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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理想照耀友誼(1949年之前)(7)

也有人認為,“這計劃是難于成功的,因為有家庭制度的存在,中國人的個人主義傾向太厲害。”或是,“苦力太沒有知識,他們寧愿在難民收容所中領取不要錢的食糧。”

眼看“工合”又要難產,艾黎們只能在火爐武漢的盛夏繼續奔走,爭取支持。

最后,是宋美齡的一次發火最終催生了“工合”。當時,孔祥熙召集了 幾位實業家開會,地點就在他住地漢口江邊的銀行董事會會議室。艾黎也在座,他回憶說:“孔的意思是讓這些實業家在江蘇實業家穆藕初的領導下組成一個委員會,來考慮在敵后的安全地區建立哪種工業,由銀行進行可靠的投資。”

“關于建立工業合作社的戰時‘工合’運動的想法,顯然丟開不提了。”

然而,討論還沒有開始,宋美齡便突然怒氣沖沖地闖了進來,把艾黎、孔祥熙都叫到樓下一間會客室。

“你已經毀掉我打算進行的每一項計劃,但是這一次你毀不了!”孔一進門,宋美齡便沖他嚷道。

“你必須馬上給工合開綠燈,讓它開始工作。明天早上艾黎必須得到全部授權!”

等孔祥熙反應過來時,宋美齡已轉身出了房間。

第二天,行政院的授權證書果然批下來了。由孔祥熙擔任中國工業合作協會理事長,艾黎為行政院技術顧問,并代理工合協會總干事,具體籌備協會的工作。

8月5日,武漢橫濱正金銀行大樓前掛出了“中國工業合作協會”的牌子,“工合”在該樓的頂層辦公。而周恩來的妻子鄧穎超則在大樓的底層,她在那里從事婦女和兒童工作。

“統一戰線”

“工合家庭從中亞沙漠的廣闊新月地帶一直伸展到南海。”

“工合”在國民政府的支持下啟動。這令作為臨時首都的武漢表面上看起來更顯得團結和包容,它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中成為國際關注的焦點,上文曾提到的新西蘭記者貝特蘭形容它為“一個真正的、人民的前線首都”。

對于宋慶齡、宋美齡、宋子文、孔祥熙(宋靄齡之夫)等宋氏家族成員給予“工合”的支持和庇護,斯諾做出了高度評價:“人們顯然能夠看出,三姐妹都生性慷慨。”

作為“工合”運動創始人之一,身為記者的斯諾也不得不做出一些職業上的妥協和退讓。宋慶齡曾將孔祥熙投機倒把牟取暴利的丑事告訴斯諾,但宋靄齡警告斯諾:為了“工合”,不要將這些事情公開發表。

他對蔣介石的評價也再次發生改變,從全面否定轉變為部分贊賞:“他的突出優點是勇敢、果斷、決心、抱負和責任心。”“客觀條件決定了蔣介石現在的命運,蔣介石的決定也影響到外在的環境,使之更加生氣勃勃,充滿希望,因為他一直體現著顯示的要求,仍然發揮著領導作用。”

然而,斯諾的美好愿望又一次落空了。蔣介石的政策令人失望,國共合作并不順暢,一段時間后,國民黨對“工合”也進行了壓制和打擊,這讓斯諾再次喪失對蔣介石的信心。他曾在寫給貝特蘭的信中說,蔣介石“將會在日本人的逼迫下拼命后退,如果他退到大理或者緬甸邊界的八莫,對中國或許倒是件好事。毫無疑問,在他所控制的地區,他未能做任何事情去組織民 眾,利用內地的資源。”

由于政府的不作為,組織民眾、利用內地資源的重任便落在了“工合”

身上。他們制定了一個雄心勃勃的計劃:到1940年底,在各地建立3萬多個地方合作社。海倫·斯諾想得更遠,她甚至在1940年宣稱,他們在中國“很可能建立4·8萬個合作工廠”,價值1億美元。

顯然,這樣的計劃過于龐大。實際上,1940年他們只建起了1867個順利運營的合作社,社員近3萬人,離3萬個合作社的目標相距甚遠——而且,1940年幾乎是“工合”運動發展的最高峰了。

