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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遺產

霍亨索倫家族的土地

“說到沙子,除了利比亞,很少有國家能與我們相提并論。”弗里德里希在1776年初給伏爾泰的信中如此寫道。在同一年晚些時候,弗里德里希在他的《論普魯士政府》里補充道,普魯士“貧窮且幾乎沒有任何資源”。1弗里德里希的核心領地勃蘭登堡被稱為“神圣羅馬帝國的沙箱”是有原因的。這是一片土壤貧瘠、人煙稀少的土地,其中湖泊與荒野交錯,沼澤與荒原遍布。弗里德里希告訴達朗貝爾,亞琛的善良人民已經開始相信,他們難喝的泉水代表著上帝造物之巔峰,就像猶太人崇拜耶路撒冷的淤泥一樣,但對他本人而言,與之相對應的普魯士的沙子永遠無法激發他同樣的熱情。2

當然,一再的貶損其實是想換來恭維。弗里德里希的潛臺詞是:“以如此貧乏的條件我都能做到這一切,如果擁有法國的人口或者英國的財富,我能完成什么樣的偉業?”這都被說得太夸張了。勃蘭登堡的大量土壤可能不肥沃,但至少不是山地。蜿蜒寬闊的河流分布在平凡無奇的景觀中,緩緩地流淌著,在那個道路“在陽光照耀時沙塵飛揚、在大雨降臨時遍地泥濘”的時代,這里的河流非常適宜運輸。這是給弗里德里希的先祖們的慷慨的自然饋贈。例如,在17世紀60年代,弗里德里希的曾祖父“大選帝侯”弗里德里希·威廉建成了“米爾羅瑟運河”,該運河始建于1558年,可令航運船只穿過奧得河到達施普雷河和柏林,再從那里經由哈弗爾河抵達易北河和北海。3他的對手奧地利人在艱難地翻山越嶺時,一定會嫉妒普魯士人的水道能讓他們輕松地轉運人員和物資。

況且霍亨索倫家族的領地遠不止勃蘭登堡一地。在遙遠的西部,與荷蘭的交界處,有橫跨萊茵河的克萊沃公國,還有與之相鄰的默爾斯伯國。默爾斯伯國包括克雷菲爾德城,那里有門諾派教徒的一個大型居住點及其興旺的紡織工廠。萊茵河的右岸(東側)是馬克伯國,它被魯爾河一分為二,歐洲大陸工業化程度最高的地區正是以這條河流命名。在肥沃的威斯特伐利亞地區還有拉文斯貝格伯國、泰克倫堡伯國、林根伯國,以及明登公國。再往東,緊鄰勃蘭登堡南部的領地是哈爾伯施塔特公國和馬格德堡公國。易北河畔的馬格德堡市以擁有德意志最大的教堂和最強的防御工事而自豪。4這是一個以富饒著稱的地區,那里所有的沙子都被用來建造建筑。七年戰爭結束前不久,倫道夫伯爵和其他300多位客人在城外參加了一個農民的婚禮,他們的宴席上有42只熟閹雞、2頭閹牛、14頭小牛、價值150塔勒的鯉魚,還有價值150塔勒的佐餐葡萄酒和白蘭地。5

勃蘭登堡的東北方是波美拉尼亞公國,該公國有著長長的波羅的海海岸線和位于奧得河入海口的優良海港斯德丁港。在弗里德里希苛刻的父王——弗里德里希·威廉一世眼中,這是“一個富饒的省份”。6再往東去,被波蘭統治的一大片領土隔開的,是東普魯士,它位于神圣羅馬帝國疆界之外、講德語的歐洲地區邊緣。這個省份盡管因1708—1710年的瘟疫而人口銳減,大約有三分之一的人喪命,又在1700—1721年的大北方戰爭中被反復爭奪,它此后還是享受到了持久的復興。到1740年,從德意志南部和西部受壓迫或是人口過剩地區避難而來的移民浪潮,其中包括薩爾茨堡大主教1732年驅逐的1.7萬名新教徒,使東普魯士的人口從16萬人增加到了60萬人。7一定程度上是因為要為新來的定居者提供優惠條件,由完全保有土地的自由農民占有的土地比例高得驚人,這類土地大約占總數的五分之一。8

王家領地

這些在不同時間、不同情況下獲得的零碎領土在歐洲北部平原排成一條線,橫跨1000英里9它們被4條不同層次的線連結在一起:王朝、宗教、語言和德意志民族的神圣羅馬帝國成員身份(東普魯士除外,該地在1660年之前是波蘭國王的領地)。其中,最重要的聯系是精神方面的,因為宗教改革后,教會財產的世俗化使得勃蘭登堡的選帝侯們擁有了一塊巨大的領地,遠超歐洲其他任何一個統治者享有的土地。與英格蘭都鐸王朝和斯圖亞特王朝那些揮霍無度的君主不同,霍亨索倫家族的君主們緊緊抓住這份意外之財不放,甚至還讓它增了值。弗里德里希·威廉一世對他的官員發布了一個長期命令,要他們定期購買馬格德堡公國市場上出售的價值10萬到15萬塔勒的所有大地產。10他在自己統治期間(1713—1740年)花費了800萬塔勒收購新領地,并將領地的收入翻了一番,達到了每年約350萬塔勒。11

說國王是他國家里最大的土地所有者,還不足以讓人對他優勢之強有深刻印象。事實上,國王的這些領地在他所有領土中所占的面積不少于四分之一,其中包括國內大約三分之一的可耕種土地,提供了1740年總歲入的約50%。12只有十幾處地產——其中大部分是種馬場——處在直接管理之下。大部分土地則被分成約2000英畝的小塊,通過競拍租賃給了約1100—1500名租戶,租期為6—12年。要成為這樣的直屬租戶,不僅要出最高的競價,還要提供經濟擔保,并且他最多保留2到3個農場,要將其余的農場連同他租用的磨坊、啤酒廠、蒸餾酒廠、磚瓦廠和其他王家產業一起轉租出去。13也許會出乎人們的意料,這些被稱為“Beamte”的官員都是平民,貴族甚至被明確地排除在招標過程之外。14

容克

在農業社會里,土地就是地位,土地就是權力。就如我們將看到的,正是這種控制土地的程度使得弗里德里希能夠精確地指導農業發展,這是那些地產較少的君主做不到的。霍亨索倫家族也因此被提升到了一個崇高的位置上,遠遠高過它治下哪怕最大的地產主。無論如何,后者的數量極少,也肯定不像法國或者英國的顯貴們住在宮殿里,如同諸侯一般。在勃蘭登堡和波美拉尼亞則根本就沒有大的地產主。15只有在東普魯士,多納家族、芬肯施泰因家族和施利本家族才在大地產上過著稍顯氣派的生活。但即使在這個省份,420處貴族地產的平均面積也只有667.5英畝。16用來稱呼普魯士貴族的詞“容克”(Junker)的來源能揭示很多東西。這個詞來自“年輕的老爺”(junk herr)這一稱呼。在中世紀,這個詞是指那些被從德意志內部打發出去,到東方的荒蕪之地尋找財富的年輕男性子嗣。17

對這些移民而言,名聲和財富常常是難以捉摸的。然而,幾個世紀以來,他們成了一項在易北河以東土地上確立下來的、以土地所有權為基礎的獨特制度的受益者。這就是兼具社會控制與經濟控制的莊園地產制度。對于自己地產上的農民,容克不僅可以行使司法權和警察權,還可以征召他們給自己耕種土地、擠奶、照料羊群、運輸貨物、在釀酒廠或磨坊干活,甚至是到他家里服侍。他還負責管理社區的宗教、社會和教育設施(如果存在的話)。當農民想結婚、換個不同的職業或是離開莊園的時候,需要獲得容克的許可,這通常需要出錢購買。作為回報,容克為農民提供一塊土地,并有義務在他們生病或年老時提供幫助。18不用說,并非所有這些條件都以平等的標準存在于所有地方、所有時期。在一些地方,農民是完全自由和獨立的土地所有者,或是享有世襲的土地所有權,或是可以在提供額外服務后獲得工錢。19不過,這種莊園制度還是給了普魯士容克一種獨特的身份和對地方政府的控制。

