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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扭曲的靈魂

四天后,萬梓星等十幾個未成年的伙伴,從拘留所被放了出來,而肖東權和劉運輝、劉利標他們卻一直杳無消息。

萬梓星一出來,長呼了一口氣。他感覺眼前一片茫然,沒有了賭場的工作,他一時竟不知何去何從。這時,他本想回去看一下父親,但他想起父親和繼母對他種種的冷漠,這個念頭一閃而過,馬上就打住了。他毫無目的地走在路上,突然他打個哈欠,一陣困感襲來,他此時感覺要即刻回屋去吸兩口再說。這么多天,他都不知怎樣熬過來的。

當他打開宿舍的門時,一陣難聞的臭味襲來,地上的垃圾有的發霉發臭。他似乎習慣了這種味道,幾只蒼蠅又朝他撲面而來。他顧不上這些,趕緊到劉運輝藏白粉的地方,找到剩余一些白粉,吸了幾口,感覺精神些。看到眼前的白粉所剩無幾,他發了一會兒呆,突然想起“小燕子”。對,找她去。以前聊天時和她開過玩笑說:“以后找機會來這里上班。”小燕子還說酒吧里長期招人呢!看來也只好如此了。

萬梓星在小燕子下班的路上,焦灼地等待著,直到那熟悉的身影出現,他快步迎了上去。小燕子看到萬梓星的出現也挺驚訝,不過她很快就鎮靜下來,問萬梓星:“聽說你們都給抓了,你怎么出來了?你是要那個嗎?”萬梓星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看到她身旁的同事,趕緊把小燕子拉到一邊,然后,吞吞吐吐地告訴來意。

小燕子格格笑了起來:“我以為什么事呢!那行啊!我們公司長期招工呢!尤其是像你這樣的人才啊!”

萬梓星摸了摸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你就別笑我了!”

“那行,你明天過來吧!我幫你引見引見。”

“激情之夜”酒吧辦公室里,李主管正翹起“二郎腿”,臉上露出微笑。他手上雖然拿著報紙,但眼睛卻不時瞄下桌面上的財務報表。他心想照這樣發展下去,很快就可以實現小車夢了。想到這他不由吹了幾聲口哨。“咚、咚、咚。”幾聲敲門聲打斷了他美好的想象。“進來。”他喊了一聲,然后,放下“二郎腿”看著徐徐打開的辦公室大門。他眼前一亮,原來是青春亮麗的林尼燕。

“李主管,萬梓星過來了。”林尼燕嬌滴滴地對瞇著雙眼看著她的李主管說。“哦,那叫他進來吧!”李主管丟下報紙,一雙色迷迷的眼睛仍不停在林尼燕身上移動。

“李主管好!”萬梓星今天穿了一條牛仔褲,一件黑色的上衣,顯得特別精神。李主管看著萬梓星那挺拔的身材、青春的臉龐、機靈的眼睛,不禁滿心歡喜,點了點頭。

萬梓星很快就成了“激情之夜”酒吧的客服經理。穿上一身制服的萬梓星,茫然地站在這以前經常光顧的酒吧大廳。那時他是這里的消費者,是上帝。圍在他身邊的鶯鶯燕燕,都是為了討好他而存在的。跟著輝哥風光無限,這間酒吧承載了他最輝煌的那段時光,如今卻這般光境,正在暗自神傷的時候。這時,胖胖的偉哥出現在萬梓星身邊,他一只手搭在萬梓星的肩膀上,不懷好意地說:“星哥,好久不見,我們現在也是同事了,以后要多多關照啊!”萬梓星轉過頭,看了看他,記得這人曾經因為倒酒時把酒灑到自己腳上而呵叱過他。萬梓星訕訕地笑了笑,點了點頭,心里卻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樣。

一個月過去了,萬梓星高興地從李主管那里拿到一個密封的工資袋。他趕緊找到一個偏僻位置,拆開一看,不禁傻眼了,只有一千元。他原想著把林尼燕的白粉錢結了,還可以買個禮物什么的給她。可這點工資就是交白粉錢也不夠啊!突然,他看到前面林尼燕似乎向他走來,他趕緊閃到旁邊的洗手間去了。整個晚上,他都有意地躲著她。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時間,萬梓星收拾好東西正準備溜走的時候,林尼燕卻突然出現在他面前說:“整天不見你,還以為你沒來上班呢!”萬梓星摸了摸頭皮,不好意思地說:“林姐,走,去附近大排檔喝兩杯吧!”

“你今天怎么啦?”林尼燕緊緊盯著萬梓星問。

“林姐,走吧!我們到那邊再聊。”他看了看旁邊的同事,趕緊拉了拉林尼燕的衣服說。看著他滿腹心事的樣子,林尼燕只好緊跟著去了大排檔。剛坐下,林尼燕便遞給他一支煙,萬梓星點著煙,猛吸了一口,又狠狠地吐了出來:“媽的,和我一起來的那個阿龍,工資居然比我拿得還多!”

林尼燕看著他,幽幽地說:“那你知道為什么人家比你工資多嗎?”

“他無非是對客人嬉皮笑臉,推銷的酒水多,客人點的小食多,人家叫他陪喝兩杯他就喝。”萬梓星不服氣地說。

“那就是啊!做我們這行有很多東西要學會放下,放下過去,放下面子,甚至要放下尊嚴。”

“可是,我看到客人那趾高氣揚的樣子,就不想搭理他們。”

“你又不是和他們談戀愛,你是要他們掏錢消費啊!你要從以前顧客是上帝的身份,盡快轉為服務員的身份。如果再這樣沒有業績,你說怎么過日子呢?甚至你吸粉的錢也不夠啊!”

萬梓星想起還欠她的白粉錢,只好嘆了一口氣,把頭深深地低了下去。兩人無語,只喝著悶酒,良久,才默默地離開。萬梓星深深感覺到了錢對他的重要性,林尼燕說得對,如果沒有了錢就活不下去,要面子又有何用呢,想到這他心里感到釋然。

華燈初上,“激情之夜”酒吧里照樣彩燈閃耀,勁歌熱舞。萬梓星正在各個包廂房里穿梭忙碌。

“萬經理,去哪?過來幫大爺倒杯酒。”胖麻子叫住了他。

“好咧!”他趕緊轉身拿起酒瓶,瞄了胖麻子一眼,準備倒酒。可是那一臉的麻子,黑里透紅從脖子上一直長到額頭上。他嚇得手一抖,酒溢了出來,灑在胖麻子的褲腿上。他心里一驚,趕緊賠著笑臉說:“對不起,對不起。”忙拿起紙幣幫胖麻子擦。胖麻子腳一伸,右腳踢到他的屁股上,兇狠狠地說:“媽的,你沒長眼嘛。”

“對不起,大哥。”萬梓星按捺住火氣,賠著笑臉說。

“對不起,值幾個錢,你要么做50個俯臥撐,要么把這三瓶酒喝了,否則我就投訴你。”“對,對。”包廂房里的其他人也哈哈大笑,紛紛附和著說。萬梓星想了想,喝了這些酒,后面還有要陪酒的就應酬不了,給他們一投訴,這個月好不容易掙的業績就會泡湯。他只好彎下腰,在地上使盡吃奶力氣做起俯臥撐。快堅持不住了,他停了一會兒又咬牙硬是堅持下去。胖麻子看著他那不標準甚至有點怪異的動作,哈哈大笑起來。萬梓星喘著大口的粗氣,抹了抹臉上的汗水,幫胖麻子又倒了一杯酒才出去。胖麻子嘿嘿冷笑說:“這才對嘛!來,兄弟們喝!”

“林姐,待會兒,幫我拿包好貨過來!”萬梓星笑吟吟地對林尼燕說。“好咧!”林尼燕一轉身的功夫就拿出一小包粉過來,她悄悄地把萬梓星拉到酒吧外面的一個角落里,把白粉塞給他。萬梓星則把一疊錢給了林尼燕。林尼燕接了過來,數了數,放進了口袋說:“看你這么高興,這個月的工資不錯吧!”

“嗯,還好!”

“所以,你管他們是老爺還是孫子。只要能賺到錢,我們就可以好好享受這些高檔貨,你說是不是?”

萬梓星點了點頭。他小心翼翼地打開包著的白粉,對“小燕子”說:“你也來嘗嘗吧!”小燕子接過白粉,打開袋子,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甲勾起一小撮粉遞到他面前。他興奮地用手指壓住一個鼻孔,用另一個鼻孔湊上去用力一吸,白粉瞬間由他的鼻腔直入大腦。他仰著頭,緩緩靠在墻上,嘴角露出一絲滿足的微笑。小燕子笑著,指著他嬌嗔道:“真沒用,才吸一口就夠了。”她又從袋子里勾起一小撮貨,對準自己鼻孔吸進去,一連打了三次冷顫后停下來。萬梓星驚奇地看著她。林尼燕告訴他,這是嗨的最高境界。兩人靠在墻上,萬梓星飄飄然傻笑著看她。她似乎被看得有點不好意思,低下了頭。萬梓星感覺有點暈暈的。他的臉與她離得很近,她的帶一點香味的氣息輕輕地飄進他的鼻子。看著她如此楚楚動人,他頭腦一陣陣發熱,再也把持不住,忍不住抱著她狂吻起來。

“小燕子”掙扎了幾下,也掙扎不開他那有力的雙臂,只好任由他親吻。他的雙手更加放肆起來,正想進一步動作,解開她上衣扣子時,林尼燕趕緊使勁地捏了一下他的后背,貼在他耳邊說:“我們在上班啊!等下主管會找我們的。”萬梓星聽了,心里一驚,才想起還要招呼客人呢!于是趕緊停了下來,訕訕地說:“我剛才頭好熱,沒控制住。”“走吧!趕緊上班去。”林尼燕嫣然一笑,并沒有絲毫責怪他的意思。他看著林尼燕邁著輕盈步子離去的倩影,不禁看呆了。

萬梓星時常變些法子,送“小燕子”一些小禮物,每次都讓“小燕子”十分歡喜。他知道“小燕子”喜歡有小熊圖案的東西,她的水杯、毛絨公仔、毛巾、拖鞋,就連睡衣也是有小熊圖案的。上班時,她說肚子餓了,萬梓星就偷偷地溜出去,到附近的大排檔,買來她最愛吃的牛肉串給她。這樣,林尼燕的心,慢慢地給他俘虜了。萬梓星不久就搬進了她的宿舍里,兩人合住了。

