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或許都有點瘋狂
讓自己過度沉浸于一件事的危險在于,你會漸漸傾向于從這件事的角度來看待整個世界,從而發現到處都可以看到它的影子。這樣一來,明明很普通的行為都會被扣上病態的帽子。寫完這本書以后,每次從19樓的新聞編輯室去16樓的自助餐廳吃飯時,一走進電梯,看到同事們拿著手機狂發短信、刷郵件,我就會自然而然地冒出一個想法:看!這些都是強迫行為。2012年10月,桑迪颶風席卷而來,當時全城公共交通系統癱瘓,我決定搭便車去上班?,F在回想起來,那其實也是有點強迫性色彩的行為。如果不是看到我丈夫把房間囤得滿滿當當,我可能根本就不會關心他有哪些藏書。特別是美好的星期六下午在家休息時,我總是想:“趕緊把這些舊書送人吧!”特別是那本1966年的暢銷書《生態學與野外生物學》(Ecology and Field Biology),幾十年來他都沒看一眼吧?錯過某些東西(比如沒看到工作短信)的焦慮,遺漏工作的焦慮,丟失回憶的焦慮……焦慮的模樣千姿百態。
換句話說,我們所做的大部分事情,無論好壞,都與病理性的強迫行為有著相同的動機。從這個視角來看,我們所看到的自己和他人的行為,那些看起來百思不得其解的、令人懊惱的、自我摧殘性質的,或者只是單純的愚蠢的行為,比如為什么洗碗機里盤子和碗怎么擺放她都要小題大做?為什么非要把桌子收拾好她才能開始工作?為什么每年一月份,一看到鄰居們扔在路邊的圣誕花環,她就忍不住把上面的紅色蝴蝶結摘下來拿回家?這些行為現在都變得可以理解了。而我之所以開始理解上述這些行為,是因為我意識到強迫行為本身并不是一種精神障礙。不可否認,某些強迫行為的表現形式可能是病態的,這些患者都在遭受著極大的痛苦,需要治療和幫助。但是,很多“強迫行為”都只是人類心理特征的外在表現,與想要被愛、被在意和想要標新立異的人類欲望一樣平常。
我們大多數人可能都以為,只要有擺脫強迫行為的意愿,就一定可以做得到。我們可以在工作時關掉手機,抵制住薄荷巧克力餅干的誘惑,或者看到我們最喜歡的商店櫥窗里張貼著“降價大甩賣”的海報時控制住自己的雙腿,不進店狂購。但是,心底仿佛有個小小的聲音不停地在問:“你,確定嗎?”探究具有強迫行為的人的思維方式和生活經歷,粉碎了我們很多人在面對困擾他人的極端行為時那種自以為是的優越感。同時,這也揭示了我們人性中的很多共通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