與神圣羅馬帝國的許多地方,甚至歐洲的許多地方一樣,通過對議會的控制,容克也在省一級享有代表權。這些議會被稱為“等級會議”,這個名字令人費解。得益于其較高的信譽,等級會議在財政和司法事務方面都獲得了相當大的影響力。然而,在精力充沛的大選帝侯弗里德里希·威廉漫長的統治時期(1640—1688年),等級會議的作用被減弱了。他建立了一支常備軍,一個獨立于等級會議的中央權力機構——樞密院,還有一個高效的財政系統,這些制度的建立在霍亨索倫家族的領地上重新樹立了君主權威。20這是否代表一種“絕對專制”制度的建立其實無關緊要。重要的是,這些制度意味著國家層面的決策權現在牢牢掌握在一個人手中,并且民事和軍事管理都達到了相對的高度整合。211653年是一個關鍵年份,這一年,弗里德里希·威廉和勃蘭登堡等級會議之間達成了被稱為“Rezess”的協定(勃蘭登堡議會協定)。過去這項協定通常被描述為統治者和貴族之間一個可恥的交易,前者獲得了中央控制權,作為回報,他把控制農民的權力給了土地所有者。目前的觀點是,在這項交易中容克獲得的很少,或是什么新東西都沒有得到,而弗里德里希·威廉得到了想要的一切。22

甚至“妥協”一詞也并不完全適合描述1653年的這個協定。選帝侯弗里德里希·威廉與其貴族之間的關系總是合作多于對抗。只是偶爾才不得不揮舞一下大棒,比如1672年,頑固的東普魯士貴族克里斯蒂安·路德維希·馮·卡爾克施泰因被從華沙綁走并處決。23弗里德里希·威廉一世對另一位東普魯士容克的處置更加殘酷。顧問官馮·施盧巴胡特被指控挪用了原本用于救濟薩爾茨堡難民的資金。國王弗里德里希·威廉于1731年駕臨柯尼斯堡時親自審訊了他。馮·施盧巴胡特對于自己的罪行輕描淡寫,倨傲地許諾會把錢還回去。當得知他應被處絞刑時,他進一步的言論——“處死一個普魯士貴族是不成體統的事情”——顯示出他對自己的君主一無所知。當天夜里,弗里德里希·威廉在施盧巴胡特的辦公室外豎起了絞刑架,第二天就將他絞死了。然而在這之前,弗里德里希·威廉首先參加了禮拜,并聚精會神地傾聽了一場關于仁慈的布道。(“憐恤人的人有福了,因為他們必蒙憐恤。”——《馬太福音》5:7)。24

弗里德里希·威廉對他的貴族普遍評價很低。在1722年寫給兒子的“政治遺囑”中,他譴責東普魯士的那些貴族“虛偽又狡詐”,阿爾特馬克、馬格德堡和哈爾伯施塔特的那些貴族“非常糟糕而且叛逆”(特別是舒倫堡家族、阿爾文斯勒本家族和俾斯麥家族),而克萊沃和馬克的貴族則是“愚蠢的牛,像魔鬼一樣惡毒,非常迷戀他們的特權”。另一方面,他非常贊賞波美拉尼亞的容克們(“他們老實規矩,有一點兒喜歡爭辯,但如果講得合適,他們會服從”),還有勃蘭登堡的諾伊馬克、烏克馬克和米特爾馬克等地區的貴族。25決定性的考驗是他們送自己兒子參軍的意愿。過去,他們對軍職幾乎毫無熱情。如果真要從軍的話,他們更喜歡加入荷蘭、丹麥或波蘭的軍隊。弗里德里希·威廉很快就結束了這一風氣,他將12—18歲的所有年輕貴族匯總登記。如果他們像在東普魯士常做的那樣,在需要奮勇向前的時候退卻,弗里德里希就派出武裝民兵圍捕他們。到了1722年,他在柏林的新學校的學員人數已經超過了300人。26就像他直率地承認的那樣,他的目的有二:一是進行社會規訓,二是提高軍事效率,兩者同等重要。27

普魯士軍官學校的生活甚至可能連英國寄宿學校都比不上,但也能獲得相應的回報,其中就包括——就如在英國寄宿學校中那樣——良好的教育。弗里德里希·威廉向不情愿的父母們承諾,他們的兒子將學習閱讀、寫作、數學、法語、地理、歷史、擊劍、跳舞和騎馬,起居飲食條件會很好,并且——在他看來最重要的是——將會被培養成敬畏上帝的基督徒。28當然,國王也保證他們能在普魯士軍隊中就職。鑒于大部分容克家庭相對貧困,這一保證是非常受歡迎的。即使是只讓長子靠地產過上與貴族身份相稱的生活,也只有極少數容克才能辦得到。他們的新教信仰令他們無法謀求教會的有俸圣職,于是他們在軍隊中找到了簡樸但受歡迎的替代品。弗里德里希·威廉一世的軍隊規模擴大了一倍還多,軍官的人數增加到了3000名。29

對于年輕的容克來說,早年生活無疑是艱難的。無論血統多么古老,他們都不得不從報酬不高的少尉開始做起,沒有家庭的資助,他們幾乎無法生存。但晉升到上尉軍銜并掌管一支連隊的財務就能過得舒適一些;下一步晉升到上校并掌管一個團的話就會相對富裕起來了。30在1717—1740年就讀柏林軍官學校的1600名容克男孩中,超過90%在弗里德里希大王統治時期得到委任,有40人成為將軍。31無怪乎弗里德里希·威廉一世那么贊賞波美拉尼亞人:早在1724年,那里的貴族就幾乎全部由現役或是退役的軍官組成,該省的每個家族里都至少有一個在軍中服役的成員。32

容克退役后可以在民政管理機關找到職位,特別是可以擔任縣長一職。這是普魯士體制中最重要的職位,因為80多個縣長構成了中央政府與地方土地所有者之間的重要聯系。正是他們管理著所有的重要事務:監督賦稅的征收,在軍隊過境的時候提供給養,調節農民與其地主之間的關系,促進農業發展,預防或減輕自然災害,收集情報,以及公布政府法令。33他們既代表著他們的容克同胞,又代表統治者,因為他們由后者任命但由前者提名。雖然弗里德里希·威廉一世往往不理會他們的建議,但這始終是一個建立在合作基礎上的制度。這在很大程度上解釋了普魯士政府的高效率:中央頒布的命令通常都能真正付諸實施。歐洲最高效的地方政府出現在英國和普魯士并非偶然現象,因為這兩地的政府都是建立在中央君主與地方貴族之間的合作關系上。如果說英國的治安法官是“寡頭統治的伙伴”34,普魯士的縣長就是“專制統治的伙伴”。

專制統治

“專制統治”,不是“寡頭統治”,也不是“貴族統治”,因為弗里德里希·威廉一世遠比他的漢諾威親戚們專橫得多。英國的前兩位喬治國王永遠寫不出這種話:“我要摧毀容克的權威,我要實現我的目標,使我的君主權威穩固如青銅鑄造的巖石。”35弗里德里希·威廉是在向東普魯士貴族征稅的法令空白處草草寫下這句話的。這是他偏好的行事方式。他既不喜歡和大臣們組成的內閣討論,也不喜歡和專家小組討論,他喜歡的是一份書面報告,他會獨自在上面批示決定。

與這種高度個人化的決策方式結合在一起的,是等級制和官僚化的執行方式。在縣長之上是省一級的戰爭與領地管理委員會,按照次序,委員會又對柏林的總執行局負責,所有工作人員都是專業人士。與其他大多數歐洲國家的官員職位不同,普魯士的官員職位既不能購買也不能繼承。這同樣適用于城市里與縣長一職對等的稅務官,這些稅務官每個人負責在6—12個城鎮中行使類似的權力。36對于這兩個官職,弗里德里希·威廉引入了一項制度,對隸屬于省委員會的見習人員進行在職培訓,結束時以考試淘汰不合格者。同樣展現出弗里德里希·威廉出人意料的前瞻性的是,他于1727年在哈勒大學和奧得河畔法蘭克福大學設立了“官房學”(應用政治學)教席,并明確指示,他們的主要任務就是培訓官員。37正是在他統治時期,出現了近乎現代公務員的官員:他們社會出身多種多樣、擇優選任、清正廉潔、領取薪水、等級森嚴、受過學院教育,并且由中央政府任命、管理和監督。至于這一制度在現實中運作狀況如何,那就需要加上很多限定條件了,因為裙帶關系、貪污腐敗、阻撓干涉和無能失職,以及所有其他的在任何時代都與官場密不可分的惡習都是肯定存在的。38盡管如此,1740年弗里德里希從他父王那里繼承的行政管理制度,還是比他對手們擁有的任何制度都更有效率。正如伊拉斯謨所言:“盲瞽國度,獨眼為王。”