不過,彼時海倫的心情似乎沒有怎么受影響,她曾用浪漫化的筆調這樣寫道:“工合家庭從中亞沙漠的廣闊新月地帶一直伸展到南海。”

這當然是帶有水分的描述。不過,說當時“工合”運動在中國大地上四面開花,而且真的發揮了很大的影響力,并不為過。

第一個地區辦事處是在陜西寶雞成立的。抗日戰爭初期,那里是隴海鐵路西端的終點站,也即人們坐火車逃離戰爭所能到達的最遠點。當臨時首都武漢面臨著淪陷的危險時,從1938年夏天開始,“千萬戶人家,整個工廠、學校、政府機關源源遷來。從舊寶雞城垣到鐵路附近一帶,到處人山人海,到處是牲畜、帳篷、茅屋,到處是裝有商品、機器的包裝箱。”從武漢和河南涌入的難民使這座古城一片混亂,幾乎沒有地方容納他們,市面上商品非常缺乏,連一般日用品都買不到。

這使得寶雞成為“開展組織工業合作社最理想的地方”。七個鐵匠組成了寶雞的第一個合作社,由于市場上對于日用品的需求量很大,且當地有一部分工廠設備,兩周內便有十多個合作社建立起來,三個月內就有了各種各樣的生產合作社:制鞋的、生產食品的、做毛毯毛巾的、生產藥棉及紗布的……從辦第一個工業合作社的經驗中,一套具體建立和管理合作社的規定被制定出來。

建立合作社至少須有7名社員。社員必須愿意認真工作、學習并償還貸款。

每個社員必須至少擁有一股,任何人不得擁有超過全部資本20%的股份。在任何情況下一名社員都不得超過一票。

工時及工資數由合作社社員決定。

從社員中選出一名主任充當領班。

任何社員的過失行為均由全體社員評斷。

定期舉行會議討論問題和計劃。

年終利潤分成如下:20%作儲備金,10%作公共福利金,10%為聯合社主任和職工的工資,10%作當地工業合作社發展資金(聯合社入股用),50%交合作社各工人,在最后的50%中,五分之二由社員付給合作社作為股份。

因違反合作社章程而開除社員,由全體會議表決多數通過。

由社員選出一主任委員會處理財務工作。

社員可以退社,但只退還其所持股份的票面值股金。

今后,表示互相間關系的口號是“我為人人,人人為我”。

1939年1月,艾黎和美國青年畫家格蘭姆·貝克來到寶雞,在參觀了幾所工業合作社后,貝克做出了一番直觀的描繪。

“我們所到之處,都很整潔有序。這里的社員們事先知道路易要來,可能早有準備,但不可能一切都是做給他看的。因為無論是在一列窯洞、一座破廟或一組席棚里,凡有工合標記之處,都呈現一種氣氛……那是一種繁忙而又謙虛的工業氣氛。人們表現出來的精神是小心謹慎,方向明確,一絲不茍,總之,要給這種精神下個定義可不那么容易。

“工合的機器大部是木制的家庭手工產品或由前方托運來的金屬貨,其中有些配上了木制部件,經過油漆、打磨,看來卻像剛進口的新機器設備。

廠房和生活區都被粉刷打掃得干干凈凈。老建筑經過改造后,空氣陽光就更 加充足了。這兒有指導員貼出的標語和圖表,還有社員懸掛的趣味性裝飾性的畫片,宿舍里,每張床邊和各種衛生盥洗用具都擺放得整整齊齊。不講個人衛生是一種‘非合作行為’,是可以在評議會上批評的。”

“工合”在寶雞的合作社辦得頗有聲色,當地官員便想方設法要插手,希望從中獲取稅收。不過,有中央政府撐腰的“工合”并不擔心,他們通過上層委任一名值得信任的縣長到寶雞,便順利解決了問題。

