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無限的游戲系列套裝(套裝6冊)
- (英)西蒙·斯涅克 (美)簡·麥戈尼格爾等
- 3052字
- 2021-12-04 00:00:31
推薦序
教育者亟待覺悟“無限”
清華經管領導力研究中心主任 楊斌
承擔教書育人重任的教育者,在與學生的互動中傳遞著許多關鍵的價值觀因素。校長也好,教師也罷,越是被學生愛戴、喜歡、信任,就越是具有價值觀影響力,正所謂“親其師,信其道;尊其師,奉其教;敬其師,效其行”。年紀小的學生,被海綿型的學習觀主導,尚不懂得應該以淘金式的方式去批判性、建構性地學習,這一階段所播撒下的價值觀種子,更是有著持久的威力。
也正是從這個角度,應該格外重視教育者的思維模式,這是一種潛藏起來的價值觀。許多時候,教育者自身都沒有意識到這種思維模式對自己的影響,更不要說通過語默作止產生了對學習者的遷移。這里的教育者,當然也包括家庭教育中的父母親友,這部分的影響融于日常生活中,并潛移默化到下一代的骨髓中。
盡管叫思維,但也有其道德性,只是表現形式上容易感覺是方法論層面的東西。它會影響到是非對錯的認識,人生該怎么度過,人與人、組織與組織之間到底是什么關系。
比如,到底是看重團隊還是個體?不是看你怎么說、口頭上提倡什么,而是看你真正怎么做、評價什么。獨善其身的文化基因是被教育過程中的很多指揮棒所誘發、強化、固化并影響終身的。從小到大,對于團隊的獎勵總是太少,放眼去都是對個體成績的認可。科研論文的合作者文化不彰,得從中小學階段就對團隊協作鼓勵嚴重不足中找原因。要允許、包容學生中有一定程度的搭便車情形,而不要單單為了對個體準確地衡量、有效地比較而舍棄孩子在團隊中體會不分彼此的價值、體驗融為一體的力量。
再比如,由心理學家卡羅爾·德韋克(Carol S. Dweck)界定而引發廣泛討論的成長型思維(growth mindset)模式的精髓是認為“人的能力、智力等是變化的,可以拓展的”,看起來這該是教育行當自身價值的證明,但成長型思維面向的卻是成年人、終身學習、人力資源開發這個群體。試想一下,孩子們是如何經由固定型思維的教育者而培養為成長型思維的成年人的,也許就更該把注意力放在教育者的成長型思維——不是當教育理論來學,而是對照改造自我。不僅關注教育者如何看待學生的潛力,更要看待已是成年人的教育者自身的發展可能,畢竟學生和教育者之間最基礎的是社會性學習,也就是“有樣學樣”。
同樣,自“無限的游戲”這個概念體系而來的“無限思維”,是另一種重要的思維模式。詹姆斯·卡斯(James P. Carse)教授1986年第一次從哲學上區分了世界上的這兩種游戲:有限游戲以取勝為目的,而無限游戲以延續為目的。無限游戲在我們的生活中大量存在,沒有終點,也沒有贏家,期待著傳奇,改寫著規則和劇本,升華著人類的進程。但充斥在我們周圍的,是以有限游戲的思維,在無限游戲中追求著“只不過是瞬間”的贏,卻消耗著繼續參與游戲所必需的意志與資源,帶來信任、合作與創新的衰減。
商業領域中,有限思維看到的是階段性的財務數據、財富目標,無限思維關注的卻是“崇高的事業”,我把它稱為“正因志業”。這讓世界進步且美好,讓人更接近且展現了人的本質,雖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有限思維享受我贏而對手失利,無限思維卻享受棋逢對手而帶動彼此的活力;有限思維以控制來帶來下屬的亦步亦趨,無限思維以信任解放團隊的主人翁感、主動積極性和創造力。
有限思維懼怕顛覆希望在穩定性中得到邊界內的利益,無限思維擁抱變革在超越中進入突破邊界而恍然的新天地。有限思維的焦點是獲得稀缺的權力(power),無限思維則聚焦于開放而非封閉的力量(strength)。有限思維與可能性為敵,消滅可能性帶來的紛亂;無限思維與可能性為伍,激發可能性而釋放紅利。
