落,又是幾天過去了。風中不時有零星的雪花飄落,鳳云裹了裹衣服,感覺天氣越來越冷了。
一天黃昏,鳳云翻過一道陡峭的山梁。他累壞了,找了棵大樹下和衣而臥,一覺睡了過去。等他醒來時,竟感覺身上輕飄飄的,渾身發燙。鳳云跌跌撞撞地下了山,經過山坳里一個大帳篷前的時候,兩腿一軟,就倒臥在了地上。
“媽媽快來!這里有個人!”鳳云聽到有個男孩在喊。
很快,有個女人從帳篷里出來。那女人顯然動了惻隱之心,和那個孩子扶起衣衫襤褸的鳳云進了帳篷。鳳云被安置在門后的一個小炕上,在溫暖久違的氣息里,鳳云躺下就睡著了。
鳳云迷迷糊糊中也不知睡了多久,終于醒了過來。
“醒了!媽媽,這個人醒了!”有兩個男孩大呼小叫著。
“看來這個人的命大,總算醒過來了。”婦人放下手里的活計走過來。
“這是哪兒,我怎么會在這里?”鳳云努力睜開眼睛。
“你可真夠嚇人的,睡了兩天兩夜了。你先別問這是哪里,看你也是個漢人吧?你是從哪里來的?”婦人端來一碗水,扶起鳳云。
“是你們救了我?!兵P云掙扎著坐起來,“實不相瞞,我姓梁,是從安徽流浪來的,我們那里很窮又遇上了大災年,活不下去了。我扒了一輛拉木材的火車,下來才聽說到了新疆石河子。一路流浪乞討,就到了這里了?!?
“梁大哥,我們都是漢人,你也真不易??!這里是天山南邊,離石河子火車站少說也有幾百里地呢,你就是一路走著來的???再往里走就要進山了,冬天山里風雪很大,你沒有住的地方,沒有糧食和牛羊,是不容易活命的。我看你還是養好身體就回去吧。”婦人聽了鳳云的經歷,懇切地建議道。
“大妹子也不是新疆本地人,你怎么來新疆了?”見婦人面善,鳳云關切地詢問道。
“我姓李,喊我‘水花’就行了。我老家是河南的,那里的日子也艱苦,常有水災。1956年響應國家號召來新疆支援農墾,那一次就來了幾萬人呢。這里地多人少,還算風調雨順,總比在家鄉生活得要好一些?!彼ń榻B道,“靠組織介紹,我嫁給了當地哈薩克族牧民。孩他爸去轉場了,每年冬季前都要把家里的牲畜轉往山下的冬季牧場,春天來了再轉回山里的牧場。過一段孩他爸轉場安頓好,就該回來接我們下山了,我一個人帶兩個兒子大強和小強住在山里也不安全,主要是常有狼出沒,也有偷盜犯結伙來偷轉場留下來的牛羊。盜匪一般不敢對有男人的家里動手,梁大哥安心養病,就一直待到孩他爸來接我們下山吧。我有時還真有點害怕,孩他爸回來可以給你多付些工錢的?!彼ㄕf完,靦腆一笑。
“多謝水花妹子!留下來幫忙沒啥問題,給工錢就是看不起人了。反正我也不知道到哪里去,如果你不嫌棄,我待在哪里都一樣。”鳳云想到自己無處可去,救命恩人需要自己幫忙,也就欣然同意了。
“梁大哥一定餓壞了吧?”水花關心地問道。
不等鳳云回答,水花就干練地忙活開了。她往火爐里添了幾把捆扎好的干柴,火焰立即升騰了起來。不一會兒,奶茶、牛羊肉和馕就端上了小飯桌,還有吃羊肉的一拃長的小刀。這是鳳云流浪以來吃得最豐盛也是最安心的一頓飯了。
真是個善良的女人,鳳云在心里默念著。
在水花的悉心照料下,幾天后鳳云的氣色大好。鳳云伸伸手臂,關節一陣亂響,他待不住了。
“水花妹子,我總不能樣吃飽了什么都不干,干閑著吧?”清晨,鳳云走出帳篷,來到正在忙碌的水花身邊。
“這些活兒,我一個人就夠了。你安心養好身體要緊?!彼ǚ畔率诸^捆扎柴草的工作轉頭告訴鳳云。
