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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在新樓的三層,正在召開第二次遴選委員會。會議室里開著暖氣,給人的感覺十分舒適。

會議時間定在兩點鐘,以鵜飼醫學院長為首,東貞藏、今津、葉山、野坂等各位委員都已經到齊,只有委員長大河內遲遲未到。會場上有人在啜飲由事務員端來的茶水,有人在仔細地擦拭眼鏡,大家看似輕松自在,卻異常地少言寡語。東貞藏和今津打算支持菊川,鵜飼和葉山則打算力挺財前,可野坂卻對前兩者都不支持,暗暗地支持著第三候選人。因此,大河內的遲到使眾委員心中更加焦躁不安。會議室門被打開,又瘦又高的大河內走了進來。

“不好意思,讓各位久等啦!剛才在事務局耽擱了一會兒?!?

大河內右手抱著蓋有“密件”印章的文件袋坐下來,與第一次遴選委員會時相同,他坐在鵜飼和東貞藏之間,今津、葉山和野坂則坐在其正對面。

大河內表情嚴肅地說道:“現在召開第一外科繼任教授第二次遴選委員會。按照第一次會議關于以全國性視野選拔一流人才的結論,我們采取全國公開招聘的形式,以鵜飼醫學院長的名義向全國各大學寄發了推薦委托函。我首先報告招聘的結果?!?

他從文件袋里取出了名單。

“到十二月十日為止,推薦到本校的候選人是十名?,F在公布姓名:名古屋大學的矢田教授、千葉大學的橘副教授、東北大學的三上教授、三重大學的雨宮教授、洛北大學的曲直部副教授、金澤大學的菊川教授、廣島大學的今教授、岡山大學的梶谷教授、德島大學的葛西教授,以及本校的財前副教授?!?

大河內說完,又把記錄著這十名候選人學歷、工作經歷、科研經歷的履歷表及科研成果目錄的復印件,連同各自的推薦書分發給各位委員。

“哦,這些被推薦的人選都相當優秀??!能收到這么多的優秀候選人的推薦書,多虧有了委員會的努力呀!”

東貞藏目不轉睛地盯著資料,用幾分帶有禮節性的語調向眾人致謝。

大河內教授說道:“不,這是因為有東教授長期積累的學術業績和品德嘛!大家都希望能夠成為東教授的接班人呢!”

鵜飼接著說道:“是??!這全都是東教授的品德的感召力所致!像我這樣率性隨意的無德無才之輩,也就是自己手下的副教授肯來接任,實在難以聚集到這么多的人才呀!我實在太羨慕啦!”

在他這番討好的話語當中,隱含著對東教授不愿推薦自己手下副教授的嘲諷。

大河內像仙鶴般伸長脖子,環視在座的委員后說道:“現在馬上進入選拔程序。按照第一次遴選委員會確定的選拔標準,從學歷、工作經歷、科研業績和人品方面進行全面的考察,從大家的手頭材料所示的十名候選人中選出能夠勝任本校第一外科教授的三名候選人,作為最終候選人呈報教授會進行投票表決。所以,我們遴選委員責任十分重大。因此,我鄭重地請求各位委員,務必摒棄個人感情,要以學識、品德和實力為標準,以徹底的公正無私的態度進行選拔。”

大河內神情莊重地說完之后,各位委員煞有介事地點頭表示同意,然后將目光投向了手頭的資料。

“那么,現在開始進行選拔。首先,名古屋大學的矢田教授怎么樣啊?”

大河內話音剛落,整形外科的野坂教授立刻抬起棱角分明的下巴率先發言。

“矢田教授在甲狀腺癌等內分泌外科領域中確實非常有名,但他的年紀是不是偏大了些呀?矢田教授已經五十五歲,離退休年齡六十三歲只剩八年。這實在是有點兒勉強了吧?”

野坂在六名委員當中年紀最輕,所以聽上去好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年輕力壯。

婦產科的葉山教授也接著說道:“是?。《潭贪四陼r間做不成什么大事啊!如果擔任教授不超過十年以上的話,那教授也只是徒有虛名而已,搞不出什么值得長期保留的業績,所以雖然令人感到可惜,但從這方面考慮,還是請矢田教授退出吧!這樣一來,其他候選人就都是五十歲以下的少壯學者啦!”

“那就決定名古屋大學的矢田教授落選。接下來是千葉大學的橘副教授。橘副教授不愧是小山教授的門生,科研業績非常優秀。但是,他的研究課題是《腸閉塞的病態生理研究》和《術后的營養管理研究》等,我覺得有些平庸,學術氣息不夠濃厚。關于這一點,哪位愿意發表一下意見啊?”

大河內提出了基礎醫學教授特有的評論。

東貞藏也望著桌上的資料說道:“我也有同感啊!看到他的科研成果目錄,除了學位論文之外,光是在學會上發表的主要論文就有二十篇,業績相當優秀。不過,他所選擇的課題卻有些平庸,感覺就像營業醫師的水平,令人不敢恭維呀!”

其他委員也贊成這種看法,于是千葉大學的橘副教授也被排除了。

“接下來是東北大學的三上教授,怎么樣???”

大河內一提出第三個候選人的名字,葉山就發言了。

“聽說他以前曾經因為《慢性胃炎的外科治療研究》那篇論文出了洋相,學會對他的評價不是很好。關于這一點,我想請教第二外科今津教授的看法?!?

