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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權力巔峰的希特勒

1938年是不平靜的一年。這一年年初,我出乎意料地晉升為中將。我是在2月2日晚上得知這一消息的,當晚我同時接到了2月4日到柏林參加希特勒主持的會議的命令。2月4日清晨當我走在柏林街頭的時候,有軌電車上一個熟人告訴我,我已經被任命為陸軍第十六兵團司令。這是我完全沒想到的,我趕緊拿起一份早報讀起來。讓我吃驚的是,一大批高級將領被解職,其中包括布隆伯格和弗里奇,還有我的好朋友盧茨將軍。在總理府召開的會議上,我得知了至少是其中一部分緣由。那次會議開始前,武裝部隊所有的司令官在大廳里圍成一個半圓。希特勒走進來說,由于作戰部長、陸軍元帥馮·布隆伯格的婚姻問題,所以解除了他的職務;同時由于刑事犯罪,他不得不解除陸軍總司令馮·弗里奇上將的職務。對于其他人的解職,他沒有作任何解釋。我們個個目瞪口呆。我們了解這些最高級別的將領,他們都是非常高尚的人,對他們的這些嚴重指控讓我們痛徹心扉。希特勒的說法令人難以置信,但我們的第一反應是,德國的首席法官不可能憑空捏造出這些說法。希特勒說完就走了,我們也隨之解散,現場沒有一個人說話。在這樣一個令人震驚的時刻,當時無法作出判斷的我們又能說什么呢?

布隆伯格事件很清楚,他是不可能繼續擔任部長級職務的。但男爵馮·弗里奇上將的情況就很不一樣了,他的事情需要軍事法庭調查。后來法庭得以設立,由戈林擔任庭長,不過最終的判決是完全無罪,針對當事人的惡意誹謗被證明毫無根據。這次無恥的污蔑被揭露的幾個月之后,我們又一次集合在一起開會——這次是在一個小飛機場——聽取最高軍事法院院長海茨將軍宣讀判決和一段冗長的序文。在宣讀之前,希特勒作了一個簡短的聲明,他對此次事件表示遺憾,并承諾類似情況不會再發生。我們要求徹底恢復男爵馮·弗里奇上將的名譽和職務,可布隆伯格本人提名的新任陸軍總司令馮·布勞希奇上將經過一番努力,也才讓男爵馮·弗里奇上將得以留在現役部隊并被任命為駐扎在什未林的第十二炮兵團的名譽上校,但他從來沒有接到相關命令。相對于他受到的傷害,這樣的補償是遠遠不夠的。根據希特勒的指令,作偽證指控弗里奇上將的那個惡人被帶上法庭受審,但幕后真正的危險人物卻逍遙法外,誹謗者的死刑判決僅僅是一個煙幕而已。8月11日在大伯恩軍事訓練區舉行的演習中,男爵馮·弗里奇上將指揮第十二炮兵團參演。8月13日,希特勒到這個訓練區觀摩演習,但兩個人沒有碰面。

之后的幾個月里,男爵馮·弗里奇上將一直很體面地保持沉默,這不由得讓人心生敬佩。我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后來我對整個事件及其參與人都有所了解。至于對自己的政敵采取這樣的態度是否正確,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1938年2月4日,希特勒本人正式擔任武裝部隊最高統帥,作戰部長的職務仍然空缺。陸??杖娍偹玖盥殭喾秶酝獾穆氊熡刹块L辦公室主任威廉·凱特爾將軍擔負,但凱特爾沒有指揮權,他自稱是三軍統帥部參謀長。控制三支裝甲部隊的第四兵團的新任司令官是馮·賴謝瑙將軍,他是一個思想進步、思維敏捷的老兵,我很快就對他產生了戰友情。

1938年2月4日是軍隊統帥部經歷的第二個黑暗的日子,第一個黑暗的日子是1934年6月30日。此后的日子里,德國將官們被認為應該對這兩次事件負有責任。但實際上,人們應該指責的是少數身居高位、手握職權的幾個人,畢竟大多數人并不了解事件的真相。就拿弗里奇事件來說,即便很多人從一開始就認為對他的指控既不可信也無法想象,但只有在法庭公布調查結果之后才能采取實質性的行動。有人要求甚至敦促新任陸軍總司令采取行動,但他沒能下定決心。與此同時,由于外交領域發生了德國吞并奧地利這一極具影響力的事件,有關弗里奇一事很快就淡出了人們的視線。采取行動的最好時機就這樣被錯過了。弗里奇事件證明,帝國元首和軍隊領導層之間嚴重缺乏信任。我覺察到了這一點,但以我的職位是無法弄清個中緣由的。