此后,艾黎又去往江西開辦合作社。而延安的合作社也在毛澤東的支持下開展起來,這得益于斯諾對陜北的第二次訪問,他再次見到了毛澤東,并向他介紹了“工合”。毛表示完全支持這項事業,并且向他強調,中國工合“首先應該關注游擊區”。

延安“工合”的創設,也使得“工合”成為國民黨和共產黨均認可和支持的組織,成為名副其實的“統一戰線”。

來自世界各地的援助

后來曾有人評論說,“工合”就是“某種不切實際的幻想”,是“西方人‘改造中國’的嘗試中容易犯的那類錯誤”。但是顯然,工合所做到的已經遠遠超越了“幻想”的概念。

實際上,“工合”的“統一戰線”遠不僅僅是國民黨和共產黨之間的事情,也不僅僅與所有志在抗擊日本人侵略、保衛家園的中國人有關。

在當時的世界,合作經濟已經不是什么新鮮的詞匯,但這種肇始于19世紀初空想社會主義的經濟思想依然受到不少人的關注。所以,當全球各地的人們得知有一群人正在中國從事合作運動,并且得到了政府當局的許可時,期待的目光和援助的力量便接踵而來。

“斯諾在美國和其他地方為‘工合’做了大量的促進和宣傳工作。英國的同情者也看到,這場運動是與日本人對抗的一個經濟武器。”路易·艾黎說,“‘工合’運動逐漸得到了菲律賓、澳大利亞、加拿大、印度尼西亞、馬來西亞和東南亞其他許多國家的愛國華僑的支持。香港的一些知名人士也開始對它產生了興趣。”

“工合”的創始人們以為,在源源不斷到來的海外援助下,運動開展所需要的資金應該問題不大。但這時,腐敗的政府和官僚再次成為橫亙在“工合”路上的絆腳石——他們企圖控制全部海外捐款,攫取“工合”的果實。

一些在早年吃過國民政府貪官污吏苦頭的華僑更表示:如果不成立一個獨立的委員會,“我們就不匯錢來”。

于是,成立一個自己的獨立組織來進行籌款,并負責款項的分配輸送,便成為“工合”發展的當務之急。1939年,這個名為“中國工業合作社國際委員會”(簡稱“工合國際委員會”)的組織在香港注冊成立。為這個委員會的順利“出生”發揮最大作用的,正是兩年前由艾黎護送離開上海、來到香港的宋慶齡。

“外國朋友看到宋慶齡的名字就認為可靠。”艾黎曾回憶說。

在英國駐華大使克拉克·卡爾的幫助下,國際委員會亦得到了時任香港總督的支持,并動員了香港圣公會主教、英國人何明華(R·O·Hall)擔任主席,宋慶齡擔任名譽主席。委員包括宋子文、斯諾、艾黎等人,以及港澳地區愛國人士、中外銀行家、商業巨子和慈善事業家鐘秉鐸、鄭鐵如、何東等20多人。擔任執行秘書的是后來成為中科院院士的經濟學家、國際問題專家陳翰笙。

“工合”國際委員會將籌得的經費送往了最需要的地方——其中很多都是抗日根據地。一個簡單的統計數據是,截至1940年底,僅菲律賓和南洋華僑就籌得捐款約合法幣100多萬元,用于支持陜甘寧邊區工合事業以及共產黨領導下的抗日根據地。

對于這些援助,毛澤東曾寫信給何明華致謝,他在信中說:“我贊成以合作社的方式在中國組織建設許多小型工業。對于你在這一事業上的熱心,以及你在幫助我們抗戰上所取得的光輝成績深表感佩。如能在華北游擊區和西北接近戰區的地方組織建立這種工業合作社,八路軍和鄙人自己對此種援助將表示極大的贊賞和熱情的歡迎……總之,倘若我們艱苦奮斗,倘若中國與其國際朋友共同合作,毫無疑問,我們是能夠打敗日本,取得最后勝利的!”