他向今津征求意見。

“我記得那是在一九五九年的日本外科學會研討會上,三上教授的演講題目是《關于慢性胃炎的胃部切除術的預后情況研究》。他認為百分之八十的患者預后情況良好,但大會主持人卻提出疑問:‘其他大學也曾針對慢性胃炎進行過胃部切除術,但很多患者在術后癥狀毫無改善,甚至有的表示比術前還要嚴重。作為一般性的傾向,很多研究都表明很難期待你報告的那種預后良好的結果。請你對這一點做出說明!’其他提問者更加尖銳地接連提問:‘你是不是為了拿出良好的成績而專選方便利用的病例呀?’‘你的患者現在還愿意繼續找你嗎?’三上教授在講臺上進退兩難,他語無倫次地堅持答辯,最后甚至不慎說出:‘今后我還會大量地篩選病例?!@句話引發全場爆笑。就連我在旁邊看著都感到既同情又好笑呢!”

今津說完,以大河內為首的各位委員都忍俊不禁。

“有人為了在學會上引人注目而急功近利,所以專選利于自己研究課題的病例,以求提升科研成果。但是,這是最為可惡的學者類型,無可爭辯地要被淘汰。這樣一來,范圍就縮小到七個人了。咱們繼續下一個吧!”

大河內說完,鵜飼開口說道:“我仔細地看了其他七個人的學歷、工作經歷和科研成果目錄,他們都實力相當,難分伯仲,所以在洛北大學系統有兩人,九州大學系統有兩人這種同系各有兩名候選人的情況下,就先按照每個系統一個候選人進行縮減怎么樣?哦,我并不是要局限于學閥派別,而是想提出一個選拔方式。”

大河內表情不悅地說道:“那簡直就像國會分配預算的方式了嘛!如果候選人足夠優秀的話,即使東都大學系統有兩個、洛北大學系統有三個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總而言之,我不贊成在選拔國立大學教授時采用那種分配預算的方式?!?

大河內語調冷淡地甩出這番話,現場的氣氛開始顯得有些尷尬。

“正如大河內教授所說,我們既不能從一開始就拘泥于每個系統分配一名候選人,又要盡可能地不使候選人集中在同一個系統,在這種考慮下從這七名候選人中繼續選拔,怎么樣呢?”

東貞藏站在大河內和鵜飼之間沉穩地打著圓場。

大河內瀏覽了手中的資料似乎有所斟酌,片刻之后說道:“那樣還可以吧!因為并沒有從一開始就那樣做,而且現在已經到了難分優劣的階段,所以就按東教授說的,請各位考慮盡可能不要讓候選人集中在同一系統,然繼續選拔吧!”

大河內沒有采用鵜飼所說的每個系統一個,而是強調了“考慮”的意味。

葉山說道:“這樣一來,洛北大學系統就是洛北大學腦神經外科的曲直部副教授和三重大學的雨宮教授了。不過,對這二位進行比較之后,還是應該推選洛北大學的曲直部副教授吧!”

“我也有同感?。f,三重大學的雨宮教授在洛北大學擔任副教授的時候,說好聽點兒是政治手腕高明,說難聽點兒就是個野心家。他的個性過于另類,跟教授之間的關系自然不好,因此沒有被推薦為教授候選人。像這樣的人物即使學術成就十分優秀,但作為引領浪速大學第一外科這個大家庭的教授,從人品上來看恐怕難以勝任。因此,我也跟葉山教授一樣,認為洛北大學系統應該留下曲直部副教授?!?

今津表情溫和地慢慢講述,表面上顯示出贊同葉山的意見,卻不忘舉出被淘汰者在政治手腕高明和個性另類這方面與財前五郎相同。葉山懊惱地扭開臉去。

大河內不容分說地下了結論:“確實如此,那種政治手腕高明的人物與其說不適合我們浪速大學,不如說他作為醫學家品行就有問題,所以也被淘汰了。”

鵜飼若無其事地說道:“好啦,這種爭論還是留到以后再說,繼續評選吧!接下來是九州大學的系統,要在廣島大學血管外科的今教授和岡山大學研究抗癌藥的梶谷教授當中選拔一個。我認為,還是應該留下廣島大學血管外科的今教授!關于這一點,與血管外科相關的整形外科的野坂教授意見如何呀?”

鵜飼一反常態地關照野坂。

“對呀!因為廣島大學的今教授在血管外科方面確實做得很出色嘛!他用雅各布森的手術顯微鏡進行過外徑二點六毫米到四點二毫米的血管縫合,可以說他對微細血管縫合法的研究頗深。當然,他還進行了改良,因此在血管縫合方面的成績突飛猛進。所以,我認為在學術成就方面,他比研究抗癌藥的岡山大學的梶谷教授更加優秀?!?

聽到野坂的比較說明,各位委員也都贊同他的意見。

大河內拿起手帕擦凈眼鏡上的霧氣,說道:“這樣一來,就只剩洛北大學的曲直部副教授、廣島大學的今教授、金澤大學的菊川教授、德島大學的葛西教授和本校的財前副教授這五名了。關于金澤大學的菊川教授,大家有什么意見?。俊?

會場上霎時間充滿了緊張感。這是因為在第一次遴選委員會之后,東貞藏不支持財前而推薦金澤大學的菊川的消息早已傳遍了全校。

鵜飼大聲咳嗽了一下,用充滿挖苦意味的語調說道:“哦?東都大學系統只推出金澤大學的菊川教授一個人,這是為了避免愚蠢的同門相爭做出的既慎重又有效的選擇呀!而且從我們手頭的學術研究經歷和成果目錄來看,詳盡完美得簡直不像是在一個月的期限之內趕出來的。想必很早就已經做好準備了吧?”

