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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回家

很久很久以前,拂面的樹枝是溫柔的,滴水的聲音是暖心的,鳥鳴如鈴,蛙叫似語。它們向我們重復著一個事實:無論發生什么,每個清晨我們都依然會站在這里,生機勃勃地迎接太陽的升起。野玫瑰和無花果沾著露水,我們看到了;溫柔的春雨淋在身上,我們感覺到了;我們迎接柔嫩的新枝,仿佛是我們的呼吸吹綠了大地。那時,很少有人知道生命在哪里結束,世界從哪里開始。尖叫、歡唱、嗚嗚聲和嗖嗖聲——各種神奇的聲音都是在互訴衷腸。

現在看來,這一切都像一場夢。但是偶爾,不知緣何而起,這種古老的激情在我們的骨子里震顫。它喚醒了某種感覺,那是年輕的我們在睜大眼睛看世界時經常有的感覺。

我的少年時代在美國中西部、印第安納州北部的一個小城里度過。那里盛產玉米、砂鍋和鋼鐵,一塊巴掌大的地方就有一片自然:我家房后有一個長方形的花園,大概有兩個沙發相連那么大,那里是我第一次光著腳看蝴蝶和蜜蜂飛來飛去的地方。在夏天的黃昏,我帶著果醬罐子在狹長的草地上捉螢火蟲;在4月某個天色陰沉的午后,我放學回家走到第27街的時候,大風在楓樹間穿梭,轟隆隆的雷聲震得我的心撲通撲通地跳。從那時起,我和這些事物就產生了千絲萬縷的聯系。

大概11歲的時候,我開始騎著我的紫色自行車去西邊10個街區以外的帕塔瓦米公園。公園兩側的橡樹和楓樹高大粗壯,我連半圈都抱不過來。公園的附近有一個溫室,里面種著一棵香蕉樹、一些蘭花和一棵鱷梨樹。溫室的旁邊是一個袖珍動物園,里面養著一頭年老體弱的獅子、6只愛叫的孔雀和一頭打著響鼻的驢子,外加一個蟑螂標本展(是真的蟑螂)。

成年之后,我用了將近40年行走在堪稱世界上最荒涼的一些地方,在人跡罕至的內陸走過了30 000多英里1英里約為1.6千米。——編者注的土地。你也許以為這和我小時候接觸大自然的方式一樣,既適度又有趣。事實并非如此。這些邂逅發生在廣闊的天地間:充滿活力的東非大草原、人跡稀少的黃石國家公園偏僻地帶和寒冷寂靜的北極苔原。

螢火蟲、蜜蜂和帕塔瓦米公園里巨大的橡樹是我的啟蒙老師,它們帶我見識世界的潮起潮落。每天聽到的鳥叫蜂鳴、動物打響鼻和撲棱翅膀的聲音,不但勾起了我的好奇心,還讓我產生了一種特殊的感覺:我就是它們當中的一員。臥室窗子下面開的菊花告訴我明媚的夏天到了;楓樹上紅衣鳳頭鳥耀眼的毛外套告訴我什么是紅色;第一次聽到卡爾和伊馮娜·威爾遜家的私人車道旁邊的蘋果樹上哀鳩咕咕的歌聲,我就感覺十分熟悉和舒暢。

不管你是誰,無論你在哪里長大,你都很可能是受到了自然的吸引才邁出了成長的第一步。這種吸引也許來自廣闊的荒野,也許只是車庫一角的蛛網,甚至是路邊石縫里的蒲公英。大自然無時無刻不在召喚著我們每個人。

事實就是這樣的:無論你怎么想,這股魔力都沒有消失,在我們永不可及的地方靜靜地飄浮。畢竟,在人生的不同階段,我們只能對過往進行補充,而不能替換。無論你現在身在何處,是鬧市還是家中,大自然都依然如故:堅定你的信念,激勵并幫助你實現自己的目標。與此同時,我們可以從自然界獲取最基本的素材,透徹地分析生命繁衍生息的真正奧秘。

這本書的主要內容是科學地揭示大自然的運作方式和我們的生活方式,利用這些發現來幫助我們更加全面地理解在這個世界上生存的意義。同時,這些篇章也講述了大自然往我們心里注入的友善和力量,讓我們跟隨它們走進人類最深沉、最愉悅的心境。