我從受人尊敬的前任、裝甲部隊將軍盧茨手里接任了新的職務。第十六軍參謀長是我熟識多年的保盧斯上校,他是一位思維敏捷、認真負責、工作努力、創新意識強又頗具天賦的參謀軍官,純潔的心靈和高度的愛國主義精神都不容置疑。多年后的斯大林格勒戰役中,他擔任后來被殲滅的第六軍軍長,因此遭受諸多的非難和指責。針對他的任何一項指責,我都是不能接受的,后來保盧斯也為自己提出了辯護。

與此同時,幾個裝甲師迎來各自的新任指揮官:

第一裝甲師師長魯道夫·施密特將軍。

第二裝甲師師長費爾將軍。

第三裝甲師師長男爵馮·施韋朋堡將軍。

奧地利并入德意志帝國

3月10日16時,陸軍總參謀部部長貝克將軍向我傳達了一個最高機密:希特勒正考慮吞并奧地利,很多部隊因此要做好戰備工作?!澳阋匦轮笓]第二裝甲師了?!彼麑ξ艺f。我告訴他,這么做很可能會得罪我的繼任者費爾將軍,他可是一位非常稱職的將官?!氨M管如此,”貝克將軍答道,“你還是要指揮參加這次行動的裝甲部隊,這是命令?!蔽译S即建議把第十六軍變成機動部隊,受其節制的除了第二裝甲師以外,還應該增補其他部隊。貝克將軍表示同意,他提議增補黨衛軍第一師(阿道夫·希特勒警衛旗隊)。按計劃,這支部隊也會成為占領軍的一部分。他最后說:“如果要吞并,現在應該是最好的時機了?!?/p>

我回到辦公室下達了相應的備戰命令,然后開始思考應該采取的各項措施。當晚20時左右,貝克將軍再次把我叫過去。經過短暫等待,我見到了他。在21時至22時之間,他指示我讓第二裝甲師和黨衛軍第一師進入警戒狀態,并把兩支部隊集結在帕紹周圍。這個時候我才知道,向奧地利進軍的部隊由馮·博克上將指揮。按計劃,第十六軍以南的步兵師將橫渡因河,其他部隊將向奧地利的蒂羅爾州推進。

當晚23時至24時,我用電話向第二裝甲師下達了警戒命令,并且親自與黨衛軍第一師師長塞普·迪特里希見面。接到命令的各支部隊都將立即前往帕紹。黨衛軍第一師當即就執行命令,但第二裝甲師的情況有所不同,因為該師很多參謀軍官和師長一起在去摩澤爾省特里爾參加訓練的路上,我們首先得派車把這些人接回來。盡管有這個小插曲,我們下達的命令還是很快得到執行,部隊不久就開始出發。

第二裝甲師在維爾茨堡的駐地離帕紹250英里,帕紹到維也納是170英里。從柏林到維也納是598英里。

塞普·迪特里希走之前告訴我,他馬上要去見希特勒。當時我的感覺是,把奧地利并入德國應該是不用打仗的,因為這對兩個國家來說都是值得慶祝的喜事。所以我就想,為表示友好,我們的坦克可以插上旗子,再裝飾一些花草在上面。我請塞普·迪特里希向希特勒征詢意見。半小時后,迪特里希告訴我希特勒同意了。

第十六軍的參謀人員于3月11日20時左右抵達帕紹。根據命令,我們將于第二天上午8時進入奧地利。接近午夜時分,費爾將軍帶領自己的部隊進入帕紹,但他沒有奧地利地圖,也沒有供部隊進一步推進的燃料。沒有地圖我就給費爾將軍提供了普通游客使用的旅行指南,但燃料的問題就沒那么簡單了。帕紹是有一個軍用油庫,但這個油庫專供西部軍隊部署和“西墻”(即“齊格菲防線”)的防御。根據上級命令,該油庫當且僅當在軍隊動員時才能供應油料。當地的軍官對我們的行動并不知情,我們在半夜也無法聯系到他們。油庫負責人忠于職守,拒絕提供他手里珍貴的油料,最后我不得不威脅使用武力迫使他讓步。