大河內皺起眉頭說道:“那跟選拔標準沒有任何關聯吧?我們只需討論菊川教授是否適任第一外科的繼任教授。關于這一點,我想聽聽同屬外科的今津教授的意見?!?

今津聽到后,回答道:“金澤大學的菊川教授一直專門研究心臟冠狀動脈功能不全的外科療法,他在冠狀動脈內膜切除手術中的手法之高超無人能比,還曾在日本外科學會總會上獲得過學會獎。我記得以前在美國心臟外科學會實施心肌梗死血管再通術時,日本能夠解答的只有菊川教授一人。菊川教授在國際上也享有盛名,他才四十三歲,可謂年富力強,從他沉穩謹慎的品格來看,我認為也很適合擔任我們浪速大學的教授。”

今津像是要加深評委們對菊川的印象,舉出了菊川獲得學會獎以及國際好評的具體實例,還談到了菊川的年齡和人品。大河內很認真地傾聽。

鵜飼說道:“今津,你這樣過度稱贊某位特定的候選人,是不是違反選拔規則了呀?”

“不,我這只是從同樣專攻外科領域的立場上,根據我所了解的事實進行說明而已?!苯窠蛑t恭地應答道。

大河內說道:“心臟病學是目前最具重要意義的學術領域,從今津教授的說明和我們手頭的科研成果目錄來看,菊川教授也確實是非常優秀的人物。因此,把菊川教授留下怎么樣啊?”

大河內這樣一說,鵜飼和葉山沒有任何可以強烈反對的理由,只能苦著臉表示贊同。

“那么,接下來對本校的財前副教授和德島大學的葛西教授進行評選。關于這兩人,各位有什么意見嗎?”

大河內剛說完,葉山就迫不及待地開口說道:“剛才把洛北大學系統和九州大學系統的兩名候選人各縮減為了一名。我認為也應該把浪速大學的財前副教授和同一系統的德島大學的葛西教授這兩名候選人縮減為一名。”

葉山說完,整形外科的野坂教授大驚失色,而東貞藏和今津的神情也出現了微妙的變化。剛才鵜飼之所以提議在同一系統有兩名候選人的情況下最好縮減到一名,或許就是看穿了野坂想推舉的候選人就是德島大學的葛西教授。

野坂把他那黝黑而棱角分明的面孔轉向葉山,說道:“葉山教授,選拔浪速大學繼任教授的時候,本校副教授自動成為候選人之一可以說是個原則。所以,此外再推舉一名浪速大學系統的候選人不是理所當然嗎?如果不這樣做的話,一旦本校的副教授成為候選人,那么本校系統的奈良、和歌山、德島等大學就不能推薦候選人了。這樣一來,今后本?;蛟S就再也沒有優秀的教授和副教授愿意轉任到這些學校去了。再說,德島大學的葛西教授是本校出身,專攻肺外科領域,在以胸膜外充填術治療肺結核以及通過外科手術治療肺癌等研究方面業績非凡,比其他四人相比,實力并不遜色。這一點誰都看得十分清楚吧?!?

野坂稍顯激動地說完之后,葉山好像看透了他的意圖。

“我理解你說這番話的心情,可是吧……”

葉山話沒說完,就被大河內制止了。

“財前副教授是本校的候選人,那德島大學的葛西教授就作為浪速大學系統推薦的候選人個別對待吧!這也正是從鵜飼院長平時所講的‘愛校之心’來考慮嘛!”

鵜飼平時總愛把“愛校之心”掛在嘴邊,所以大河內決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可是,大河內教授……”

鵜飼剛開口,大河內用不容分說的強烈語調說道:“那就這樣吧!在十名候選人當中留下洛北大學的曲直部副教授、廣島大學的今教授、金澤大學的菊川教授、浪速大學的財前副教授以及德島大學的葛西教授這五名?,F在休息三十分鐘。五點鐘開始繼續篩選出三名候選人?!?

各位委員喝著事務員端來的紅茶,開始抽煙聊天,氣氛十分融洽。但是,除了大河內之外的五位評委為了讓自己推薦的候選人在接下來的最終候選人選拔中勝出,都在心中謀劃著招數。

時鐘顯示五點鐘已到,遴選委員長大河內說:“現在我們要從剛才篩選后留下的五名候選人中再選出三名最終候選人。首先,廣島大學的今教授怎么樣?。俊?

整形外科的野坂教授開口道:“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今教授是血管外科學界的頂尖人物,他所進行的微細血管縫合完全是特殊研究,而且本校找不到專攻血管外科的人,所以我認為今教授是適合引進本校的人物之一。”

婦產科葉山教授也接著說道:“是??!東教授自己也說今教授的微細血管縫合研究十分出色,所以絕對不會有錯啦!”

剛才兩人雖然都想把今教授淘汰掉,可現在卻反過來積極推薦他。無論是支持財前的葉山還是強力推薦葛西的野坂,為了壓制被視為有力候選人的菊川,此時又都轉而推舉廣島大學的今教授。

第二外科的今津教授立刻插嘴道:“根據剛才野坂教授的說明,今教授通過改良雅各布森的外科顯微鏡手術方法,大幅度地提高了血管縫合的成果。但是,這里所說的改良實際上只是最早引進了雅各布森的技術吧?我也在外科學會上聽過那個人的報告,我覺得他現在的名聲就是靠那種方式建立起來的。而且我還聽說,九州大學第一外科的教授在兩年之后就要離任了,到時候他就會被召回去接任呢!”

