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弗里德里希大王:開明專制君主與普魯士強國之路
- (英)蒂莫西·布萊寧
- 17538字
- 2022-03-16 11:46:11
第2章
弗里德里希的馴服
弗里德里希與他的父親
一個明智的父親,不會試圖把他的兒子變成一個縮小版本的自己。如果按一個模子雕刻時用力過猛,結(jié)果就可能偏向非常意外的方向。這種情況就發(fā)生在弗里德里希·威廉一世和他最年長的兒子,出生于1712年1月24日的弗里德里希身上。弗里德里希是他的第三個兒子,這次他很幸運,因為之前的兩個兒子分別在1708年和1711年夭折。(之后還有一個兒子在1719年夭折。)直到弗里德里希10歲的時候,他的父親才有了急需的候補繼承人——精力充沛的奧古斯特·威廉,后來又有了海因里希(1726年)和奧古斯特·費迪南德(1730年)。此外,弗里德里希·威廉一世的7個女兒中有6個活過了童年,總共10名成年子女的數(shù)量令人印象深刻。
就其本質(zhì)而言,君主與其繼承人之間的關(guān)系必然會出問題。18世紀(jì)初就發(fā)生過一些驚動一時的兩代人之間的沖突,最為著名的便是1718年彼得大帝的長子阿列克謝的死亡,他在酷刑下屈打成招又被他的父親下令鞭打。在與霍亨索倫家族關(guān)系密切的漢諾威家族,家庭沖突雖然沒那么致命,但次數(shù)更為頻繁。弗里德里希·威廉一世是漢諾威的索菲婭·夏洛特女公爵的兒子,他娶了他的漢諾威表姐索菲婭·多羅特婭,后者是漢諾威選帝侯,1714年登基的英國國王喬治一世的女兒。
當(dāng)然了,近親結(jié)婚是歐洲統(tǒng)治家族的常見現(xiàn)象,但淺薄的基因庫可能造成不幸的后果。漢諾威家族有精神不穩(wěn)定的遺傳基因,這種不穩(wěn)定后來顯現(xiàn)在英國的喬治三世、普魯士的弗里德里希·威廉四世和巴伐利亞的路德維希二世及其弟弟奧托(他們的母親來自霍亨索倫家族)身上。弗里德里希·威廉一世的情況肯定是卟啉癥導(dǎo)致的,喬治三世的情況大概也是因為同一種疾病。卟啉癥是一種痛苦的遺傳性疾病,從都鐸王朝經(jīng)由詹姆士一世和他的女兒,普法爾茨的伊麗莎白,傳到了漢諾威家族。1雖然希波克拉底早在公元前5世紀(jì)就描述過卟啉癥,但這種病直到1871年才有了生物化學(xué)角度的病理解釋,并且直到1889年才被賦予現(xiàn)在的名字。2
在許多傳遞者身上,這種疾病都呈休眠狀態(tài)或是輕微到檢查不出來的程度,但在弗里德里希·威廉身上,它釋放了全部的威力。他的病嚴(yán)重發(fā)作過4次,1707年、1718年和1734年的發(fā)作讓他差點死掉,而1740年那次致命發(fā)作讓他在51歲的年紀(jì)去世。3在這幾次嚴(yán)重發(fā)作之間,還有一些不至于讓他喪失活動能力但仍然很可怕的發(fā)作。通過那個時代的人描述這種病的癥狀時使用的詞匯,可以獲得一些關(guān)于這些癥狀的概念:“暈厥”“坐立不安”“妄想”“精神錯亂”“愚蠢的幻想”,尤其是“暴怒”。在病情最嚴(yán)重的時候,卟啉癥折磨著弗里德里希·威廉,他時而失眠,時而噩夢纏身,行為偏執(zhí),生殖器腫脹(這導(dǎo)致排尿很痛苦),便秘與腹瀉交替,嘴里起了大水皰,口吐白沫,還伴有劇烈的腹痛。與這種病相關(guān)的痛風(fēng)也是常客。41734年10月,弗里德里希從波茨坦給他姐姐威廉明妮寫信說,他們父親的情況非常糟糕:他的腿一直腫到了大腿根部,小腿和腳趾之間的腳部是明亮的猩紅色,充滿了膿液,雙臂和臉頰消瘦得可怕,他的臉色蠟黃,布滿了藍(lán)色的斑點,他痛苦得幾乎吃也吃不下,喝也喝不下。5
1726年,弗里德里希·威廉無奈地寫道:“我不能違背上帝的意愿,我必須耐心地承受這一切。”6他經(jīng)常表達(dá)這種對神恩的順服之意。1734年,他兒子記述道,他“面帶著一種動人的、悲切的神情”說,他只有46歲,已經(jīng)擁有了一個男人在人世間所能要求的一切,然而同時也忍受著世界上最可怕的痛苦。“盡管如此,”他繼續(xù)說道,“我希望能耐心地忍受這一切。我的主為我受了那么多的苦,我大概也要因為自己的罪孽受上帝的懲罰。愿主的意志得以實現(xiàn),愿主根據(jù)神圣意志決定我的命運。我會永遠(yuǎn)祝福和頌揚他的大名。”7不幸的是,這英勇的決心無法付諸實踐,因為弗里德里希·威廉明顯缺乏耐心這種美德。他天生就任性,4歲的時候便顯露了暴躁的性情,當(dāng)時他的女家庭教師要把他當(dāng)作玩具的一枚金鞋扣拿走,他就吞下了那枚扣子。在一開始的歇斯底里之后——那時他母親的高聲尖叫足以“粉碎巖石”—— 一大劑瀉藥解決了問題,鞋扣被送去放在宮殿的“珍奇館”里展出。8還有一次,女家庭教師說要懲罰他,這個小男孩就爬到樓上育兒室的窗臺,威脅要跳下去。9在去漢諾威看望祖父母時,因為動手打了表兄喬治,他不得不被送回家。10弗里德里希·威廉長大后身材變得圓滾滾的,臉色紅潤,個子不高(他身高5英尺5英寸①),耐性也很差,而且出了名地喜怒無常。11
顯然,我們無法確定弗里德里希·威廉的粗魯行為有多少是由于他的個性,又有多少是源自對身體疼痛的反應(yīng)。然而,即使他享有最好的健康狀況,他很有可能也不是一個好相處的父親。例如,他的母親很早就發(fā)現(xiàn)了他那傳說中的吝嗇。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這個孩子對“我的金幣”精心地記賬時,她評論說,“他年紀(jì)這么小就是個守財奴!”12他的獨裁主義也深入骨髓并經(jīng)常表現(xiàn)出來,他對基督教加爾文宗的迷戀同樣非常強烈,盡管他認(rèn)為宿命論非常可怕,并以自己典型的放縱態(tài)度拒絕這種信條。13
弗里德里希·威廉還毫不意外表現(xiàn)出了軍國主義思想。他一登上王位,就公布了一份新的官秩表,以犧牲文職人員的利益為代價提升軍人的地位。陸軍元帥現(xiàn)在跨越國家和宮廷的所有高級職位,直接位列社會等級的最前列。再往下,連上校的地位都提升了55位。141725年以后,除了相當(dāng)迂腐地穿著一件上校軍裝,人們再也沒有見到國王穿過其他衣服,因為這個軍銜是他父親授予他的,弗里德里希·威廉認(rèn)為,他父親死后再無人有資格可以晉升他的軍銜。15他告訴任何愿意傾聽的人,他從來沒有像在兇殘的馬爾普拉凱會戰(zhàn)中那樣享受過;沒有比領(lǐng)導(dǎo)一支軍隊更高的使命了;如果能征募到更多士兵,他會成為一位偉大的指揮官,還有很多諸如此類的話。16在他看來,人民存在是為了國家,國家存在是為了軍隊,軍隊存在是為了勃蘭登堡王室的領(lǐng)袖。17
同樣也無法用疾病的因素為弗里德里希·威廉對娛樂和文化的態(tài)度辯解。他喜歡的是打獵。對他來說,僅次于殺死敵軍士兵的最好消遣就是獵殺柏林和波茨坦周圍森林中的各種動物。他細(xì)致的記錄顯示,在1717年到1738年間,僅在武斯特豪森一地,他就獵殺了25 066只野雞。弗里德里希·威廉雖然出了名地厭惡儀式,但他為狩獵破了例,為自己最喜歡的一只獵鷹精心舉辦了葬禮,它在與一只蒼鷺的“英勇搏斗”中落敗。1811月3日的圣胡貝圖斯節(jié)(圣胡貝圖斯是獵人的主保圣人)是僅有的兩個他會慶祝的節(jié)日之一(另一個是9月11日的馬爾普拉凱會戰(zhàn)周年紀(jì)念日)。19他為自己修建的唯一一幢建筑是位于波茨坦東南的一個獵人小屋,此事很能揭示他的性情。這座小屋非常像一座簡單的荷蘭式排屋,僅有一間餐廳、一間廚房、一間臥室和一間給副官用的房間,它被稱為“星星”,因為這座小屋修建在輻射狀的獵場大道中心。20