軍隊

真正重要的考驗是維持一支常備軍的能力。普魯士不僅有一支規模龐大的常備軍,還成了軍國主義的代名詞。然而,在18世紀,這種狀況才出現不久。1610年,當選帝侯約翰·西吉斯蒙德指示他的民兵訓練演習時,膽小的士兵拒絕開火,理由是這可能會嚇著他們的女人。39唉,這種考慮事情的優先順序雖然令人愉悅,但在8年后三十年戰爭爆發時并未給勃蘭登堡帶來好處。對于一個位于北德平原、沒有天然屏障的邦國而言,安全保障只能來自強大的軍隊。選帝侯格奧爾格·威廉(1619—1640年在位)曾嘗試置身于沖突之外,這一努力卻以災難告終。1630年,他派一名使臣去見他的連襟、剛剛進入波美拉尼亞的瑞典國王古斯塔夫·阿道夫,要求他尊重勃蘭登堡的中立。古斯塔夫·阿道夫尖刻地回復說,在這場善與惡(新教與天主教)之間關乎生死存亡的斗爭中,并沒有中立這個選項。40格奧爾格·威廉的玄孫弗里德里希二世在他的《勃蘭登堡家族回憶錄》中對這一事件做了極為尖刻的敘述。他描繪道,選帝侯的大臣們建議向瑞典人投降的時候,可憐地哀訴著“我們能做什么呢?大炮都是他們的”。41在戰爭的最后20年里,勃蘭登堡被各方參戰者反復爭奪,人口損失達全部人口的40%—50%。42

格奧爾格·威廉的兒子弗里德里希·威廉在1640年繼承其父親爵位時年僅20歲。他已經學到了一課:寧為刀俎,不為魚肉。在統治的后期,他對首席大臣奧托·馮·什未林說道:“我經歷過中立,即使處在最有利的情況下,你也會被惡劣對待。我發誓,只要我活著,就再也不會選擇中立。”43到1646年,他好不容易湊起了一支8000人的軍隊,這使得他在三十年戰爭這段難挨的時期里獲得了在某種程度上獨立行動的空間。44在最終的和平協議里,他得到了回報。雖然他對西波美拉尼亞和至關重要的奧得河出海口的要求未能得到滿足,這令他十分失望,但他確實獲得了貧窮的東波美拉尼亞,以及3個世俗化的教會諸侯轄區(卡明、哈爾伯施塔特和明登),還獲得了富裕且具有重要戰略地位的馬格德堡大主教領地的繼承權,并于1680年最終得到了這一領地。45弗里德里希·威廉此時處于一個可以自我維持的循環之中:手中掌握的軍隊越多,他就能從等級會議榨取更多的錢,而榨取的錢越多,他就能征募更多的軍隊。1654年神圣羅馬帝國通過的一項決議也幫助了他:這項決議允許諸侯提高稅收來維持基本的衛戍部隊和防御工事。46到1688年弗里德里希·威廉去世的時候,他已經擁有了一支3.1萬人的常備軍可以供他支配。47

這支軍隊也更加牢固地掌握在他的指揮下。他以前不得不依靠雇傭軍首領為自己提供軍隊,直到他統治的后期才擺脫這一依賴。1672年,出生于奧地利、曾在包括瑞典在內的數國軍隊中征戰過的格奧爾格·馮·德弗林格爾將軍,拒絕聽從弗里德里希·威廉的一項命令,理由是他的合同里并沒有規定無條件服從。483年后,也就是1675年6月18日,德弗林格爾將軍在費爾貝林會戰中擔任弗里德里希·威廉的副手,那次戰斗是勃蘭登堡軍隊僅靠自身贏得的第一次重大勝利。雖然參戰雙方的人數都不太多(1.2萬—1.5萬人),但同時代的人都認同這次勝利的重要意義,他們給予弗里德里希·威廉“大選帝侯”的稱號。他的曾孫評論道:“他的敵人稱贊他,他的臣民祝福他;勃蘭登堡王室后來的顯赫地位,可以追溯到那個著名的日子。”49

盡管在接下來的3年里大選帝侯弗里德里希·威廉的軍隊將瑞典人趕出了德意志,但這沒有在和約簽訂時給他帶來什么回報。真正的權力掌握在法國國王路易十四控制的大部隊手中。路易十四介入談判,希望拯救他的瑞典盟友。弗里德里希·威廉經過5年成功的作戰,得到的只是有限的邊界調整,以及瑞典人轉讓的分享勃蘭登堡治下的波美拉尼亞地區之通行費的權利。所有征服來的土地不得不歸還。在一枚紀念這次和約的紀念章上,失望的大選帝侯弗里德里希·威廉銘刻了維吉爾的作品《埃涅阿斯紀》中狄多寫給還未出生的漢尼拔的詩句——“愿你從我的骨頭中出生,你這不知名的復仇者”。50相當奇怪的是,在弗里德里希·威廉這版狄多的故事中扮演漢尼拔的弗里德里希大王,竟然沒有在他關于這一時期的敘述中提到過這件事情。

盡管大選帝侯弗里德里希·威廉的繼承者們給了他極高的評價,但在他1688年去世的時候,勃蘭登堡還只是個二三流的國家。直到執政的晚期,他才成功維持住了對軍隊的單獨控制權,而且他仍然要依賴外國資助來進行戰爭。51他“結盟雖好,但自己的軍隊更棒”的說法,只是一種愿望而非已實現的成就。52同樣的話也可以用在他的兒子弗里德里希三世身上(他在1701年獲得了“在普魯士的國王”這一頭銜,名字里的數字于是減去了兩個,成為弗里德里希一世)。過去通常認為,勃蘭登堡-普魯士的霍亨索倫家族統治者可以分為兩類——天賦異稟的和昏聵無常的。被夾在兩位成就卓著的人物之間(大選帝侯弗里德里希·威廉和弗里德里希·威廉一世)是弗里德里希三世(一世)的不幸,同時他也成了他的孫子弗里德里希大王某些最尖刻的批評針對的對象。然而,弗里德里希三世成功帶領國家度過了九年戰爭(1688—1697年)、大北方戰爭(1700—1721年)和西班牙王位繼承戰爭(1701—1714年)掀起的驚濤駭浪。有幾次,他的軍隊進行了有效的干預,尤其是在1704年的布倫海姆會戰中,他的軍隊幫助馬爾博羅公爵和歐根親王,為他們贏得對法國的壓倒性勝利發揮了重要的作用。到1709年,弗里德里希三世已經將軍隊擴張到了4.4萬人,其規模在神圣羅馬帝國中僅次于奧地利。53

同樣是1709年,這支軍隊也在馬爾普拉凱會戰中發揮了巨大作用。在西班牙王位繼承戰爭最血腥的這場戰斗中,馬爾博羅和歐根再次擊敗了法國。領導普魯士軍隊、為普魯士軍事地位之提升做出決定性貢獻的人是王儲弗里德里希·威廉和將軍安哈爾特-德紹的利奧波德親王。盡管這場殘殺導致獲勝一方的傷亡比例達到25%——也可能正是因為如此——弗里德里希·威廉始終堅持認為,1709年9月11日這場戰斗發生的日子是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他總是慶祝這次戰斗的周年紀念日。54當他于1713年繼承王位的時候,他和利奧波德親王立即決定擴充軍隊的數量并提高軍隊的素質。通過殘酷的紀律和不斷的操練,他手下的軍隊被變成了一架反應靈敏的殺人機器,可以迅速移動,跨越國界,然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部署在戰場上。他們的革新舉措包括:使用一根金屬通條,這能加快開火速度;改良刺刀,讓其能隨時投入使用;還有步調一致的快速行軍。55在《我自己時代的歷史》中,這些改革的主要受益者如此評價他父親的成就:“一個普魯士營成了一排行走的火炮,填裝火藥的速度使其火力提升了3倍,這讓普魯士在與敵人作戰中獲得了3對1的優勢。”56但他們對騎兵的把握就差得多了。弗里德里希·威廉對于大個子士兵的癡迷備受指責,這意味著必須為大個子士兵提供體形高大、動作緩慢的馬匹。弗里德里希·威廉的兒子輕蔑地稱他們為“大象背上的巨人”。57這一評價是基于親身體驗。當1740年弗里德里希第一次將這些騎兵帶上戰場的時候,奧地利的騎兵發現,通過一刀砍下馬頭讓他們敵人巨大但笨拙的坐騎停止移動,實在是太容易了。58弗里德里希·威廉癡迷于招募巨人般的士兵給自己做衛兵,其軍事價值同樣值得懷疑。這些人的花銷是其他軍團的4倍,卻從來沒有參加過戰斗。59