“哦?這樣一來,即使把他引進本校擔任了教授,他也有可能在短短兩年之后返回母校任職。那么即使選中了他也沒什么意義。具有這種可能性的人還是排除了吧!”

既然委員長大河內這樣說,野坂和葉山也就無法再堅持下去了。

“那么,洛北大學的曲直部副教授怎么樣呢?”

大河內提出下一名候選人的名字,葉山又發言了。

“現在,洛北大學的腦神經外科在日本已經取得了數一數二的業績,作為那種環境中的副教授,他非常銳意進取,還被美國的大學聘為客座教授,是個活動范圍極廣的優秀人才?!?

葉山說完,野坂也跟著附和:“他的小腦腫瘤切除術技法極為精湛,另外在利用神經節切斷術治療三叉神經痛方面也經驗豐富!”

已經無法推薦今教授的野坂和葉山,為了淘汰菊川又在步調一致地強力推薦曲直部副教授了。

今津識破了他們的意圖,說道:“我查閱了手頭的科研成果目錄,發現他的研究論文似乎過于偏頗?!?

東貞藏立刻接著說道:“我也正想指出這一點。像《關于三叉神經痛原因的考察》《關于腦膿腫術后生存病例的后遺癥》等,這些研究題目確實過于偏向腦神經外科了。我認為這一點就是不宜引進曲直部副教授擔任第一外科主任教授的關鍵。”

鵜飼插言道:“你們二位都夠嚴苛的呀!只憑論文題目就做出如此斷言是否合適呢?委員長的看法如何呀?”

鵜飼把話頭拋向大河內,大河內聳起鷹鉤鼻子說道:“依我所見,我也覺得論文題目確實有失偏頗。不過,他的科研成果本身確實卓越超群,所以暫且保留下來,討論下一位候選人吧!關于金澤大學的菊川教授,各位有什么意見啊?”

評選繼續進行,今津發言道:“在上次的癌癥學會上,他應大會主席的提名做了特別發言,我想各位委員也都聽過了。從他的演講進行類推,也能感受到其思路令人耳目一新,另外他還具有其他候選人沒有的宏偉氣量?!?

鵜飼打斷了今津的話頭:“根據我所聽到的消息,菊川的性格缺陷過多。他個性孤僻,缺乏協調性,恐怕很難統領有五十多人的第一外科吧!”

“不過,那是學究型人物常有的傾向。作為一名學者,比起熱衷于社交和沽名釣譽的人,不愛社交的純粹學究派難道不是更好嗎?像我這樣,雖然沒有什么社交本領,不還是在努力地工作嗎?”

鵜飼聽到今津的回答,又說道:“那確實很不錯呀!不過,除此之外,我還聽說菊川候選人原先是東都大學船尾外科的講師,后來調任金澤大學,是船尾教授關照的人物。在推薦菊川候選人的背后,是不是存在著受到船尾教授操控的可能性呢?哦,如果這只是我自尋煩惱也就算了,可要果真如此的話,那我們浪速大學第一外科就很有可能成為東都大學擴大勢力的跳板啦!關于這一點,東教授怎么看呢?”鵜飼盯著東貞藏的面孔。

東貞藏穩重的表情略有變化,但他還是斬釘截鐵地說道:“這個問題真是莫名其妙呀!因為我從未想過菊川候選人的背后是否有船尾教授在操控的問題,所以沒有辦法回答你?!?

大河內也接著說道:“鵜飼教授剛才的提問顯得有些過分了吧!客觀來講,菊川候選人自身的研究業績確實出類拔萃,所以當然應該留下來。”

各位委員默默地點頭表示同意。

“那么,接下來就是關于本校的財前候選人……”

大河內剛開口,葉山就迫不及待地極力推薦:“關于財前候選人的情況,我想用不著專門討論了。他已經是胃部與食管吻合術方面的行家里手了,同時他發表了多達二十八篇有關癌癥外科治療的論文,而且他精湛的手術技能更是在整個醫學界都無人能比。況且他是本校的副教授,從這個立場來看,也理所當然應該將其作為最終候選人予以保留?!?

今津面有難色地說道:“是這樣嗎?從第二外科的立場上來看,我自認在工作方面及人品方面對他相當了解。不過,也再沒有像這個人那樣毀譽參半的人了。正因為如此,我認為我們有必要在這里仔細地討論討論?!?

野坂也贊同道:“我沒有異議?。√貏e是針對他的品格問題,進行下集中討論怎么樣?”

葉山一時不知該怎樣回答,鵜飼露出笑容說道:“大家對財前副教授似乎過于嚴厲啦!不過,本校副教授要作為最終候選人保留,這首先就是個原則嘛!因此,是否把他選拔為教授,我認為留待教授會投票表決較為妥當?!?

大河內沉思片刻說道:“從他是本校副教授這個意義上來講,只要沒有決定性的缺點,作為最終候選人保留應該算是個原則。因此我決定把財前候選人保留下來。那么最后請大家討論下德島大學的葛西候選人?!?

野坂探出身體說道:“眾所周知,葛西候選人從在本校擔任副教授時起,就一直在胸膜外填充術和肺癌外科治療的領域里堅持不懈地努力奮斗,目前在德島大學已取得卓越的科研業績。為了本校的發展,應該讓這樣的人才早日回到母校。而且從先后順序來講,他是財前候選人的前任副教授。特別是從他的人格方面來考量,我認為應該保留葛西候選人?!?

