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月走在鵝卵石鋪就的小路上，這里和剛剛宴會廳里的熱鬧截然不同，安安靜靜的，隱約有幾聲蟬叫。

王希孟就在旁邊，四下無人，姚月卻不知道說什么好，突然想起袁湘的話，姚月問：“你認識袁湘嗎？”

“不認識。”

“哦。”姚月悶聲答。

又是一陣無言。

“這里，我只認識你。”

“哦。”姚月的心情好了一點。

王希孟猶豫著開口：“我之前說你愛錢。”

“我是愛錢啊！”姚月大方承認，絲毫沒把它當作一件不光彩的事。

似是在想什么，王希孟沉默了一瞬，語氣認真：“對不起。”

姚月意外抬眼，很快又低下頭：“你沒說錯啊，不用道歉。”

“我之前以為你不在意自己的設計，所以沒有爭取。”

姚月不說話。

“但我今天看到了我的畫。”王希孟說，“一個尊重別人作品的人，怎么可能不在意自己的作品呢？”

“那，那是我想留著賣錢！”姚月生硬地替自己找理由。

王希孟笑：“謝謝你，保護我的畫。”

“哦。”姚月低頭笑。

“那個領口的設計，我只是提了意見，你不是抄襲。”王希孟說。

“哦。”

姚月覺得自己的心情又好了一些。此刻夜色正濃，月朗星稀，明天一定是個好天氣。

姚月不知道的是，第二天萬世還有人要過來。因為陳重明臨時決定來時裝周，兩天過去，于欣悅坐不住了。

姚月正在服裝間聽Rita和經紀人討論袁湘接下來的穿搭。

Rita舉著一件廓形格子西服：“昨天開場那套給大家的印象太好了，換個風格吧，利落帥氣的。”

“可以！那系個腰帶怎么樣，顯得腰細腿長？”經紀人也很同意，“小姚你覺得呢？”

“好呀。”姚月贊同道，“配條亮黑色的小牛皮腰帶！”

經紀人點頭。

一道聲音違和地插進來：“我覺得配皮帶不好。”

是于欣悅，Rita看了來人一眼，并沒有很意外。

“哪里不好？”經紀人皺眉。

“湘湘光彩照人，用金屬腰帶才更襯她的氣質呢！”于欣悅上前把姚月手里的腰帶抽走，扔到一旁，換了條金屬的。

于欣悅在設計圈資歷頗深，聽她這樣說，袁湘的經紀人也糾結起來：“那我再考慮一下，不然你們討論討論吧，到時給我個方案來吧。”

Rita看了于欣悅一眼，也跟在經紀人后面出了門。

“小姚？”只有兩個人，于欣悅眼里的厭惡終于不用掩飾，“我真是沒想到，短短兩天你就把袁湘的經紀人也攻略了，看來真是一點機會都不能給你啊！”

又來了！姚月心道，于欣悅這人到底是哪里出了毛病？每次出現都要找她的麻煩！

于欣悅手指敲著鏡面，鏡子里的她妝容精致，連頭發絲都找不出一點瑕疵，紅唇輕起：“既然我來了，你就可以回去了，袁湘的團隊里，有一個設計師就夠了。”

“你說是不是？”于欣悅背對著姚月問道。

“是不是也不是你說的算的啊。”姚月說，“陳總監也在這，你要不要去跟他打個招呼，看他會不會同意？”

于欣悅挑眉，沒想到姚月竟然敢這么說，這是要讓陳重明在她和自己之間二選一么？

“好啊。”于欣悅答應下來，“晚上的聚餐，我們行業內的設計者都會出席，不如我就當著大家的面問問，留你還是留我？”

姚月跟王希孟說了這件事：“其實我還挺想回去的，畢竟穿了這么多天臟衣服，很想清凈清凈，不是，干凈干凈。”。

“你認為陳公子能答應嗎？”王希孟問。

“噗！”姚月笑噴，“你怎么突然又不好好說話了？我以為你和我待了這么久，已經適應了呢！”

“你想我怎么稱呼他？那個姓陳的？”王希孟冷淡詢問。

姚月被逗得大笑：“你好像不大喜歡學長啊？”

王希孟哼聲：“他有什么值得我喜歡的？一身脂粉香氣，不像個男子。”

