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好餓……”

周穗低頭看了眼懷里的妹妹，小小的身體已經沒什么力氣，窩在她懷里一動不動，閉著眼，嘴唇發白，說話的聲音都是虛弱的。

她們已經兩天沒吃過東西了，再熬下去，妹妹會死的。

“姐姐馬上去給你找吃的……”周穗把眼淚擦掉，親了親她的額頭，“你要乖，在這等我，姐姐馬上就回來。”

她把周安放在硬紙板上，環顧一圈，四面八方都躺著人，有的生病，有的因為饑餓蜷縮著身體茍延殘喘，還有的人不知是死是活，躺在那一整天也沒見翻個身。

三天前，風稻邊境發生戰爭，炮彈像冰雹一樣密集地往地面上砸，高樓大廈被摧毀倒塌，街道上隨處可見血肉模糊的尸體。

周穗帶著妹妹跑出來的，和父母失聯，跟著一群受傷的人到了這里——對外自稱是救助站的地方，但周穗進來之后才知道，這里的食物要用肉體去交換。

她和妹妹剛過來的第一天，有人發放純凈水和食物，第二天就沒有了。

年輕的女孩子去問消息，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來，手里拿了些面包和火腿。周穗不知道情況，想去要一點吃的給妹妹，結果被女孩子嘲笑著說了句：“想要吃的，自己去拿，你知道我為了這一口吃的，拿什么交換的嗎？”

就這一句話，周穗臉都白了，抱著妹妹窩在小角落呆了整整兩天。

通信大廈被炸，她們沒法和外界聯系，外面戰爭還在打，聽說敵人還在釋放有毒氣體，她們出不去，只能守在這等待救援，可現在……妹妹再不吃東西就會活活餓死在這里。

除了上廁所，她第一次走出來，這里是一個坍塌的百貨大樓，她來的時候，里面的東西就被其他人搶光了，她只撿到一塊硬紙板，留著晚上的時候給妹妹躺著睡。

二樓以上全倒了，那群聲稱是救助站志愿者的人就待在二樓，他們收拾出來一個房間放吃的喝的，找了個人看管著，其他的房間全都用來“招待”年輕漂亮的女孩。

周穗踩著二樓扶梯上去的時候，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來的視線，她有些難堪，可想到妹妹，她又咬著牙挺起背往前走。

被收拾出來的房間沒有門，原先這家店應該是賣衣服的，地上放著一只長沙發，沙發上躺著一個男人，靠沙發附近拉了幾個超市貨架，上面擺滿了吃的。

男人好似睡著了，閉著眼，一只手搭在眉心，一只手搭在沙發上，長腿屈著，很是閑適。

周穗等了幾秒，見男人一動不動確實睡著了，便放輕呼吸，一步一步走向最近的貨架旁，伸手拿起一袋面包。

純凈水在地上，她抬頭看了眼沙發，男人還沒醒，她又小心謹慎地去拿純凈水，只是那水還沒到手里，就被身后一個男人攥住了。

她嚇得心臟都快停住，猛地轉身，看見一個油光滿面的胖子，小小的眼睛上下掃了她一眼，隨后沖沙發上的男人喊：“東西都被人偷了，你還睡呢！”

沙發上的男人拿下胳膊，扭頭看了眼，剛睡醒的緣故，眼神有些懶散，他甚至沒看清人，就把腦袋轉到沙發里側，沖胖子說：“別吵。”

胖子“操”了聲，沒理他，轉而看著周穗說：“知道規矩吧？”

周穗屈辱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知道還偷東西？”胖子嘲弄地看她，“想白嫖？”

周穗身體里生出一股勇氣，抗議道：“有人快要餓死了，你們有食物，應該分給大家，而不是在這里，用這種卑劣的方式交易！”

“分給你們，然后呢？我們吃什么？”胖子拍了拍她的肩，“你不知道現在這吃的比命還貴，樓下一個富二代每天花二十萬買我們這些吃的，卡還在我這兒呢，你們這群女孩子就負責躺在那，你還有什么不樂意的？”

周穗氣得渾身發抖，恨不得扇他一巴掌。

胖子拿過她手里那袋面包，笑著問她：“這面包，你要還是不要？”