“真是那樣嗎?葛西候選人在本校擔任副教授時的評價未必很好吧?他倒確實是那種埋頭苦干的類型,不過有些笨手笨腳的,或者說手術刀法不夠利落。以我來看,他似乎并不具備優秀外科醫師必須具備的豐富想象力?!比~山反駁道。

野坂爭辯道:“那是因為你認識不足而產生的偏見嘛!其實,如果仔細閱覽最近的學會雜志,就能夠看到他這四五年來發表的新論文?!?

野坂簡直就是在指責葉山孤陋寡聞。葉山惱羞成怒,剛想反駁,卻被鵜飼制止了。

“咱們本校的教授之間就不要為本校出身的人爭論了,這方面還是請教東教授發表意見吧!葛西副教授也是受東教授指導過的人,為什么那樣優秀的副教授會被轉調到其他大學去呢?希望東教授對這方面做出說明?!?

東貞藏困惑不已地沉默片刻后說道:“我讓葛西轉調到德島大學去,是期望他能夠離開浪速大學這個溫室,可以在學術和人格方面更好地成長。看到現在的葛西,就知道他沒有辜負我的這些期望。因此,我希望他和本校的財前副教授都能成為最終候選人,讓他得到教授會投票表決的機會。”

東貞藏袒護葛西,并做出對他有利的發言,但其實他保留同樣出身于浪速大學的葛西,是為了借以分散因反對外聘教授而集中到財前身上的選票。而且,萬一最后必須對財前與菊川進行決選投票的話,屆時還必須得到野坂所掌握的選票。因此,這番發言也是為了給野坂留下好印象。

鵜飼好像敏感地看透了東貞藏的意圖,說道:“不過,我認為不必等到教授會最終表決,我們就可以……”

鵜飼還沒說完,大河內就給出了結論:“我認為葛西候選人和財前候選人應共同作為最終候選人留待教授會投票表決,就是對本校出身的這兩位候選人來說最為公平的方法。這樣的話,接下來就要從金澤大學的菊川候選人和洛北大學的曲直部副教授這兩個人中選出一位了,關于這一點……”

今津立即發言道:“我認為毫無疑問應該選擇菊川候選人。曲直部候選人的研究有過于偏頗的缺點,但菊川候選人就沒有這個問題。而且,從心臟外科是目前學術領域的主流來看,還是應該選擇菊川教授吧!”

“你這種說法有點兒奇怪?。∪绻f心臟外科是學術領域的主流的話,那么腦神經外科不也是目前具有重要意義的學術課題嗎?”

葉山像是在抓今津的話把子。

“不,我并不是說腦神經外科的重要性比不上心臟外科,而是說因為心臟外科是最年輕的學科,尚未開拓的課題很多,所以從一般的趨勢來看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而且,我們第二外科已經有了專攻腦神經外科的渡瀨副教授,近來他的科研業績進步顯著,所以沒有必要特意從外校引進,只需期待他的成長就足夠了。從這點來看,由于第一、第二外科都沒有人專攻心臟外科,所以此時需要專攻心臟外科的菊川候選人?!?

今津這樣說明,大河內也表示同意,說道:“是?。木C合外科的體制來看,缺乏優秀的心臟外科研究者是很大的不利因素,所以應該選擇菊川候選人。怎么樣???”

東貞藏、今津和野坂都表示贊成,就像在對剛才大河內保留了葛西報以回禮。

“既然五名委員中有三名表示贊成,那最終候選人就定為金澤大學的菊川教授、德島大學的葛西教授和本校的財前副教授這三名吧。各位沒有什么異議吧?”

大河內像仙鶴般扭動細長的脖子環視眾人,沒有任何人提出異議。經過長達五個多小時的評選,委員們臉上明顯地都浮現出疲勞的神色。

“那么,遴選委員會將把以上三名候選人推薦到教授會,盡快由事務長向各位教授通報,以期在預定日期舉行決選投票。有勞各位委員協助,我們得以嚴正、公平地進行了這次評選。我作為遴選委員長向各位表示深深的謝意?!?

大河內形式化地做了總結,東貞藏也跟著行禮。

財前五郎用淋浴沖洗掉沾在手腕和額頭上的血漬,隨即泡進浴缸里。他把全身泡在熱水里,感到剛做完十二指腸潰瘍手術的緊張感全被釋放。手術成功后那種得到解放的感覺漸漸充滿全身。但是,他的心底仍沉淀著積郁,因為他深深地掛慮著第二次遴選委員會的結果。

即使是在做手術的時候,他也不時地想到評選結果。不過,從手術刀伸向患部時起,他的注意力就轉移到手術刀的動作上了??墒鞘中g一完成,他就又開始擔心會議結果,甚至連自己都覺得自己太沒出息了。嘩啦一聲,水花四濺,他從浴缸里站起身來,在體毛濃密、肌肉發達的軀體上涂抹肥皂并用毛巾擦洗。眼看著毛發上沾滿了雪白的泡沫,他健壯的身軀被白色包裹得像雪人一般,只有那雙犀利的眼睛在鏡中炯炯發光。

突然,浴室門口傳來敲門聲。可是,門口明明還亮著“入浴中”的紅燈嘛!財前用不愉快的聲音回應。

“老師,我是佃……”

醫務長佃友博的聲音聽上去好像非常顧忌周圍似的,浴室的玻璃門被打開了。

“哦,是佃?。∧銇磉@種地方干什么?”