毛的預言在六年后果然實現——抗日戰爭的勝利不僅源于中國人的“艱苦奮斗”,也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與國際朋友共同合作”。

然而,微妙而復雜的政治形勢令“工合”所發動的最廣泛的合作難以持續太久。隨著戰爭的不斷發展,共產黨的力量獲得了巨大的充實,但國民黨卻日趨保守,越來越虛弱,右翼分子一直力圖接管或者改造“工合”。

艾黎本人就因為與共產黨的親密關系而被國民黨終止了“工合”技術專家的職務。當局還許諾,要給他經英國去新西蘭或任何他愿意去的地方的頭等艙船票,并付給他2000美金的補償費。但實際上,艾黎既沒能出國,也沒有得到這筆錢。后來,他才得知政府撤消他職務的主要原因是“與共產黨秘密交往”,其罪名包括:

在寶雞同很多共產黨人一起建立工合合作社,并向延安輸送人員和物資,證據是一份被捕的工合進步干部的名單,其中一些人已被處決;在皖南茂林設立工合事務所幫助新四軍。在浙西的遂安(譯音)建立機械工場,為新四軍制造了大約4萬枚手榴彈,并修理機關槍等;在云南大理、福建永安、陜西省的雙石鋪等地建立了類似的共產黨基礎;從蔣介石夫人那里拿了4萬元法幣,用來組織瑞金的八路軍士兵的妻子兒女為新四軍做麻鞋。

失去了各方信任基礎的“工合”很快就在1941年之后走上了下坡路。

“工合”運動的衰落也與當時的國內外時局變化有關。太平洋戰爭爆發后,工業所需的原料、機具,凡是由外國供給者一律被斷絕;同時,外匯投機和從事海外貿易的游資,都涌到國內來找出路,加上國內通貨膨脹,造成了物價暴漲。剛剛成長起來的工合組織,即陷入原料不易得到、資金無法周轉的困境。

而后的戰事又進一步給“工合”帶來了慘重的打擊。到1945年第四季度為止,各地工業合作社只剩不到700個,社員不到1萬人。

后來曾有人評論說,“工合”就是“某種不切實際的幻想”,是“西方人‘改造中國’的嘗試中容易犯的那類錯誤”。但是顯然,工合所做到的已經遠遠超越了“幻想”的概念。至今也很難有哪項由外國友人發起的運動在中國大地上產生如此巨大的影響。

培黎學校

在中國“最窮”的一個地方,卻辦起了“最國際化”的學校。

“工合”運動在將中國的勞動者聯合起來進行生產自救的同時,也留下了一個“副產品”:一所名為“培黎”的學校。

在辦合作社的同時辦學校,是一個自然生長出來的選擇。一開始,還只有一些針對“工合”職員的短期培訓班。但是隨著合作社的發展,艾黎越來越意識到人才培養的重要性。他認為,應該“搞出一套培養內地工業合作社領導人的辦法來,并且網羅能做這種工作的人才,把他們放到貧窮落后的地方去,讓他們熟悉當地的條件,并學會處理問題”。這些人“應受到多方面的教育,從而能創造性地滿足以后的年代可能出現的任何新的要求”。

于是,在“工合”發展正紅火的1940年,艾黎和同事們開始在中國各地辦培黎學校。

“培黎”的意思是“為黎明而培訓”,也是美籍英國人約瑟夫·貝利(Rev· Joseph Bailie)名字的諧音。

1887年,貝利就來到中國從事傳教活動。但他逐漸發現,傳教無法改變中國的現狀,于是和美國汽車大王亨利·福特聯系,把一些在國內挑選的家境貧苦但可造就的孩子送出國學習。事實證明,“教育救國”的理念結出了很好的成果——這群孩子的很多人經過嚴格的培訓后,回國成為當時中國工程界的著名工程師,在抗戰中貢獻了很大的力量。

實際上,貝利代表的是最早一批接觸近代中國的老朋友,由于特殊的時 代背景,他們大多在來華時有著同樣的身份——傳教士。這批傳教士朋友中,最有名的當屬加拿大人文幼章。

在曾被中央黨報《人民日報》稱為的人物中,出生于四川樂山的文幼章是最早被提及的。他曾擔任蔣介石的“新生活運動”政治顧問,后來與國民黨漸行漸遠,成為共產黨和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支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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