弗里德里希·威廉還有另外3個可供他使用的狩獵小屋:一個在柏林東南的克佩尼克,現(xiàn)在那里是首都的一部分;一個在柏林以西的格魯內(nèi)瓦爾德森林里;還有一個在柏林以南20千米的武斯特豪森。其中最后一處是他最喜歡的居所。21據(jù)他的大女兒威廉明妮說,他曾認(rèn)真地考慮過退位,然后到武斯特豪森做一個每年領(lǐng)1萬塔勒年金的普通鄉(xiāng)紳。他聲稱,當(dāng)他在祈禱和耕作的時候,其余的家庭成員將負(fù)責(zé)操持家務(wù),威廉明妮負(fù)責(zé)管理放紡織品的柜子、縫紉和修補衣服。22
在武斯特豪森,弗里德里希·威廉結(jié)束狩獵之后最喜歡的消遣是他的“煙草議會”,一個專為男性舉辦的聚會,“煙草議會”的議事日程就是吸煙、喝啤酒和言語粗野的聊天。大部分受邀者都是軍官,這毫不令人驚訝。據(jù)奧地利大使馮·澤肯多夫伯爵回憶,聚會從晚上5點鐘開始,能一直持續(xù)到午夜。23格奧爾格·里希夫斯基1737年的一幅著名畫作展示了這種場景:在一間陳設(shè)簡陋、墻壁粉刷成白色的房間里,弗里德里希·威廉坐在樸素的橡木長桌一頭,客人們坐在沒有靠背的長凳上。在場的人中,只有他年紀(jì)最小的3個兒子,奧古斯特·威廉(15歲)、海因里希(11歲)和奧古斯特·費迪南德(7歲)不抽煙喝酒。24(使王儲弗里德里希大為解脫的是,他結(jié)婚后逃脫了“煙草議會”,并在萊茵斯貝格獲得了自己的住宅。)在桌子的另一頭坐著兩個平民,既沒有拿煙斗,也沒有端酒杯。他們是“逗樂子議員”,被邀請來給聚會人士的粗鄙幽默當(dāng)笑柄的學(xué)者。坐在他們之間的是一只豎著耳朵的大兔子,這象征著弗里德里希·威廉對他們職業(yè)的輕蔑態(tài)度:怯懦和華而不實的吹噓。25根據(jù)他的指示,付給科學(xué)院院士的薪水被歸到了“各類皇家小丑費用”的名目之下。26
正如上述現(xiàn)象顯示出的那樣,弗里德里希·威廉不喜歡進(jìn)行學(xué)識上的追求。他的一個傳記作者說:“他的生活方式非常獨特,幾乎完全沒有文化。”27即使是澤肯多夫伯爵也不得不偷偷夾帶書籍到武斯特豪森,免得被弗里德里希·威廉懷疑他把本可以用來狩獵、喝酒或祈禱上的時間浪費在閱讀上。28弗里德里希·威廉10歲的時候還不能認(rèn)全字母表,也不會10以上的加法。29他在1722年寫給繼承人的“政治遺囑”與其說是文理不通,不如說是無法閱讀,他寫的是一種混亂的意識流,甚至其中數(shù)不勝數(shù)的拼寫錯誤也不一致。大小寫字母的使用十分隨意,大寫字母出現(xiàn)在單詞的中間。他給這篇文章標(biāo)注的日期為1722年2月17日在“Bostdam”(應(yīng)為Potsdam,即波茨坦),而在前一頁他拼寫的是“Postdam”。30他一如既往以一段禱文開始:他要總是信賴上帝,堅信得救,并懺悔自己的罪。他的繼承人不得有情婦(“或者應(yīng)該更確切地稱她們?yōu)榧伺保凰仨氝^敬虔的生活,為國家和軍隊樹立榜樣;他不能沉迷于暴飲暴食;他絕不能容忍公共娛樂,因為它們都是撒旦的活動,霍亨索倫王室一直都避免這種事情——這就是上帝之所以贊賞他們的原因;他必須敬畏上帝,不能挑起非正義的戰(zhàn)爭,但也必須捍衛(wèi)霍亨索倫家族的權(quán)利。31
他宣揚的大部分內(nèi)容自己都能身體力行,雖然人們都認(rèn)為他從來沒有戒過酒。據(jù)他女兒威廉明妮回憶,他離通奸最近的一次,是對他妻子的侍從女官之一、美麗又貞潔的馮·帕尼維茨夫人產(chǎn)生了欲望。一如既往缺乏細(xì)膩的他以唐突無禮的方式直接表露了自己的欲望,然后被以同樣激烈的方式拒絕了。然而,當(dāng)整個宮廷前往不倫瑞克公爵宮參加他兒子的婚禮時,他在狹窄的樓梯上又遇到了這位夫人,他抓住她的乳房再度求愛。結(jié)果那位夫人狠狠打了他一拳,他的嘴和鼻子流了很多的血。這段經(jīng)歷讓他回到了正道上,但從此以后,他把馮·帕尼維茨夫人稱為“那個邪惡的女巫”。32
盡管舉止粗魯,但弗里德里希·威廉不是個傻瓜。他機智敏銳,充滿活力且意志堅定,他是那種能做成事兒的人,而且通常是以他想要的方式做成。他甚至也有敏感的一面,這在一幅他用來打發(fā)失眠夜晚并緩解身體疼痛的畫作中充分地體現(xiàn)了出來,那幅已完工的作品上貼著標(biāo)簽:“弗里德里希·威廉在飽受折磨中所畫”。33這是一幅極具表現(xiàn)力的自畫像,顯露出不凡的才能,也能體現(xiàn)出他遭受的苦難。34他意外地對妻子索菲婭·多羅特婭很寵溺,竟然允許她保留在柏林施普雷河畔蒙碧尤宮的庭院,這座宮殿是在他的前任弗里德里希一世統(tǒng)治時期始建并完工的。35
與性情無常的弗里德里希·威廉保持任何關(guān)系必定都是十分困難的。對王后來說更是如此,因為她知道弗里德里希·威廉其實本想和安斯巴赫的卡洛琳結(jié)婚,而卡洛琳卻選擇了他討厭的表親、漢諾威和英格蘭的喬治,這對他來說既是傷害又是羞辱。36王后索菲婭·多羅特婭教養(yǎng)良好、喜愛享樂,對自己的韋爾夫血統(tǒng)有著強烈的自豪感,她需要調(diào)動所有的善意與溫和性情去適應(yīng)與弗里德里希·威廉在一起的生活。34年來,她忍受著他的壞脾氣,照顧著他度過了許多病痛,并為他生了14個孩子。當(dāng)她在1757年去世時,非常了解她的馮·倫道夫伯爵寫道,這位“國王之女、國王之妻、國王之母和國王之妹受到如此之多的人的敬佩、敬重和愛戴”,是因為她善良、寬厚、仁慈又高貴。他補充道,她也非常肥胖,需要眾多的抬棺者——他就是其中之一——用盡全力才能把她的靈柩送到她最后的安息之所。37
父與子
對于一個成長中的孩子來說,在這對不般配的夫婦之間做出選擇并不困難。母親那邊,有愛、有關(guān)懷、有修養(yǎng)和生活中的美好事物;父親那邊,則是責(zé)任、虔誠、嚴(yán)厲和殘忍。在人生的前6年里,王儲弗里德里希不需要選擇。他由一位年老的胡格諾教徒德·羅庫爾夫人(她曾經(jīng)是弗里德里希·威廉自己的第一位家庭教師),還有她的女兒悉心照料著。因為弗里德里希生命中的其他女人(他母親和他姐姐)都只說法語,他早年的快樂時光是在一個完全說法語的、充滿女性氣質(zhì)的環(huán)境中度過的。只有偶爾去武斯特豪森探訪他父親時,才有另一個非常不一樣的世界在那里等待著他,那是一個講德語的、充滿男性氣質(zhì)的世界。38在他7歲的時候,隨著兩個男性家庭教師的新獲任命,這種男性的生活方式闖進(jìn)了他的舒適世界。這兩個家庭教師都是高級軍官——將軍馮·芬肯施泰因伯爵和上校馮·卡爾克施泰因。非常熟悉他們的威廉明妮公主說,前者是一個正派的蠢貨,后者是一個謊話連篇的偏執(zhí)狂。39對弗里德里希來說,幸運的是除了這兩人之外,還有雅克·迪昂·德·讓登,他是一位胡格諾教徒,給弗里德里希·威廉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他在施特拉爾松德圍城戰(zhàn)中的勇敢表現(xiàn),而不是他的知識造詣。40