“老師,最終候選人確定啦!是老師、金澤大學的菊川教授和德島大學的葛西教授。我是想辦法從事務局那兒打聽到的,不會有錯!”

“是嗎?除菊川之外的另一個人果然是德島大學的葛西呀!真是不好對付??!”財前一字一句地說道。

“有鵜飼院長和葉山教授在場,居然也沒能把他敲掉啊!”

佃友博的不滿情緒表露無余,財前也差點兒跟著抱怨起來。

“據我估計,應該是東教授跟今津教授聯手,為了分散我的票源而伙同野坂教授推薦了葛西候選人。盡管如此,葛西候選人確實比菊川候選人更加麻煩。不管怎么說,他還是我的前任副教授呢!”

財前說完,想起了在自己還是助教時就當了副教授的葛西博司。他在八年前把副教授的位置讓給自己,轉調到德島大學去當教授了。針對菊川倒是可以采用反對外聘教授的正面攻擊法,但是,對于出身于本校而且是自己前輩的葛西卻沒有什么決勝的妙招。而且,如果轉調到地方院校的教授們為了自己的將來,而與校內同情葛西的人結伙的話,還有可能形成巨大的威脅。財前在蒙蒙蒸汽中感到心底油然涌起了不安的情緒。

財前五郎離開中央手術室的浴室,向佃友博交代如果術后患者情況有變就給財前婦產科診所打電話,隨即走出了附屬醫院。他攔下一輛出租車,在位于堂島中町的財前婦產科診所前下了車。他沒像平時那樣從正門進去,而是打開了后面住所的門廳。

“我岳父呢?還在坐診嗎?”

財前一邊登上門廳的地臺一邊打招呼,扎著束袖帶的老女傭驚訝地出來迎接。

“剛才休息了一會兒,可是有個住院患者突然說不舒服,他就去病房探視了?!?

“是嗎?那我就過去看看吧!”

財前沿著走廊來到診所,登上病房所在的二樓時,在走廊中段看到了財前又一。他在和服上套著白大褂,如同瀟灑的廚師一般。

“你怎么突然來啦?”

財前又一扭過海怪般油光發亮的禿頭問道,隨即把婦產科的內診器具交給護士,又拿起毛巾擦拭了下散發著消毒水氣味的雙手。

財前輕輕湊近并快速低聲地說道:“遴選委員會結束了,結果是前門拒虎,后門進狼!”

“哦?看來我們錯估了形勢呀!好吧,我馬上就下去。”

財前又一向護士交代了患者的注射用藥之后,下樓來到住所的里間客廳。

“那么,虎和狼是誰和誰呀?”

“一個是預料之中的金澤大學的菊川教授,另一個是德島大學的葛西教授?!必斍白屑毜卣f明了自己與葛西的關系,然后泄氣地說道,“真是碰到麻煩的對手啦!我先前就擔心可能出現這種狀況,一旦真的跟葛西前輩咬起來,再加上現任教授推薦的菊川候選人這種勁敵,我真有點兒手忙腳亂呀!”

“用不著慌張!肥料應該會發揮作用啦!”

“?。糠柿希俊?

“是??!為了你,我從前些日子就開始勤勞地‘施肥’,通過醫協的巖田在鵜飼院長那邊該給的都給了。還有那個叫鍋島什么的,就是總是穿著正裝像要參加紅白喜事的那個人,我也都打點好了。而且據巖田所說,每張選票還要準備五萬,所以我連這個都準備好了。你不必擔心啦!”

財前又一滿不在乎地把拉教授選票說得像買火車票一樣輕松。

“可是,爸爸,即便做好了那樣的準備……”

財前剛說到一半就被岳父打斷了。

“我明白,你是想說,只靠這些活動得不到教授的位置,對吧?但是,不管是虎是狼,只要撒錢就不怕降服不了。好啦,交給我就是了?!?

說完,他又像往常那樣喉嚨里發出“咕嚕咕嚕”的響聲。他喝了口茶,然后突然說道:“話說回來,那個叫什么的酒吧女人,你可不能不小心點兒呀!”

“???酒吧的……到底是誰這樣胡說八道?”財前立刻開始反駁。

“我這可不是指責你金屋藏嬌。不管是市議會議員選舉還是醫協選舉,一旦糾纏不清,到最后就會把男女關系當成攻擊對方的把柄,所以我是叫你留心點兒,別因為女人的事情被抓住話柄而陷入困境。金屋藏嬌只能帶來損失,絕對不會得到半點兒好處?。 ?

“可是,我并沒有……”

“好啦,那都是無所謂的事情啦!哎,葉山教授要來這兒出診了,你還是別跟他照面兒為好吧!手術結束之后,我會跟葉山先生好好地談一談,你就不必擔心啦!”

不知從何時開始,財前又一開始以委托手術為由接近鵜飼派的參謀、婦產科的葉山教授了,他想以手術酬金的形式支付高額的活動資金。財前已經讀出岳父的用意了。

“這就叫‘海怪派’招法,怎么樣,夠高明的吧?”

財前又一厚實的嘴唇上沾著唾沫,得意地笑著。但是,財前五郎的心頭卻掠過一絲疑問:這樣做會不會過猶不及呢?

在拉迪蓋酒吧最里面的包廂中,整形外科的野坂正在向皮膚科的乾教授和小兒科的河合教授講述當天召開遴選委員會的經過。

野坂喝光了杯中的加冰蘇打威士忌酒,探身說道:“如此這般,葛西可是在千鈞一發之際擠進去的呀!”