“人家噴的那叫古龍水！你個土老帽！”姚月笑懟。

“但是我也不知道。”姚月回答王希孟之前的問題，她也猜不出陳重明會不會答應。但不知道陳重明的想法又有什么關系呢？即便留在這也還有王希孟陪她。

“隨便他怎么想吧。”姚月說。

姚月這邊一派輕松，于欣悅卻緊張得很。話已經放出去了，結果就只能有一個。讓于欣悅沒想到的是，陳重明意外地好說話。

“你和袁湘那邊溝通了嗎？”畢竟是袁湘點名要的人，又是重點客戶，陳重明不得不優先考慮袁湘的意見。

“已經說過了，袁湘那邊沒有問題。”于欣悅答。

“那可以啊，這不是有你嗎？讓姚月回去吧。”陳重名說。

于欣悅斟酌好的所有借口都沒了用武之地，她帶著懷疑問：“真的？”

陳重明看了她一眼：“這有什么真不真的，這兩天挺忙的，正好給她放兩天假。”

“這樣啊……”于欣悅不大情愿，但事情畢竟是她開口的，也不好再說什么。

“對了，欣悅。”陳重明突然想起一件事來。“這次回去后就讓姚月提前轉正吧，提設計師。”

“什么？”于欣悅驚訝出聲，努力平復一下情緒，“不好吧？姚月來公司也沒幾天，其他同事那兒也不好交代啊。”

“正常的人事調動，我跟他們交代什么？”陳重明有些不快，看了眼于欣悅，又耐著性子解釋，“紀年昨天見過姚月了，他要在我們公司建一個國風設計團隊，看中了姚月。”

“先不說目前國風設計人才的稀缺，你知道這是多大的投資嗎？”陳重明暗暗比了個數，“兩千萬。”

于欣悅倏然一滯，勸阻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姚月很快就收到了通知，讓她回明城，還給了她幾天的假期。姚月樂壞了，姚月這是和陳重明聊了什么？

姚月立馬就訂了票，拉著王希孟去機場。

檢票的時候，姚月才發現王希孟奇特體質的好處：“王希孟，你很省錢啊！　　什么票都不用買，你還坐什么飛機啊，你直接飛過去啊！”姚月心情好，嘴上也越說越沒譜了。

“我飛過去不會迷路么？”

姚月驚道：“我靠！你還真會飛啊！”

王希孟無語，姚月突然反應過來，他這是在和她開玩笑！

姚月踮起腳拍拍王希孟的肩：“有進步！跟我在一起待久了，越來越有人樣了！”

王希孟不理她。

姚月放好行李后就在掰著指頭數日子，一下子多了三天的假，去哪玩好呢？

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還惦記著出去旅游？”

“你還知道‘旅游’？”姚月表情夸張。

“我早就聽過了好么！不是從你這學來的！”王希孟怒道。

“別忘了，你還要幫我找青絲同心針法的傳人。”王希孟正色提醒，“我可不是來陪你玩的。”

“找什么傳人？青絲同心針法的傳人不就是我么？”姚月咕噥道。

“你說什么？”王希孟站在機艙的過道中間，空乘人員推著車穿過他的身體，“你知道怎么做？你為何……”

王希孟說不下去了，他想問姚月為何不早說？反而要他等？是怕他反悔，不付錢么？還是存心想戲耍他。

見王希孟眼中的神采突然暗淡下來，姚月著急：“不是！我不會做的！我可沒有故意拿這事尋你開心。”

鄰座的人被嚇了一跳：“你講電話不知道小點聲的？有沒有素質！”

空姐也回過頭來，姚月急忙抬手：“我知道！馬上起飛了，我這就關手機！”

“我不知道怎么做，但我奶奶知道的，她住在彭城老家。”應付完打岔的人，姚月放低聲音跟王希孟解釋，“我小時候就看奶奶織布，她做了一輩子的布，你說的那個針法她成日掛在嘴邊的，我沒有騙你。”

“那明天你要去哪兒？”王希孟問。

“明天我帶你回家！”

王希孟看著姚月的眼睛，像是要判斷她話語的真假，最后，他點頭說：“好。”

姚月放下心，但轉念一想，她是沒有騙王希孟，但是她說完這句話之后，為什么有一種被別人騙了的感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