這個家庭教師團(tuán)隊受命將弗里德里希訓(xùn)練成一個節(jié)儉的管理者、一個虔誠的基督徒和一個熱情的士兵。最重要的是第三點:“他們倆[芬肯施泰因和卡爾克施泰因]尤其必須極其精心地向我兒子灌輸對軍旅生活的熱愛,讓他深刻認(rèn)識到世界上再沒有什么東西比劍更能給一位王子帶來名聲和榮譽,同樣,如果他不愛劍并且希望用別的方式尋求榮耀的話,再沒有什么能令他更受鄙視的了。”41他們面臨的是一項艱難的任務(wù)。1717年圣誕節(jié),也就是在弗里德里希6歲生日之前不久,他父親已經(jīng)給了他一整個連隊的士兵。他們裝備齊全,有武器、鼓、旗幟和軍旗,甚至還有能發(fā)射炮彈的微型大炮。但這個小男孩僅僅看了他們一眼,就轉(zhuǎn)頭看起了一卷裝訂華麗的法國樂譜,并很快用他的魯特琴讓女聽眾們?nèi)绨V如醉。42培養(yǎng)的第二個目標(biāo)也是有問題的,雖然目前問題還不明顯。根據(jù)下面由1721年弗里德里希·威廉口授的武斯特豪森每日日程安排來看,王儲已經(jīng)竭盡所能了:
早上5點30分,起床:王儲必須起床,大聲祈禱,然后必須快速洗漱、穿衣并收拾好頭發(fā)。
早上5點45分,迪昂及所有的仆人進(jìn)來,他們要聚在一起跪在地上背誦他們的祈禱詞;然后迪昂應(yīng)當(dāng)讀一章《圣經(jīng)》并至少唱一首動聽的贊美詩;當(dāng)仆人走了之后,迪昂要讀當(dāng)天的《圣經(jīng)》文本,解釋和討論這段文本,并重復(fù)教義手冊中的段落。
上午7—9點,由迪昂教授歷史課。
上午9點—10點45分,由諾爾特紐斯教授宗教課。
上午11點,用肥皂清洗后,去見國王。
下午2—3點,迪昂教授政治地理。
下午3—4點,道德教育課。
下午4—5點,迪昂教授用德語寫信——從文體方面加以改進(jìn)。
下午5點,洗手,再去見國王,跟他一起騎馬。
下午6點,自由活動時間,在不違背上帝律法的前提下可以做他想做的任何事。
周日的時候,弗里德里希被允許睡到7點,但還得跟他父親一起參加一個(冗長的)教堂禮拜儀式。43
不可能精確地斷定弗里德里希·威廉何時開始意識到,他為兒子兼繼承人設(shè)計的完美計劃出錯了。小弗里德里希既狡猾又聰明,善于對他父親喜愛但他自己暗自討厭的一切事情偽裝出興趣,尤其是狩獵、操練、射擊和指揮他6歲時專門為他設(shè)立的那支由130名軍校學(xué)員組成的連隊。44到1724年,他父親肯定開始懷疑了,弗里德里希·威廉說:“我很想知道那個小腦袋里裝的是什么。我很清楚弗里茨[弗里德里希]與我品味相左,我也知道有人給他灌輸了相反的觀念,毀掉了我的一切努力。”45就餐的時候,那位虔敬派教徒弗蘭克看到弗里德里希和他姐姐威廉明妮只是用藍(lán)色的大眼睛彼此對望,在他們父親面前一言不發(fā),他感到很不安。只有當(dāng)國王外出打獵的時候,弗里德里希才活躍起來,他嘲笑在場的學(xué)者和教士們,其中也包括弗蘭克本人。461724年,在外國的外交官中間開始流傳這位父親不喜歡弗里德里希表現(xiàn)出的“嬌氣”的小故事,比如,在寒冷的天氣里戴著手套打獵,或是使用三齒銀餐叉而非士兵們偏愛的雙齒鋼餐叉。47害怕槍聲是另一個令人沮喪的跡象。481726年,弗里德里希被帶到波茨坦,成為國王親衛(wèi)團(tuán)的上尉,此舉意味著對他的教育將更多地側(cè)重軍事方面,與此相應(yīng),他結(jié)束了此前一直享受的那種微不足道的“舒適或快樂”,過上了一種簡樸的生活。在閱兵場上,弗里德里希在他父親面前從馬上跌落,這一事故戲劇性地宣告了芬肯施泰因和卡爾克施泰因把他訓(xùn)練成模范士兵目標(biāo)的失敗。49
宗教也引發(fā)了分歧。弗里德里希自己可能沒有說過是何時開始質(zhì)疑每天被硬塞進(jìn)肚子的基督教教義的。對于一個天生對“形而上的虛構(gòu)”——這是弗里德里希后來對基督教的定義——不感興趣的心靈來說,這種強迫灌輸可能適得其反。這種灌輸肯定很多。從7歲起他就不得不抄寫新約中那些比較重要的章節(jié),任何小錯誤都會被懲罰,懲罰的手段就是死記硬背教義和贊美詩。50吃飯的時候尤其乏味,要誦讀祈禱文、布道辭和唱圣歌,并且只允許討論虔誠的話題。51在弗里德里希十幾歲的某個時候,他開始徹底拒絕他父親的冷酷信仰。1720年,弗里德里希的家庭教師對他的宗教教育還是滿意的,但到了1726年,在快要舉行堅信禮的時候,額外課程被認(rèn)為是必要的。52儀式最終于1727年4月舉行,但這似乎并沒有用處。到那時,在家庭教師迪昂的幫助下,弗里德里希已經(jīng)收集了一套秘密文庫,包括約翰·洛克、皮埃爾·培爾和伏爾泰的作品。53它們被藏在安布羅修斯·豪德位于“自由區(qū)”的書店里,“自由區(qū)”就是一排正對著柏林宮的房子。這批藏書最終達(dá)到了3775卷之巨,裝在15個書櫥里。54這一藏書癖好和其他一些小小的奢侈享受,讓弗里德里希負(fù)債累累,因為他直到17歲才擁有自己的收入。在1727—1728年的那個冬天,他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從一個柏林銀行家那里借了7000塔勒。鑒于弗里德里希·威廉格外的吝嗇,他得知這個消息是不可能開心的,但他付清了借款。如果他知道這不是他兒子負(fù)債最多的時候,他可能就不會這樣做了。55
雖然人們可以想象,在某段時間的某個地方,一位父親可以與他處于青春期的兒子保持著一貫和諧的關(guān)系,但這并不是經(jīng)常能看到的現(xiàn)象。對于弗里德里希·威廉和弗里德里希來說,這對父子天然的緊張關(guān)系在后者十幾歲時就超過了正常的程度,出現(xiàn)了肢體沖突,最嚴(yán)重時到了父親幾乎要殺死兒子的地步。對弗里德里希意志的毀滅是一場持久戰(zhàn),他父親要把他變成一個順從的工具。弗里德里希·威廉采取的手段很殘酷:他從來沒有表揚過兒子,從來沒有對兒子流露過慈愛,對待兒子的態(tài)度比對待宮廷小丑還惡劣。56一個討厭軍隊、思想自由的敗家子,這真是弗里德里希·威廉的噩夢。不過,只要弗里德里希的缺點隱藏在服從的外表背后,某種暫時的妥協(xié)還是可以實現(xiàn)的。但隨著弗里德里希變得越來越好動和自信,這變得更加困難。1728年1月王室對薩克森首都德累斯頓的訪問是一道分水嶺。弗里德里希·威廉本來不打算帶兒子同行,只是在東道主的強烈要求下,弗里德里希才被允許參加宴會。57
強者奧古斯特那雖算不上墮落,但也堪稱享樂主義的宮廷,與家中厲行的樸素之間的對比不可能更大了。至少有三項活動是弗里德里希第一次體驗。他第一次聽到了歌劇,劇目是約翰·阿道夫·哈塞的《克萊奧菲德》,這是最精彩的大歌劇之一。他還第一次聽到了由約翰·約阿希姆·匡茨表演的藝術(shù)大師級別的長笛演奏。58最后,同樣重要的是,他可能有了第一次與異性戀愛的經(jīng)驗,這也激發(fā)了他開始創(chuàng)作詩歌。據(jù)他姐姐威廉明妮所述,在用過一頓豐盛的晚餐后,薩克森國王招待他的普魯士貴客們進(jìn)入一間裝飾華麗的房間。國王突然拉開簾幕,露出一個年輕的女人,她斜倚在壁龕的沙發(fā)上,不僅非常漂亮,而且一絲不掛。那時弗里德里希也在場,嚇壞了的弗里德里希·威廉把他兒子從房間里推了出去,但弗里德里希已經(jīng)看到的“風(fēng)景”足夠讓他想看更多。畢竟,他到了這個年齡——他在德累斯頓度過了自己的第16個生日。奧古斯特這一精心設(shè)計的展覽是為了轉(zhuǎn)移弗里德里希對他的私生女(據(jù)說還是他的情婦)安娜·卡洛琳娜·奧澤斯卡女伯爵的注意力。他把沙發(fā)上的女孩——一位名叫拉·弗麥拉的歌劇演員——呈送給他的客人,條件是要弗里德里希放棄女伯爵。威廉明妮總結(jié)道:“為了擁有這位美人,我弟弟答應(yīng)了一切條件,她成了他的第一個情人。”59從德累斯頓充滿歡樂的宮殿回到陰冷的柏林,弗里德里希陷入了深深的消沉之中,他體重下降,還暈倒過。60與奧澤斯卡女伯爵的再次相見是在奧古斯特回訪普魯士宮廷的時候,這次見面帶給他的是苦澀的失望,因為她現(xiàn)在懷孕了。沮喪的弗里德里希轉(zhuǎn)向了其他形式不詳?shù)姆趴v行樂。61