“我的身體沒事了。”鳳云看到院里牲口圈里還有幾頭牛和一群羊就閑不住了。他熟練地清理起了牛羊圈,先把牛羊糞鏟出圈外,再堆成一堆就像在老家時做得那樣,那是積肥,準備春耕施基肥的常規性工作。
“梁大哥,你不用費力把它們堆成堆的,直接把牛糞攤開在地上或者糊到帳篷上晾曬干就行了,冬季不好砍柴,就指望它們當過冬柴火的?!彼ń忉屨f。
“多可惜啊,這些上好的肥料春耕就能用上了。我看周圍有不少的樹林子,去弄些過冬的柴火應該沒有問題?!兵P云覺得可惜,沒有停下手中的活計。
鳳云言出必行,每天早晨清理晾曬完牛糞后,就徑直去周邊小樹林撿干柴。他模仿著水花儲存干柴的做法,把大塊的木材劈成小塊再在外層包裹捆扎一些干草或枯葉。半個月下來,帳篷前已經擺放了整齊得如小屋一樣的干柴堆了。
一日午后,在風雪間隙,太陽趁機探出頭來把陽光灑進院落。
“梁大哥,家里沒羊肉了,兩個孩子都急了。唉,我也不會殺羊,等殺羊的上門來不知要到猴年馬月了。如果等孩他爸回來再殺羊,孩子們非急瘋了不可。看來要請梁大哥幫忙了。”水花在圍裙上搓著手,對正在院里捆扎柴草的鳳云說。
“我來試試吧,我在家時也看人干過。你去牽羊,不能讓大強小強急壞了?!逼鋵崳P云只在老家集市上見過宰羊的營生,他自己除了宰過喬莊那頭牛,宰羊這活兒他還真沒有親手干過。
“梁伯伯真厲害,我們有手抓肉吃了!”大強小強歡呼跳躍。
羊很快牽了過來。鳳云不再猶豫,憑著記憶,他先把羊的四個蹄子捆扎住,準備好放血的刀和大盆。宰殺過程還算順利,在水花的幫助下,把羊鉤掛吊在帳篷邊的樹上即開始剝皮開膛破肚。接近尾聲時,院外不遠處小樹林里突然傳來幾聲凄厲的嗚嗚聲,接著就是大片的嗚嗚聲。
“不好,一定是林子里昨夜就來的狼群聞到羊的血腥味了。每個冬天,狼在深山里熬不住,都會成群結隊地下山禍害牧民的牲畜。這可怎么辦?。俊彼@慌地說。
“不怕,你帶孩子們先回屋。我用大棒守著門,不會有事。另外,你再把你家吃肉用的小刀都給我拿來?!兵P云極力安慰道。
“狼鉆進羊圈叼羊了!來了,來了!朝我家里來了!”正在門口玩耍的大強和小強發出驚慌的呼救聲。
鳳云疾呼一聲,抄著大棒就往院門口跑。
“給你刀子……”水花嚇得臉色煞白,把幾把小刀往鳳云手里一塞,也沖向院門口。
已經來不及了,兩個孩子嚇得愣在原地,那只健碩的頭狼已經撲向大強和小強。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頭狼張口高高躍起的瞬間,鳳云手中的一把小刀也飛了出去——
小刀如閃電利落地扎進頭狼的大嘴里,頭狼重重地摔在地上。其余幾匹狼張嘴齜牙,前仆后繼地撲了上來。鳳云抖擻精神,越戰越勇,刀無虛發,頃刻間已有四五匹狼在地上哀號。鳳云和水花趁機沖過去,抱起被嚇蒙的兩個孩子,沖回院子關緊院門。待水花和兩個孩子鉆進帳篷,鳳云手提大棒,守在帳篷門口。
狼群重新組織后,發瘋般地跳過柵欄向鳳云圍堵了過來。
一個皖北男人與一群紅眼餓狼的搏斗,在天山腳下開始了。
鳳云大棒翻飛,死戰不退,不時有沉悶的撞擊聲傳來,那是大棒橫掃在狼頭上才會發出的聲聲悶響。一會兒,鳳云四周已是哀號一片。鳳云自己的身上也到處都是抓痕,破碎的衣服下是流血的肌膚,貼身的裴翠玉佩也從領口滑落出來了。
群狼見無法取勝,退出院子,在院門口對峙著,準備著下一波攻擊。