總體而言,士兵的質量可能是令人印象深刻的,但可挑選范圍遠非如此。當弗里德里希·威廉于1713年登上王位的時候,可供他從中征募士兵的總人口數只有大約160萬。60他立刻廢除了因效率低下而聲名狼藉的民兵制度,采用國內強制征召和國外志愿征兵的混合征兵制。但前者不受歡迎,后者則費用不菲,這導致1733年的一次重要改革。通過這次改革,普魯士的土地被分為若干個征兵區,每個征兵區包含約5000個家庭,每個區都被分配到一個團的征兵名額。所有男孩年滿10歲即被列入團隊名冊。盡管這一制度非常堅決地規定:“所有居民生來都要為國家服役”,但許多群體可以豁免:農民和他們的長子、移民、商人、制造商、工匠和從事某些“保留職業”比如航海的人。61即便如此,還是有足足四分之一的人口被列入征兵名單中,三分之二的軍隊來自本土的兵源。62

結合相對高效的財政和行政系統,這些征兵區的組織機構運轉良好,使得普魯士躋身歐洲第一流軍事強國之列。1713年,普魯士和平時期的軍力約為3萬人,使其能與皮埃蒙特或薩克森平起平坐;到1740年,這一數字變成了8萬人,超過了西班牙、荷蘭共和國、瑞典,也即將趕上奧地利。弗里德里希大王在1768年的“政治遺囑”中評論道:“這些征兵區是這個國家真正的根基。”63奧地利人誠心誠意地以敵人為榜樣,盡管經過漫長的拖延,但在1777年,奧地利也引入了征兵區制度。64

虔敬主義

歷任的選帝侯和普魯士國王不僅學會了最大限度地利用自然分配給這個國家有限的人力資源,而且還設法提升他們的素質。雖然這聽起來有些想入非非,但他們都鼓勵并受益于普魯士有關責任的道德思想。其核心是“虔敬主義”,這是路德宗內部的一場改革運動,在17世紀后半期獲得了巨大的發展動力。虔敬派認為,官方的路德宗教會思想僵化且形式主義泛濫。作為對這些現象的反應,虔敬派強調,所有信徒都是神職人員,需要經歷重生般的皈依體驗,以及“內心之光”的優先性。在托馬斯·曼的《浮士德博士》一書中,塞雷奴斯·蔡特布羅姆博士很好地總結了虔敬主義的觀點。他將這一運動描述為“一種虔敬情感和神圣喜悅的革命,與連乞丐也不愿意從中再接受一塊面包的僵化的正統觀念相對立”。在德意志所有的新教邦國中,勃蘭登堡是最樂于接納虔敬主義的。自17世紀初期勃蘭登堡統治者皈依加爾文宗以后,促進和諧——至少是促進新教各派系之間的和諧——就一直符合統治者的既得利益。大選帝侯弗里德里希·威廉在他的“政治遺囑”中教導他的兒子:“你一定要愛神托付給你的臣民,并為他們尋求更多的福祉和利益,不要在意他們的宗教信仰形式。”65這種寬容的態度不僅是由傳統和信念所培養的,也受到政治利益的驅使。勃蘭登堡的統治者需要讓那些被三十年戰爭破壞的地區再次吸納人口,這決定了他們對移民信仰歸屬的寬松態度。薩克森是勃蘭登堡在德意志新教地區領導地位的主要競爭者,它堅持正統路德宗,也是出于相同的目的。很有可能是基于同薩克森競爭的考慮,勃蘭登堡選帝侯1694年在新近獲得的馬格德堡省創建了新的哈勒大學,以此與鄰近的兩所薩克森的大學——維滕貝格大學和萊比錫大學競爭,這兩所大學都以其嚴守正統而享有盛名。66

哈勒大學的主導人物是奧古斯特·赫爾曼·弗蘭克(1663—1727),他曾在薩克森與正統路德宗教徒發生沖突。作為一個先知和官僚的非凡組合體,他將虔敬主義從一種信仰形式發展為一場有組織的運動。一方面,他擁有為懺悔而絕望斗爭的個人體驗,包括對永恒詛咒的全部恐懼,最終以強烈的信仰轉變告終,并將特定信念的宗教熱忱帶到了他的使命中。另一方面,他是一個天才的組織者。國王弗里德里希·威廉一世給了弗蘭克(在他自己眼中)最高級的贊美。國王說:“他肩負神的祝福,因為他用2個塔勒辦到的事情,比我用10個塔勒能辦到的多。”67擔任哈勒近郊格勞哈的牧師之職后,弗蘭克在幾年之內創造了一個非凡的綜合機構。虔敬派所有的內省和神秘主義都具有強烈的現實傾向。他們從積極正面的角度看待工作,不只是把它看作一種贖罪的手段,還將工作本身視作一種善行。對所有的信徒來說,這是一項神圣的義務,因為建設性的活動是克服罪惡誘惑的最好手段,而踐行慈善則是基督教美德的最佳外在表現。在弗蘭克看來,懶惰散漫的人是注定要遭受地獄之火的。在虔敬主義的教規中,窮人不配得享天國。

弗蘭克很快把這些原則付諸行動。在他使用一筆匿名的意外之財建立的孤兒院附屬學校里,學生們被傳授實用的技能,以幫助他們為社區做出實際的貢獻。同樣的原則也推行到其他很快建立起來的教育機構中。這些機構包括一所為年輕貴族開辦的學院,那里的首要任務是促進制造業和采礦業;還有一所為有志成為外交官的人設立的學校,它的教學重點是現代語言。在弗蘭克創建的眾多商業企業之中,最成功的是一家書店和一家藥店,那家書店將虔敬派的出版物以各種語言傳播到世界各地;那間藥店則是“第一家以商業規模生產標準化品牌藥物的企業,有能力也有強烈意愿面向城市或省份出售完整的公共衛生用品,并通過拉丁語、法語、英語、荷蘭語和希臘語的小冊子推銷自己的產品”。68弗蘭克去世的時候,正在主持建造歐洲最大的綜合建筑群之一,這一建筑群將為2200名孩子和167名教職工提供住宿。弗蘭克的名聲和信仰廣為流傳,即使沒有傳遍整個地球,也已經到達了這片大陸的每個角落。他來到哈勒時身無一物。

如果沒有歷任普魯士國王持續不斷的援助,弗蘭克可能很快也會一無所有地離開。勃蘭登堡的正統路德宗像他們在薩克森的教友們一樣反對虔敬派。而且,這種敵意不僅來自神職人員,也來自馬格德堡省的等級會議,其代表由衷地厭惡虔敬派事業中的平均化意味。在所有重要的時刻,弗蘭克和他的繼任者們都能夠說服他們的君主,讓他們相信虔敬派非但沒有構成威脅,而且提供了很大的幫助。這是一個極具說服力的理由,因為事實就是如此。他們確實幫助普魯士政府解決了一個最緊迫的社會問題,即士兵的妻子和家屬的貧困問題。他們也為成千上萬的普魯士人提供了極好的實用教育。他們還對貴族和平民、士兵和百姓都反復灌輸了責任、服從和勤奮的理念。正如弗蘭克在弗里德里希·威廉還是王儲時告訴他的那樣,虔敬派教育為這個國家的每一個階層和各個行業都培養出了老實又順從的臣民。69