關(guān)于這一插曲的幾乎所有已知描述都來自弗里德里希的姐姐威廉明妮的回憶錄。這些回憶錄是不可忽視的史料,因為她與弗里德里希非常親密,還是他秘密的傾聽者。但另一方面,她是在事件發(fā)生很久以后才開始寫作的,回憶錄里滿是錯誤。62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弗里德里希·威廉在德累斯頓過得很不自在。回去之后,他寫信給澤肯多夫說,他對那里宮廷不敬神的行為感到震驚,并虔誠地補充道,“但上帝為我作證,我從中并沒有得到樂趣,我跟我離開家時一樣純潔,也會在上帝的幫助下保持這種純潔,直到生命盡頭”。63所有參與者都不愿確切地說明“放縱行樂”到底指的是什么,也不愿說清楚“一個善良的人”究竟是誰,這使歷史學(xué)家的任務(wù)變得更加困難。“一個善良的人”是弗里德里希在1737年8月16日給伏爾泰的一封信中寫到的一句話,他在信中說,正是這位匿名的繆斯女神第一次激發(fā)了他的兩種強大的情感:愛與寫詩的渴望。他還說道,“這個自然的小小奇跡擁有一切可能的魅力,以及精致和良好的品味。她試圖把這些品質(zhì)傳遞給我。我在愛情中很成功,但在詩歌方面卻很差。從那時起,我就經(jīng)常墜入愛情中,也一直是一個詩人”。64對于自己頓悟的時間,弗里德里希沒有給出具體日期,只是說它發(fā)生在“非常年輕的時候”。在這封信的一個腳注里,編輯J. D. E. 普羅伊斯認(rèn)為,那個“善良的人”指的是“德·弗雷奇夫人”,并將這段經(jīng)歷的時間定在1731年,原因是弗里德里希在1734年給威廉明妮寫的信中說,“作為賀拉斯的學(xué)生”,站在帕爾納索斯山的腳下已經(jīng)3年了②。65然而,這一浮夸的表達(dá)并不意味著他在更早的時候沒有開始詩歌寫作。事實上,普羅伊斯在此前的一部作品中寫道,弗里德里希在1737年寫給伏爾泰的信中提到了奧澤斯卡女伯爵。66
在德累斯頓度過的4個星期讓弗里德里希意識到,家中的“文化”是多么狹隘、庸俗和目光短淺。在薩克森的廷臣之中,他結(jié)識了王儲奧古斯特,這是一個精于世故的人,曾經(jīng)在法國和意大利完成大旅行③,在凡爾賽受到太陽王的接待并與哈布斯堡家族聯(lián)姻。67當(dāng)弗里德里希回到波茨坦沉悶重復(fù)的軍團(tuán)職務(wù)之中,處在殘酷的父親永遠(yuǎn)的注視之下,他多么希望能逃脫鐵籠。一個微小但具有象征性意義的跡象,就是他開始在書信上署名“哲學(xué)家弗里德里希”,這是從他在德累斯頓時開始的,表明他開始反抗了。68從他的父親越來越過激的行為也可以推斷出他越來越自信了。弗里德里希的傳記作者普遍認(rèn)為,在出訪德累斯頓之后,這對父子之間的關(guān)系急劇惡化。69這在一定程度上可能是因為弗里德里希·威廉終于發(fā)現(xiàn),弗里德里希在德累斯頓歸來后的病癥不是生理上的,而是性需求受壓抑引起的。憤怒迅速取代了同情,弗里德里希·威廉要賞賜給第一個舉報其子任何不端行為的告密者100杜卡特。70
1728年秋天,被逼到心煩意亂的弗里德里希給他父親寫了一封絕望的信,抱怨自己處處受到“殘酷的仇恨”。弗里德里希·威廉在強硬的答復(fù)中,指責(zé)兒子是一個“娘娘腔”,不通騎射,外表骯臟,頭發(fā)留得太長,性格任性,總的來說外表和舉止都像個傻瓜。71弗里德里希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不管是騎馬、進(jìn)食甚至只是散步,都讓他父親渾身不舒服。當(dāng)然了,還有很多告密者特別樂意告訴國王他想聽到的話,比如,弗里德里希把他的擲彈兵制服稱作“壽衣”。72弗里德里希經(jīng)常被與弟弟奧古斯特·威廉進(jìn)行比較,這很可能加劇了弗里德里希·威廉的惱怒。奧古斯特·威廉在每個方面都表現(xiàn)得跟他父親一模一樣,甚至長相都與其父非常像。73至于弗里德里希,弗里德里希·威廉簡直看都不想看他。薩克森公使馮·蘇姆在1728年10月17日寫道,弗里德里希告訴他,他的處境已經(jīng)無法忍受了。他懇求蘇姆請奧古斯特國王出面勸說弗里德里希·威廉,好給他更多的自由并允許他外出旅行。74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兒,相反,弗里德里希·威廉進(jìn)一步收緊了籠子的柵欄。下一年年初,他給弗里德里希增加了兩名年輕的副官,專門監(jiān)視他的行為。這兩人接到的指令專門指出,弗里德里希缺乏“真正的男子漢的志趣”,也就是從軍、狩獵和豪飲。他們的任務(wù)就是讓弗里德里希相信,“所有嬌弱、淫蕩和女性化的活動在男人身上是非常不得體的”。75
這時候,國王和王后之間關(guān)于他們兒子婚姻問題的尖銳分歧,又給父子間在文化和生活方式方面的沖突增加了政治維度。作為喬治一世的女兒和喬治二世的妹妹,索菲婭·多羅特婭自然熱衷于推動漢諾威與普魯士之間更密切的關(guān)系。在她看來,要做到這一點,一個理想的方式就是兩對表親結(jié)合:威爾士親王弗雷德里克(1707年出生)和威廉明妮(1709年出生),以及阿梅莉亞公主(1711年出生)和王儲弗里德里希(1712年出生)。當(dāng)1725年這個提議首次被提出的時候,弗里德里希·威廉并沒有拒絕,他意識到這一建議能帶來明顯的好處,即組成一個更為強大的、橫跨德意志北部的新教聯(lián)盟。威廉明妮寫道,她與她的英國未婚夫交換了信件,甚至收到了一枚訂婚戒指。76據(jù)英國駐柏林公使杜伯蓋準(zhǔn)將說,威廉明妮的弟弟也對自己的未來伴侶充滿熱情,向英國發(fā)出了“愛的訊息”。當(dāng)有人說阿梅莉亞公主的妹妹卡洛琳可能是一個更好的選擇時,“殿下更是陷入了對阿梅莉亞公主極度的愛戀與狂熱之中,并對他和卡洛琳更相配的言論表現(xiàn)出很不耐煩,這令普魯士國王大為驚奇,也令王后非常滿意”。77這段話寫于1728年底,而此時的弗里德里希·威廉已經(jīng)開始反對王后的計劃。他現(xiàn)在與兒子的關(guān)系如此疏遠(yuǎn),以至于本能地反對任何可能帶給他快樂的事情,考慮到給幸福夫婦居住的單獨宅邸費用不菲,更是堅定了他的想法。78他討厭的表兄喬治于1727年繼承英國王位更是增加了反對的理由。奧地利大使?jié)煽隙喾蚺c收受賄賂的普魯士大臣格倫布科勾結(jié)策劃的一個陰謀激起了弗里德里希·威廉的偏見。79為了協(xié)助他們的陰謀,維也納方面借沒有子嗣的普法爾茨選帝侯去世、弗里德里希·威廉要求獲得于利希和貝格公爵領(lǐng)地之機,以皇帝的支持來吊他的胃口。80否決對英聯(lián)姻方案的致命一擊是1729年夏天普魯士與漢諾威之間的一場短暫但惡意的爭執(zhí),起因是普魯士的征兵軍官被逮捕,還有一起邊界糾紛,而弗里德里希·威廉的回應(yīng)則是調(diào)集一支多達(dá)4.4萬人的軍隊。