“老板,給我們兩杯牛奶。”林尼燕和萬梓星剛在西餐廳坐下,萬梓星便大聲對老板喊。隨后他神秘地從包里拿出一個鐵盒,放在她面前。這是一個包裝非常可愛、精致的盒子,盒面一個個小熊浮雕栩栩如生。他從口袋里拿出一把精致的鑰匙,對準鐵盒中間的小孔一扭,“咔噠”一聲,鐵盒打開了,那是滿滿地一盒體態、表情各異的小熊餅干,每一只小熊的服飾、動作都不相同,不同的顏色,不同的口味。她驚喜地看著這盒餅干,愛不釋手,做出一副流口水的吃貨模樣。萬梓星看著她,哈哈大笑。

寒風凜冽的冬天里,萬梓星會把雙手搓熱了,再握住“小燕子”的手,放進他的風衣口袋里。兩人走在大街上,路人都會紛紛投來羨慕、祝福的目光。他倆都以為找到了彼此生命中可以依靠的另一半。他們沉浸在幸福的愛情里,仿佛一切困難都不能夠分離他們。

在明亮的月色下,林尼燕溫柔地躺在萬梓星的懷里,向他訴說著上班時受到的委屈,萬梓星用手指憐惜地為她撥開擋在額前的發絲,用嘴唇輕輕吻去她眼角的淚痕。萬梓星暗暗發誓,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來保護自己懷里的林尼燕。

然而,他的雄心壯志在毒品作用后,便慢慢消褪了,讓萬梓星陷入尷尬的是,他現在連毒品錢也難以應付,更別說給“小燕子”其他的幸福了。起初,他還能借借同事的錢應付應付,這樣借東家拆西家也不能維持多久,籌毒資的壓力開始把倆人壓得喘不過氣來,開始為此而爭吵不休。

在酒吧里,萬梓星剛去廁所吸了“小燕子”剩下那一點點可憐的粉,意猶未盡。他去看了看包房,此時有剛買單的客人,說不定還能留下一點粉跡,他可以吸一點補補癮。可是今晚去幾個包房都一無所獲,他有點沮喪,眼神迷離地走出廂房,往舞池方向走去。

舞池中央,DJ正在賣力地打碟,動感的節奏震耳欲聾,炫目的燈光激情四射,讓人意亂神迷的煙霧從地上緩緩升起。熙熙攘攘的男女在舞池中瘋狂擺動著身體,揮發著酒精與汗水。萬梓星在旁邊也隨著音樂輕輕地搖擺著身軀,“小燕子”穿著越來越性感,一身艷紅色的吊帶短裙裝,領口開得略低,貼身的剪裁把她的玲瓏身段勾勒得凹凸有致,飽滿的酥胸在她晃動身軀的時候顯得呼之欲出。周圍的男士一個個都看得心猿意馬。在白粉的作用下,“小燕子”的眼神越發迷離和誘惑,擺動身體的幅度也越來越夸張和放肆。在她搖頭晃腦間,讓人分不清這個身段性感的女人,到底是天使,還是魔鬼?

這時,舞池中一個魁梧身材的禿頂男子獰笑著端著酒杯,出現在“小燕子”的面前,要她喝一杯,她不好拒絕,只好喝了。那男子淫笑著把一雙大手搭在她的腰間,要和她跳貼身舞蹈。“小燕子”知道這位號稱“豹哥”的人惹不起,只好勉強與他跳了起來。誰知豹哥的手越來越不規矩,在她身上亂摸,她一再忍住,豹哥卻越來越放肆,強行要吻“小燕子”。她用手擋了幾下也擋不住,正在難堪的時候,突然,不知從哪里揮來一拳,狠狠地打在豹哥右臉上,豹哥吃痛,趕緊放了“小燕子”。他用手捂著臉站在那里,沒想到有人居然夠膽對自己動手。當他看到怒氣騰騰的萬梓星,握著雙拳站在那里時,使用雙手推了一下萬梓星,然后厲聲質問:“她是你什么人?別多管閑事!”

萬梓星也不甘示弱,和他推搡起來,高聲說:“她是我女朋友,你干嘛動手動腳?”

“你女朋友又怎么樣?做舞女都是給人上的。”豹哥惡狠狠地說。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邊吵邊動起手來,兩人越打越激烈,任由“小燕子”在旁邊怎么喊,怎么拉,也無濟于事。倆人最后倒在地上,繼續廝打。眾人紛紛躲閃。

這時,一群保安沖了進來,七手八腳把兩人拉開,帶到了保安室。

舞場音樂繼續響起,像沒有什么事發生一樣。或許這樣的事,在酒吧里面是再平常不過的了。

“小燕子”在保安室外,待萬梓星出來后,便把萬梓星帶到工作間,關切地詢問傷得怎樣,并拿出紙巾,替他擦去臉上的血跡。萬梓星連忙搖了搖頭,說不礙事,只是一點皮外傷。小燕子低頭哭泣起來,萬梓星撫著她的肩膀,又拍拍她的背。倆人長時間陷入沉默中。

小燕子抬起頭,望著萬梓星說:“要不,我們都不要吸了,不要做這行了,我們去找其他工作吧!好不好?”萬梓星摸摸傷口,木然地望著墻角,痛苦地點了點頭。他感到眼前一片茫然,他也曾想和林尼燕過一個正常美滿的生活。他為此掙扎過,想擺脫毒品。然而,現在毒品已經成了他生活中重要的組成部分,控制他的一切,就像一條無形的枷鎖在牽引著他跌跌撞撞往黑暗走去,讓他完全失去了心智。

好一會兒,萬梓星拉起坐在地上的林尼燕,說:“我們回去吧!”

在宿舍,萬梓星毒癮提早襲來,他暗罵了一聲“見鬼。”不知是剛才沒吸夠,還是跟豹哥一番打斗,消耗太多體力所致,他覺得全身發冷,雙手發抖。他流著眼淚說:“親愛的,趕緊給我弄一點,我受不了,吸完這次我們再戒吧!”林尼燕似乎被萬梓星點燃了毒癮,也感覺渾身不舒服,趕緊從包里拿出白粉與萬梓星分享。他們又飄浮在毒海里吞云吐霧,早把剛才的諾言丟到九霄云外了。他倆對毒品的需求像發酵的面粉一樣不斷在心里膨脹。

噓,噓,噓,口哨聲在舞池此起彼落,林尼燕一身緊身緋色舞蹈服裝,像美麗的蝴蝶飛舞著,像婀娜多姿的柳條扭動著,讓人如癡如醉,引起一群群青年浪子口哨聲不斷,再次成為全場關注的焦點。

萬梓星抽空在旁邊欣賞著她的舞姿。他感到喜悅,也有深深地憂慮。他注意到小燕子脖子上一條金光閃閃的金項鏈。

萬梓星不露神色站在遠處,同時留意著她的一舉一動。這幾個月來,他看到她穿著打扮更加入時,特別是那幾個動輒上千元的手提包,靠她的工資、獎金是不可能消費的。這一直讓萬梓星心生疑慮,質問過幾次,她總是說用獎金買的。

此時,小燕子表演完舞蹈,按照以往的慣例,應是去后臺工作間換衣服推銷酒水。這時,萬梓星看到一個高大的男子,尾隨著她往后間走去。萬梓星緊隨在他們身后,看著他們進了工作間,萬梓星趕緊靠近門口,側著身,豎起耳朵聽起來。

小燕子嬌嗔地說:“虎哥,你怎么進來了?不是讓你把貨放在洗手盆下面嗎?”虎哥干笑了一聲說:“還不是想見見你嘛!順便把貨給你啊!”萬梓星再也聽不下去,血液上漲,攢足勁一腳把門踢開,沖上去揮拳就打虎哥。虎哥被突如其來的襲擊嚇了一跳,但很快就鎮定下來,也不甘示弱和萬梓星扭打在一起。

小燕子忙上前拉扯,可是又拉不開,急得在旁邊直跺腳,連聲喊:“你們別打了,再打,我就報警了。”

倆人抱著在地上翻來滾去,虎哥突然一個翻身把萬梓星壓在地上,雙手把萬梓星的脖子卡得死死的,萬梓星感到呼吸困難,雙手亂抓。虎哥正得意的時候,聽小燕子喊叫,不禁心里“咯噔”了一下,想著自己身上還帶有“貨”,于是趕緊從萬梓星身上爬了起來。

“他媽的,我們在商量事情,你沖進來干什么?”虎哥兇狠狠地說。

“你欺負我女朋友,我怎么不能進來?”萬梓星氣呼呼地說。

“誰欺負你女朋友了?我們在交貨,我不送貨你吃什么?”虎哥氣沖沖地說。

這時,林尼燕也在旁勸說萬梓星:“我們的貨就是從他那里拿的啊!你別想那么多了。”

緊接著,虎哥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粉,丟在萬梓星面前說:“媽的,沒有我,看你日子怎么過?”萬梓星一看那包白粉,就兩眼發光,一把抓在手上,任由虎哥說什么污言穢語,也不出聲了。林尼燕示意虎哥快走。他這才罵罵咧咧地走開。萬梓星拿著白粉趕緊去洗手間“追龍”去了,哪里還顧得上林尼燕?見此情景,她只好長嘆了一聲,默默地走開了。

萬梓星下班時去找林尼燕沒找著,只好一個人回到出租屋里,許久呆坐在椅子上。林尼燕上班時又不知去了哪里?萬梓星看著他們居住的出租房,房子里面隨處可見空空的礦泉水瓶、方便面袋子和快餐盒子,甚至有些腐爛的味道。臥室內雖然凌亂不堪,相反小燕子的化妝臺擺滿高級化妝品、名牌女包和香水。

萬梓星正在心煩意亂的時候,“砰”地一聲,小燕子關門聲把他驚醒過來。

“還沒睡啊!”小燕子丟下手提包,習慣地坐在沙發上,點燃一支香煙,悠然地望著萬梓星說。

她以為萬梓星會靠過來說幾句話,親熱親熱的,可是萬梓星頭也不抬。

小燕子心里很不爽快,說:“你今晚是不是嗨大了?干什么那么沖動呀?”