弗里德里希·威廉一世雖然起初持懷疑態度,但他很快就被說服了。發揮了決定性影響的是虔敬派教徒杜比斯拉夫·格涅奧馬爾·馮·納茨默將軍,他于1713年被任命為皇家近衛軍指揮,因此每天都可以見到他的國王。70當弗蘭克成功地讓安哈爾特-德紹的利奧波德親王皈依虔敬派之后,虔敬派完成了對權力中心的滲透。71在弗里德里希·威廉統治期間,他確保了自己的軍隊牧師都由虔敬派教徒擔任,并允許虔敬派掌管柯尼斯堡大學,他還規定從1717年開始,(路德宗)牧師職位候選人必須在哈勒大學完成兩年的神學學習。弗里德里希·威廉讓虔敬派成了事實上的國家宗教。72當然,由此就認為普魯士士兵個個都是潔身自好、言語純潔、敬畏上帝的完人,就荒謬可笑了,但他們還是和克倫威爾的鐵軍有不少相似之處,特別是他們在戰斗前后唱起圣歌和贊美詩的時候。

薩克森

在好斗的天主教徒占據優勢地位的時候,做一個持宗教寬容態度的新教徒是明智的選擇。1683年土耳其圍攻維也納失敗后,奧地利再次征服了匈牙利;緊接著,路易十四強制胡格諾教徒皈依天主教,否則就將驅逐他們。這些事件在德意志新教徒中造成了強烈的恐慌。他們已經因為統治者多次的叛教改宗感到恐懼了:1650年到1750年,至少有31位諸侯皈依天主教。73最驚人的一幕發生在1697年的薩克森——路德宗教改革的心臟之地:選帝侯弗里德里希·奧古斯特(其“強者奧古斯特”的叫法更為出名)為了能選上波蘭國王脫離了路德宗。他在隨后的王位爭奪中勝出,這似乎為勃蘭登堡-普魯士制造了一個嚴重的威脅,因為薩克森領土廣袤、實力雄厚。薩克森原本就是中歐經濟和文化最為先進的邦國,如今又并入了波蘭-立陶宛聯邦,這部分領土幾乎從波羅的海一直延伸到黑海,覆蓋面積約為100萬平方千米。事實證明,為了華沙并不值得去做彌撒。盡管薩克森選帝侯國保住了名義上的帝國議會新教成員主席之位,但實際上的領導權現已北移到了柏林。當奧古斯特的兒子和繼承者也皈依天主教并迎娶了一位哈布斯堡女大公之后,這一領導權的轉移成了永久性的。

這并非只是信仰改變。奧古斯特二世(1697—1733年在位)和奧古斯特三世(1733—1763年在位)都焦慮地意識到,他們是靠著奧地利和俄國施加的賄賂和外交壓力,才得到波蘭王位的,因此他們覺得自己有必要在每個方面都顯示出國王的氣派。他們用奢華的炫耀掩飾軍事實力的欠缺。其結果就是出現了“歐洲最炫目的宮廷”,這是周游各地的珀爾尼茨男爵在1729年給出的權威評判。74薩克森號稱擁有帝國除維也納之外最棒的舞會、游行、歌劇和狩獵活動。奧古斯特的野心是讓德累斯頓成為北方的威尼斯,既是精英們度假游樂的首選之地,又是東方和西方之間的經濟上的中轉地,實現這個目標花了很長時間。人們可以從貝爾納多·貝洛托那些名副其實的名畫中一窺這座城市傳說中的美麗,這些畫作中圣母教堂的圓頂,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威尼斯的安康圣母教堂。

這種文化地位的上升確實產生了效益。強者奧古斯特已經躋身歐洲一流君主之列,最明顯的標志出現在1719年,這一年他的兒子兼繼承人迎娶了哈布斯堡的女大公、已故皇帝約瑟夫一世的女兒瑪麗婭·約瑟法。為了慶祝這一隆重的場合,奧古斯特將宮廷盛大地布置了一番。準備工作做了兩年,其中包括擴建“茨溫格宮”,這座宮殿作為緊鄰選帝侯宮的大型代表性建筑本來就很出名,而阿爾卑斯山以北最大的歌劇院的落成,讓為歡迎新娘和新郎從維也納回來而舉行的整整一個月的慶祝活動達到了高潮。典禮的過程可以被相當精確地重現出來,因為奧古斯特仔細地以文字和圖像的形式將每一個過程都記錄下來,然后以小冊子和版畫的方式向全世界廣為傳播。此外,這場婚姻為家族的子孫后代帶去了持續不斷的紅利。奧古斯特的兒子后來接替他成為波蘭國王,在他的孫輩中,瑪麗婭·阿馬利婭嫁給了西班牙國王卡洛斯三世;瑪麗婭·安娜嫁給了巴伐利亞選帝侯馬克西米利安三世·約瑟夫;瑪麗婭·約瑟法嫁給了法國王太子,成了路易十六的母親;阿爾貝特娶了瑪麗婭·特蕾莎皇后的女兒瑪麗婭·克里斯蒂娜,后來成為奧屬尼德蘭的總督;克萊門斯·文策斯勞斯成了弗賴辛、雷根斯堡和奧格斯堡的采邑主教,以及特里爾大主教和選帝侯;庫尼貢德成為托恩和埃森的女修道院院長兼領主(在那里她可以為被約瑟夫二世拋棄的遭遇尋求精神慰藉)。單是這份名單應該就足以提醒我們,由具有代表性的宮廷文化支撐的家族政治能夠帶來大量的好處。75

薩克森-波蘭的情況并非特例。奧古斯特二世登上王位是17世紀后半期席卷神圣羅馬帝國的“國王化浪潮”76的一部分。這部分原因是一些外國君主獲得了帝國的領地,例如瑞典獲得波美拉尼亞的部分疆土,丹麥得到了荷爾斯泰因;部分原因是一些德意志諸侯繼承了外國的王位,比如茨韋布呂肯公爵繼承了瑞典王位。從普魯士人的立場來看,目前最重要的是不倫瑞克-呂訥堡家族的稱王野心。恩斯特·奧古斯特公爵巧妙地利用了利奧波德皇帝在對法戰爭中對軍事援助的需求,于1692年獲得了“漢諾威選帝侯”的地位和頭銜。77同時,一份更大的戰利品開始顯露端倪,因為恩斯特·奧古斯特的妻子索菲婭是英格蘭國王詹姆士一世的外孫女,因此,如果斯圖亞特王朝新教世系絕嗣,她將成為王位最有力的競爭者。1700年,安妮公主唯一在世的孩子格洛斯特公爵的去世,讓王位歸屬幾乎無可爭議。不過,直到1714年,索菲婭的兒子才繼承英國王位,成為喬治一世。

從選帝侯國到王國

一個國王頭銜有多重要?對當時的人來講,答案是“非常重要”。那時,在那個權力的象征不是外殼而是核心的時代,王權便是實力。國王擁有最高統治權,這一地位表現為他有權冊封和廢黜貴族。對神圣羅馬帝國的一個諸侯而言,這也是走向完全獨立的一步。神圣羅馬帝國的結構通常看似很神秘,特別是對英國或美國的讀者而言,他們各自的國家很久以前就已經是統一的狀態,故而在此有必要解釋一下帝國的結構。最好將其看作一個“復合式的國家”,下轄大約300個領地,這些領地的統治者享有一般君主擁有的絕大部分權力,但不是全部權力。這些領地通過以下幾條途徑密切結合在一起:對皇帝的效忠義務、受由2個帝國法院執行的帝國法律的制約以及它們在雷根斯堡的帝國議會的代表。帝國議會分為3個議事團,第一議事團由九大選帝侯組成(美因茨、特里爾、科隆、波希米亞、薩克森、普法爾茨、勃蘭登堡、巴伐利亞,以及1692年以后的漢諾威)。第二議事團也是人數最多的議事團為諸侯院,包括34個教會諸侯,以及約40個修道院共享的2張集體選票,還有60個世俗諸侯,再加上100余名帝國伯爵共享的4張集體選票。第三議事團包括51個“帝國自由城市”,這些自治的共和政權,只服從皇帝的權威。這種體制結構在1500年左右固定下來,但世界在繼續發展,實際的權力與表象在此過程中分離了。78在17世紀的后半葉,最為活躍的是地位更重要的世俗諸侯們,正如他們紛紛獲得國王的頭銜展現的那樣。只原地踏步就意味著落后于人。如果勃蘭登堡選帝侯只是無所事事地干坐著,看著他的漢諾威和薩克森鄰居們從大廳陰冷的角落移到主桌貴賓席上,他將很快發現自己被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擠開了。眾所周知,其他的諸侯,特別是巴伐利亞選帝侯和普法爾茨選帝侯,都在謀求國王甚至是皇帝的頭銜。為了避免被趕超,勃蘭登堡選帝侯弗里德里希三世在17世紀90年代開始了自己的活動。在1697年的賴斯韋克和平談判上,勃蘭登堡的特使被排除在核心圈子之外,對弗里德里希三世來說,這是對他附屬地位的一次刺眼的提醒。79