我們沒有移動給養隊,所以只好臨時拼湊。帕紹市長幫我們調集了幾輛卡車,我們借此組建了必要的給養隊。與此同時,我們沿途的奧地利加油站都要求保持開放。

費爾將軍費盡心思仍然無法保證部隊在8時整越過邊境。第二裝甲師的先頭部隊直到9時才越過加高的邊防屏障,他們在那里受到奧地利民眾的歡迎。前衛部隊由第五裝甲偵察營(科爾恩韋斯泰姆)、第七裝甲偵察營(慕尼黑)和第二摩托步兵營(基辛根)組成,中午時分即快速通過林茨向圣珀爾滕進發。

我和第二裝甲師的主力部隊在一起,從柏林趕來的黨衛軍第一師殿后。坦克上的旗子和裝飾發揮了重要作用,我們被當地人看作朋友,所到之處都受到熱烈歡迎,沿途還有佩戴勛章的一戰老兵向我們致敬。坦克每作一次短暫停留,當地民眾都會獻上鮮花并給士兵塞食物。士兵的手是顫抖的,接受當地人親吻的他們不禁流下激動的熱淚。這是兩個國家期待已久的“合并”,這個歷史性的時刻沒有發生任何意外事件。同屬一個民族的子民被不幸的政治分割成兩個國家達數十年之久,如今終于幸福地團圓了。

我們沿著通過林茨的大路向前推進。我在接近12點的時候到達林茨,拜訪了當地官員,參加了一個短暫的午餐會。正要離開林茨前往圣珀爾滕的時候,我遇到了由奧地利部長塞斯—因克瓦爾特和馮·格萊澤—霍爾斯特瑙陪同的黨衛隊帝國長官希姆萊。他們通知我“元首”預計將在15時左右抵達林茨,要求我安排封鎖進入林茨的道路和當地的市場。我當即命令前衛部隊停留在圣珀爾滕,并組織手頭可用的部隊在盧茨周邊做準備工作。奧地利陸軍的守備部隊請求參與籌備,他們的要求得到了批準。很快,當地的街道和廣場就聚集了大約6萬人,興高采烈的民眾不斷向德國士兵大聲歡呼。

希特勒到達林茨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我在城邊上等候他的到來,親自見證了他進入林茨時的勝利姿態,也聽到了他在市政廳陽臺上發表的講話。就我個人的經歷而言,人們在那幾個小時里表現出的高漲熱情堪稱空前絕后。發表講話之后,希特勒看望了在“合并”前的騷亂中受傷的幾個人,然后去酒店休息。我在酒店里向他匯報了繼續向維也納推進的事宜。顯而易見,在市場里受到的熱烈歡迎讓他很是震動。

我在21時左右離開林茨,于午夜抵達圣珀爾滕。我命令前衛部隊立即動身,我自己乘車在最前方。3月13日凌晨1點左右,我們冒著暴風雪進入了維也納。

在維也納,為慶?!昂喜ⅰ苯M織的火炬游行剛剛結束,街上到處都是歡呼雀躍的市民。毫無疑問,第一批德國士兵的出現是瘋狂慶祝的信號。在奧地利陸軍維也納師師長施圖姆普菲爾將軍的注視下,我們的前衛部隊列隊跟隨奧地利軍樂隊走過歌劇院。列隊行進儀式剛結束,又一輪的歡呼慶祝開始了。我是被抬著去到駐地的,大衣紐扣都成了人群爭搶的珍貴紀念品??傊?,我們受到非常友好的接待。

短暫休息之后,3月13日清晨我就起身去見奧地利陸軍的各位指揮官,他們都很有禮節地接待了我。

3月14日,我們一整天都在忙著準備15日要舉行的大閱兵。籌備工作由我負責,我因此很高興地得到與奧地利新戰友首度合作的機會。我們很快就在如何組織閱兵的問題上達成一致,并在第二天滿意地看到,在如今已成為德意志德國一部分的維也納,我們組織的第一次公開活動取得圓滿成功。閱兵當天走在最前方的是奧地利陸軍的方隊,德軍方隊和奧地利軍隊的其他方隊緊隨其后?,F場觀眾的熱情十分高漲。