萬梓星沒好氣地說:“這要問你了,你自己做什么還不清楚嗎?”

小燕子提高了嗓門反問道:“我怎么了?”“你背著我和別的男人搞這個那個,你當我不知道?”此時,萬梓星把壓抑已久的憤怒全部爆發了出來。小燕子許久沒出聲,只是怔怔地看著萬梓星的眼睛,帶著一絲無奈,更多的卻是失望。她掐掉了煙頭,緩緩地吐了一口煙出來,冷笑了一聲,回應道:“那你有本事養我啊!這樣我就不用出去工作了。”

萬梓星臉漲得通紅,用手指著林尼燕說:“你真是臭不要臉,我早就知道你是怎么樣的人了。你看這些上千元的包是怎么來的,這些幾百元的化妝品又是怎么來的,你以為我不知道嗎?”萬梓星邊說邊把一個個包往地上扔。他感覺到作為一個男人的尊嚴被觸犯了。

林尼燕毫不示弱地站了起來,指著萬梓星吼了起來。“那你不說說,你平時吃的從哪來?那些粉是誰給你的?靠你那每月兩三千元工資,你吃得起嗎?”林尼燕徹底被激怒了。

她見萬梓星氣得咬牙切齒的樣子,似乎感覺到一種快感,她把壓抑的情緒都發泄出來。

“對我兇,那次,要不是我護著你,把你拉走,你現在就算不死也殘廢了!虎哥是這一帶的大哥大,現在你那肖大哥進牢里,誰還能罩著你,你就省點力氣吧!”小燕子繼續奚落萬梓星。

萬梓星再一次感覺自己的自尊受到了踐踏,他卻發不起火來。小燕子的一番話,讓他終于意識到兩個人在一起,是不可能“有情飲水飽”的,很多現實的問題,死死地扣住了他的脈門。他想起他們一起吃的、喝的、用的開銷,大部分來自林尼燕,如果光是靠兩人那點工資,是完全不夠的。更別說她那動輒數千元一套的化妝品,那個愛馬仕包。他用半年工資也買不起,而自己又不喜歡她的這種生活方式。他幡然醒悟了。突然,一股強烈的挫敗感涌上心頭,自己居然沒有能力去養一個女人。

毒品滋養的愛情,終會像毒品吸食瞬間帶來的快感一樣,來得快走的也快,這樣缺少現實襯托的感情像泡沫,既使開始的再美麗也會稍縱即逝。萬梓星逐漸認清了現實,沒有勇氣再爭吵下去。在林尼燕面前,他已經失去了作為一個男人的尊嚴。他像泄了氣的皮球,甚至不敢與她的眼神對視。

他們在冷靜的時候,也曾經有過美好的設想,去一個陌生的城市,過正常人的生活。可是,當毒癮發作時,他們又常把這些拋到九霄云外,在毒海中沉淪。

萬梓星不想再說什么。他簡單收拾著一些自己的東西,林尼燕沒有阻攔,只是紅著眼睛,默默地看著他做這一切。她的雙肩在微微發抖,可是她強忍住眼眶里打轉的淚珠,硬是沒讓眼淚流下來。

萬梓星拖著行李箱,走到門口,背對著她說:“對不起,照顧好自己吧!”他很想回頭再看看她,可是他終究沒有勇氣轉過頭。短暫的停頓后,隨著房門關上的聲音,林尼燕再也沒能忍住內心的悲傷,淚水奔流而出。一段初戀愛情故事,就這樣在殘酷的現實與無奈中戛然而止。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當人處于悲傷的情緒中時,全世界也都跟著悲傷起來了。萬梓星走在熟悉而又黑暗的街道上,他打量著左右兩邊的店鋪,月亮是彎曲的,似乎星星也在哭泣,霧水落了下來,飄在萬梓星的臉上,恍惚是星星的眼淚。街道上的街燈,似乎在睜著眼睛嘲笑著他。萬梓星感到前所未有的困境,他不知何去何從,他突然希望林尼燕能出來叫他回去。而一陣涼風吹來,讓他打了一個冷顫,他清醒過來,他知道和林尼燕之間,一切都過去了。他只好找一個旅館住下來,明天是什么樣子,他姑且什么都不想了,倒下來便睡著了。

萬梓星對本縣的酒吧比較熟悉,三天后,他就在城鄉結合地“帝豪酒吧”找到了客戶經理的工作。憑著以前的工作經驗,萬梓星在工作上得心應手,再也沒有以往的局促和緊張。現在,他似乎有一種解脫,又有一種深深的失落感。現在一切都要依靠他自己,光靠這份收入,就是加上獎金,也是無法應付他吸毒的開銷。他可以不吃飯,但不能沒有毒品,沒有毒品的時候,那種深入骨髓的癢已經讓他刻骨銘心。因此,萬梓星必須想辦法找到更多的錢,才能應付他的毒資。

夜里,萬梓星正在酒吧里無聊地吐著煙圈。眼睛漫無目的地巡視著酒桌上的客人,想看看有沒有可以服務的客戶。很快他便盯上了一張散臺,那里坐著一個衣著入時、脖子上掛著碩大的金項鏈的女士。她品著名貴的紅酒,看來氣質不凡。萬梓星心中暗喜,心想:“大魚來了!”他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表,走上前去。

萬梓星帶著陽光般燦爛的笑容,出現在這位優雅的女士面前,微微躬身,非常紳士地遞出自己的名片。

“您好,我是這間酒吧的客戶經理叫萬梓星。希望能為您服務!”

看著萬梓星陽光的笑容,她似乎被感染了,也露出笑容,那雙水汪汪的眼睛在萬梓星身上掃了一遍,點了點頭,示意萬梓星坐下來。萬梓星暗喜,靠近她左邊坐下來。因為他聽過說過女土左邊是缺少安全區域,從這個區域進行溝通更容易成功。女土拿出卡片遞給萬梓星,他恭恭敬敬地接過來仔細看了一眼。“新東縣溫州皮鞋批發總經理李春霞”萬梓星按捺住內心的高興,熱情地為她倒了一杯酒。然后,拿起酒杯,與李春霞碰上兩三杯后,兩人話題便多了起來。交談中,萬梓星得知,李春霞經營皮鞋,請了四個人打理。面對著比自己稍大幾歲的女人,萬梓星內心也有些抗拒,但他想如果不去努力,白粉的錢又不知從何而來。于是萬梓星使出渾身解數,哄她開心,對她表達了欽佩之情。甜言蜜語下,李春霞喝的酒也越來越多,萬梓星看著擺在桌上的酒瓶和零食,嘴角露出了笑容。

李春霞最近因為生意不順,加上與男友分手弄得心煩不已,才來酒吧喝兩杯。當然,這個幽默、風趣,又會逗人開心的陽光帥氣男孩陪在身邊聊聊天,確實讓她感到愉快,她需要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她聊起這座城市新鮮的事物,聊起了生意,聊起了生意上的一些人與事。

一個小時過去了,萬梓星見聊得差不多了,便告辭李春霞,去另一桌應酬。李春霞戀戀不舍地目送著萬梓星離去。

此后,萬梓星上班時都會先留意下每一桌的客人,他多么希望能見到李春霞。可是一連幾天,都讓他失望,李春霞并沒有出現在他的眼前。

“喂,李總,在忙嗎?我是萬梓星。”他拿起公共電話,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撥通了李春霞的辦公電話。

“哦,是你啊,萬經理,我正在卸貨呢!”電話那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萬梓星按捺住激動,接著說:“哦,李總,我今天休息,沒事做,我過去幫你卸貨吧!”“是嘛!你不累嗎?”“反正我也沒事!想鍛煉鍛煉下身體。”“哦!那好吧!”李春霞咯咯笑了一聲,歡喜地答應了。萬梓星按照卡片上的地址,搭了輛摩托車便過去了。李春霞撐著雨傘正在指揮工人卸貨,萬梓星二話不說,便卷起褲腳,幫忙搬起貨來。

一會兒功夫,汗水便濕透了萬梓星的上衣,露出充滿青春氣息的虎背熊腰。李春霞見狀,趕緊倒上一杯水給他,萬梓星喜滋滋地接過來,深情地望著她。李春霞似乎覺察到萬梓星的眼神,趕緊把頭扭向一邊。

萬梓星喝完水,把水杯還給她時,手有意無意地觸碰了她的手背。李春霞手一震,趕緊接過水杯,把手縮了回來。

忙了兩小時,終于忙完。李春霞拿出一百元給萬梓星,萬梓星說什么也不肯要,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飯也不肯吃就離開了,還說今后需要幫忙做點什么事的,叫他就是了。李春霞充滿感激地點了點頭。

李春霞看著萬梓星遠去的背影,臉上就被一種愉快微笑籠罩著。許久才把眼光從他背影移開,似乎在思考著什么,直到一個工人叫她結數,她才反應過來,用手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回到辦公室里忙碌起來。

萬梓星和李春霞的交往逐漸多了起來,李春霞越發信任他了。有時忙不過來,她就叫萬梓星過來看店,幫忙做點事。萬梓星每次看到李春霞那堆得小山似的貨,還有那鼓鼓的腰包,若有所思,做起事情勁頭挺足。

李春霞則時不時來酒吧點萬梓星服務,那一擲千金的豪氣,讓他臉上時刻堆滿了笑容,周到而妥帖地招待她。

萬梓星今天剛幫她搬完貨照例準備離開,這次她說什么也不讓他走,他只好在她店里坐下來。不久,李春霞在鄰近餐廳叫了四個菜,拿出一瓶珍藏已久的藥酒。“來,喝、喝、喝。”萬梓星眉頭緊鎖,滿懷心事的樣子,舉起酒杯。李春霞關切地問他:“你怎么啦!今天看你有點不對勁。”萬梓星嘆了一口氣,又舉起酒杯說:“來,喝一杯,我沒事。”“你沒事?看你這個樣子,還沒事?快點告訴我發生什么事了?”李春霞焦急地問。萬梓星見時機到了,便拿起拳頭捶了幾下額頭,帶著哭腔,自責地說:“我真沒用啊!母親病重,我連這點錢都拿不出啊!”“那你也不能借酒消愁啊!要想辦法解決問題啊!”李春霞關切地說。

萬梓星搖了搖頭。“沒法子了,我向幾個同事借錢,都沒借到,能有什么法子呢!我真是個混蛋啊!”萬梓星表情痛苦地說。

李春霞把椅子往萬梓星那邊挪了挪。焦急地問:“那你現在需要多少錢啊!”