婚姻能給弗里德里希帶去自由,即使不是完全的,也至少會有某種程度上的松動。這件事變得越不可能,他就越是急迫。弗里德里希·威廉對他因婚姻計劃瓦解所產(chǎn)生的痛苦的回應(yīng)則是輕蔑地問他,究竟怎么會愛上一個從未見過的女人,并大聲說“這真是一場鬧劇!”。81弗里德里希每天都要遭受他父親“殘酷的憎惡”。杜伯蓋在1729年7月記載道,弗里德里希·威廉現(xiàn)在拒絕跟他兒子坐在一起吃飯,而是讓他坐在桌子盡頭的一個座位上,他因此經(jīng)常吃不到東西,不得不依靠他母親隨后送到他房間的食物充饑。821729年12月10日,杜伯蓋寫道,在他父親譏笑支持英國人的“邪惡分子”時,弗里德里希回應(yīng)說,“我尊重英國人,因為我知道那里的人愛我”,弗里德里希·威廉抓住他的衣領(lǐng),用手杖抽打他。83身體上的暴力行為現(xiàn)在很常見。在同一個月,弗里德里希還曾被扔倒在地,被迫吻他父親的腳。84
弗里德里希失敗的出逃
1730年夏天,在引言中敘述的那痛苦一幕發(fā)生后不久,國王和王儲一起前往奧格斯堡,弗里德里希的妹妹弗里德里克將要在那里嫁給安斯巴赫邊疆伯爵,然后前往符騰堡和下萊茵地區(qū)的霍亨索倫領(lǐng)地。現(xiàn)在杜伯蓋在前一年12月的預(yù)測應(yīng)驗了,“人們普遍擔(dān)心不久就會發(fā)生悲劇性的事情”。85弗里德里希的未來看起來非常黯淡。1730年的時候弗里德里希·威廉年僅42歲,他父親活到了55歲,祖父活到了68歲,所以弗里德里希不太可能短期內(nèi)通過父親死亡獲得解脫。可能最后一根稻草就是弗里德里希·威廉的自吹自擂:“你知道我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有些人安慰弗里德里希說,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父親的脾氣會變得柔和一些,而現(xiàn)實卻是,弗里德里希·威廉鐵了心要對兒子更嚴(yán)苛一些。在另一個場合,弗里德里希·威廉變本加厲地嘲諷道,如果他被自己的父親以同樣方式對待的話,他早就開槍自殺了。對弗里德里希身體上的虐待也加劇了。在1730年5月訪問薩克森的拉德維茨時,弗里德里希·威廉一拳打在弗里德里希的臉上,扯著他的頭發(fā)讓他穿過閱兵場,以便讓大家都能看到他臉上受辱的痕跡。86弗里德里希似乎從來都沒有思考過最顯而易見的解決方案——弒君,但他的確計劃過逃跑,先去法國,然后從那里逃到英國,他希望在英國實現(xiàn)結(jié)婚的計劃。
1730年8月5日,弗里德里希在萊茵河畔、曼海姆附近的那次逃跑是一次徹底的慘敗,甚至在開始之前就備受挫折。這次逃跑行動是如此笨拙,以至最近一位極具洞察力的弗里德里希傳記作者暗示說,他的主要目的是為了讓人們關(guān)注自己。87的確,這次行動是如此徒勞,弗里德里希·威廉幾天后才完全意識到他兒子打算干什么。然后,他采取報復(fù)性的行動彌補了失去的時間。弗里德里希被嚴(yán)密看管起來,沿著德意志的疆土送回柏林,返程路線經(jīng)過精心挑選,因為國王懷疑英國人參與了密謀,路線避開了漢諾威的領(lǐng)地。根據(jù)各方面的說法,弗里德里希毫無悔意,無動于衷。澤肯多夫報告說,弗里德里希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事,也不在乎是否要因此付出生命。不過他補充道,如果那些提前知曉計劃的人因為弗里德里希的行為而受難,他會難過的。88這被證明是弗里德里希的阿喀琉斯之踵。即使對弗里德里希·威廉這樣的人來說,處決自己的兒子兼繼承人也是很難下手的,盡管他確實談起過這個念頭。普魯士不是俄國,但他肯定會讓兒子間接地感受到痛苦。兩個主要的同謀中,馮·基思中尉設(shè)法逃到了荷蘭共和國,并從那里去了英國,但漢斯·赫爾曼·馮·卡特中尉在柏林被逮捕。89
弗里德里希的姐姐威廉明妮也知道出逃計劃,王儲很久以前對她吐露過這件事。她第一個體驗到了父親的憤怒。當(dāng)弗里德里希·威廉回到柏林時,她記載道:
我們都跑去親吻他的手,但他一看到我,就充滿了憤怒和狂暴。他的臉色陰沉,眼睛冒著怒火,嘴邊直冒白沫。“你這個討厭的惡棍!”他尖叫著說道,“你還敢靠近我?讓她滾出去!她可以去跟她的流氓弟弟待在一起。”說這些話時,他抓住我的手,在我臉上打了好幾次,其中一下重重地打在太陽穴上,我摔倒在地。如果不是馮·桑斯菲爾德小姐抓住我的頭發(fā)扶了我一下,我的頭就會撞在鑲板的棱邊。我躺在地板上,不省人事。國王徹底發(fā)狂了,他想再過來打我踢我,但王后和我的弟弟妹妹把他拉了回去。
她補充道,當(dāng)她恢復(fù)意識的時候,她抱怨那些保護(hù)她的人為何要將她從死亡中拉回來,死亡要比她現(xiàn)在被迫面對的生活好上一千倍。90這種暴行是無法保密的。法國和英國的大使都記錄到,國王的咆哮和受害者的尖叫聲響徹了整座宮殿。91
弗里德里希一開始被帶到了柏林附近的米滕瓦爾德,9月16日,由弗里德里希·威廉最親密的顧問弗里德里希·威廉·馮·格倫布科元帥率領(lǐng)的一群人在那里審問了他。他們問了弗里德里希185個問題,全部都是國王親自起草的,其中許多問題都暗示死刑是最可能的結(jié)局。92然后弗里德里希被押送到奧得河畔屈斯特林的監(jiān)獄中,在那里他被單獨關(guān)在一間牢房里,這間牢房里只有墻壁高處一個縫隙能照進(jìn)來些許光亮。他在那里思索著自己的命運。93他寫信給威廉明妮說,他現(xiàn)在知道了,生活中最糟糕的事情,就是被自己的父親憎恨。94與此同時,弗里德里希·威廉正忙于報復(fù)那些小角色們。經(jīng)過一場軍事法庭審判,在逃的馮·基思中尉的模擬像被吊起來泄憤。波茨坦一位牧師的女兒,僅僅因為曾經(jīng)和弗里德里希一起演奏音樂,被判處在父親的住宅外面、在公共廣場及“城里的所有的十字路口”受鞭打,然后被送到施潘道監(jiān)獄“終身監(jiān)禁”。就連無生命的物體也不能幸免。弗里德里希在他家庭教師迪昂的幫助下搜集起來的那個大型秘密圖書館被打包售賣出去。迪昂被流放到位于波蘭邊境的梅默爾(相當(dāng)于普魯士的西伯利亞)。95
然而,在國王復(fù)仇行動中首當(dāng)其沖的還是馮·卡特中尉。軍事法庭已經(jīng)判處他終身監(jiān)禁,在弗里德里希·威廉的干涉下,他被判處死刑。甚至他的貴族親戚也救不了他。弗里德里希·威廉拒絕了卡特的外祖父、馮·瓦滕斯萊本元帥對他寬大處理的請求,他對馮·瓦滕斯萊本元帥說,一個人死掉總比“整個世界或是帝國被摧毀”要好,卡特本來要被燒紅的鉗子撕開,他將其改為斬首已經(jīng)是寬大施恩了。96這種報復(fù)的狂熱很可能是由于他相信卡特和他兒子之間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涉及了性。97他在出逃事件后第一次見到弗里德里希時曾反復(fù)追問:“是你引誘了卡特還是卡特引誘了你?”盡管記錄上并沒有清楚顯示他到底指的是性還是出逃。98具有暗示意義的是,1730年10月17日,一個叫安德烈亞斯·萊普施的人因為“雞奸”被燒死在波茨坦的火刑柱上,但他似乎是跟一頭牛發(fā)生了關(guān)系,而不是跟某個男人。99