之后的一天晚上,我邀請前幾天認識的幾位奧地利將軍到布里斯托爾酒店參加一個小型宴會,希望借此加深我們之間新建立的同志情誼。接著我去各地考察奧地利陸軍的機械化部隊,研究如何以最有效的方式將這些部隊融入新的聯合部隊當中。時至今日,我對這期間的兩次考察記憶猶新,其中一次是去由一個摩托化步兵營守備的濱湖新錫德爾,另一次是去奧地利陸軍坦克營駐扎的萊塔河畔布魯克。奧地利陸軍坦克營的營長是泰斯中校,他是一位非常出色的軍官,在一次嚴重的坦克事故中受過重傷。他的部隊給我留下了相當好的印象,我也很快和他手下的年輕官兵建立了良好的關系。摩托化步兵營和坦克營的士氣和紀律都非常好,可以預見,他們并入帝國陸軍將是一件頗有裨益的好事。

我們希望在德國人了解奧地利的同時也讓奧地利人了解德國,以此加強雙方之間的團結。為此,我們安排了一批原有的奧地利陸軍前往最初的帝國進行短暫參觀,其中一部分人就到了我的老部隊所在的維爾茨堡,我妻子在那里安排接待了他們。

不久之后,我親愛的妻子來到維也納。3月25日,我們一起慶祝了她的生日。

德國裝甲部隊從占領奧地利的過程中積累了很多寶貴的經驗。

總體而言,行軍的進程是很順利的。輪式車輛出現故障的次數寥寥無幾,但坦克就很多。我現在記不清具體的數字了,不過故障比例肯定沒有到30%。一直到3月15日的大閱兵,幾乎所有的坦克都狀況良好。考慮到坦克行進的距離和速度,應該說故障頻率不算很高。不過對那些對坦克一無所知的人以及對馮·博克將軍而言,這樣的故障頻率卻是高的。所以在閱兵式過后,年輕的裝甲部隊就飽受某些人的苛責。他們認為,現在可以證明坦克無法完成遠距離的持續行軍。但這些人的批評實際上是搞錯了對象。要正確評估裝甲部隊在遠赴維也納期間的表現,以下幾點是必須要考慮的:

裝甲部隊對這次行動毫無準備。開始行軍的時候,裝甲部隊剛剛啟動連級訓練。第二裝甲師在前一年冬天組織過參謀軍官的集中理論培訓,但全部參謀軍官的理論培訓要到前面提到的在摩澤爾舉行的軍事演習結束時才算完成。當時誰也沒有想到,我們會在接下來的冬天突然投入師一級規模的行動。

上一級指揮所同樣沒有準備。這次行動的決策純屬希特勒的個人意志,事先沒有任何征兆。各個裝甲師都在1935年秋天才剛剛組建,短時間內立即投入這樣的行動絕非易事。

由于臨時接到前往維也納的命令,第二裝甲師和黨衛軍第一師要在48小時左右的時間內分別行軍約420英里和600英里。但總的來說,兩支部隊都出色地完成了任務。

行軍途中最大的不足是缺乏維護設備,坦克的情況尤其如此。這個問題早在1937年的演習里就已暴露無遺,但直到1938年3月,解決該問題的提議都沒能付諸實踐。好在后來我們再也沒有重蹈覆轍。

事實證明,燃料供給是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這次出現的短缺問題很快就得到解決。由于這次行動沒有使用彈藥,我們的彈藥補給系統只能通過與燃料供給作類比進行判斷,不過這種類比足以讓我們采取相應的預防措施。

無論如何,我們在理論上對裝甲師行動能力的自信被證明是合理的。

這次行軍告訴我們,在一條路上同時推進一個以上的裝甲師是完全可行的,我們有關摩托化部隊組織和作戰部署的觀點是正確的。

但必須強調的是,這次的經驗只適用于坦克部隊的警戒、行軍和補給,我們在坦克戰方面沒有增長任何見識。不過后來的事實表明,德國裝甲部隊在這方面的發展方向也是正確的。

在他價值寶貴、意義深遠的回憶錄里,溫斯頓·丘吉爾對德國和奧地利的“合并”給出了大相徑庭的描述。我在這里有必要全文引述一下:

以凱旋的姿態進入維也納一直是奧地利士兵的夢想。3月12日周六晚上,維也納的納粹黨計劃組織火炬游行歡迎凱旋的英雄,但他們沒有接到任何人。于是乎,乘火車前來安排侵略軍駐扎事宜的來自補給部隊的三個一臉茫然的巴伐利亞人不得不冒充英雄被人群抬在肩上通過街道……造成這個鬧劇的原因后來才慢慢為外界所知。德國的戰爭機器步履蹣跚地越過邊境,最終在林茨附近戛然而止。雖然天氣和道路條件都非常好,但大多數坦克都出現故障,摩托化重炮也出現瑕疵。由林茨通往維也納的公路被停滯的重型車輛阻塞。這次行動的種種不順暴露了德國陸軍在這個階段的重建工作尚不成熟,希特勒的親信、第四集團軍司令馮·賴謝瑙將軍被認為對此負責。

希特勒本人乘車通過林茨的時候看到交通阻塞就怒不可遏。脫離混亂的輕型坦克在星期天凌晨才零零星星進入維也納。為了能趕上慶祝儀式,裝甲車和摩托化重炮都被裝上火車。希特勒駕車在喜悅抑或是恐懼的人群中間通過維也納的畫面廣為人知,但這個神秘的榮耀時刻有一個不平靜的背景。“元首”實際上對他的軍事機器暴露出的缺陷怒不可遏。他責罵手下的將軍們,但后者反駁道,是希特勒本人沒有聽從弗里奇的告誡:德國還沒有能力應對重大沖突。盡管如此,表面工作還是要做的,官方的慶典和閱兵式都按計劃進行……

丘吉爾得到的信息顯然是錯誤的。據我所知,3月12日那天巴伐利亞和維也納之間沒有火車通行,丘吉爾所說的“三個一臉茫然的巴伐利亞人”一定是飛過去的。德國的戰爭機器之所以停留在林茨,是因為我命令部隊停在當地迎接希特勒,而不是其他原因。無論如何,我們在當天下午就到了維也納。那天天氣不好,下午就開始下雨,晚上更是有猛烈的暴風雪。從林茨到維也納的唯一一條公路當時正在重新鋪設,連續幾英里的路面都被挖開,其他路段的路況也很差。大多數坦克安全到達維也納。重炮的問題不可能出現,因為我們那時候就沒有重炮。另外,公路一直都沒有出現堵塞。至于馮·賴謝瑙將軍,他是在1938年2月4日才擔任第四集團軍司令的,所以對于剛剛接手才五個星期的部隊出現的裝備問題,他是負不上什么責任的。他的前任布勞希奇上將掌管第四集團軍的時間也很短,責任也不能推到他頭上。

如前所述,我在林茨見到了希特勒,當時他沒有絲毫的怒氣。恰恰相反。那或許是我唯一一次看到他深受感動的樣子。他在林茨市政廳陽臺上向底下的人群發表講話的時候我就站在他旁邊,我看到他的臉上流下熱淚,這顯然不是裝出來的。

希特勒沒有責罵哪位將軍,至少我了解到的情況是這樣的。相應地,將軍反駁一說也不可信。即便真的存在,我也不知情。至于我自己,在林茨和維也納期間,我都受到希特勒的常規禮遇。唯一一個對我有意見的人是占領軍總司令馮·博克上將,因為他認為我命令部隊在坦克上做的裝飾違反規定。不過在我告訴他我們得到希特勒的批準之后,這件事就當場了結了。

到了1940年春天,就是這架“步履蹣跚越過邊境”的戰爭機器在經過小幅提升之后,把西方列強過氣的軍隊打得落花流水。從丘吉爾的回憶錄可以看出,他急于證明英國和法國的政治領導人可以在1938年投入戰爭并大有希望獲勝。但這兩個國家的軍方領導人對此十分懷疑,他們的懷疑是有理由的。他們清楚自己軍隊的弱點,只是無力使之重振雄風罷了。德國的將軍們也想要和平,但這不是因為怯懦或者出于對新發明的恐懼,而是因為他們相信,德國可以通過和平的手段實現國家目標。

第二裝甲師留在維也納地區,并從當年秋天開始接受奧地利方面的換防。第十六兵團的參謀人員和黨衛軍第一師在4月份回到柏林。此時維爾茨堡周邊地區沒有部隊駐守,直到1938年秋天當地新組建了由賴因哈特將軍指揮的第四裝甲師。同期組建的還有第五裝甲師和第四輕型師。

1938年夏季的幾個月里,我履行的是兵團司令在和平時期的職責,主要是考察麾下的部隊。在此期間我認識了手下的官兵,為戰時的互信打下了基礎——這種互信一直讓我深感自豪。