* * *

20世紀90年代末,我有幸結識了來自猶他州的拉沃伊·托爾伯特。他那時65歲,平和且優雅,喜歡刨根問底。他曾經是頗受學生歡迎的科學課教師——至今這本書的英文原版出版于2019年。——編者注還有很多學生和他保持聯系——一輩子都在美國西南部的荒野中游歷。現在,85歲的他依然赤腳走在濕漉漉的土地上,一半時間睡在臥室里,一半時間睡在星空下。在我們相處的那段時間里,他經常談起數千年來人類是如何探索自然、順應自然,并以此為前提改善生活的。他說他亦是如此。這些都有憑有據。

“你想啊,在自然界幸存46億年的物種,當然都是最棒的!日夜圍繞著你的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世界。走在森林里就是走在勝利者的中間!”

他不厭其煩地給我講一個農民的故事。有個農民一連很多年,每周牽著自己耕地的老馬到賽馬場和受過訓練的馬比賽。一天,有個朋友攔住他,問他為什么要花錢去參加永遠不可能取勝的競賽。

“你說得對,”農民摸著下巴說,“老馬是沒機會贏,不過它喜歡那種融入的感覺。”

接下來,你也會在書中找到極好的融入感:大自然在院子里,在公園里,在荒郊野地里,無論壯觀或微小,它總在你的心里。你的存在實際上就是地球偉大的創造力和魅力的華麗體現。

這也是一本有關回家的書。回家不僅是回到生你養你的故土,比如有連綿起伏的草場和為小鳥砌的水泥水盆的鄉村,林蔭道旁有磚砌公寓、手工匠風格別墅的市中心,或者有谷倉、綠色拖拉機和瞪著圓眼睛的奶牛的老農場,這些遠遠不夠。我說的家更廣闊、更深厚,它能夠喚醒你的自然之情,讓你產生強烈的歸屬感,并且讓你學會利用這份自然之情引導生活。

在我們忙得暈頭轉向的日子里——現在,我這里就是一團糟——我們很難擠出時間仰望天空、輕嗅細雨,或者聆聽頭頂遷徙的大雁相互催促飛往過冬之地的聲音。有些事情值得我們深思:我們脫離大自然智慧的程度不僅僅是我們被分散了注意力而已,或許還關乎“我們被教育出來的思考方式”。縱觀歷史,大部分人相信文化、社會習俗和科學促進了世界的發展。提到自然、人類和環境的關系時,我們貌似“順其自然”地接受了可怕的命運的安排。然而,事實并非如此。

比如,在勢不可當的主流思想中,有一個鉗制了我們2 000多年的觀點,即人類立足于自然之外,凌駕于自然之上。基于這個觀點,人類可以隨意停止和自然的被動接觸,斷絕和它的聯系,甚至對地球心生厭惡。

或許我們早已成為那些頑固分子中的一員,從很早以前就開始致力于研究物質世界的不變法則,借此在變化多得讓人發狂的星球上控制同樣變化多得讓人發狂的生命。當然,人類已經稱得上大顯身手了。聰明才智賦予我們堆積如山的好東西:從激光到藥物,從奔馳的汽車到移動電話,還有電影、牛仔褲,以及沖向火星的火箭。我們把連同自己在內的所有生命切割成越來越小的碎片,使它們彼此隔離開來,因為我們相信最終一切都將臣服于人類。

這些觀點不過是管中窺豹,我們可以對其進行補充。加強和自然的聯系可以讓我們通過感官、情緒和直覺等方面拓展有限的知識。當然,我們也可以繼續剖析、分解和預言。不過,在接受生命妙不可言、超出人類理解力之后,這些行為必然會有所收斂。我們以為科學是所有問題的答案,其實,今天的科學做得更多的是提問。大量研究第一次闡明了一個事實,即我們的世界盤根錯節、充滿變化。真正的理智告訴我們,根本沒有單獨的一棵樹、一只狗、一朵太陽花或者一個人,世間萬物至少不是以我們一直將其作為單獨個體看待的方式存在的。我們塑造各種各樣的生命形態和進程,同時也在被它們塑造,并且和它們一起分享這顆星球上的資源。

在這種轉變中,最引人注目的成就是傳統科學和本土文化相結合,促使科學掙脫了我們設置的禁錮。例如,在20世紀90年代興起的非本地研究員和本地科學家共同開展研究的熱潮中,哈佛大學民族植物學家肖恩·司格思泰德和北亞利桑那大學著名的遺傳學教授、霍皮族人弗蘭克·杜克波合作。司格思泰德說,合作拓寬了他的眼界,讓他從連貫的視角認識了世界。