系著蝴蝶結、裝束瀟灑的皮膚科的乾教授說道:“那太好啦!其實,都怪野坂出現得太遲了,害得我們都有點兒悲觀了?!?

“這樣一來,喝酒也總算有點兒滋味啦!咱們先為突破遴選委員會這一關干杯吧!”

小兒科的河合教授又要了一杯加冰蘇打威士忌酒。乾教授和河合教授都比野坂年長,大概五十二三歲,呈現出壯年教授所特有的風貌。也正因如此,他們對倚仗鵜飼院長謀求教授職位的財前懷有強烈的反感。

野坂喝干了不知是第幾杯酒,進一步詳細地說道:“不管怎么講,財前有鵜飼、葉山的支持,而菊川有東和今津兩人支持,所以能夠作為最終候選人保留下來似乎理所當然。但是,這邊只有我一個人,想要在十名杰出的候選人中保住葛西,真是險象環生,令人緊張不已呀!”

“那樣的話,原先因為反對外聘教授而集中到財前身上的選票,由于同校出身的葛西的出現,就會被分散。如果搞得好的話,既反對外聘教授又反對財前的選票將直接流向葛西。這下鵜飼先生的血壓又該升高了吧!”皮膚科的乾教授無所顧忌地說道。

小兒科的河合教授也接茬兒說道:“果不其然??!這陣子反對外聘教授派的氣勢猛然高漲起來,咱們只需搭上反對外聘教授這條已經鋪好的軌道,巧妙地行動就可以啦!”

野坂深深地點頭同意,并一吐為快地說道:“是呀!咱們就趁這個機會好好地大干一場吧!我雖然也不愿意招惹鵜飼先生反感,但是對于財前那張臉我是看都不想看呢!”

乾教授也說:“財前那個人,稍微有點兒小才就自高自大,年紀輕輕就自以為是,太專橫跋扈了!即使在走廊上遇見,他對咱們這些前輩是什么態度呀?總晃著像職業摔跤手一樣的大塊頭,在走廊上橫行霸道。難道他走路的時候就不能稍微收斂一點兒嗎?我從奈良大學剛被召回母校的時候,最先感到扎眼的就是那家伙驕橫傲慢的架勢啦!就算是為了徹底敲打下他那盛氣凌人的本性,咱們也應該趁這個機會把他整到地方大學去,叫他嘗嘗坐冷板凳的滋味!”

乾教授原先在浪速大學當副教授,后來轉去浪速大學系統的奈良大學擔任教授,在時隔七年之后的前年才剛剛回到母校來。他對于財前不經過任何艱難困苦就平步青云地當上本校副教授感到特別不爽。

“不管怎么說最要緊的就是搶先敲定票源。不過,有確切把握的選票能拿到幾張呢?”乾教授問道。

野坂表情慎重地答道:“因為臨床組十六票加上基礎組十五票總計三十一票,所以咱們必須拿到半數十六票以上。不過還要充分考慮到,臨床組的選票無論如何都會被鵜飼包攬大半,而東教授也會憑他資深教授的面子收回幾票,所以咱們必須首先在臨床組拿到九票,另外七八票要從基礎組獲取。所幸率領基礎組的大河內教授態度嚴正中立,咱們擠進去的可能性還算是比較大吧!”

“但是,想從基礎組拿到七八票,是不是太困難啦?反正不管是鵜飼派還是東派,肯定也會盯住基礎組的選票,從他們那里挖票可不那么容易呀!”小兒科的河合憂心忡忡地說道。

野坂漲紅了微醺的面孔說道:“所以,這方面的工作就要委托乾教授啦!由曾經轉調到本系統的地方大學任職而現在回本校當教授的你出面,呼吁調到地方大學的人推薦葛西候選人。這樣一來,他們也會把這事兒當成自己將來的切身問題來考慮,進而從外部影響本校的教授們。你要以基礎組為重點做工作,因為基礎組中很多人都比較樸實,長期坐冷板凳,所以他們對于在地方坐冷板凳的孜孜不倦地搞科研的人容易產生共鳴和理解,因此他們會傾向于支持葛西吧!”

乾教授說道:“原來如此!這真是絕妙的心理戰啊!因為基礎組那伙人對臨床組那些小人得志、恣意張狂的教授和副教授們已經厭惡到意氣用事的程度了,而咱們就是要刺激他們的那種心理,對吧?而且,如果葛西候選人當選本校教授,就能讓那些去了地方院校的教授們感到還有奔頭,而且對積極為他們創造這種機遇的咱們三個也會表示更加強有力的支持,這樣咱們將來做起事來就更容易啦!”

野坂拍了一下乾教授的肩膀,語調強烈地說道:“就是這么回事兒嘛!咱們三人瞄準的目標,并不只是為了阻止財前、支持葛西,而是為了改善在鵜飼、大河內那些老年教授統治下漸漸老朽的醫學院體制,而作為其中的一個階段就必須讓葛西當上教授?!?

乾教授與河合附和道:“完全正確!作為本校的革新派團體,咱們必須趁這個機會推舉葛西大顯身手。從東教授明年三月離任之后開始的四年之內,像大河內教授、鵜飼院長那些老年教授也會接二連三地下臺,以后就是咱們少壯教授的時代了。正是因為這一點,咱們才必須通過阻止財前來爭取讓葛西當選,然后慢慢把咱們的勢力滲透到校內。這就是咱們在這次教授選舉中的目的所在?!?