萬梓星把頭深深地埋在雙臂中間,雙手把頭發抓得緊緊的,長時間沒有說話。

李春霞著急地扯了扯萬梓星的衣袖:“那你快說嘛!需要多少錢啊!”

“3000元。”萬梓星抬起頭輕聲地說,然后,用焦急而又充滿期待的眼神看著李春霞。

李春霞長舒了一口氣說:“3000元,我還是有的,我借給你吧!”

“真的,太感謝你啊!我媽媽終于有救了。”萬梓星興奮地瞪大眼睛,伸出雙手激動地抓著李春霞的手說。

萬梓星拿著厚厚一沓人民幣,他沒想到這錢也來得太容易了,他嘗到了騙錢的樂趣,心想,可以應付好長一段時間了。

從此,他越發賣力,想法子哄李春霞開心。他看到李春霞生意很忙,就放棄休息時間,去菜市場買菜,做好飯等她忙完一起吃飯。下雨天,萬梓星及時地把雨傘送到李春霞的店里,這些看起來生活中的毫不起眼的小節,讓李春霞徹底陷入了幸福的漩渦里。不久,萬梓星便搬進了李春霞的宿舍。

一個月后,萬梓星照例做好一桌豐盛的晚飯,等著李春霞回來,左等右等也不見她回來。正當萬梓星準備去店里接她時,李春霞拖著疲倦的身軀回來了。她一進門,萬梓星就體貼地遞上拖鞋,把李春霞的手提包掛好,讓她坐在沙發上好好休息會兒。不一會,就上了一桌好菜,李春霞瞬間滿臉笑容,抱著萬梓星親了一口,她頓時覺得一天的疲倦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看到李春霞心情太好,萬梓星抓住機會說:“阿霞,你這樣工作也太累了,我想為你分擔責任。”

李春霞開心地笑了笑說:“好啊!你想怎么分擔呢!”

“我想和人合伙做點生意。”

李春霞開心地笑了笑:“你終于有長進了,這樣長期在酒吧做,也不是辦法。那你說說,你想做什么呢?”

“現在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對生活環境也有了更高的要求,花苗農場的銷量直線上升,花卉盆景也持續升溫,需要采購的群體越來越多。我想開個花木場,到時每天又可以送自種的花給你,豈不是更好?”萬梓星說得頭頭是道。

李春霞笑了笑說:“弄個花圃農場好是好,但是要有技術和銷路,否則很容易虧損的。”萬梓星拍著胸脯說:“這你放心,我們都經過了市場的調研,現在酒吧開晚會喜歡送花給歌手,與女朋友拍拖要送花。新裝修的辦公室、家居,擺放吸收甲醛的盆景品種,有的要圖吉利、講風水,都喜歡擺盆景,市場的銷路還是很可觀的,保守估計一個月也有上萬元的利潤呢!”聽著萬梓星繪聲繪色地描繪著這個美好的藍圖,李春霞心動了。她說:“那你估計要投入多大的成本?”

“經過我們精心的預算,租地,請技術人員培育花苗等,首期投資要20萬元。我和一個朋友合伙一起干,這樣每個人出10萬元,一年后應該就會有利潤。到時賺到錢,我們買個地皮建一幢別墅,好好地過我們的兩人世界。”萬梓星興奮地說。

“10萬元?要這么多啊!”李春霞吃驚地說。

“親愛的,你放心好了,我們賺到錢,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萬梓星繼續說。

經不住萬梓星的軟磨硬泡,李春霞答應萬梓星,先把進貨款8萬元借給他。

拿到錢的萬梓星,每天顯得異常忙碌。他不定時帶些鮮花回來獻給李春霞。但當李春霞問起萬梓星花苗場的運作情況,萬梓星總是支支吾吾,說不出重點。于是,李春霞抽空跟著萬梓星去看了幾次花苗場,花苗場在郊外半山腰上,占地約一百多畝,花苗品種繁多,有四個工人在打理,但是問工人一些問題,工人總是答不上來。職業上的敏感告訴李春霞,萬梓星一定有什么事在瞞著她。她暗暗留心,決定要找個機會,看看他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過了一段時間,李春霞又問起萬梓星花苗場的經營情況,萬梓星還是說處于虧損狀態。

李春霞找了個借口,對萬梓星說要出去進貨一天,叫他照顧好自己。然后,叫上閨蜜劉紅一齊去花苗場,到了苗場門口,然后,讓劉紅進去裝作買花的樣子,和工人詳細交談起來。工人告訴劉紅,苗場每月還是有點利潤的,兩個老板出的資金不一樣,你所說的萬梓星只出了一萬元,所以他分到的利潤是很少的。劉紅又問了一些經營情況,然后買了幾盆花,便離開了苗場。

李春霞知道了這個情況后,她仍不敢相信萬梓星會騙她,但事實又擺在眼前。閨蜜多次提醒她,萬梓星在酒吧里做事時間長了,難免會沾染上不良習慣,比如吸毒之類的。她想起好幾次在垃圾袋里發現一些錫紙之類的東西,問了萬梓星幾次,他都堅決否認。現在這些情況擺在眼前,她不敢去想那么多,她怕接受不了事實,但有些事情又必須弄明白。只是希望結果并不是她所預想的那樣。

萬梓星對李春霞的作息時間比較熟悉,知道她幾點上班,幾點下班,什么時候在做什么,都大概清楚。萬梓星小心翼翼地把“溜冰”的工具,隱藏在床底下角落里。

這天,李春霞像往常一樣去上班。萬梓星看著李春霞出門,然后打開窗戶,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確信無疑后才回到房間,拿出放在床底下的冰壺,準備大嗨一場。他拿出火機,慢慢烘烤錫紙上面的冰毒,隨著冰毒在錫紙上的來回滾動,冒出大量煙霧,他快速用連接在冰壺上的吸管,貪婪地吸食著那些煙霧。他愜意地從嘴巴里緩緩吐出濃濃的煙霧,露出一個滿足的微笑,腦海里出現了他所想象的美景……

正當萬梓星在云里霧里飄然欲仙的時候,突然門被打開了.李春霞呆呆地站在門口,看著滿屋子的煙霧和那股熏鼻的氣味,她突然間就明白了。

她氣憤地關上門,萬梓星被關門的聲音一驚,回過頭,看到滿臉怒色的李春霞,驚愕之下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怎么……回來了?”說著轉過身子,想用身子去擋住茶幾上的那些吸毒工具。

“別擋了,我都看到了。”李春霞的聲音有點冷,帶著一絲憤怒的情緒。

“親愛的,你聽我解釋。我真的是工作壓力太大,每晚要陪客戶喝好多酒,這個可以解酒的,也能幫我放松壓力。”萬梓星狡辯著。

“為什么你總是一次又一次地騙我,我給你的錢你都用來買毒品了。你想過我的感受嗎?是不是我只是你用來滿足毒癮的工具?如果有一天我沒錢了,你是不是就像丟垃圾一樣把我給丟了?”

李春霞痛哭著繼續道:“我是那么信任你,我把一切都給了你,我為什么這么傻啊!”她臉色慘白,眉毛深鎖,眼睛紅腫,好像剛吞下一瓶苦酒似的。

萬梓星走到她身邊,輕輕抱著李春霞說道:“寶貝,你想到哪去了?我是那樣的人嗎?你相信我,我真的是為了工作。”

“你還要騙我,什么為了工作?什么樣的工作要靠這個來維持?你太讓我失望了!”

“哎,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現在吸這個真的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好多人都在吸呢。這是提提神的東西而已。”萬梓星說。

“好!那你說,你要它還是要我?”

“當然要你了,這還用說!”萬梓星緊緊抱著李春霞說。

“那好,你要我,就不要吸了。”李春霞說著從萬梓星懷里掙開了。

“好,我現在就把它戒了。”萬梓星信誓旦旦地說。

“那你把這些工具都給我丟了。”李春霞指著那些茶幾上的吸毒工具說。

“行,行,行,我把它丟了還不行嗎?”萬梓星看著李春霞那充滿憤怒的眼神,知道今天如不聽她的,肯定過不了她這關了。于是,萬梓星邊說邊猶猶豫豫把那些心愛的工具裝在膠紙袋里,無奈地把它丟進了垃圾袋里。

李春霞默默地看著萬梓星做完這一切,這才作罷。

然而,“一朝吸毒,終生想毒”。萬梓星在毒癮發作的時候,把自己的誓言,還有李春霞的期盼,統統都丟在腦后了。只是他吸食時,更注意地點和時間,不讓李春霞看到。李春霞后來又突襲了幾次,也沒查到萬梓星在吸毒。她感到萬梓星似乎把毒品戒了,看著日漸消瘦的萬梓星,心生憐惜之意。于是,不時買些營養補品給萬梓星,有時還把煲好的靚湯,送到萬梓星上班的地方給他喝,希望用愛把萬梓星徹底地拉回來。萬梓星每當接過李春霞買的營養補品,送來的靚湯,內心是很復雜的。他感受到這不僅是湯,還包含著李春霞濃濃的愛,深深的情。他也有過想戒斷的念頭,然而,白色的妖魔一旦沾上,豈是那么容易擺脫呢?他感到有一種無形的魔掌,在控制著他的大腦,讓他無法自拔。

傍晚,夕陽正慢慢地向地底墜去,天空蒙上了一副灰蒙蒙的面紗,山啊、樹啊,也換上了晚裝,暮靄沉沉。這時一條身影在一排出租屋閃了幾閃,便到了一戶厚重鐵門的出租房。他就是萬梓星。“咯,咯,咯,咯”連續四次的敲門聲后,這是萬梓星和出租屋里面的人約好的信號。不久,里屋便傳出一句:“誰啊!”萬梓星趕緊回答:“阿星啊!”屋里的人才慢騰騰地過來開了門。