周穗抬起手，她應該扇他一巴掌，然后瀟灑走掉，就算餓死，她也不愿意這樣作踐自己。

可是，妹妹快要餓死了。

她深吸一口氣，卻沒忍住眼眶的眼淚，她伸手接過面包，咬著牙說：“要。”

胖子笑了，露出“我就知道你會這樣”的表情。

他上下打量著周穗的身體，甚至還出手摸了把她的腰：“腰挺細啊。”

周穗忍得嘴唇都快咬破了，身體因為憤怒和屈辱發著抖，她拿著面包，盯著胖子說：“我要把吃的先拿回去。”

“那不行。”胖子從貨架上拿了瓶可樂擰開喝了，“規矩就是完事了，你才能拿吃的回去。”

他打了個嗝，把自己T恤抬起來擦了擦嘴，笑著露出一口黃牙：“你放心，哥肯定不會騙你，你要是不放心，先吃點東西也行。”

“這是給我妹妹的。”周穗捏著面包，又吸了口氣，但身體是抖的，聲線也不可抑制地帶著一點哭腔，“我要先拿給我妹妹吃。”

“你妹妹？”胖子皺著眉，撓了撓腦袋，“那你拿回去，我怎么知道你一會還回不回來？”

“我會回來。”周穗咬著牙說，“吃的，必須要先給我妹妹。”

沙發上的男人突然坐起來了，一只手揉了揉臉，另一只手指著貨架說：“自己拿。”

周穗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胖子，眼看胖子露出反對的表情，她登時腳步飛快地跑到貨架前，拿了幾包面包方便面火腿，還有兩瓶純凈水。

“哎！你一個人拿了三人份！”胖子叫囂著要過來搶，周穗已經飛快地對著沙發上的男人鞠躬道了謝，隨后快速地跑了。

胖子大罵：“邢明你他媽有病吧？你逞什么能？她要是一會不回來，我就跟楊哥說！”

邢明摸出打火機給自己點了根煙，靠在沙發上揉著眼睛說：“沒事就滾，吵死了。”

“楊哥叫你看東西！不是讓你他媽在這睡覺的！”胖子還在罵，冷不丁邢明突然從沙發上起來，一把扯住他的衣領，把人拉到跟前，狹長的眼睛里射出一道冷光，“你再罵一句試試。”

胖子陡然熄了火，扯了扯自己衣領，干巴巴地給自己找臺階下：“我一會還要巡查，走了。”

邢明看著地上剛抽一口的煙，撿起來吹了吹，又放在嘴里咬著，一根煙抽完，困意還沒消散，他重新躺回沙發上，閉著眼準備睡覺。

意識即將陷入沉睡那一刻，他聽見小心翼翼的聲音。

“你……好？”

邢明扭頭看過去，周穗就站在離他五米遠的地方，一雙眼防備又謹慎地看著他。

“回來干嘛？”他指了個方向，“胖子已經走了。”

周穗沒聽明白，她吞了吞口水，因為緊張和激動，出口的聲音都變了調：“你是說，我，我可以走了嗎？”

“不走，等他回來？”男人掃了她一眼。

“那我……明天還可以來拿吃的嗎？”周穗走之前，硬著頭皮道，“一點點面包就行。”

邢明這次坐起來了，看著她問：“給你妹妹的？”

“嗯。”

“拿什么跟我換？”他挑眉，偏黑的面孔，因為這個動作，顯出幾分混不吝的痞氣。

周穗一時啞然，她以為她可以白拿，可對方顯然只想施舍她這一回。

她有什么可以換的？沒有錢，只有這一具……肉體。

她又看了眼面前的男人，五官周正，肚子上也沒有多余的肥肉，跟肥膩的胖子比起來，她寧愿跟眼前的男人做交換。

男人大概看出她在想什么，拇指抵了抵濃黑的眉毛：“那種事，咱倆之間，還真談不上誰占誰便宜。”

周穗：“……”

她莫名紅了臉，明明應該是屈辱的話題，可畫風不知為何突然就歪了，她甚至沒有從男人的話語里感受到屈辱和難堪。

她低了頭，小聲地說：“謝謝你，這一次，就當是神明眷顧我。”

神明？

邢明嘲弄地扯唇，我可不是什么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