經(jīng)過審訊,卡特被帶到屈斯特林,于11月6日被斬首。當(dāng)隨軍牧師進(jìn)入弗里德里希的囚室,告訴他死刑馬上要執(zhí)行的時候,弗里德里希還以為自己是要被處死的那個人。100據(jù)隨軍牧師貝塞雷爾記載,卡特被帶出來的時候,弗里德里希“最后一次看到了他心愛的約拿單”④,因為他被迫從刑場正上方的窗口觀看行刑。101隨著斧頭落下,歇斯底里的弗里德里希倒在看守的懷里不省人事。根據(jù)弗里德里希·威廉的命令,一位隨軍牧師陪伴左右,他父親想利用這次預(yù)料之中的心理崩潰引導(dǎo)他重歸基督教的慰藉懷抱。102
無法斷定弗里德里希·威廉是否真的打算把他兒子也殺掉。奧地利大使?jié)煽隙喾蛳蛲鹾髤R報說,只有皇帝的干預(yù)才能救弗里德里希。后來弗里德里希·威廉自己公開說,是查理六世請求他寬大處理才改變了他的想法。1031730年的秋天,弗里德里希·威廉無疑處在一種可怕的狀態(tài)中,他喝下比平時更多的酒,在王宮里隨意晃蕩著,大喊他被鬼纏住了,他還在午夜時分下令要馬車載他去武斯特豪森。英國公使蓋伊·狄更斯說:“普魯士國王無法入睡,軍官們每天晚上都陪著他,在睡夢中他胡言亂語,談?wù)撝砘旰陀撵`。”10411月9日,弗里德里希被告知,他將被赦免,條件是他要發(fā)誓“作為仆人、臣民和兒子”對國王無條件地順從。此外,發(fā)誓的時候不能含糊不清,必須聲音嘹亮清晰,內(nèi)心不得有任何保留。105
弗里德里希的屈服
在一年中的大部分時間里,弗里德里希一直在屈斯特林被密切監(jiān)視著。雖然他已經(jīng)從監(jiān)禁狀態(tài)中被釋放出來,但作為懲罰,他接受了政府實際行政事務(wù)的培訓(xùn),培訓(xùn)只有在舉行冗長的宗教儀式時才會中斷,包括周日4個小時的布道和禮拜。知道自己與死神擦肩而過后,弗里德里希開始屈服并把內(nèi)心隱藏起來。他被捕后表現(xiàn)出的那種漫不經(jīng)心的蔑視再也沒有出現(xiàn)。弗里德里希·威廉一直密切關(guān)注著對他的改造。例如,1731年5月,首席監(jiān)護(hù)人馮·沃爾登上校被告知,弗里德里希必須把他腦袋里撿來的所有法國和英國垃圾清除干凈,換之以純粹的普魯士的東西,他必須忠于他的父親,擁有一顆德意志的心,時常祈求神的恩典,眼中始終要有神的存在,要祈愿上帝在當(dāng)下和以后會永遠(yuǎn)垂憐于他。1061731年8月15日,弗里德里希·威廉親自率領(lǐng)眾多的隨從來到屈斯特林,檢驗改造的成果。在覲見國王的時候,弗里德里希撲倒在父親的腳下。然后他的眾多錯誤和罪行以相配的粗暴生硬方式被重復(fù)了一遍。親眼見證這一切的格倫布科透露,弗里德里希·威廉處在一種令人震驚的得意之中。此外,弗里德里希·威廉告訴兒子,如果他真的成功逃到了英國,他的母親和姐妹會被關(guān)到一個“再也看不到太陽或月亮”的地方,而他本人則會帶領(lǐng)一支軍隊入侵漢諾威,一路燒殺搶掠。伴隨著這熟悉的殘酷腔調(diào),弗里德里希·威廉還顯露出一種相當(dāng)可憐的自卑感,他半得意半懊惱地說,他不懂得“法國禮儀”,想不出“如珠妙語”,而只愿意作為一個樸實的德意志諸侯活著和死去。他還補充說,弗里德里希一直憎恨自己所愛的東西。不出意外,他長篇大論的指責(zé)以對不虔敬后果的可怕警告收尾。弗里德里希順從得無可挑剔,他痛哭流涕地伏在地板上,親吻父親的腳,感激他最終的寬恕。107作為無條件服從的標(biāo)志,兩周后,弗里德里希匯報說自己外出打獵了,他對一頭牡鹿和一頭幼鹿開了槍,可惜都沒有打中,但他下一次會努力做得更好。108
這種羞辱儀式還要經(jīng)過一個步驟,弗里德里希·威廉才能認(rèn)為自己已經(jīng)對兒子取得徹底勝利:他必須讓兒子結(jié)婚。現(xiàn)在與喬治二世的女兒阿梅莉亞結(jié)婚是不可能了,特別是英國顯然未能事先揭發(fā)弗里德里希的出逃計劃。1730年9月,弗里德里希·威廉觸及王后因雙重聯(lián)姻計劃最終失敗而失望的痛處,他要她為“英格蘭的垮臺”干杯,這令她傷心大哭起來。1091731年11月,他還強迫威廉明妮嫁給了她的霍亨索倫遠(yuǎn)親、拜羅伊特邊疆伯爵,這又一次傷了王后的心,這一人選是一次可怕的屈辱,威廉明妮早先是有望成為英國王后的。更糟糕的是國王為弗里德里希挑選的新娘——貝沃恩的伊麗莎白·克里斯蒂娜,她出身于不倫瑞克家族的一個小旁系,換句話說,是索菲婭·多羅特婭王后的親戚,但至少在王后眼里,比起有著選帝侯身份和國王頭銜的漢諾威家族,她的身份還是低了不少。110失望的母親進(jìn)行了報復(fù),她用最黑暗的詞匯給從未見過未婚妻的兒子描繪了伊麗莎白·克里斯蒂娜。她就是一個“傻瓜”,一個脾氣暴躁、臀部畸形的偏執(zhí)狂。111她對威廉明妮說,她未來的弟妹“像兩塊短木板那樣粗壯,完全沒有受過教育。天知道我的兒子要怎樣忍受這樣一個小矮子”。112弗里德里希·威廉也沒起好作用,對弗里德里希宣布決定的時候,他說她“既不丑也不漂亮”。對于父親的進(jìn)一步評價——她是“虔誠的”——弗里德里希也不太可能有深刻的印象。113弗里德里希的兄弟姐妹們甚至說得更為狠毒。他的一個妹妹在和他一起吃飯時說,她某天早上已經(jīng)見過了未來的嫂子,那時她正在沐浴,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她身上散發(fā)著一股難聞的氣味,讓人不能呼吸。“她肯定得了十幾個肛瘺,這是唯一可能的解釋。”他的妹妹補充說。114
這可不是一個好的開端。1732年1月,弗里德里希寫信給格倫布科說,一想到他的未婚妻,他就有一種強烈的反感。115在3月10日的訂婚儀式上,人們注意到了弗里德里希眼中的淚水,人們認(rèn)為這不是快樂或期待的眼淚。交換完戒指后,他迅速離開了他的未婚妻,公然與另一位年輕的宮廷淑女開始聊天。就連曾努力促成這樁婚事的澤肯多夫也認(rèn)為,事情太倉促了,他還說弗里德里希·威廉至少應(yīng)該等到伊麗莎白·克里斯蒂娜臉上因輕微天花造成的紅點消失。116婚禮直到下一年的6月10日才舉行。弗里德里希與妻子性關(guān)系上的難題將放到下一章去討論。117無論弗里德里希在新婚之夜的感受如何,他的新娘都幫了他很大的忙。婚禮標(biāo)志著他父親改造工程的最后一步。現(xiàn)在他被允許獲得自己的收入、自己的住所、自己的家,最重要的是,他獲得了自由。弗里德里希的自我塑造之路開始了。
注釋
1Ida Macalpine and Richard Hunter, George III and the Mad-Business (London, 1969), pp. 196, 214.他們的發(fā)現(xiàn)雖然長期被人接受,但最近受到了挑戰(zhàn),參見Timothy J. Peters and D. Wilkinson, in “King George III and porphyria: A Clinical Re-examination of the Historical Evidence,” History of Psychiatry, 21 (2010), pp. 3–19。 后者的結(jié)論是,國王是“非常不可能”患有卟啉癥的,而他心智錯亂的原因永遠(yuǎn)無法知曉。
2Nick Lane, “Born to the Purple: The Story of Porphyria,” Scientific American, 16 December 2002, http://www.scientificamerican.com/-article.cfm?id=born-to-the-purple-the-st, accessed 20 March 2012.
