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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 午后
  • 邢小利
  • 8244字
  • 2021-11-22 17:52:27

自從一個星期休息兩天后,周五其實就成了周末。這一天下午,南柯閑著沒有事,給齊文晉打了一個電話,約他下午閑聊。齊文晉說他下午在北方大學有四節課,建議南柯給蘭湘婷打電話,約蘭湘婷和柳晴出來先玩,他上完課就來。南柯就給蘭湘婷打電話,蘭湘婷下午沒有課,就跟柳晴一起出來了。

三個人到了竹里館,揀了臨窗的桌邊坐下,一邊喝茶一邊閑聊。

幾次接觸,無形之中,蘭湘婷似乎就成了南柯的女朋友或者說女伴,而柳晴無疑則屬于齊文晉。這種關系的確立盡在不言中。因此,在坐下的時候,蘭湘婷自然就坐在了南柯的身邊,而柳晴則坐在了南柯的對面。旁邊空著一張椅子,那是給齊文晉留的。

東拉西扯了一會兒,南柯話多一些,兩個女孩子話少一些。南柯注意看她們倆,柳晴眼睛看起來更單純一些,而蘭湘婷的眼睛則顯出些許幽深。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南柯看人往往從其眼睛來判斷一個人的性格。兩個姑娘臉上都帶著笑意,柳晴更明朗,蘭湘婷更嫵媚。北方的姑娘和南方的姑娘僅從神情上,都顯出差異。

柳晴向周圍閑看,無意間瞥了一眼桌旁的報夾,發現報上好像有“南柯”二字,就拿了過來。她把報紙展開在桌上,問南柯,這是你寫的?南柯一看,正是他一個月前寫的一篇隨筆,今天報紙發表了。南柯說,這是寫著玩的,一點隨感,《長安晚報》有一個編輯約稿,就把這隨感給了。蘭湘婷也湊過去看,見題目叫《中年的惶惑》。文章寫道:

人一過四十,就進入了中年,進入生命的午后。午后的生命是困倦的,中年則好像對什么都不感興趣了,或者說對什么都難以感興趣了。對女人也不感興趣,看見漂亮的女人過去總是要多看幾眼的,現在則是視若無睹。這是很可怕的。一個男人對女人都不感興趣,還會對什么感興趣呢?對吃也不感興趣,吃什么都沒有新鮮感,沒有興奮感,沒有愉快感,一句話,索然無味。吃和沒吃一個樣。過去還喜歡小賭一下,連著賭上三兩天絲毫不覺得厭倦,沒人叫了還想得慌,現在則對賭也沒有多大的興趣,人叫去賭,總想著躲過去。

接著,文章中是感慨:

沒有喜好了,惶惑就油然而生。對自己惶惑,對生命惶惑。……時間一天天過去,一天天窮忙個不休。有時候,一回頭,也不知都忙了些什么,為什么而忙。看上一輩的人,來日無多,卻還在追求一些沒有多少意義的東西,比如位子,比如帽子,行將就木,還恩怨不斷,是非不斷,這恐怕也是他們那一代人的文化性格決定的,沒有辦法。看下一代人,他們似乎對什么都不那么在意,只知道吃好玩好,沒有家國之憂,沒有前途之慮。也有人說,等到不看新聞聯播的這一代人起來并掌權的時候,中國就有救了。意思是說,這一代人不關心政治,不關心世界大事,他們只關心自己,這是重視個性的一代人,是關心自我的一代人。這一代人的思想和行為與上一代人不同,與上上一代人更不同。到了他們手里,一切舊的不合時宜的東西必將土崩瓦解。話雖這么說,但看下一代人那種對什么都不在乎、對什么也不負責的作風和作派,真不敢想象他們能擔起救國救民的重任。而我們這一代人,中年一代人,我看更多的是迷茫,對人生、對世界、對價值、對意義的迷茫,深深的迷茫……