同年8月,我入住上級在柏林分配給第十六兵團司令的房子。也是在那個月,匈牙利攝政霍爾蒂元帥來德國訪問,與他一道來訪的是他的妻子和匈牙利總理伊姆雷迪。我參加了在火車站舉行的歡迎儀式以及之后的閱兵式、希特勒主持的晚宴和在歌劇院舉行的豪華典禮。晚宴結束后,希特勒一度坐在我們那一桌跟我討論坦克方面的問題。

希特勒對霍爾蒂此行的政治成果感到失望。此前他無疑想說服霍爾蒂簽訂一份軍事協議,但最終沒能如愿。令人不解的是,希特勒在發表講話和晚宴后的言談舉止里都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滿。

9月10日至13日,我和妻子一同參加了納粹黨的紐倫堡黨代會。德國和捷克斯洛伐克之間的緊張關系在這個月達到極致,周圍的氣氛凝重而兇險,這在希特勒在紐倫堡國會大廳發表的閉幕講話里表現得十分明顯。下一步的前景著實不容樂觀。

我從黨代會直接趕赴第一裝甲師和黨衛軍第一師駐扎的格拉芬沃爾軍事訓練區,接下來的幾個星期就是各種演練和視察。到了月底,我們開始為進軍蘇臺德地區做準備。由于捷克人拒絕做出任何讓步,戰爭的危險迫近了,局勢變得越來越嚴峻。

不過慕尼黑會議為和平解決開辟了道路,蘇臺德地區在未發生流血事件的情況下順利并入德意志帝國。

我個人為政治局勢也作出了一點犧牲。10月1日是我和妻子的銀婚紀念日,但那天我獨自一個人在格拉芬沃爾,我妻子獨自一人在柏林,我們的兩個兒子則在邊境線的部隊里。不過我們收到了最好的禮物——和平被保住了。

蘇臺德地區并入德意志帝國

根據進軍蘇臺德的計劃,第一裝甲師和第十三、第二十(摩托化)步兵師歸第十六兵團指揮。占領行動分三個階段進行。10月3日,奧托將軍指揮的第十三(摩托化)步兵師占領埃格、阿施和弗朗岑斯巴德;10月4日,第一裝甲師進入卡爾斯巴德;10月5日,所有三個師推進到分界線。

占領行動的前兩天,希特勒都在我的部隊里。9月30日晚上和10月1日晚上,第一裝甲師和第十三(摩托化)步兵師都在行軍,前者從夏姆行進170英里到薩克森州的艾本斯托克,后者從格拉芬沃爾出發準時趕上對埃格蘭的和平占領。從行軍的角度看,這次行動是成功的。

10月3日,我在邊境的阿施附近見到希特勒,向他匯報了我手下幾個師順利推進的情況。接著我開車通過阿施到埃格正前方的隨軍食堂里和希特勒一起吃飯,我們吃的是一般的士兵行軍餐,就是用豬肉做的濃湯。當希特勒發現湯里有肉之后,他滿足地吃了幾個蘋果,還叮囑我讓隨軍食堂在第二天做一頓沒有肉的飯菜。我們進入埃格的氣氛是喜悅的,當地大多數人穿著漂亮、合身的埃格蘭民族服裝用最熱烈的方式歡迎希特勒的到來。

10月4日,我在第一裝甲師參謀人員戰地食堂里見到了希特勒。吃飯的時候我坐在他對面,在座的人進行了十分友好的交談,大家都對避免戰爭感到由衷的高興。希特勒的車途經的路上都有部隊,他頻頻向官兵們致意,后者展現出的精神面貌讓他頗受鼓舞。一切都很美好。像3月份在奧地利時候那樣,我們的坦克被一層層的花和樹枝裝飾。我驅車前往卡爾斯巴德,當地劇院門前等候著由三個連組成的儀仗隊,這三個連分別來自第一裝甲兵團、第一步兵團和和黨衛軍第一師。右側隊列站在指揮官旁邊的是我的大兒子,他是第一裝甲兵團一營的副官。

希特勒到達的時候我們剛剛做好準備。他從儀仗隊中間走進劇院,劇院里一片歡騰。此時外面大雨滂沱,但里面出現了最令人感動的一幕:身穿民族服裝的婦女和少女熱淚盈眶,很多人雙膝跪地,現場的歡呼聲震耳欲聾。蘇臺德地區的日耳曼人經歷了太多的東西,包括無休止的貧困、失業和迫害,很多人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如今,他們終于迎來新的開端。我們立即著手把戰地廚房里的食物分發給當地人,一直到慈善組織接手這項任務為止。