里屋客廳沙發上,椅子上男男女女已經坐滿十幾個人,他們見到阿星過來,紛紛埋怨他怎么這么晚才來,阿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沒辦法,要甩掉‘尾巴’啊!”他們便譏笑萬梓星:“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啊!”萬梓星笑了笑,不再理會。

他沿著窗戶走了一圈。房子在城郊結合處,這里不易被發覺,而且路程離自己住處又近,隨時可來可走,打個“摩的”只需十分鐘就到了。這里是鄒林海租的,80多平方米,有兩個房間打通了。而且弄了密封隔音效果,布置得有點像酒吧的環境,有音響功放、彩燈、小舞池、吧臺、吧椅,還有酒水供應。當然,還有白粉供應,堪稱“一條龍”服務。

這里都是采用會員制,每月交一些固定費用外,額外支出如酒水消費還要另外計算。消費雖然貴了些,但比起在酒吧或偷偷摸摸在家里吸食來說,是比較安全可靠的。出租屋三天一小聚,八天一大聚,平時自己要來的,也可以過來。來這里吸食人員多數是生意人,有的經營裝飾公司的,有的是開餐飲店,有的經營汽車4S店的。萬梓星會搞氣氛,能帶動大家嗨起來,可以得到他們免費供應白粉的照顧。

今天剛好是大聚的日子,萬梓星在以前放工具的地方,找了半天沒找到自己的吸食工具,正在著急的時候,旁邊的“四眼仔”告訴他,你的針筒剛有人用過了,放在桌底下,萬梓星把針筒拿出來用水洗了洗,然后把白粉融進水里,用針筒吸進筒里,便迫不及待打進左邊的血管里,一會兒萬梓星感到了一股暖流在血管里流動,直奔大腦而去,大腦便開始興奮起來。

萬梓星叫大家挪開位置,隨后便打開了音樂,他站在前面開始指揮大家一個個緊跟著前面的人,雙手搭在前面人的肩上,跟著萬梓星做起了動作。正是“舞借粉勁,粉借舞力”,一群男女在這出租屋里激情地搖擺起來,慢慢進入了魔幻的世界。頭腦里出現了將來的幻景,對于他們來說這的確是一個少有的,歡樂的,令人興奮的聚會,然而這一切的表面,連笑聲也是空虛的,只有一張張扭曲的臉,木然的表情,毒品開始貪婪地吸食著一個個青春的軀體。

這邊李春霞勞累了一天,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宿舍,習慣性地敲了敲門。她多么希望萬梓星打開門,熱情地迎接她進去。然而,半天沒有反應。她非常失望地掏出鑰匙,打開了房門,宿舍里一片凌亂,她用鼻子聞了聞,沒有聞出異味。然后,又找了一遍也沒找到吸食的工具,她心里才稍稍有一些安慰。她希望真如萬梓星所說,真的是戒了,真的是積極工作去了。

李春霞頭發凌亂孤零零坐在沙發上,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大門。房門發出了一聲吱響,李春霞騰地站了起來,向大門跑去,看到老鼠吱吱逃跑時,嚇了一跳,又失望地回到沙發上跌坐下去。天色漸漸地暗下來,這樣孤獨的夜晚,她不知經歷了多少回。李春霞已經厭倦了這樣的生活,她質問了萬梓星幾次,萬梓星總是說談生意應酬,有時太晚了,怕吵著她休息就沒回來了。

李春霞對此將信將疑,但又沒有發現萬梓星吸毒的情況。她再也不想過這種擔驚受怕的生活,她決定找個機會弄個明白。

萬梓星迷迷糊糊醒來,感覺一陣發冷,胃有點疼,皮膚癢癢的,有點流鼻涕的樣子,開始打呵欠,他知道要趕緊去吸上一口了。他翻身看了一下時鐘,中午十二點了,這個時候應該是李春霞最忙的時候。萬梓星在家里已經不敢吸了,李春霞隨時都有可能回來。萬梓星感覺她瘋了似的,好幾次突然回來察看他了。

身體反應漸漸明顯,萬梓星趕緊洗漱完畢,叫上一部“摩的”,直奔郊外的出租屋而去。

李春霞正躲在附近的小店里。她交待皮鞋店員工照料生意,抱著非要弄個水落石出的決心,一切準備就緒,她看著萬梓星無精打采地出來,叫上“摩的”走了。她想,哼,還說戒了,看樣子八成又是去尋貨。

李春霞嚴嚴實實把自己包裹好,戴上頭盔,這樣一番打扮,就是熟人不認真看還不一定能認出來呢!隨后,坐上己備好的“摩的”,不緊不慢地跟在萬梓星的后面。

萬梓星的車駛過一排排房子,終于在最后一幢房子面前停了下來。萬梓星看了下四周情況,感覺沒什么異樣,付了坐摩托的錢,就匆匆忙忙往樓上走去。

李春霞遠遠地看到萬梓星下了車,便叫“摩托佬”趕緊找機會進去,看萬梓星去了哪一層哪個房。“摩托佬”心領神會,趕緊下車,到了樓梯口,然后,按了二樓的房號,說是來收垃圾的,便順利進了樓梯門。然后,“摩托佬”緊跟著萬梓星腳步聲走上樓梯。待他走到五樓時,聽到萬梓星的腳步停了下來,還傳來了敲門聲。他小心翼翼彎著腰伏在樓梯邊,探頭探腦地往上張望,看到萬梓星閃身進了502房。他便慢慢轉身退了下來,把看到的一切告訴了李春霞。然后,拿到李春霞的酬勞便走開了。

李春霞忐忑不安地走到樓梯口,待有人出來時,她閃身進了樓梯口,一步步往上走,每邁一步她的內心越來越沉重,她多么想萬梓星是來串門談生意呢!這樣想,她不禁又啞然失笑。她想毅然轉身離去,然而,她又想給自己一個轉身的理由,就這樣想著,一會兒就到了五樓。她看到房門緊閉,她想如果現在去敲門,里面的人肯定會很警惕,根本不會開門,或開門進去了也發現不了什么。她就坐在樓梯口等待時機。

李春霞雙眼死死盯著502房,突然,502的房門打開了,李春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門沖進去,開門的人驚愕地被撞倒在一邊。房里,萬梓星躺在沙發上,正悠閑地翹著“二郎腿”,享受著毒品所帶來的快感,旁邊堆放著剛注射完的工具。李春霞突然撞進來,嚇了他一跳,他趕緊站了起來,結結巴巴地說:“阿霞,你,你,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看你還要騙我多久?你看看,你現在都成什么樣子了。萬梓星啊!萬梓星,你自己去照照鏡子。”李春霞氣憤地說。

屋里幾個人看到這般情形,趕緊溜了出去。

萬梓星臉色蒼白結結巴巴地辯解道:“我,我,只是嘗一口,過來玩玩而已。阿霞,你要相信我。”

“嘗一口,你還在狡辯?”李春霞臉都變形了,充滿憤怒的聲音,透過窗戶傳得很遠很遠。

李春霞又用力把手中的包砸到茶幾上,那些吸毒工具針筒,管子嘩啦啦散落在地上。

“我讓你吸!我讓你吸!”李春霞激動起來。猝不及防,萬梓星慌忙去擋,也沒能擋住。看到李春霞把一小包白粉掃到地上,情急之下,萬梓星一把推開她,李春霞毫無準備,被推倒在地上。

這一推,把李春霞的心深深地刺痛了。李春霞原以為萬梓星會過來拉她一把,但是萬梓星卻沒有看她一眼,快速撲到被打翻的吸毒工具那一邊,跪在地上,仔細地裝起散落在地上的冰毒。看著萬梓星心疼又著急的樣子,李春霞徹底失望了。她冷笑道:“還是它重要!”隨后,她慢慢站起來,摔門而去,留下萬梓星一個人在房間里,還在不停尋找地上散落的冰毒……

李春霞失魂落魄地回到宿舍里,她感覺自己的眼淚已經流盡了。萬梓星對毒品的迷戀,三番五次的欺騙,深深傷害了她,她真的不想和萬梓星生活下去了。

李春霞突然一陣胃痛,有點想嘔吐的感覺,她起身走向洗手間,按著肚子吐了一些食物出來。她想是不是吃錯東西了,她認真梳理了這幾天的食物,沒有不干凈的啊!突然,她腦海里閃出了一個可怕的念頭,難道是懷孕了?她聯想近一個月的反應,簡直不敢再想,如果懷孕了,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啊!不行,得趕緊去證實一下。

在醫院的走廊里,一個高挑的婦女,穿著寬松的格子衣服,剛從醫生辦公室出來。她目光呆滯,無力地拖著雙腿,手上死死抓著一張化驗報告。她就是李春霞,醫生告訴她,經檢驗,她已經有兩個月身孕了。

李春霞聽到這句話,差點跌坐在地上,聽人說父母吸毒很有可能產下有缺陷的孩子,萬梓星又整天沉迷毒品,沒有絲毫想戒掉的跡象,孩子就是生下了,如何面對這樣一個父親呢?她又想,這是她生命的結晶,是血肉相連的骨肉,是自己的第一個孩子。她感受到小生命的跳動,她似乎想起了做母親的喜悅。

想起這個小生命,她的內心開始融化了。她不知道何去何從,該如何面對。突然,她想起了每次有困難都找的閨蜜劉紅,劉紅比她年長幾歲,不但長得漂亮,而且經歷的事情又比她多,在她那里總能找到解決的辦法。對,找她去。

在昏黃的燈光下,夜色深沉,在劉紅的宿舍里,李春霞還低垂著頭,雙肩不停地顫抖,哭泣。閨蜜劉紅坐在她的旁邊給她拿紙巾,小桌子上已堆滿了李春霞抹過眼淚濕透的紙巾。

待李春霞情緒稍稍平靜下來,劉紅輕聲地說:“萬梓星知道這件事嗎?”李春霞搖了搖頭。

“那你有什么打算呢?”劉紅說。

“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啊!我真的是命苦啊!”李春霞抬起哭紅的雙眼,望著劉紅說。

“嗯,事情已經發生了,你還是要勇敢地面對它,我覺得你還是找萬梓星談談,把這個事情告訴他,看他有什么想法再作打算吧!我家那個以前也是,抽煙,喝酒不要命的,可自從我懷孕以后,他就改變。你現在也有他的孩子了,跟他好好談談,說不定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糟糕。”