蘭湘婷讀完,沒有說什么。柳晴在旁邊也掃了一遍。南柯看她們讀自己的文章,也不說話。他估計她們對自己的這些話不感興趣。

沉默了一會兒,南柯說,這幾年來,也許隨著年齡的增長、閱歷的增加,感情似乎越來越蒼老了,很難再喜歡上一個人、愛上一個人。南柯說,一位作家朋友說,他年輕時看街上的女人,是一個比一個漂亮,感覺美女如云,到了中年,再看街上的女人,是一個比一個丑,好像再也找不到漂亮的女人了。作家感嘆,不知是如今美女少了呢?還是人老了,心態有了變化。

“你怎么看呢?有沒有看見美女?”蘭湘婷問。

南柯說:“我這么多年啊,主要忙,忙工作,忙寫作,對身邊這個世界,關注太少。沒有發現什么美女,直到見了你們倆,才知道,噢,這個世界上還是有美女的。”

兩個姑娘都笑。蘭湘婷說:“你騙人!”

南柯說:“怎么是騙人?難道你倆不是美女?”

兩個姑娘又笑了。

又喝了一會兒茶,南柯若有所思地說:“今年六月,我居然愛上了一個人。”他笑了笑,“陷得還有些深。”

“一個美女?”蘭湘婷問。

南柯笑道:“也不算美女。起初沒注意到她,顯然不是那種令人驚艷的美女,時間長了一點,好像有了好感,感情就影響了眼光,覺得就是美女了。”

柳晴很有興趣地看著他。蘭湘婷說:“講講唄。”

南柯說:“算了。過去了。”

蘭湘婷說:“講講唄。”

南柯說:“好吧。反正沒事,閑聊。我呢,講的不一定都是真的啊,就連編帶捏,當講故事吧,免得你倆坐在這里無趣。要是聽瞌睡了就告訴我,我就打住。”

柳晴說:“我們喜歡聽。”蘭湘婷催他快講。

南柯又喝了幾口茶,講了起來。

今年六月,我去錦州參加一個全國唐詩研討會。同去的,還有長安師院的一個老師,他跟我是好朋友,我們倆住一個房間。我是第一次去東北,我的本意不是參加什么學術研討,而是游玩,想看看所謂的白山黑水是個什么樣。師院的朋友姓秦,秦嶺、秦國的秦,具體名字我就不說了,我們就稱他秦吧。秦的學問很好,他的唐詩美學研究在國內學術界有些影響,同時,更重要的,他還是一個性情中人。秦有一個相好,或者叫情人,真名就不說了,我們給她起一個別名,叫她吳穎吧,不是無影無蹤的無影,像個人名吧?好。吳穎這次也來了,她是長白山師院的教師。秦與吳穎相識,也是在一次全國性的學術研討會上。秦到東北開會,半為學術,半為相會吳穎。巧的是,與吳穎同來的,還有她一個教研室的同事,女的,叫曉卉,拂曉的曉,花卉的卉,姓什么我就不說了。這個名字也是編的?姑且算是編造的吧。編一個名字便于講故事。吳穎與曉卉住一屋。我們都住三樓。秦與吳穎是相好,吳穎動不動就往我們屋子跑。他倆的關系不回避我,但卻回避曉卉。有一晚,我們去看東北二人轉,我和秦去叫吳穎,吳穎對曉卉說,你對二人轉不感興趣,就在屋子里待著吧,我陪他們去。看著曉卉欲言又止的樣子,想她一個人也無聊,我跟她開玩笑說,過一會兒,我要看二人轉沒有意思,我就來看你。我看的那個二人轉其實是很好看的,很生活化,很逗人,也很能顯示東北人的生命熱情,秦和吳穎則認為這個二人轉太粗俗。我倒是很喜歡這種民間性的東西。我看得津津有味,當然也沒有回去看曉卉,也不可能去看她,我跟她還很不熟嘛。