和之前的例子一樣,皇帝對人員和財物的迫切需要給了他機會。1700年11月,弗里德里希三世承諾,在即將開始的西班牙王位繼承戰爭中,勃蘭登堡會為皇帝提供8000名士兵,還承諾支持帝國的政策,由此獲得了稱王所必需的認可。1701年1月18日,選帝侯弗里德里希三世宣布,從今以后,他將是“在普魯士的國王弗里德里希一世”。之所以是“在普魯士的國王”(in Prussia)而非“普魯士國王”(of Prussia),是因為西普魯士仍處于宗主國波蘭統治之下。80而舍棄“勃蘭登堡”選擇“普魯士”作為國王的名號則是因為普魯士不在神圣羅馬帝國疆界之內,他毋庸置疑對其擁有最高統治權。

加冕典禮在東普魯士的首都柯尼斯堡舉行。為使眾人更加信服,弗里德里希使出了渾身解數,確保加冕典禮的慶祝活動配得上最偉大的君主。由3萬匹馬拉著的1800輛馬車,將王宮人員從柏林送到了加冕禮現場。弗里德里希猩紅色的加冕長袍上鑲嵌著鉆石紐扣,每顆價值3000杜卡特。而且,僅是為他自己和王后制造王冠的花費,就已經超過慶典的全部預算。弗里德里希親手為自己戴上王冠,比拿破侖還早了一個多世紀。實際上,在柯尼斯堡城堡的一個房間里舉行完加冕典禮后,國王夫婦才前往大教堂,接受兩名專門為此場合選定的主教(一個來自加爾文宗,一個來自路德宗)為他們舉行涂油儀式。81在加冕日當天,新國王設立了黑鷹勛章,以此象征霍亨索倫家族所有領地的統一。82

加冕典禮的肆意揮霍以及典禮前后奢侈的炫耀,充分顯示了普魯士王室的暴發戶性質。在短短20多年時間里,弗里德里希一世將柏林從一個窮鄉僻壤建設成為一座合乎國王身份的首都。他父親的文化喜好一直是簡樸無華的,偏向荷蘭共和國的實用主義,他父親年輕時曾在那里度過好幾年時光。而新的風格看起來更南方化一些,傾向于以凡爾賽為代表的那種宮廷文化。兩座宏偉的新宮殿拔地而起,一座是位于柏林市中心龐大的冬季居所;另一座是矗立在柏林西北部一片綠地上的夏季行宮,名為夏洛滕堡。另一項深受路易十四影響的舉措是對文化事業的促進,最引人矚目的成就包括:在哈勒建立的一所新大學;1697年成立的一所藝術學院,它將成為 “像羅馬和巴黎的學院那樣的高等藝術學校或藝術大學”;還有1700年成立的科學院,其第一任院長是首屈一指的人物萊布尼茨。83

弗里德里希三世受到了歷史學家的粗暴對待,這尤其是因為他的孫子在《勃蘭登堡家族回憶錄》中對他的嚴厲譴責。這本書中對他的控訴可以概括如下:這位新國王以頭銜的膨脹來彌補他在鄰國面前堅持自身主張時的無能。個子矮小、身有殘疾的他貪慕豪華排場,把王權的虛飾誤認為實質。他任性的奢侈揮霍并無有用的目的,僅僅是出于虛榮心和愚蠢的浪費行為。他讓自己的士兵為其盟友白白犧牲,還剝削窮人以使富人獲利。他對自己王國東部省份的饑荒和瘟疫坐視不理。他的宮廷榨取民脂民膏,成了一個腐敗朝臣沆瀣一氣的大污水坑。他意志軟弱又迷信,醉心于他的加爾文教信仰到了瘋狂的程度,以至于只要神職人員為迫害行為設計了一個適宜又華麗的儀式,他就會訴諸迫害的手段。他唯一能被稱贊之處就是獲得了國王頭銜,這至少讓勃蘭登堡從奧地利君主國的枷鎖中掙脫出來。但這也只是一個給子孫傳遞了如下信息的空殼:“我為你們掙得了一頂王冠,現在賦予它一些實質性內容吧,以證明你們配得上它。”84

弗里德里希二世應該承認,建造一個華麗的宮廷被視作是任何有自尊心的諸侯必備的條件,更別說國王了。弗里德里希三世認為他的宮殿建筑是“一項必需品”。85在德意志的其他地方,從1700年左右開始就遍布著宏偉的宮殿——巴伐利亞有寧芬堡宮和施萊斯海姆宮,薩克森有德累斯頓王宮和莫里茨堡,漢諾威有海恩豪森王宮,普法爾茨有曼海姆宮,黑森-卡塞爾有威廉高地宮,符騰堡有路德維希堡,還有布呂爾(科隆)、布魯赫薩爾(施派爾)、美因茨、班貝格和維爾茨堡等地也有宮殿,以上只是其中的幾個例子而已。86逆此潮流而動的國王并非弗里德里希三世,而是他的兒子弗里德里希·威廉。后者于1713年登基,他對文化的沖擊可謂驚人至極。曾擁有神圣羅馬帝國最迷人的宮廷之一的普魯士陷入了另一個極端。弗里德里希·威廉認為,戲劇、歌劇、音樂會、舞會和所有其他宮廷活動都是“撒旦的工作”。87宮廷預算被大幅削減;宮廷畫家安托萬·佩恩的薪水被砍掉了一半;管弦樂隊被解散。88王家圖書館的置書費被削減到侮辱性的每年4塔勒,圖書館員的職位變成了名譽稱號。89供人娛樂的花園被夷為平地并改建成了練兵場。90從各處宮殿和狩獵別墅里收集來的大量銀器,不論多么精美,都被集中熔化成銀條,打上軍隊的烙印,并存放到波茨坦宮酒窖的木桶里。91這些銀條將是弗里德里希·威廉最實際的遺產:到1740年,這筆巨額財富的價值膨脹到了870萬塔勒,他的兒子對此感激不盡。92要不是弗里德里希·威廉在其統治后期增加了宮廷和宮殿的經費開支,這筆錢的數額會更大。93

一支規模龐大、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軍隊;一個習慣于服從的忠誠的貴族階級;一個高效的行政機構;一筆數額巨大的戰爭基金,足以在不額外征稅或是貸款的情況下發動戰爭:這些就是弗里德里希二世的父王于1740年5月31日死去時留給他的遺產。有過其他的王儲在如此有利的形勢下繼承王位嗎?當哈布斯堡王朝的皇帝查理六世在同一年稍晚時候(10月20日)去世時,他給女兒瑪麗婭·特蕾莎留下的是空空如也的國庫,堆積如山的債務,一個充斥老朽之輩、派系叢生的內閣和一支戰斗力不足其名義上一半的軍隊,這支軍隊還在舔舐著與土耳其人的災難性戰爭后留下的傷口。哈布斯堡君主國只在傳統方面維持著優勢。就像弗里德里希二世尖刻的評論那樣,“它的驕傲彌補了它力量的缺乏,它過去的輝煌遮蓋住了它現在的恥辱”。94不幸的是,弗里德里希·威廉給他兒子留下的令人眼花繚亂的豐厚物質遺產也相應伴隨著巨大的心理負擔。

注釋

1?uvres, vol. 23, p. 412; vol. 9, p. 217.