李春霞覺得有點道理,她也舍不得這個孩子。于是,她決定要找萬梓星好好聊一聊。

秋天,公園里的樹上掉下了許多金黃色的葉子,樹木仍然非常茂盛,秋風吹過,落葉在公園里飛舞。在那綠色的湖水里,魚兒正在水里擺著尾巴悠閑地游來游去,不時地探出頭來,尋找食物。湖水里的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正開著鮮艷的花朵。湖堤邊休閑的市民,正在跳著廣場舞,優美的舞姿引來人們的圍觀。然而,今天的李春霞卻無心去欣賞這些美好的景色了。

她走在公園的小道上,心里五味雜陳,她想起和萬梓星在這散步時的歡樂時光,在這小路上留下了他們許多美好的回憶。那次,她穿著高跟鞋不小心踩在一顆小石頭上,扭到了腳踝,是萬梓星背著她走回去的,她感覺到了幸福和踏實。萬梓星經常會講一些笑話給她聽,樹林里似乎還留下她那甜甜的笑聲。然而,今天這一切似乎離她非常近又非常遙遠。

她在小路上來回踱步,表情復雜,時而用右手撫摸著肚子,時而抬起頭張望路口,然而,她總是失望地低下頭。李春霞看了看表,開始搓著雙手,離約定的時間超過20多分鐘了。萬梓星還不見蹤影,李春霞心想,估計又是去嗨粉,把這個事情忘記了。她正準備離開時,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背后呼叫她的名字。“是,萬梓星。”李春霞轉過身,神情凝重地看著萬梓星,萬梓星也看著她,兩人就這樣注視了十幾秒。雖然只是十幾天沒見面,李春霞卻覺得非常的漫長。只見萬梓星頭發蓬松雜亂,上衣少了一個扣子,敞開著。面色蠟黃,胡子也沒剃。

萬梓星看著李春霞的表情,尷尬地笑了笑說:“阿霞,最近還好吧!”

“你看吶,還沒給你氣死呢!”李春霞沒好氣地說。

“唉!都是我不好,是我拖累了你。”萬梓星說。

“你把它戒了,我們重新開始吧!我求求你了。”李春霞焦急地望著萬梓星說。

“這個,這個。”萬梓星低著頭喃喃地說,眼神游離不定。

“你不是說要給我一輩子幸福嗎?你這樣子,怎么給我幸福呢?”李春霞急切地說。萬梓星打了個呵欠,吐了下口水,然后,拍了拍嘴巴,面無表情地盯著地上。“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只要你能戒掉,我們以后還是可以好好一起生活啊!”李春霞搖著萬梓星的手說。“阿霞,你要給我時間,我會給你幸福的,你要相信我。”萬梓星滿臉無奈地說。“時間,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我懷孕了。”李春霞再也忍不住說了出來。“什么?懷孕了?”萬梓星一下怔住了,嘴巴張成了O形,半天反應不過來。李春霞往萬梓星身邊靠了靠,拉著萬梓星的手說:“你摸一摸肚子吧!孩子在聽我們說話呢!”

“阿星,不要再這樣沉淪下去了,看在孩子的份上,我們好好生活吧!”

李春霞幾乎哽咽著說出這幾天埋藏在心里的話。

萬梓星搖了搖頭,沒有說話,直挺挺地看著前方。

“你說話啊!阿星,你還年輕,你去戒毒所把毒戒了吧!等你把毒戒掉了,我們倆就好好地在一起,行嗎?”李春霞再次拉著他的手,懇求他。

“什么?你叫我去坐牢?你真狠心啊!”萬梓星不耐煩地說。

“阿星,你聽我說,不是這樣的。”李春霞幾乎帶著哭腔說。她用淚眼望著萬梓星,還想說話,但又忍住了。她的牙齒緊緊地咬著下嘴唇。

“這個孩子來得也不是時候,還是再等等吧!我現在也沒有能力去撫養他。”萬梓星冷冷地說。這句話就像冰花撲面而來。

李春霞打了個激靈,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淚水不自覺地流了出來,傷心地說道:

“等等?你真的能這么狠心?這可是你的親生骨肉啊!”她因憤怒和激動,渾身發熱、額上積滿了汗珠。

萬梓星無可奈何地說道:“可是現在我還沒準備好啊!”說罷又開始打呵欠。他感覺癮又要上來了,變得不耐煩起來,但他還是盡量壓制住心中的不耐煩。

李春霞萬念俱灰,她終于看清了這個男人的真面目,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對她負責,他的目的只是為了她的錢而已,而這些錢的投入根本就是無底洞,在他的眼里只有毒品。當有一天,她無法再拿錢給他,他便會毫不留情地一腳踹開她。李春霞的幻想終于破滅了,她再也不想面對這個狠心的癮君子了,一言不發地離開了公園。

李春霞在劉紅的陪同下,決定到醫院打掉這個不合時宜的生命,躺在冰冷的手術床上,淚水順著臉頰從兩旁滑落,打濕了耳畔的頭發,她的內心始終帶著對這個小生命的愧疚與歉意。醫生在給他做檢查的時候安慰道:“其實你也不用太難過,因為父母是吸毒人員,生下胎兒也有不少是畸形的,我們是不建議出生的。”她對醫生點了點頭,心里似乎舒服了一些。

這一年多與萬梓星的情感生活,李春霞就像是做了一場噩夢。她從醫院出來,長呼了一口氣,望著天上的太陽,藍藍的天,空氣非常清新,李春霞從沒有過的輕松。這一切都結束了,她大步離開了醫院,開始煥發出新的活力,開始了新的生活。

離開了李春霞的萬梓星,惆悵了一段時間就調整過來,開始了他新的計劃,他利用客服經理的身份,在酒吧物欲橫流的世界里尋找到了合適的目標,生活更加放蕩不羈,在毒海里沉淪,盡情地放縱。

“抓小偷,抓小偷啊!”萬梓星剛從出租屋出來,走在小巷子里,一陣呼喊聲從他身后傳來,他下意識地轉身回頭往呼聲方向望去。只見一個穿著黑色上衣,中等個頭的青年人慌里慌張快速往這邊飛跑過來。萬梓星閃在一旁看著熱鬧,越來越近了,萬梓星發現迎面而來的這個小偷臉上有些灰塵,頭發雜亂,臉形輪廓模樣很像某個人,但一時又想不起是誰。他邊回憶邊觀望,他以為小偷跑前一點可以辨認時,不料,萬梓星身后突然竄出幾個人擋住了去路,小偷一見趕緊轉身往左邊巷道跑去,萬梓星趕緊跑過去想看下究竟,可是一會兒就不見了蹤影,只有身邊的圍觀群眾還在罵罵咧咧。“我家的電視機也是給他偷了,這些‘白粉仔’真是可惡。”人群中有人氣憤地說。“可不是嘛,昨天,我剛進去廚房做點吃的,一出來放在門口的自行車就不見了,抓到他要狠狠地揍他一頓。”人群中一個老伯氣憤地說。萬梓星見群情激憤,七嘴八舌控訴著對小偷的痛恨,他感覺那些話是沖著他在說,頓時覺得臉上一陣熱辣辣的,趕緊怏怏地溜走了。

在上班的路上,剛才那個小偷的身影一直在萬梓星腦海里揮之不去。他把這幾年酒吧里碰到的客戶,在腦海里翻了一遍,還是想不起來。到酒吧忙碌起來,萬梓星就把這事擱在一邊了。

夕陽映紅了新東縣城的每個角落,晚霞映照,微風輕拂,一束束金色的光芒,如利劍一樣筆直地穿過柳葉,在地上畫成一幅幅美麗的圖畫。夕陽的余輝全部灑落在平靜的湖面上,整個湖面都被染紅了,把湖面弄成一個波光粼粼的巨大鏡子,一群群小鳥在湖面上歡快地掠過。萬梓星今天休息,他百無聊賴地走在東湖邊,斜躺在草地上。看著這眼前的美景,他想起了和媽媽在海邊玩耍時那快樂的時光,不禁黯然神傷。

漸漸地,街道被黑暗包圍著,遠處一縷縷青煙從屋頂輕輕地冒了出來,萬家屋舍的燈光也隨之亮了起來。不知過了多久,萬梓星的肚子開始“咕隆咕隆”地叫了起來。他伸了伸懶腰,順勢坐了起來,心想該回去小麗那里弄點吃的了。小麗是他剛認識的酒吧女,在“嗨粉”時認識的,雙方有了共同的嗜好,很快就走在一起了。與小麗在一起,他感覺輕松了許多,不用躲躲閃閃地過日子,想吸就吸,毫無顧忌。

萬梓星走過一堆垃圾旁邊時,腳被一支針筒刺到,疼得他尖叫了一聲,跺起腳來。他彎下腰低頭仔細一看,腳邊流出了血。他想起媽媽說的,給刺到了撒泡尿淋一淋,可以起到消毒的作用。他看了下四處無人,于是他照著做了。他邊拉尿邊狠罵了幾句:“他娘的,是哪個‘粉仔’亂丟針筒的呢?”

他小心翼翼地走在路上,不知不覺走到了熟悉的“賣粉”的老巷口。這里是相對偏僻,他下意識地觀望幾眼,只見幾個人影在晃動,像是在交換著什么,看著這些場景他很快釋然,他再熟悉不過了。他借著墻壁的掩護靠了上去,借著昏暗的燈光,萬梓星看到一個頭發亂蓬蓬的,穿著橫色條紋衫的人蹲在地上,身旁圍著幾個大漢。其中一個,他很容易認出來了,就是上次和他打架的虎哥。他凝神聽著,蹲在地上那個人在苦苦哀求:“虎哥,求求你了,再賒一次,過幾天就還錢給你。”

“他娘的,還過幾天,你以為我做慈善的啊!今天約老子來,我還以為有錢收呢!你欠多少錢了,你知道嗎?”虎哥厲聲說。

“虎哥,我知道,我知道,求求你再給我一包吧!我真的受不了。”蹲在地上那個人邊說邊用手拼命抓頭發。

他聽到非常熟悉的聲音。突然,他腦袋一激靈,再看看他的身影,馬上想起來了。對,是劉運輝啊!他怎么在這里呢!萬梓星感到非常驚訝。他決定伏低身子繼續看下去。

“難受,你也知道難受啊!你欠老子的錢,你知道我難受嗎?快上去搜搜。”虎哥對旁邊的高個子說。

高個子應了一聲,上前仔細在劉運輝口袋里翻找起來,可是每個口袋找了個遍,只找到一個針筒,其余什么也沒有,氣得高個子狠狠踢了劉運輝兩腳,對虎哥說:“這個垃圾,身無分文,真的欠揍。”

虎哥火氣騰地升了起來,上前對著劉運輝就是幾腳,劉運輝抱著頭,彎著腰,被踢得在地上翻滾嚎叫。萬梓星看著這般情景,一股熱血沖上腦門,他再也忍不住了,騰地沖了出去,大喊一聲:“別打了!”