研討會開了三天,接下來是游玩。有一天我們在錦州市區玩,近傍晚時到了海邊的一個公園,那里有一個古寺。古寺我已經沒有印象了,但那個公園有一個木化石堆成的景區,則給我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在夕陽的照耀下,木化石散亂地挺立在亂石雜草之中,是木,又是石,很有一種蒼涼和凄美。據介紹,這些木化石在一億三千萬年前還是郁郁蔥蔥的樹木,因了地球某種的突然變化,結果沉埋于地下,歷經一億三千萬年,最終形成了木化石。確實,那些木化石你看著就是木頭,是一段一段的樹干,但用手一摸,卻冷硬無比,它們早已化成了真真正正的石頭。這是多么巨大的變化啊!那一刻,我真是感慨不已。我在那里留了幾張影,是秦給我照的。留影的時候,吳穎和曉卉也在一旁,曉卉看我照相,我對她說,咱倆照一張吧。我其實是隨便說的,開個玩笑,原想她不會和我照,只是逗一逗她,沒想到她竟然大方地站到了我的身旁。這樣,我們就照了一張合影。在夕陽的余暉中,在一億三千萬年前的木化石旁。

回到賓館,我還念念不忘那木化石。晚上,吳穎到我們屋子坐,過了一會兒,曉卉也來了,跟吳穎說一件什么事。我和秦都請她坐。她就坐下了。四個人在一起干什么呢?打牌吧。房間里有現成的麻將和桌子,我們就玩起牌來。我和曉卉坐對面。打著聊著,不知怎么就說起了佛家的緣起說,佛家認為萬物的聚散都是一種緣分,我忽然就說起了木化石,我看著曉卉,說,我跟木化石一定是有緣分的,很可能在一億三千萬年前,我們就約好,它等我一億三千萬年,而我,在一億三千萬年后,在這里,與它相會。我還說,我真想買一段木化石帶回去。正好錦州的一個朋友來看我,我把這想法說給他,他說這木化石產自遼寧朝陽,那里有賣的,并立刻給我聯系買木化石的事。曉卉對我的話很感興趣,對我不怕麻煩地要買木化石也感到驚訝。她問我那么麻煩地買一塊木化石有什么用?我說,為的是欣賞。

第二天,我們去一個海島游覽,乘坐的是一輛帶空調的大轎車。出發時,我和秦坐一個座位,吳穎和曉卉坐我們前邊。為了給秦和吳穎一個親密接觸的機會,我站起來對吳穎笑著說,我想跟曉卉坐一起。吳穎明白我的用意,很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起來坐到后邊,我就坐到了曉卉身旁。吳穎曾有意無意地說過曉卉,她的話給我的印象,曉卉這個人比較實用,為人拘謹,沒有多少情趣。但我通過與曉卉的談話,發現曉卉并不像吳穎所說的那樣,而是一個藝術感覺很好也很有情趣的人。我們越談越投機,而且我發現,她還是一個有深度的女人。我有一個偏見,認為女人一般都比較膚淺,沒有多少深度。這個深度不是指學問、思想,而是指精神世界。曉卉說她本來是學戲劇的,最喜歡的也是戲劇。我覺得現在還有人喜歡戲劇,很不可思議,特別是年輕女性。我說,我看過的戲劇中,最喜歡的是美國戲劇家尤金·奧尼爾的《天邊外》。她說她也非常喜歡《天邊外》。通過對《天邊外》思想內涵的交流,我發現我們之間有許多相通的地方。她說她喜歡靜,喜歡住到鄉下僻野。她問我,聽說你在鄉下有一處房子,我說是的。后來,她說她其實是一個非常悲觀的人。她說的一句話給我很深的印象。她說,她很愛她的孩子,她之所以愛孩子,是因為她認為她不該把孩子帶到這苦難的人世。我沒有想到一個做母親的會有這樣的想法。她其實還很年輕,才二十八歲,居然是這樣的悲觀。一路交談,我覺得我們互相之間有了比較深的了解,也溝通了許多人生看法。