3Claus A. Pierach and Erich Jennewein, “Friedrich Wilhelm I. und Porphyrie,” Sudhoffs Archiv. Zeitschrift für Wissenschaftsgeschichte, 83, 1 (1999), p. 52.
4Ibid., pp. 53–61.
5Gustav Berthold Volz (ed.), Friedrich der Grosse und Wilhelmine von Bayreuth (Leipzig, 1924), vol. 1: Jugendbriefe 1728–1740, p. 248.
6Ibid., p. 54.
7弗里德里希王儲1734年10月14日從波茨坦寫給他姐姐威廉明妮的信,參見Otto Bardong (ed.), Friedrich der Grosse, Ausgew?hlte Quellen zur deutschen Geschichte der Neuzeit. Freiherr vom Stein- Ged?chtnisausgabe (Darmstadt, 1982), vol. 22, p. 56。
8后來它在霍亨索倫博物館中展出——Eva Giloi, Monarchy, Myth and Material Culture in Germany 1750–1950 (Cambridge, 2012), p. 3。
9Carl Hinrichs, Friedrich Wilhelm I. K?nig in Preussen. Eine Biographie (Hamburg, 1941), pp. 19–20.
10Ernest Lavisse, The Youth of Frederick the Great, trans. Mary Bushnell Coleman (Chicago, 1892), p. 34.
11Robert Ergang, The Potsdam Führer: Frederick William I, Father of Prussian Militarism (New York, 1941), pp. 25, 44.
12Christian Graf von Krockow, Die preussischen Brüder. Prinz Heinrich und Friedrich der Grosse. Ein Doppelportr?t (Stuttgart, 1996), p. 16.
13Theodor Schieder, Friedrich der Grosse. Ein K?nigtum der Widersprüche (Frankfurt am Main, Berlin and Vienna, 1983), p. 19.
14Gerhard Oestreich, Friedrich Wilhelm I. Preussischer Absolutismus, Merkantilismus, Militarismus (G?ttingen, 1977), p. 50; Peter Baumgart, “Friedrich Wilhelm I.,” in Frank-Lothar Kroll (ed.), Preussens Herrscher. Von den ersten Hohenzollern bis Wilhelm II. (Munich, 2000), p. 142.
15Krockow, Die preussischen Brüder, p. 17.
16Arnold Berney, Friedrich der Grosse. Entwicklungsgeschichte eines Staatsmannes (Tübingen, 1934), p. 3; Baumgart, ‘Friedrich Wilhelm I.,” p. 142.
17Volker Hentschel, Preussens streitbare Geschichte 1494–1945 (Düsseldorf, 1980), p. 54.
18Peter-Michael Hahn, Friedrich II. von Preussen (Stuttgart, 2013), p. 21.
19Wolfgang Neugebauer, Die Hohenzollern (Stuttgart, 1996), vol. 1, p.198.
20Krockow, Die preussischen Brüder, p. 27.圖片和完整描述參見http://de.wikipedia.org/wiki/Jagdschloss_Stern。
21Marina thom Suden, Schl?sser in Berlin und Brandenburg und ihre bildliche Ausstattung im 18. Jahrhundert (Petersberg, 2013), p. 12.
22Ingeborg Weber-Kellermann (ed.), Wilhelmine von Bayreuth. Eine preussische K?nigstochter (Frankfurt am Main, 1990), p. 103.
23澤肯多夫1727年1月22日從阿爾滕堡寫給歐根親王的信,參見Friedrich F?rster, Friedrich Wilhelm I. K?nig von Preussen (Potsdam, 1835), vol.3, p. 333。
24高質(zhì)量的復(fù)制品可參見http://de.wikipedia.org/w/index.php?title=Datei:Tabakskollegium-1.jpg&filetimestamp=20111030163456。
25http://de.wikipedia.org/wiki/Tabakskollegium.
26Ergang, The Potsdam Führer, p. 30.
27Oestreich, Friedrich Wilhelm I., p. 50.
28Ergang, The Potsdam Führer, p. 28.
29Hinrichs, Friedrich Wilhelm I. K?nig in Preussen, pp. 36–7.
30Dietrich, p. 243.
31Ibid., pp. 221–43.
32Weber-Kellermann (ed.), Wilhelmine von Bayreuth, pp. 285–6.
33Carlyle, vol. 2, p. 55.
34我沒能找到一份好的彩色復(fù)制品,可以見到的最好版本參見http://www.google.co.uk/imgres?q=friedrich+wilhelm+i&hl=en&biw=1366&bih=599&gbv=2&tbm=isch&tbnid=pKaQCELNYjIVUM:&imgrefurl=http://www.preussen.de/de/geschichte/1713_friedrich_wilhelm_i./friedrich_wilhelm_i._-_fortsetzung.html&docid=ks-E-FPGts3yPM&imgurl=http://www.preussen.de/Bilder/Geschichte/friedrich_wilhelm_I./friedrich_wilhelm_I_selbstportrait_LDM.jpg&w=210&h=267&ei=svFqT7HvLs7I8gOPl6HKBg&zoom=1&iact=hc&vpx=882&vpy=271&dur=3524&hovh=213&hovw=168&tx=82&ty=173&sig=103754279896405635068&page=1&tbnh=121&tbnw=87&start=0&ndsp=30&ved=1t:429,r:27,s:0。下面這本書里有一幅黑白復(fù)制版:Krockow, Die preussischen Brüder, p. 14。
35Gerd Bartoschek, “Die Malerei im friderizianischen Berlin,” in Hans-Joachim Giersberg and Claudia Meckel (eds.), Friedrich II. und die Kunst (Potsdam, 1986), vol. 2, p. 169; Martina Weinland, “Friedrich II. Der erste Kronprinz und seine Erziehung durch Friedrich Wilhelm I.,” in Martina Weinland (ed.), Im Dienste Preussens. Wer erzog Prinzen zu K?nigen? (Berlin, 2001), p. 76.
36Hinrichs, Friedrich Wilhelm I. K?nig in Preussen, pp. 211–13.
37Lehndorff, vol. 1, pp. 323–4.
38Wolfgang Venohr, Der Soldatenk?nig. Revolution?r auf dem Thron (Frankfurt am Main and Berlin, 1988), pp. 263–5.
39Weber-Kellermann (ed.), Wilhelmine von Bayreuth, p. 63.
40J. D. E. Preuss, Friedrichs des Grossen Jugend und Thronbesteigung (Berlin, 1840), p. 22.
41Ibid., p. 16.
42Venohr, Der Soldatenk?nig, p. 265.
43Preuss, Friedrichs des Grossen Jugend, pp. 23–4.
44Schieder, Friedrich der Grosse, p. 27.
45Reinhold Koser, Friedrich der Grosse als Kronprinz (Stuttgart, 1886), p. 26.