“梁大哥你也進屋吧,損失些牲畜不要緊??彀涯侵粍兞似さ难蛉舆^去,狼就會散了?!彼〒牡靥匠鲱^來,提醒著這個渾身是血的玩命男人。
“我沒事,你看好孩子,晚上還要吃手抓狼肉呢!我在,狼就沒有便宜占!”鳳云大氣粗喘,頂天立地。
很快,狼群重新集結,發動了又一波攻擊。
這一次,人與狼都借助各自地形周旋著斗智斗勇,這一戰,從傍晚鏖戰到了天黑??赡苁抢莻円哺杏X到了再戰下去無望,也可能是水花急中生智,從帳篷里扔出來兩個熊熊燃燒的火把,讓損兵折將的狼群感覺到了無邊的恐懼。風又起雪又飄時,狼群嗚咽著嗅嗅地上的同伴,越過柵欄朝沙礫戈壁遁去了。
“水花,水花!我回來了,這是怎么了?”水花的丈夫葉丹轉場回來了。
火把下,葉丹體形健碩俊朗、濃眉大眼,隱隱的絡腮胡,腰間垂墜著一把帶鞘的短刀。
“該死的葉丹,你總算回來了?!彼ǔ鲩T一下子撲到丈夫懷里。
“他是誰?”葉丹初見手持大棒渾身是血的鳳云,右手向腰間的短刀摸去。
“葉丹不要犯渾,那是救了我們的恩人梁大哥,進來再說吧?!彼ㄖ?,脾氣暴躁的丈夫一定是誤解了。
兩個男人進了帳篷坐下,水花敘說了今天遭狼群圍攻的事兒。
“要不是梁大哥拼死相救,我們娘兒三個早喂狼了?!彼ㄆ怀陕暤卣f。
“梁大哥好身手,我數了數地上大小有十幾只狼呢!梁大哥這是拼了命了,剛才冒犯了,原諒葉丹有眼無珠啊?!甭犕晁@神未定的講述,葉丹面露欽佩之色,愧疚之情更濃了。
“水花妹子和你的兒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當以死為報!”鳳云真誠回應道。
“你也救了我一家,咱們有緣,我們扯平了,以后就都不要再客氣啦。水花,上肉上酒!我要認下梁大哥!”葉丹爽朗地大笑起來。
兩個男人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兄弟相稱,你來我往,其樂融融。
“大哥以后有什么想法?”葉丹端起酒碗問道。
“繼續漂吧,暫時是不能再回安徽老家了。”鳳云悲從心來。
“剛才聽水花說你會養牛,這太難得了!我看大哥哪也別去了,就留下來給我幫忙,我們兄弟合力,合適的時候我再分你一些牲口。你這么能干,再幫你娶個媳婦就在這里安家落戶算了,我還能多一家親戚呢?!比~丹殷切地道。
“我老家還有三個兒子呢,他們沒娘了。再說我還有一件大事沒辦,我出來時在我大的墳上磕頭說過的?!兵P云傷感地解釋說。
“大哥有什么要完成的大事?我們是兄弟,我幫你。”葉丹很好奇。
“既然兄弟坦誠相待,我也就不必再隱瞞什么了?!兵P云喝下一碗酒,從頭到尾講起了自己流亡的原因和經歷。
“大哥做得對?。∧腥瞬荒鼙H胰?,活在世上還有何用?新疆這里內地犯事流亡來的人很多,有犯流氓罪的,還有就是殺人犯,對這些人我們當地人很看不起。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有本事殺人就要有本事承擔。大哥你不一樣,為了村里人活命偷殺了一頭老牛犯了事,何況還發誓要加倍奉還。兄弟佩服!如若是我,殺十頭牛我都會干的。”葉丹聽罷,大呼鳳云是男人氣概。
“好吧,那我就留下來,但我分文不取?!兵P云答應留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