去海島來回坐的是輪船。去的時候,我們,包括秦和吳穎,都上了船頂,海風很大,吳穎和秦坐了一會兒,受不了,就下到船艙里去了。我坐著沒有動,曉卉坐在我身旁,也沒有下去。從島上回去的時候,我們仍然坐在船頂。上到岸上,吳穎悄悄對我說,曉卉肯定看上你了。我問何以見得?她說,曉卉一直是很嬌氣的,特別怕風,怕風吹壞了臉上的皮膚,今天居然一直陪你坐在船頂,不簡單,不尋常。晚上,我們住在一個縣城邊的度假村里,自然還是我和秦住一起,吳穎和曉卉住一起。不過,我們兩個房子隔了好遠,還要拐一個彎。剛住下,吳穎就來到我們房間。過了一會兒,曉卉也尋到我們房間。秦就稱贊我的種種好處,從人品說到學問甚至才華,他跟我是好哥們,說我的好處當然有些夸張。吳穎也不失時機地說,我送了她一本書,是一本隨筆,叫《回家的路》,寫得很好,說那本書就在她的提包里。我來參會時帶了兩本幾年前出的一個隨筆集,一本送錦州的朋友了,一本送給了吳穎。曉卉聽了,跟吳穎打了招呼,說她要回去讀那本書,就走了。我感覺曉卉真的對我有好感,而秦和吳穎則是極力撮合。曉卉走后,吳穎和秦極力攛掇我去找曉卉,說曉卉簡直有點神魂顛倒了。我笑著說,那你們今晚就住這房子,我去找曉卉。接下來就謀劃我敲門時怎么找借口、怎么留宿,我笑著說,這簡直有點“陰謀與愛情”的意思了嘛。我這時對曉卉的感覺,也是很好的,確實是喜歡上了她。盡管她已經結婚成家,并有了孩子。我從吳穎那里得知,曉卉的丈夫是一個醫生,年齡大曉卉很多——我與曉卉年齡也相差很多,關鍵是那個醫生沒有什么情趣,曉卉與他肯定沒有共同語言。吳穎還說,她從沒有見過曉卉與人談得這么投機。說實話,我當時對曉卉的一些認識,包括她對我的態度,很大程度上是受了吳穎和秦這兩個旁觀者分析評論的影響。

后來,我就去找曉卉。這可能是我們在一起的最后一夜了,明天的行程是游覽山海關,然后在晚上同去長春。我和秦準備到長春和哈爾濱看看,然后再回長安。到了長春,曉卉就到家了,自然不可能跟我們再在一起。我敲開曉卉的房門,曉卉手里還拿著我那本書。我說,秦沒在這里嗎?她說沒有。我說,秦不見了,我以為他來了這里。這話是我敲她門的借口。然后我問她,洗澡了沒有?她說還沒有,我說現在有熱水,九點以后就沒有了。我看了一下表,是八點半,說,還有半個小時,你先洗澡,我過一會兒再來。我在大廳里坐了半個多小時,然后再去敲曉卉的門。曉卉剛洗過澡,上身穿了一件白色的睡衣,下邊穿了一條短褲,開門后請我進去。我進去坐在窗邊的沙發椅上,她斜倚在床頭上。那個時候,我想我已經迷上了她。我問她書看了多少,她說已經讀了四十多頁。我說回去我會給你寄一本書的。就這樣說了一會兒閑話。我不知道該怎么與她更一步接近。這時吳穎進來了,她說來拿手機。我們原來說好的,是吳穎過一會兒給她的手機打電話,我接,我說我要留在這里,讓她晚上不要過來了。吳穎剛才可能給這里打電話,沒有人接,因為我在大廳,曉卉在洗澡,她不明情況,就過來了。吳穎過來不久,秦也過來了。看來晚上是不能成其好事了,我們四個人就玩起了牌。十二點過后,我和秦回到自己的房間。