46Ibid., pp. 10–11.
47Lavisse, The Youth of Frederick the Great, p. 130.
48Neugebauer, Die Hohenzollern, vol. 2, p. 10.
49Berney, Friedrich der Grosse, p. 13.
50Ibid., p. 8; Preuss, Friedrichs des Grossen Jugend, p. 8.
51Weber-Kellermann (ed.), Wilhelmine von Bayreuth, p. 102.
52Koser, Friedrich der Grosse als Kronprinz, p. 8.
53Schieder, Friedrich der Grosse, p. 30.
54Eugen Paunel, Die Staatsbibliothek zu Berlin. Ihre Geschichte und Organisation w?hrend der ersten zwei Jahrhunderten seit ihrer Er?ffnung (Berlin, 1965), p. 46. 宮殿前的“自由區(qū)”在1896年被威廉二世下令拆毀,以給他祖父威廉一世的一尊塑像騰出地方。
55Preuss, Friedrichs des Grossen Jugend, p. 21; Lavisse, The Youth of Frederick the Great, p. 25.
56Jürgen Luh, Der Grosse. Friedrich II. von Preussen (Berlin, 2012), p. 114.
57Koser, Friedrich der Grosse als Kronprinz, p. 21.
58Heinz Becker, ‘Friedrich II.,” in Die Musik in Geschichte und Gegenwart, ed. Friedrich Blume (Kassel and Basle, 1955), vol. 4, p. 955; Eugene Helm and Derek McCulloch, “Frederick II, King of Prussia [Friedrich II; Frederick the Great],” http://www.oxfordmusiconline.com/subscriber/article/grove/music/10176?q=frederick+prussia&search=quick&pos=1&_start=1#firsthit. Accessed 11 April 2012. William Christie和Cappella Coloniensis樂團(tuán)有一份絕佳的《克萊奧菲德》錄音唱片,最近Capriccio唱片公司將其再版了。
59Weber-Kellermann (ed.), Wilhelmine von Bayreuth, pp. 107–8. Carlyle, vol. 2, p. 27. 本書中寫道,弗里德里希與奧澤斯卡女伯爵之間還有性關(guān)系,但在威廉明妮的回憶錄中一點兒也看不出來,這份回憶錄似乎是他唯一的史料來源。
60Weber-Kellermann (ed.), Wilhelmine von Bayreuth, p. 112.
61Ibid., p. 48.
62對它們可靠性的最新討論,參見Ruth Müller-Lindenberg, Wilhelmine von Bayreuth: die Hofoper als Bühne des Lebens (Cologne, 2005), p. 12。
63F?rster, Friedrich Wilhelm I. K?nig von Preussen, vol. 3, p. 261.
64?uvres, vol. 21, p. 96.
65Ibid., vol. 11, p. 44.
66Preuss, Friedrichs des Grossen Jugend, p. 48, n. 1.
67有文字和圖像很好地展示了薩克森宮廷在這一時代的魅力,參見Werner Schmidt and Dirk Syndram (eds.), Unter einer Krone. Kunst und Kultur der s?chsisch-polnischen Union (Leipzig, 1997)。
68Koser, Friedrich der Grosse als Kronprinz, p. 10.
69例如, Carlyle, vol. 2, p. 27; Berney, Friedrich der Grosse, p. 13; Johannes Kunisch, Friedrich der Grosse. Der K?nig und seine Zeit(Munich, 2004), p. 23。
70Weber-Kellermann (ed.), Wilhelmine von Bayreuth, p. 113.
71Max Hein (ed.), Briefe Friedrichs des Grossen (Berlin, 1914), vol. 1, p. 16.
72Carlyle, vol. 2, p. 110.
73Preuss, Friedrichs des Grossen Jugend, p. 55.
74Koser, Friedrich der Grosse als Kronprinz, p. 22.
75Ibid., p. 21.
76Weber-Kellermann (ed.), Wilhelmine von Bayreuth, p. 46.
77Carlyle, vol. 2, p. 51.
78Ibid.
79Andrew C. Thompson, George II. King and Elector (New Haven and London, 2011), pp. 82–3.
80Koser, Friedrich der Grosse als Kronprinz, p. 17.
81Ibid., p. 33.
82Carlyle, vol. 2, p. 89.
83Ibid., p. 113.
84Koser, Friedrich der Grosse als Kronprinz, p. 29.
85Carlyle, vol. 2, p. 114.
86Koser, Friedrich der Grosse als Kronprinz, pp. 29–38.
87Luh, Der Grosse, p. 18.
88澤肯多夫1730年8月14日從韋瑟爾寫給皇帝弗朗茨一世的信,參見F?rster, Friedrich Wilhelm I. K?nig von Preussen, vol. 3, p. 4。
89Koser, Friedrich der Grosse als Kronprinz, p. 51.
90Weber-Kellermann (ed.), Wilhelmine von Bayreuth, pp. 206–7.
91Hahn, Friedrich Ⅱ., p. 35.
92Pierre Gaxotte, Frederick the Great (London, 1941), p. 60.
93Weber-Kellermann (ed.), Wilhelmine von Bayreuth, pp. 214–15.
94Volz (ed.), Friedrich der Grosse und Wilhelmine von Bayreuth, vol. 1, p. 68.
95Paunel, Die Staatsbibliothek zu Berlin, p. 47.
96F?rster, Friedrich Wilhelm I. K?nig von Preussen, vol. 3, p. 14.
97Ursula Pia Jauch, “Annotationen zu den Asylanten, Querdenkern und Avantgardisten in der ‘Tafelrunde’”, in S?semann, vol. 1, p. 203.
98Wolfgang Burgdorf, Friedrich der Grosse. Ein biografisches Portr?t (Freiburg, Basle and Vienna, 2011), p. 83.
99http://www.erwin-in-het-panhuis.de/online-bibliographie-zur-homosexualit%C3%A4t/bibliographie-1820-bis-heute/.
100Thomas Stamm-Kuhlmann, “Vom rebellischen Sohn zum Landesvater. Der Herrscher zwischen Familie und Staat,” in S?semann, vol. 1, p. 14.
101Burgdorf, Friedrich der Grosse, p. 82.
102Schieder, Friedrich der Grosse, p. 40.
103F?rster, Friedrich Wilhelm I. K?nig von Preussen, vol. 3, pp. 9, 15.
104Carlyle, vol. 2, pp. 281, 298.
105Koser, Friedrich der Grosse als Kronprinz, p. 71.
106F?rster, Friedrich Wilhelm I. K?nig von Preussen, vol. 3, p. 47.
107“Protokoll über die Zusammenkunft Sr. Majest?t des K?nigs mit dem Kronprinzen K.H. in Cüstrin den 15. August 1731,” in ibid., p. 50.
108Hein (ed.), Briefe Friedrichs des Grossen, vol. 1, p. 19.
109澤肯多夫1730年9月5日寫給歐根親王的信,參見ibid., p. 11。
110以下文章中有一份極好的族譜:Thomas Biskup, “The Hidden Queen: Elizabeth Christine of Prussia and Hohenzollern Queenship in the Eighteenth Century,” in Clarissa Campbell Orr (ed.), Queenship in Europe, 1660–1815: The Role of the Consort (Cambridge, 2004), pp. 310–11。
111Karin Feuerstein-Prasser, “Ich bleibe zurück wie eine Gefangene.” Elisabeth Christine und Friedrich der Grosse (Regensburg, 2011), p. 18.
112Weber-Kellermann (ed.), Wilhelmine von Bayreuth, p. 311.
113F?rster, Friedrich Wilhelm I. K?nig von Preussen, vol. 3, p. 77.
114Weber-Kellermann (ed.), Wilhelmine von Bayreuth, p. 349.
115Hein (ed.), Briefe Friedrichs des Grossen, vol. 1, p. 24.
116Lavisse, The Youth of Frederick the Great, p. 388.
117Krockow, Die preussischen Brüder, p. 74.
①1英尺約合0.3米,1英寸約合2.5厘米。
②賀拉斯是古羅馬詩人,帕爾納索斯山是希臘神話中繆斯的住所。
③進(jìn)行“大旅行”的習(xí)俗在17—18世紀(jì)的歐洲貴族中十分流行。他們往往在成年之際游歷歐洲,以提升文化修養(yǎng),并積累為人處世的經(jīng)驗。
④《圣經(jīng)》中,約拿單是大衛(wèi)的密友,他的死使大衛(wèi)非常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