虎哥一時怔住了,他沒想到這時候會有人沖出來多管閑事,再怎么說,自己也是這一帶有名氣的老大呢。他定睛一看,原來是交過手的萬梓星呢。

萬梓星上前扶起了劉運輝,關切地說:“輝哥,我是阿星啊!你沒事吧!”

劉運輝見到萬梓星,頗感意外,旋即緊緊抓住他的手,哀求說:“阿星,給我一包,快給我一包,我受不了啦!”

萬梓星看著劉運輝的痛苦表情,知道此時的劉運輝,確實很需要白粉來緩解毒癮反應所帶來的痛苦。或許虎哥的幾下拳腳,所帶來的痛苦都比不過毒癮的發作。在酒吧里,他曾親眼看見一個毒癮發作的人,拿起啤酒瓶子,往地上打爛后,就猛扎自己的手臂,以此來減少痛苦。可是萬梓星身上沒有帶白粉,下午帶的一小包,就在河堤邊用完了。

萬梓星搖了搖頭說:“輝哥,我身上也沒有啊!你先忍一忍吧!”

劉運輝顫抖地說:“阿星,快給我,我真的好難受啊!”說罷,用雙手捶打著腦袋。

虎哥看著他倆,嘿嘿冷笑了幾聲:“想不到你倆還相識啊!怎么樣,你今天想管管閑事?”

萬梓星對虎哥說:“我是來勸勸你,再這樣打,會把人打死的。”

虎哥氣呼呼地說:“打死又怎么樣?要不你來幫他還錢啊!”

萬梓星想想手頭還有幾千元,便氣沖沖地說:“那你說,要多少錢?”虎哥陰笑了幾聲,說:“對于你來說也不多嘛,就兩萬元。”

“兩萬元?”萬梓星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他一時怔在那里說不出話來。

“怎么了?這區區兩萬元,對于你這個長期有富婆包養的人來說,小意思啊!”虎哥露出不屑的神色,盯著萬梓星說。

這時,劉運輝的毒癮反應越來越強烈,他在地上翻滾,甚至用頭撞地,然后,爬上前,抱著虎哥的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哀求說:“虎哥,求求你了,先給我一小包吧!過幾天一定還錢。”

“媽的,過幾天,你這忽悠誰啊!你還要忽悠多少次啊!”虎哥說道。

“這次是真的。虎哥,相信我,再給我幾天時間!”劉運輝實在受不了,趕緊說。

“媽的,你以前不是很威風嗎?今天從我胯下爬過去,我就再寬限你幾天,還免費給你一包。”虎哥獰笑著說。旁邊的人也得意地笑了起來。

劉運輝此時臉上的汗珠不停地掉下來,臉上的表情不停地抽搐,他看了看虎哥的褲檔,愣了一下,然后,抖抖索索地往虎哥胯下慢慢爬去。

“不要。”萬梓星趕緊喊了一句,上前拉住他。

“阿星,你走開吧!不要管我了。”劉運輝哭喪著臉說。

“你先賣一包給我,讓他過了這個癮,再和他談吧!他這狀況,短期內也弄不了錢還你。”萬梓星邊說,邊從口袋里掏出100元遞給虎哥。

虎哥看了看劉運輝,想了會兒,把錢接了過來,然后對手下的人,打了個響指,有人便上前拿了包白粉交給虎哥。

虎哥拿著這一小包白粉,在劉運輝面前晃了晃說:“今天老子放你一馬,一個星期內籌不了錢,便把你的手砍下來,知道不?”說罷,便把那包白粉丟給劉運輝,然后手一揮便帶著他們離開了。

劉運輝喘著粗氣,連連點頭應諾。然后,顫抖著雙手打開了包裝紙,小心翼翼把粉倒進吸筒里,扭緊,再到旁邊小溝里用針管把渾濁的臟水吸進筒里,然后迫不及待地卷起褲角,用手拍了拍靜脈血管處,摸索了半天,終于找到一條還沒注射過的血管,用手揉了揉皮膚,把針筒插進去,慢慢把白色粉液推進了血管里,隨后閉上眼睛,長吁了一口氣,精神便為之一振。

萬梓星看著眼前的劉運輝,心里有一些震動,不過也沒辦法往深處去想。待劉運輝狀態好些了,萬梓星給他點了一支煙,坐在地上和他聊了起來。

萬梓星說:“輝哥,你怎么在這里呢?”劉運輝長嘆了一聲說:“真是一言難盡啊!”那次賭場被抓后,他被判了三年,肖東權被判了無期徒刑。劉運輝在監獄里吃了許多苦頭,認識了一些同道中人。出獄后,父親不愿搭理他。在苦悶之時,他唯有以毒解愁,他覺得沉醉在毒品里,才能脫離現實苦惱的世界。為籌毒資,他嘗試去找份工作,可是像他這樣無技術、無專長的人,想找收入高又輕松的工作,談何容易?后來,不得已去了工廠里做保安,一份保安的微薄收入,根本無法維持毒資,只好去找監獄里認識的,出來社會上混的大哥。大家湊在一起商議做一些來錢快的事情。有一個外號叫“千手觀音”的韋大哥,曾因盜竊坐過牢,他提議去深圳公交車上盜竊,因為那里有許多香港客,有錢人比較多,身上帶的現金也較多。韋大哥的提議得到大家的響應。于是五六人便到了深圳,并做了分工,三個人負責擠逼乘客,一個負責拿報紙擋住人家的視線,一個負責盜竊,一個負責觀察周圍的動靜。這樣分工合作,一天運氣好也有一萬多元。可是好景不長,只搞了七八個月,后來風聲太緊,險些被便衣警察抓住。大家只好又轉到廣州,弄了幾個月,也是很難生存下去,便游蕩物色合適的地方入室盜竊,或偷些自行車、摩托車,有時也會去商場偷些貴重物品,偷來的東西都是以很低的價格處置了,換了幾個錢作毒資,很快吸掉了。

劉運輝猛抽了一口煙,然后吐了出來,接著說:“那天,其實我也看到你了,想弄別人一臺摩托車,被發現了,追趕的人多,沒辦法和你打招呼啊!今天真是謝謝你的幫忙。”萬梓星笑了笑,說:“你我兄弟一場,這也沒什么,我也幫不上大忙,你住那里?”劉運輝說:“我居無定所,住在一處廢棄的土屋里。”萬梓星說:“這樣吧,我今天休息,先送你回去吧!”劉運輝連連搖頭說:“不用了,我自己能走,現在感覺好些了。”無論劉運輝怎么說,萬梓星還是堅持要送他回去,他其實也想知道劉運輝住的地方,今后或許方便聯系呢。劉運輝拗不過,只好由著他了,他邊走邊把自己的情況告訴劉運輝。劉運輝聽了,長時間沉默后說:“唉,哥不行了,今后看老弟的了。”

路過一個小食店時,他們肚子餓了,進去點了幾個菜,喝了點酒,填飽了肚子便繼續往回走。經過一排排民房,又走過雜草叢生的小路,在黑暗的盡頭隱約亮著幾處燈光,像鬼火一般。劉運輝站住了,指著一個垃圾房緩緩地說,這便是他住的地方。萬梓星借著打火機的亮光走前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咋一看,這簡直就是牛圈嘛!土墻堆了一米高,然后用木板接在土墻上,房頂是用防水的蛇皮膠布遮擋;所謂的床,大概也是在工地里拖回的兩塊木板拼接上的。幾平方米的地上,堆滿了各種吸毒的針筒、煙頭和雜物。除了一口鐵鍋,恐怕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了,估計大風一吹就會把整個屋子掀翻呢!

劉運輝似乎沒有看出萬梓星的神情變化,熱情地邀請萬梓星在床板上坐坐,萬梓星推辭不過,小心翼翼地穿過地上的針筒,坐在木板上,便問劉運輝:“虎哥給你一個星期的期限,你打算怎么還錢?”

劉運輝沉思了半刻,然后說:“唉,我們這種人,只好走一步是一步,過了今天再想法子了。”

萬梓星又和劉運輝聊了幾句,便告辭走了出來。在回去的路上,他想到許多許多,他真的無法想象劉運輝的變化會這么大啊!當年是何等的威風,短短幾年的時間,如今竟如此落魄。不曉得劉運輝為什么會這樣,他心想這或許就是人生的命運,運氣不好時便會倒霉。他的心似乎泛起了波瀾,久久不能平息,難道自己有一天也會落到如此地步?他不禁內心一顫,便不敢再往下想。

太陽溫和地從窗戶里照了進來,把房間照得一片明亮。萬梓星下意識地翻了一下身,肩膀有些疼痛,昨晚吸食有點多了,現在好似還沒睡醒的樣子。他用手揉了幾下眼睛,看了看旁邊的小麗,睡意正濃。他想閉著眼睛再睡時,突然,傳來了凌厲的警笛聲,嗚,嗚,嗚,嗚,一聲聲長鳴。聽到警笛聲,他睡意全無,想起今天是出租屋小聚的日子,又看了看小麗,她似乎完全不受警笛的干擾,僅翻個身,嘟囔了兩聲便又睡過去了。見此,萬梓星悄悄披衣下床,洗漱完畢,便往城郊出租屋走去。他尋思著:“莫非輝哥出事了?哎,看看再說。”一路朝著警笛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路上聽到路人在議論紛紛,有人說:“真是慘啊!都是那些‘粉仔’才做得出來的。”有的人認識萬梓星,看到他過來,露出厭惡的眼神,不再討論,慢慢散去。

萬梓星本想上前打聽,見此情形,只得知趣地走開。他找了間小店想吃點炒河粉,剛坐了下來沒多久,便聽到旁邊的人氣憤地說:“真可憐,那個小孩現在不知怎么樣了,已經被綁架兩個多小時了,‘粉仔’真的是沒有人性啊!”他越發疑慮,豎起耳朵想聽下去,人家卻不再談論了。他只好結了賬,看了看時間尚早,便想先去找劉運輝聊幾句,上次一別,也有三四天沒見他了。對了,這幾天不是虎哥要收錢的日子嗎?劉運輝怎么辦,籌到錢了嗎?想到這些,他不由加快了腳步。

前面傳來一陣陣吵雜聲,一排房子擋住了視線,讓萬梓星看不清楚。他趕緊繞過房子,只見一大群人圍著一幢還沒完工的二層小樓探頭探腦往里張望。兩部警車和一部救護車在閃爍著警示燈,十幾個警察荷槍實彈包圍著這座樓,一個警察拿著高音喇叭往里面喊話。

萬梓星見此情景,心里一沉,便低頭鉆進人群里,聽到身旁群眾議論紛紛:“唉,真是慘啊!一個小男孩子才一歲多就被偷來這里,想偷去賣錢,被發現后給堵在這屋里了。現在小孩子也不知怎樣了,那些吸毒的人真是該死啊!”萬梓星聽到這些,心里有點怪怪的滿不是滋味。

突然,屋里傳來聲音:“你沒用的,根本幫不了我,叫其他人來!”