講到這里,蘭湘婷和柳晴互相看了一眼。南柯注意到,柳晴捂嘴笑了笑,蘭湘婷則板著臉沒有笑。南柯沒有在意,自顧自繼續講。

第二天游覽山海關。曉卉下一個臺階時,不小心把左腳崴了,我要陪她,她讓我繼續玩。她在車上休息,我匆匆轉了幾個地方,也回到車上。回去的路上,我看她腳疼的樣子,就說有一個方法,治療非常有效。我們又回到錦州。會議就算結束了,大家下來是各走各的路。我們去長春的車是晚上八點開,此時是下午三點多,還有幾個小時的等待。我們四個人先到了曉卉和吳穎住的房間,我和曉卉說,要不要按我說的方法給你治一下?我說的方法是以前別人教我的,曾治療過我的腿傷,很有效果。這就是倒一點白酒,點燃,然后用手蘸著帶火的酒,敷于傷痛的地方,不停地按摩,起到活血化瘀的作用。秦在一旁幫腔說,南柯很會按摩,他的按摩在我們那里很有名,簡直是神手,他一按摩,你很快就會不疼的,很快就會好的,然后催我,還不趕快去買酒。我就去買酒,還買了一盒火柴。回到曉卉房間時,秦和吳穎都走了。曉卉坐在床上,顯出很痛苦的樣子。我幫她脫掉襪子,看了看她的傷處,有瘀青。我點燃些許白酒,用手蘸上,火苗在我的手上還燃燒著,我把酒敷在瘀青的地方,然后進行按摩。看我手上有火,她問我,燒疼你了吧?我說,不要緊的。當然,燒肯定是燒的,但我心里很樂意。火滅了,我再點燃,酒沒有了,再倒,就這樣反復按摩了十幾分鐘。我問她感覺怎么樣,她說感覺好多了。我說晚上再按摩一次,保證很快就會好的。這期間,吳穎還回來一次,見我正在給曉卉按摩,她說她取一件東西,還要出去跟人談一些事。吳穎走后,我坐沙發上,陪曉卉說話。我那時的感覺,曉卉對我已經有了深深的好感。

晚上八點,我們上了火車。秦和吳穎說他們乘中鋪,要我和曉卉乘下鋪。我坐在曉卉的鋪上,與她說話。火車開動了,我給她用酒又按摩了一次。接下來,我們海闊天空地聊了起來,看來她確實是不疼了。火車在夜色中走著,我和她面對面坐著說話,說實在的,那種感覺是很美妙的。我談了許多我的過去,她也說了她的許多過去。這里,已經有了心靈深處的交流。我感覺我已經愛上了她。是的,是愛上了她。我甚至覺得,她的一切都是那么美,令人心動。可惜的是,這樣的談話時間太短了。近午夜十二點的時候,火車到了長春。出了車站,曉卉的丈夫來接她。她走后,秦發表議論,說曉卉這個丈夫一看就是一個平庸的人,沒有什么趣味。我覺得秦真是一個好朋友,他看問題的立場,時刻都站在我這一邊。

在長春,我和秦住在一家小賓館里。吳穎回去了。次日一早,吳穎就來了,說曉卉一大早就給她打電話,問我們今天怎么安排?吳穎說,她從來沒有見曉卉這樣熱情地對待過別人,看來肯定是喜歡上我了。隨后,我們決定先到長白山師院吳穎的教研室看看,吳穎說,中文系一位領導中午要請我們吃飯。我們到達的時候,曉卉早已經到了那里。我們見了,依然很親切。與系領導禮節性地坐了一會兒,然后就去吃飯。中午我喝酒喝多了。我一直是戒酒的,但那一天卻破了戒,喝了有五六兩,幸虧那個酒的度數低,我只是有點微醉。下午,我們在市區轉了轉,曉卉一直陪著我。接下來的一天,秦和吳穎都說他們有別的事,早上曉卉陪我參觀偽滿時期的皇宮,中午,她請我在一家東北特色的飯店吃飯。在參觀偽皇宮時,秦給我打來電話,問我中午怎么吃飯?我問曉卉,曉卉說她要請我,我說那就咱們兩人吧,不跟他們在一起吃。說這話的時候,我感覺她和我一樣,只想我們待在一起。吃飯的時候,秦又打來電話,問我下午怎么安排?我說我們準備在賓館坐一坐,秦說那他就不回賓館了,要我抓住機會。我知道他說的機會指的是什么。曉卉問我,明天準備去什么地方?我說想去哈爾濱,聽說長春離哈爾濱只有四個小時路程。我問她,能一起去嗎?她帶著歉意說,她幾乎沒有出過遠門,這一次開會出去了七八天,回來又兩天沒有沾家,她接下來要管孩子,不能再陪我了。我說,我能理解。但我的心里,還是悵然若失的。