2Frederick to d’Alembert, 4 October 1768, ibid., vol. 24, p. 491.

3Hugo Rachel, “Der Merkantilismus in Brandenburg-Preussen,” in Otto Büsch and Wolfgang Neugebauer (eds.), Moderne Preussische Geschichte (Berlin and New York, 1981), vol. 2, p. 954; Joachim Whaley, Germany and the Holy Roman Empire, vol. 1: The Peace of Westphalia to the Dissolution of the Reich 1648–1806 (Oxford, 2011), p. 274.

4Jürgen Luh, Kriegskunst in Europa 1650–1800 (Cologne, Weimar and Vienna, 2004), p. 117.

5Haug von Kuenheim (ed.), Aus den Tagebüchern des Grafen Ernst Ahasverus Heinrich von Lehndorff (Berlin, 1982), p. 145.

6Dietrich, p. 229.

7Hans Dollinger, Preussen. Eine Kulturgeschichte in Bildern und Dokumenten (Munich, 1980), p. 102; Mack Walker, The Salzburg Transaction. Expulsion and Redemption in Eighteenth-century Germany (Ithaca and London, 1993), p. 74.

8Koser, vol. 1, p. 370.

9在Karin Friedrich的作品Brandenburg-Prussia 1466–1806. The Rise of a Composite State (Basingstoke, 2012)第一章中,有對近代早期勃蘭登堡歷史精彩又簡潔的描述。

10Koser, vol. 1, p. 364.

11J. D. E. Preuss, Friedrichs des Grossen Jugend und Thronbesteigung (Berlin, 1840), p. 318; Gustavo Corni, Stato assoluto e società agraria in Prussia nell’età di Federico II (Bologna, 1982), p. 79. Werner Heegewaldt在其文章中給出了一個略微低一些的數字——330萬,參見“Friderizianische Dom?nenpolitik am Beispiel der Kurmark,” in Frank G?se (ed.), Friedrich der Grosse und die Mark Brandenburg. Herrschaftspraxis in der Provinz (Berlin, 2012), p. 163。

12Hintze, p. 295; Theodor Schieder, Friedrich der Grosse. Ein K?nigtum der Widersprüche (Frankfurt am Main, Berlin and Vienna, 1983), p. 73.

13Hans-Heinrich Müller, “Dom?nen und Dom?nenp?chter in Brandenburg-Preussen im 18. Jahrhundert, ” in Büsch and Neugebauer (eds.), Moderne Preussische Geschichte, vol. 1, p. 316; Wilhelm Treue, “Staat, ‘Untertan’ und Gemeinde als Unternehmer in Preussen, ”in Preussen – Versuch einer Bilanz (Hamburg, 1981), vol. 2: Preussen – Beitr?ge zu einer politischen Kultur, ed. Manfred Schlenke, p. 222.

14Hintze, p. 287.

15F. L. Carsten, “Die Entstehung des Junkertums,” in Büsch and Neugebauer (eds.), Moderne Preussische Geschichte, vol. 1, p. 265.

16Robert M. Berdahl, The Politics of the Prussian Nobility: The Development of a Conservative Ideology 1770–1848 (Princeton, 1988), p. 15.

17Ibid., p. 16.

18Otto Büsch, Milit?rsystem und Sozialleben im alten Preussen (Berlin, 1962), p. 77.

19Christopher Clark, Iron Kingdom: The Rise and Downfall of Prussia 1600–1947 (London, 2006), pp. 162–3.

20Christof Dipper, Deutsche Geschichte 1648–1789 (Frankfurt am Main,1991), pp. 287–8.

21Whaley, Germany and the Holy Roman Empire, vol. 2, p. 216.

22Peter H. Wilson, “Prusso-German social militarisation reconsidered, ” in Jürgen Luh, Vinzenz Czech and Bert Becker (eds.), Preussen, Deutschland und Europa, 1701–2001 (Groningen, 2003), p. 363.

23Volker Press, Kriege und Krisen. Deutschland 1600–1715 (Munich, 1991), p. 363.

24Walker, The Salzburg Transaction, pp. 80–81; Carlyle, vol. 2, pp. 318–19. 在某些記載中他被稱為“施拉布特”(Schlabuth)。

25Dietrich, pp. 228–31.

26Gustav Schmoller, “Die Entstehung des preussischen Heeres von 1640 bis 1740, ”in Büsch and Neugebauer (eds.), Moderne Preussische Geschichte, vol. 2, pp. 762–3.

27Büsch, Milit?rsystem und Sozialleben im alten Preussen, p. 80, n. 8.

28Schmoller, “Die Entstehung des preussischen Heeres,” p. 763.

29Edgar Melton, “The Prussian Junkers, 1600–1786,” in H. M. Scott (ed.), The European Nobilities in the Seventeenth and Eighteenth Centuries (London, 1995), vol. 2, p. 95.

30Helga Schultz, Berlin 1650–1800. Sozialgeschichte einer Residenz (Berlin, 1987), p. 153; Günter Vogler and Klaus Vetter, Preussen von den Anf?ngen bis zur Reichsgründung (Cologne, 1981), p. 35.

31Melton, “The Prussian Junkers,” p. 96.

32Büsch, Milit?rsystem und Sozialleben, pp. 94–5; Christian Graf Krockow, Warnung vor Preussen (Berlin, 1982), p. 115.

33C. B. A. Behrens, Society, Government, and the Enlightenment: The Experiences of Eighteenth-century France and Prussia (London, 1985), pp. 143–4.

34Frank O’Gorman, The Long Eighteenth Century: British Political and Social History 1688–1832 (London, 1997), p. 136.

35Hintze, p. 281.

36Ibid., p. 294.

37Günter Birtsch, “Friedrich Wilhelm I. und die Anf?nge der Aufkl?rung in Brandenburg-Preussen,” in Oswald Hauser (ed.), Preussen, Europa und das Reich (Cologne and Vienna, 1987), p. 88; Gerhard Oestreich, Friedrich Wilhelm I. Preussischer Absolutismus, Merkantilismus, Militarismus (G?ttingen, 1977), p. 111.

38Hans Rosenberg, Bureaucracy, Aristocracy and Autocracy: The Prussian Experience 1660–1815 (Boston, 1966), passim. Rosenberg對普魯士官僚政治的敘述持無情的否定態度。

39Peter Paret, “Nationalism and the sense of military obligation,” Military Affairs, 34, 1 (1970), p. 3.

40Hintze, p. 171.

41?uvres, vol. 1, p. 46.

42參見下面這本書中的總結表格:Günther Franz, Der Dreissigj?hrige Krieg und das deutsche Volk, 3rd edn (Stuttgart, 1961), p. 15。

43Quoted in Clark, Iron Kingdom, p. 66.

44Schmoller, “Die Entstehung des preussischen Heeres von 1640 bis 1740,” p. 749.

45Whaley, Germany and the Holy Roman Empire, vol. 2, p. 627.

46Press, Kriege und Krisen, p. 333.

47Hans Meier-Welcker, Deutsches Heerwesen im Wandel der Zeit (Frankfurt am Main, 1956), p. 10.

48Schmoller, “Die Entstehung des preussischen Heeres von 1640 bis 1740,” p. 749.

49?uvres, vol. 1, p. 90.

50Press, Kriege und Krisen, p. 360.

51Dipper, Deutsche Geschichte 1648–1789, p. 302.

52Carl Hinrichs, “Der grosse Kurfürst,” in Gerhard Oestreich (ed.), Preussen als historisches Problem (Berlin, 1964), p. 234.

53Werner Schmidt, Friedrich I. Kurfürst von Brandenburg, K?nig in Preussen, 2nd edn (Munich, 1998), p. 181.

54Heinz Kathe, Der Soldatenk?nig. Friedrich Wilhelm I. 1688–1740. K?nig in Preussen (Cologne, 1981), p. 23.

55Schmoller, “Die Entstehung des preussischen Heeres von 1640 bis 1740,” p.756; Wolfgang Petter, “Zur Kriegskunst im Zeitalter Friedrichs des Grossen,” in Bernhard R. Kroener (ed.), Europa im Zeitalter Friedrichs des Grossen. Wirtschaft, Gesellschaft, Kriege (Munich, 1989), p. 254.