萬梓星一聽傳來的聲音,這么熟悉。對,是劉運輝的聲音。他不禁緊張起來,劉運輝怎么會在這里呢!難道這一切真的如他所想?“兄弟,千萬不能出事啊!”萬梓星在心里祈禱著。

“你要冷靜,別把孩子弄傷了,孩子是無辜的,你要叫誰來呢?”民警對著里屋說。

“我要見你的頭兒,你叫能拍板的人過來。”劉運輝激動地說。

“我就是頭兒派過來的,我能代表頭兒,你有什么事和我說吧!”談判民警說。

“你叫那些帶槍的,全給我退開!”劉運輝從窗戶里露出一個腦袋。

“你放心,別沖動。你沒有過激行動,警察就不會開槍。”談判民警繼續高喊著。

“少廢話,你叫他們立即退下去,否則我們同歸于盡。”劉運輝邊說,邊激動地提起一瓶煤氣瓶,作勢要點火的樣子。

“請你不要激動,你應該明白,劫持、綁架、勒索是嚴重罪行,你要保證不傷害小孩,才能減輕罪責。只有接受談判,才是你唯一的出路。”“你不要說那些廢話!”劉運輝說完,“當”地一聲把煤氣瓶重重放在地上,圍觀群眾嚇得趕緊后退了一步。

“這樣吧!你也累了,我送點食物和礦泉水給你好嗎?”談判民警看到劉運輝的樣子,聲音變得柔和。

“我不要吃的,我要錢,趕緊給我送五萬塊錢過來。”劉運輝著急地說。

“你要那么多錢,看來真的碰到什么麻煩了。你說出來,或許我可以幫到你。”談判民警說。

“沒有用的,你幫不了我。沒有錢,我就會沒命的。別廢話了,快點拿五萬元來。否則,我就點火和小孩同歸于盡。”劉運輝聲嘶力竭地說。

“你先冷靜下來,我們在這里商談解決問題,就是要確保沒有任何人受傷。你現在說這些恐嚇威脅的話,并不能幫助你達到目的,只會令事情惡化。”談判民警繼續說。

“我管不了這么多了,我也是被迫的啊!”劉運輝哭喪著臉說。

“大家都非常明白你現在的心情,很同情你的處境。如果你傷害小孩的話,就會失去大家對你的同情。你身邊都是一些無辜的人,你和他們并沒有深仇大恨。為什么要他們承受這樣的痛苦呢?”

劉運輝陷入沉默之中。

“請你仔細回想一下剛才說過的話,如果其他人知道你作出這樣的恐嚇,我要幫你就會更加困難。”

“我們希望能夠和平解決這件事,所有人包括你都能安全離開。所以希望你也能夠采取一些和平的方法,你先把孩子交給我好嗎?”談判民警繼續說。

“不,你先把錢給我,我再交出孩子,限你在20分鐘內送來,否則我就不客氣了。”劉運輝又激動起來說。

“我知道這個要求對你來說非常重要,我們在盡最大的努力。啊,剛送來一些熱水,你要一點好嗎?”

前面在談判,后面就有幾個警察悄悄摸到了樓房后面,掛好繩子,準備出其不意地攀爬上去,強行控制劉運輝。

“不,你們不要過來,我不要喝水。”看著談判民警拿著水準備過來,劉運輝趕緊喝住他。

談判民警為了吸引和分散劉運輝的注意力,又問劉運輝:“你想想是否還有其他辦法可以解決,比如尋求親人的幫忙。”

“親人,別給我提什么親人了,他們都死光了。”劉運輝悲憤地說。

“那你告訴我,誰要來砍你,我們可以保護你。”談判民警繼續說。

“保護我?沒有用的,你能保護我一時,能保護我一世嗎?他們就是砍人不眨眼的魔頭,很容易就能找到我。”劉運輝說。

“你要相信我們。他們是誰?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談判民警追問道。

“我的事你別問了,你也管不了。”劉運輝哭泣著說:“你一直都沒有告訴我們,你怎么知道我們管不了呢?”談判民警關切地說。

周圍群眾越圍越多,現場指揮的領導看到談判已經過去3個多小時了,仍無進展,這樣拖下去,會對人質及周圍群眾產生更大的影響。于是示意談判民警配合進攻的民警,盡量吸引劉運輝的注意力。

“在這么短的時間里,籌這么多錢有一定難度,再給我們一點時間吧!我的同事正在努力籌錢。”談判民警露出一臉難色,悄悄地走前一步說。

“你們要快點,再給你10分鐘,不把錢送到這里,我們就同歸于盡。”劉運輝氣急敗壞地說。

“我知道,你確實很需要這筆錢,我通知同事按照你的要求把錢盡快送過來,但我想知道,現在孩子怎么樣了?”談判民警滿臉露出疑慮地問。

“孩子很好,你們把錢送過來就是了。”劉運輝看了下旁邊的孩子不耐煩地說。

“那為什么沒有一點聲音呢?”談判民警焦急地問。

“吃了點安眠藥,睡得正香呢,別啰嗦了,快催他們把錢送過來吧!”

談判民警看到進攻的民警已經翻進了窗戶,于是抓緊與劉運輝喊話穩定其情緒,轉移他的注意力,“錢馬上就送過來了,請你不要激動。”

“啊!你們不要過來!”劉運輝發出一陣陣絕望的叫喊,“我不想活了,我要和你們同歸于盡。”正當他一邊沖著人群嚷嚷,一邊想擰開手中的煤氣罐點燃時,他在觀望人群中發現了萬梓星的身影,倆人正好四目相對,劉運輝一下子便愣在了那里。此時,準備突襲的民警見時機成熟,出其不意地沖上去把他摁倒在地,他仍使勁騰出一只手,摸索著拿出打火機想點煤氣瓶嘴。民警馬上把他的手扭到背后,給他戴上手銬,再用腳頂住。這樣,劉運輝再也無法抵抗了。其他民警陸續沖了上來,有的趕緊抱走還在熟睡的嬰兒,有的處理危險物品。有一個民警看到地板上丟下的吸毒針筒,狠狠地踢了一腳,把針筒踢得老遠。

劉運輝耷拉著腦袋被押上警車,周圍的群眾對著劉運輝罵罵咧咧,被盜嬰兒的父母從人民警察手上接過安然無恙的孩子,不由悲喜交加幾次欲沖上去揍他,硬是被民警攔住了。有的群眾恨得咬牙切齒往劉運輝身上擲礦泉水瓶子和小石頭。看到這一幕,萬梓星內心不是滋味,趕緊離開現場,往出租屋走去。

在出租屋里,許多人已經吸完了,正在狂跳散毒,萬梓星把剛才看到的告訴他們,有的人就笑萬梓星,“想那么多干嘛,今朝有粉今朝吸,能吸一天是一天啊!況且我們又不是沒錢享受,更不用去偷人家的小孩,我吸我的,我們又沒有妨礙誰,怕什么呢?”

萬梓星想想也是,隨后連打幾個呵欠,便急急忙忙地拿出針筒,把毒液注射進去,一會兒就進入虛幻的世界里,剛才發生的事情早已拋到九霄云外了。

最近萬梓星被籠罩在一種危機感里。偷偷吸食白粉的越來越多,拿貨卻越來越難,販毒和吸毒的手段更加隱秘。主管也一再叮囑保安加強外圍觀察,一有風吹草動,立即通知里面的人員,在舞池里也不允許吸毒,風聲不緊時也只能在包廂房里吸。

是夜,一條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現在吸毒的出租屋樓下,他左右觀察了一會兒,發現沒什么異常,才一步三回頭往樓上走去,這條身影就是萬梓星。因為,最近風聲緊,大伙都說為了安全起見,進來之時先看看有無“尾巴”。

他按預先約定的暗號敲門進去,坐定后,萬梓星才發現今晚是他最遲到達,他觀察了一下,感覺沒什么異樣,便放下心來,拿出工具“嗨”起來。

大家舞興正酣時,陳老板拿出大哥大接電話,說要回去應酬,趕緊拿上自己的物品,開門準備離開時。突然,幾個警察把門推開,沖了進來,大聲喊道:“不許亂動,全部蹲下。”一屋子的人被突如其來的警察嚇得面如土色。有的還準備往門口沖出去,有的打算從窗口跳出逃跑。說時遲,那時快,幾個警察一個箭步沖上去,三兩下就把他們摁倒在地上。其他人一看逃走無望,只得乖乖雙手抱頭蹲了下來,十幾個吸毒人員很快就被警察銬上手銬帶走。

躲在黑暗處的李春霞看著耷拉著腦袋的萬梓星等人被警察一一帶走,一陣快意涌上心頭,嘴角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她在想,你們這些天殺的,如果我不告訴警察來抓你們,你們就會害更多的人,就會有更多無知的人跟著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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