回到賓館,我和她分坐在靠窗的沙發椅上。房間里很靜。我說,秦說他有事不回來了。我看她很坦然,顯然并沒有因為與我同處一室感到不安。我知道,這是我和她在一起的最后時刻了。接下來,她頂多在我走的時候再送送我。我覺得我這時真是不想離開她,我真的愛上她了。我們一時無話。過了一會兒,我才試探著找話題,想打開有點僵硬的氣氛。我其實是一個很坦率的人。我不喜歡繞著彎子與人說話,再說,我們也沒有時間繞彎子了。我們說了一會兒閑話,我直截了當地對她說,我喜歡上了你。怕她不明白,我又接著說,這個“喜歡”實際上就是“愛”。她笑著對我說,就用“喜歡”吧,這個詞比較含蓄。我說,我對愛的理想,其實是中國古典風格,兩情相通而又含情脈脈,深情但含蓄,在一點一滴中讓雙方慢慢體味愛的感覺。可惜,我們沒有這樣的機會和時間了。我們只剩下了這最后的一點時間。從此后,我們將天各一方,見一面都很難,從長安到長春,光坐火車就需要三十三個小時。她靜靜地聽我說話。我感覺她這時很冷靜。我猶豫了一下,說,我的風格是直截了當,我已經把我的態度向你表明了,不知你的意思如何?她說,你能看出來,我對你也很有好感。我說,那么,我現在想和你在一起。

講到這里,南柯停了一下,看了蘭湘婷和柳晴一眼,柳晴捂著嘴想笑,蘭湘婷依然板著臉。南柯沒有在意,繼續自顧自講。

說這樣的話,你們不要好笑,我其實一直不知道該怎么在最后關頭,即在男女相處的最后關頭,使關系更進一步。我只會直說,直接問人家,行不行?此刻,我向她說的意思已很明確,她會明白的。我問她,行不行?她說,“在一起”是什么意思?我笑笑說,就是“那個”,不用直說了吧?我問她明白了嗎?她說明白了。我問她,行不行?她說,不行。我問,你能確定?她說,可以確定。我問她,為什么?她說,她已經結婚了。我說,婚姻和愛情是兩回事。她說,看來,你是一個不守規矩的人。我說,要看是什么規矩。我說,沒有想到你是這么保守。話說到這個份上,就已經到底了。她說不行,我就不能再說什么了。我說,那好吧,我們說別的。這樣,又聊了一會兒,看看到了五點多,她說要回去了,要去接孩子,孩子一直放在她母親家。我送她出了門。

這時候,齊文晉來了。南柯喝了口水,停止了講述。

齊文晉笑著問南柯:“講故事呢?”

南柯說:“講過去的一段愛情故事。”

蘭湘婷問:“完了?就這樣結束了?”

南柯說:“后來,我就突然想走,想離開長春。第二天,我要走,吳穎硬是挽留住了,她陪我和秦游了一次凈月潭。第三天,我一大早起來就要走,秦又留住我,說中午有朋友要請我們吃飯,我推脫不過,結果喝得大醉。”

齊文晉說:“你不是不喝酒嗎?”

南柯說:“那是一次破例。以后就不喝了。”他接著講,“晚上,我就乘車走了。原來我計劃的路線是,從長春到沈陽,從沈陽到朝陽,買木化石,托運走以后,再到承德,看一看遼闊的草原,然后再回長安。沒有想到醉得一塌糊涂,秦本來還要多待幾天的,一看我醉得不行,又挽留不住,就陪我一起回來了。”

蘭湘婷說:“你怎么能直接問人家女孩行不行呢?沒有人會說行的。”

南柯說:“不問,又將如何?”

蘭湘婷和柳晴都笑,不再說話。

蘭湘婷起來去衛生間。南柯還沉浸在往事的回憶之中,顯得很激動,說:“我沒有想到我竟會是那么傷感。其實,臨走的最后一晚,我還有一個故事。”

柳晴問:“什么故事?”

南柯說:“我找了一個朝鮮族姑娘睡了一夜。歌廳找的。”

齊文晉打斷他說:“你胡說什么呢?哪有這樣的事!”

南柯說:“講講沒什么的。”

齊文晉說:“不要說了。”

南柯一時明白了,有些話是不能講的,他就不再說了。

齊文晉叮囑柳晴說:“不要對蘭湘婷講。”柳晴點點頭。

蘭湘婷回來后,齊文晉說:“晚上咱們干什么?”

柳晴看看蘭湘婷說:“看電影吧。”

幾個人就出了竹里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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