56?uvres, vol. 1, p. 47.

57Robert Ergang, The Potsdam Führer: Frederick William I, Father of Prussian Militarism (New York, 1941), p. 67.

58Johann Christoph Allmayer-Beck, “Die friderizianische Armee im Spiegel ihrer ?sterreichischen Gegner,” in Friedrich der Grosse und das Milit?rwesen seiner Zeit (Herford and Bonn, 1987) [no editor listed], p. 36.

59Preuss, Friedrichs des Grossen Jugend, p. 348.

60Gerd Heinrich, Geschichte Preussens. Staat und Dynastie (Frankfurt am Main, Berlin and Vienna, 1981), p. 142.

61Schmoller, “Die Entstehung des preussischen Heeres von 1640 bis 1740,” p. 760; Walther Hubatsch, Frederick the Great: Absolutism and Administration (London, 1975), p. 132.

62Wilson, “Prusso-German social militarisation reconsidered,” p. 364; Clark, Iron Kingdom, p. 98.

63Dietrich, p. 518.

64Christopher Duffy, The Army of Maria Theresa: The Armed Forces of Imperial Austria 1740–1780 (London, 1977), p. 52.

65Dietrich, p. 184.

66Klaus Deppermann, Der hallesche Pietismus und der preussische Staat unter Friedrich III. (I.) (G?ttingen, 1961), p. 62.

67Oestreich, Friedrich Wilhelm I, p. 84.

68W. R. Ward, Christianity under the Ancien Régime 1648–1789 (Cambridge, 1999), p. 80.

69Deppermann, Der hallesche Pietismus, p. 166.

70Carl Hinrichs, Preussentum und Pietismus. Der Pietismus in Brandenburg-Preussen als religi?s-soziale Reformbewegung (G?ttingen, 1971), p. 128.

71Ibid., pp. 146–51.

72Ibid., p. 175. See also Mary Fulbrook, Piety and Politics. Religion and the Rise of Absolutism in England, Württemberg and Prussia (Cambridge, 1983), pp. 165–77.

73Peter H. Wilson, The Holy Roman Empire 1495–1806, 2nd edn (Basingstoke, 2011), p. 49.

74Mémoires de Charles-Louis Baron de P?llnitz, contenant les observations qu’il a faites dans ses voyages et le caractère des personnes qui composent les principales cours de l’Europe, new edn (Liège, 1734), vol. 1, p. 154.

75韋廷家族的興衰在下面這本配有大量插圖的展覽目錄中以文字和圖像的形式得到了最好的重現,參見Werner Schmidt and Dirk Syndram, Unter einer Krone. Kunst und Kultur der s?chsisch-polnischen Union (Leipzig, 1997), 其中包含許多優秀的學術文章。我曾在我的著作中更詳細地討論過德累斯頓宮廷,參見The Pursuit of Glory: Europe 1648–1815 (London, 2007), ch. 8。

76Heinz Duchhardt, Altes Reich und europ?ische Staatenwelt 1648–1806 (Munich, 1990), p. 27.

77Ragnhild Hatton, George I (London, 1978), p. 46.

78我對此做過進一步的討論,參見The Pursuit of Glory, pp. 275–85。目前對這一時期神圣羅馬帝國最權威的描述是Whaley, Germany and the Holy Roman Empire, vol. 2。

79Thomas Biskup, Friedrichs Gr?sse. Inszenierungen des Preussenk?nigs in Fest und Zeremoniell 1740–1815 (Frankfurt am Main and New York, 2012), p. 34。

80Heinrich, Geschichte Preussens, p. 130.

81在Clark, Iron Kingdom, pp. 67–77中有對加冕典禮及其背景的精彩描述,還可以參考他的文章“When culture meets power: The Prussian coronation of 1701,” in Hamish Scott and Brendan Simms (eds.), Cultures of Power in the Long Eighteenth Century (Cambridge, 2007)。有關同時代人對加冕典禮和黑鷹勛章設立的敘述,參見Karin Friedrich and Sara Smart (eds.), The Cultivation of Monarchy and the Rise of Berlin (Farnham, 2010), chs. 5 and 6。

82Press, Kriege und Krisen, p. 362.

83Schmidt, Friedrich I., pp. 109–10.

84?uvres, vol. 1, pp. 112–44.

85Wolfgang Neugebauer, Die Hohenzollern (Stuttgart, 1996), vol. 1, p. 188.

86Peter Baumgart, “Der deutsche Hof der Barockzeit als politische Institution,” in August Buck, Georg Kauffmann, Blake Lee Spahr and Conrad Wiedemann (eds.), Europ?ische Hofkultur im 16. und 17. Jahrhundert. Vortr?ge und Referate gehalten anl?sslich des Kongresses des Wolfenbütteler Arbeitskreises für Barockliteratur in der Herzog August Bibliothek Wolfenbüttel vom 4. bis 8. September 1979 (Hamburg, 1981), p. 28. 顯然,弗里德里希一世在柏林的城市宮殿不在這個幸存名單上,它于1945年因遭受轟炸而受損,并于1950年被東德政府拆除。

87Dietrich, p. 222; Baumgart, “Der deutsche Hof der Barockzeit als politische Institution,” p. 29; Volker Bauer, Die h?fische Gesellschaft in Deutschland von der Mitte des 17. bis zum Ausgang des 18. Jahrhunderts. Versuch einer Typologie (Tübingen, 1993), p. 68.

88Gerd Bartoschek, “Die Malerei im friderizianischen Berlin,” in Hans-Joachim Giersberg and Claudia Meckel (eds.), Friedrich II. und die Kunst (Potsdam, 1986), vol. 2, p. 169. 其中一些音樂家在弗里德里希·威廉的侄子,勃蘭登堡-施韋特邊疆伯爵克里斯蒂安·路德維希那里找到了工作,約翰·塞巴斯蒂安·巴赫1721年將“6首多重樂器協奏曲”獻給了他,后來這些樂曲以“勃蘭登堡協奏曲”之名聞名于世。

89Dollinger, Preussen, p. 103.

90Schultz, Berlin 1650–1800, p. 98.

91Oestreich, Friedrich Wilhelm I., p. 51; Carsten Kretschmann, “Pr?sentation und Repr?sentation. Sammlungen und Kabinette als Schnittstellen einer république des lettres,” in S?semann, vol. 1, p. 309.

92?uvres, vol. 2, p. 1.

93Thomas Biskup表明,弗里德里希一世的節儉被夸大了。他指出,在其統治的后半段,宮廷擴大了一倍,大量錢財被花在柏林王宮的內部裝飾上——Friedrichs Gr?sse, p. 36 and idem, “Eines ‘Grossen’ würdig? Hof und Zeremoniell bei Friedrich II.,” in Friederisiko, Essays, p. 101。弗里德里希還在1733年掀起了一股建筑熱潮,到18世紀30年代末,有33座新的貴族府邸拔地而起,參見Melanie Mertens, Berliner Barockpal?ste. Die Entstehung eines Bautyps in der Zeit der ersten preussischen K?nige (Berlin, 2003), p. 10. Gerhard Oestreich充滿信心的斷言,國王在其宮廷上的支出只占其歲入的1%,雖然無法核實,但這個數字肯定是太低了,參見Gerhard Oestreich, Friedrich Wilhelm I., p. 61。

94?uvres, vol. 2, p. 8. 我在這里使用了(之后也會使用)一個極好的翻譯版本,參見Posthumous Works (London, 1789), vol. 1, p. 12。

1英里約合1.6千米。(本書腳注除特別注明外均為譯者注,下文不再說明。)

1英畝約合4046.8平方米。

霍亨索倫家族取名的選擇范圍很有限——不是弗里德里希就是弗里德里希·威廉——這自然會導致混亂。“大選帝侯”弗里德里希·威廉(1620—1688)不能與他的孫子、國王弗里德里希·威廉一世(1688—1740)混淆。不過圖林根的羅伊斯家族君主們在選擇名字時更為吝嗇,其無數個兒子受洗的名字都是亨利。——作者注

此處化用法國國王亨利四世的典故。亨利四世本為新教徒,為繼承法國王位改信天主教。據傳他曾說“巴黎值得一場彌撒”,意指為了得到法國值得改信天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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