“當地的傳統文化有助于我們發現自己的盲點,”司格思泰德說,“當地人理解的世界循序漸進、彼此相連,這和我們理解的世界有天差地別。”所以,他圍繞研究內容設計了各種各樣的問題。

我們通過改變提問的內容,改變了世界。

麻省理工學院系統科學家、暢銷書作者彼得·圣吉指出,失去和自然界的整體聯系最主要的影響是我們失去了對“相互依存”的認知。大多數人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接受相互依存的概念,才不會坐井觀天。正如科學證明的那樣,一切終歸都是有聯系的:真菌滋養森林的泥土,泥土為樹木提供氮元素,樹木開枝散葉釋放氧氣,氧氣支撐起你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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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干年前,我在美國黃石國家公園里教自然文學,有幸成為修女海倫·普雷金的老師。她救助窮困潦倒的人、罪大惡極的人,甚至與埃爾默·索尼爾和羅伯特·威利這兩個被定罪的殺人犯保持書信往來。他們的對話成就了她的處女作,該作品獲讀者稱道,后來被改編成電影《死囚漫步》(Dead Man Walking)。我們認識的時候,她已經贏得了無數贊譽。

最后一天的集體徒步路線是沿著標本山脊步道去紫晶山。黃石國家公園拉馬爾山谷展現在我們眼前,就像塞倫蓋蒂草原一樣壯觀。山谷里有東一群、西一群正在散步的野牛;山楊林邊有一小群正在休息的叉角羚;紅尾鷹在風中翱翔。停下來欣賞的時候,海倫修女說了一個宗教的詞語“報喜”。我以前只在教義里見過這個詞,好像是天使加百列在奉告圣母馬利亞她將誕下圣子耶穌的時候說過的。但是海倫說這個詞的含義遠不止于此。對她而言,“報喜”是追求清新和充實的生活的實際行動。

海倫選擇了一個大好時機“報喜”,向這顆星球表達敬意。古希臘對敬意的定義是“反復看”。事實上,值得反復看的東西太多了,而且一旦開始反復看,世界便會重新匯聚成一個整體。

* * *

我無意間聽過一個故事。20世紀20年代,一個年輕有為的人類學家被哈佛大學派到加利福尼亞,為皮特河沿岸瀕臨滅絕的印第安文化寫編年史。他花了幾個月記錄當地人的語言,聽取他們愿意分享的每一個故事,廣泛地了解他們的社會習俗。他曾經和部落的老人們一起坐在村子邊的灌木叢里,向他們請教對客人——從英國和歐洲其他國家來的白人后裔,比如他的親戚和同事——的稱呼。

當時部落的長者們面面相覷,紛紛搖頭。最后,經過這個人類學家的一番軟磨硬泡,其中一位長者深吸一口氣,然后說道:“我們叫這些人inalladui。”然后他又重復了一遍:“Inalladui。”

不難想象年輕的人類學家一遍遍地念著這個詞,是多么陶醉在它如水流一般的發音里。

“多么動人的表達啊!”他肯定這樣說了。那些老人卻不以為然。

“這個詞的意思是流浪漢,”老人繼續說,“指的是沒家的人。你們這些人搬來搬去,總是匆匆路過,根本沒興趣和動物、植物、人建立聯系。我們搞不懂這是為什么。我們覺得你們的身體里,有一部分死了。”

從某種程度來講,皮特河沿岸的印第安人是對的:很久之前,我們身體里的一部分就已經死了,至少是失去了大部分維持我們精神和身體健康的必不可少的活力。正如珍·古道爾研究所得,“我們似乎丟失了聰明的大腦和心靈的聯結”。現在該做的不是爭論新鮮感從何而來,而是喚醒靜候多時的知覺。

我們就是自然本身。

當我們認同這個無可爭辯的事實,放棄“自然在那邊,我們在這里”這個長期存在的錯誤觀念時,一些最令人傷神、最頑固的問題將峰回路轉。與此同時,我們將欣慰地發現從最根本的意義來講,我們已擁有我們所需要的一切。

我們完全可以修復和世界的關系,并且在修復的過程中釋放大自然千萬年來形成的智慧。修復之旅就從這八堂課開始吧,一堂課就是一扇窗,既可外觀,亦可內視,讓你看到和你沉湎其中多年的自以為是迥然不同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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