有限思維在意的是領導人的自我安全與權力維系,希望代表著自己過去成績的頭銜能延續到未來;無限思維的領導者無我而富有勇氣,聽從內心深處正因志業的召喚,以樸素并具有無盡可能的名字開放了所有能讓彼此關系變得深刻而互惠的可能性。有限思維中,你的未來和我的未來有著零和的劇本結局,無限思維卻讓你的未來和我的未來成為我們的未來,我們彼此為層出不窮的驚奇做好了準備。
還可以一直這樣對比下去。團隊思維、成長思維,一定意義上,都是無限思維以某種角度的呈現。簡而言之,無限思維的益處,顯而易見,無處不在。但與此相對應的,我們現行的教育體系的許多方面,卻沉浸在有限游戲的設置中,不知覺地、“照常經營地”養成著下一代人的有限思維。
在一個學校中,我們最經常看到的,就是以贏家的頭銜來結束這場游戲。成為贏家,就要為自己而戰,打敗其他所有玩家。制訂的每一個計劃、采取的每一個行動都是為了贏,在(有限)游戲中的人堅信這是唯一正確的選擇。其實,引導他們這么做的,是他們自己的越來越根深蒂固且自我持續強化的思維模式。考試的目的是為了讓學生了解自身的進步與下一步的方向,還是為了在一群學生中分出高低勝敗,甚至賦予優勝者特定的頭銜以進入更高級的(但也仍然是有限的)游戲?討論問題是為了尋求更多的視角與寬闊、深入的理解,還是為了比賽時誰先擊中標準答案并最終讓所有人的意見都收斂到標準答案?已經司空見慣的獎學金安排,究竟是獎勵過去的表現,還是鼓勵未來的探索?是獎勵與他人比較的贏家,還是鼓勵跳出舒適區的新我?是獎勵按照標準劇本完美無瑕的演出,還是鼓勵書寫新傳奇的不完美的探索?
校長們、老師們一旦覺得“我們已經知道”“一切盡在掌握”“只需按方培養”,有限游戲的大幕就開啟了,而敢于承認“我們還不知道”“一切皆有可能”“成長千方各樣”,無限思維才在敬畏和擁抱不確定性中登場。某種意義上,精神、創造、改變、解放意義上的“年輕”并不是按年齡來區分的,而應該是“無限思維”的代名詞,這樣的話,我們絕不能讓校園中充滿著年齡雖小卻已不年輕的有限人。
在人的發展和人類進步的這個無限游戲中,有限思維的模式,讓人們過度執著于有限的目標,在某段時間內,根據某個游戲規則(衡量評價標準),他們也許能夠達成“第一”或“最好”的目標。但這一點兒也不意味著,這將有利于他們在一個無限游戲中不被淘汰,因為規則在不斷變化,目標在持續升級,邊界被跨越,范式被顛覆。人的創新,是典型的無限思維所帶來的無限游戲,就像丹尼爾·平克(Daniel Pink)在《驅動力》(Drive)中所揭示的,有限思維中的贏家面對開放、創新和合作的“競賽”(無限游戲)時,訓練有素所帶來的優勢都成了束縛羈絆的劣勢。唯有丟掉有限帶來的枷鎖,才能擁抱無限孕育著的傳奇。
美國籃球傳奇人物約翰·伍登教練,其影響遠超籃球或者體育界,是一位“無限思維”的信仰者、實踐者與布道者。作為主教練的他拿過10個全美大學聯賽冠軍,卻不把籃球或者體育運動當作“有限游戲”來玩。“在我的執教生涯里,我很少或幾乎沒有說過‘贏’這個字,也很少論及‘打敗’對手,以及激勵某個隊伍爭奪第一名。”他曾經這樣說,“我對成功的定義是這樣的:竭盡全力,達己最佳而感到自足,由此得至內心平靜,謂之成功。”這是“伍登教導力”的核心理念,讓隊員們從記分牌的焦慮中解脫出來、沉靜下來、努力起來。
有限與無限的游戲所帶來的哲學思考,有限與無限的思維所產生的實踐分野,對所有人來說,都是重要的啟蒙,而對于教育者來說,則是迫在眉睫的警示。因為教育者(教育管理者)很多時候是游戲模式的設計者、選擇者,是有限思維的助長者、熏陶者(而不自覺),影響著下一代人、下一代組織、未來的社會和人類的明天。
西蒙·斯涅克、詹姆斯·卡斯提供的這副看世界的透鏡,有著大道至簡的真、上善若水的善、生生不息的美。對一個人而言,生有涯,對于所投身的正因志業而言,則是無涯。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正因志業中,無我而大我,這便是覺悟。
教育者,須先覺悟“無限”,才孕育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