不知不覺之間,野坂、乾和河合這三個臨床組教授為即將成為校內主流派而興奮起來,并且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們緊密地團結了起來,決定無論如何也要讓葛西當選教授。

東貞藏走進門廳,妻子政子十分稀罕地出來迎接。她接過皮包,繞到東貞藏身后,幫他脫下外套。

“今天回來這么晚呀!遴選委員會開得怎么樣啦?”

“啊,暫先保留了三名穩妥的最終候選人。”

東貞藏應聲走進起居室,政子從茶柜里取出茶具,捏了些綠茶放進古九谷茶壺里。

“當然啦,菊川先生那么優秀,要是不留作最終候選人就有點兒太不可思議了。那么,除了財前之外,還有一個是誰呀?”

“轉調到德島大學的葛西呀!就是在財前之前的副教授?!?

正往茶壺里倒開水的政子停下手來。

“哎呀,這可麻煩啦!菊川先生的兩個競爭對手偏偏都是你的副教授。不管是財前還是葛西,為了在你之后繼任教授職位,每年都帶著夫人來拜年,而且每逢節假日都會登門拜訪??上扇硕及酌罾?!呵呵呵!”

政子的笑聲中透著殘酷的回響。

“那有什么辦法呀?我又不是有意識地那樣做嘛!只怪他們還不具備勝任教授的學識和資質嘛!”

東貞藏像是要消除自己心中的歉疚似的說道。

“哎呀!那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呀?只不過是那兩人缺乏你所期望的本領而已嘛!話說回來,接下來就該開教授會投票表決了,你預估前景怎么樣???”政子美麗的雙眸緊緊地盯住東貞藏問道。

“嗯,在下午遴選委員會結束之后,晚上我也跟今津談論過這個問題。從現狀來分析,今天遴選委員會上表現出的各派勢力對比將會完全反映在票數上,我覺得菊川、財前、葛西應該是二比二比一的比例。但是,葛西是財前的前輩,人格方面也比較成熟,因此財前的票數很有可能會被分散。其實我把這方面的情況也計算到了,所以在葛西險些落選的緊急關頭極力舉薦,使他得以保留成為最終候選人。不過,我要在利用葛西分散財前票源的同時,通過活動來爭取基礎組那邊的選票。不管怎么樣,我覺得臨床組和基礎組加起來應該能拿到十七票?!?

“可是,事情真能按照你所想的那樣順利發展嗎?財前還有鵜飼院長撐腰呢!”

“是啊,問題就在這里呀!就算鵜飼是醫學院長,但只要大河內教授還在基礎組,他就無法輕易對基礎組下手。幸好我平時跟大河內教授關系更親近一些,而且大河內教授也公平地評價了菊川的業績,看樣子非常認同菊川,所以我讓今津去拜訪大河內教授,請求他支持菊川。只要大河內教授點頭,那么基礎組的選票就會流向菊川這邊啦!”

“聽你這樣一說,我就放心啦!那么,我也找個機會向大河內教授打聲招呼吧!就說到時候請多關照,可以吧?”

政子通過以往的經驗深信:在東貞藏陷入困境的時候,憑自己的才華和社交手段往往能使事態轉危為安。

“不,對于大河內教授來說,這類做法全都屬于禁忌。你要是在這種時候輕舉妄動,惹得大河內教授跟咱們故意找別扭的話,菊川可就一點兒希望都沒有了。你明白嗎?”東貞藏一反常態地嚴厲叮囑道,“那好,我要趕緊給菊川打電話?,F在已經過了十點鐘,菊川再怎么熱衷于搞科研也該從研究室回到家里了吧?”

東貞藏離開起居室,拿起走廊盡頭的電話撥號,馬上就接通了。

“啊,菊川,我是東啊!”

“哦,東老師嗎?您好……”

電話中傳出菊川語調平板而低沉的聲音。

“在今天的遴選委員會上,好不容易確定了三名最終候選人。你當然是其中之一,另一名是財前,還有一名是德島大學的葛西教授?。∑鋵崳@個葛西也是從我們研究室出去的人,所以我的處境變得非常微妙,但是不管怎樣,請你相信我吧!”東貞藏語調親切地說道。

“是,謝謝東老師對我多方關照。不過,您為我做那么多事情……”

菊川說到這里突然噤口不語了。

“不,我這也不只是為你個人,而是本著公平的原則為了本校的發展。因而我是從全國性的廣闊視野來考慮推薦你的。我會光明正大地支持你到最后!那好,我還要向東京的船尾報告這件事情,再見!”

東貞藏放下電話之后,才發現剛才都是自己一個人在說,而菊川幾乎沒怎么說話。他已經事先通知過菊川今天要舉行遴選委員會,可不知菊川是忘了還是對遴選結果并不怎么在意。不管怎么說,東貞藏對菊川過于沉默寡言的表現開始有些掛慮了。不過如果促成菊川繼任第一外科教授的話,就可以在離任之后也能有效地遙控第一外科,而且還可以把菊川作為自己女兒佐枝子的配偶進行掌控。想到這里,東貞藏眼睛里露出明快的笑意。他剛要離開電話,發現佐枝子站在自己背后。

“啊,是佐枝子呀!我剛才告訴菊川,他已經成為最終候選人啦!”東貞藏眉開眼笑地說道。

但是,佐枝子卻表情冷淡地說:“是這樣??!如果這真是父親和菊川先生所期望的結果的話,那就太好了……”

佐枝子用略帶責備的目光望向東貞藏,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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