10月7日至10日期間,我們又占領了一個日耳曼人居住區。我開車經過卡登和薩茨到特普利采,所到之處我們的士兵都受到當地人同樣的歡迎,每一輛坦克和摩托車都戴上了花環。年輕男女紛紛涌上街道,有時候我們向前走都不容易。從捷克軍隊里釋放的數千名日耳曼血統士兵步行返回家鄉,大多數人還穿著捷克軍服,背上背著箱子或背包——這是一支不戰而敗的軍隊。我們越過捷克人的第一道防御工事,這些工事沒有我們想象的堅固,不過我們很高興不必用血戰奪取它們。

最令我們高興的是政治局勢的和平轉變,因為戰爭將會使日耳曼人的這片土地遭受沉重打擊,德國的母親也將會做出巨大的犧牲。

在特普利采,我把辦公地點設在克拉里—阿爾德林根王子的休閑宮,王子和王妃用最友善的方式接待了我們。我們認識了日耳曼—波西米亞貴族階層的很多成員,大家很高興地發現,他們仍然十分忠實于日耳曼民族。我認為朗西曼閣下對捷克斯洛伐克國內局勢的判斷是正確的,他的觀點為維護此時的和平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總之,緊張的政治局勢暫時得到緩和,我們都為此感到高興。我甚至有機會去獵鹿,花了兩個星期就收獲很多好獵物。

風起云涌的1938年一步步接近尾聲,像我這樣和政界沒有什么聯系的軍人都希望,在動蕩過后會迎來和平發展。我們覺得,德國現在要做的是逐漸吸收和納入新近獲得的領土和人口。我們認為,一旦鞏固既得地位,德國在歐洲的實力就足以使其通過和平手段實現國家目標。我親眼看到了奧地利和蘇臺德地區的情況:雖然當地人對并入帝國歡呼雀躍,但這兩個地方的經濟形勢十分嚴峻,政府的管理方式也與德國本土差異巨大。在我看來,對于日耳曼地區成功且持久的融合而言,長期的和平是至關重要的?!赌侥岷趨f定》似乎為此提供了可能。

希特勒在外交領域的巨大成就進一步驅散了他在2月份的危機里留下的丑陋印象。在成功并入蘇臺德面前,9月份哈爾德取代貝克擔任總參謀部部長一事都顯得微不足道。貝克將軍是因為不認同希特勒的外交政策辭職的,他認為后者的做法太危險。貝克將軍曾經提議軍隊將官集體倡議和平,但這個提議不幸被布勞希奇否決,其他的將官因此對這個提議毫不知情。正因為如此,我是懷著對長期和平的期待從蘇臺德回到柏林工作的,但事實證明我錯了。

局勢再度惡化

10月底,魏瑪大象酒店一個新的經營區開放,當地的納粹分部借此機會組織了一次慶祝活動。希特勒親自到場,我作為第十六兵團的指揮官和魏瑪地區的高級將領也受邀參加。慶祝活動的官方開幕式在魏瑪宮舉行,在希特勒向人群發表戶外演講時達到高潮。希特勒在講話中表達了對英國的強烈不滿,尤其是對丘吉爾和艾登。他上一次在薩爾布呂肯發表演講的時候我還在蘇臺德,所以我對這時候新發現的緊張氣氛極為驚訝。希特勒講話結束后在大象酒店舉行茶話會,他邀請我坐在他那一桌,我因此得以和他進行約兩個小時的長談。我在談話中問他為何對英國如此不滿。我發現,他之所以對英國態度強硬,是因為他認為張伯倫在哥德斯堡的時候對他態度不好,還有英國某些要員來德國會見他的時候有意表現粗魯。他告知英國大使亨德森:“下一次你們的人要是再穿著隨便來見我,我就讓德國大使穿著套頭毛衣拜訪你們國王。你把我的話轉告英國政府。”他接著怒氣沖沖地描述了他認為自己被回絕的種種情形,還說英國人其實不是真想和德國建立友好關系。他對這個問題的感受尤為深刻,因為他最初非常尊重英國,曾經夢想著在兩個國家之間建立緊密的合作關系。

慕尼黑會議之后,德國仍然面臨非常緊張的態勢。這也是我們不得不面對的一個令人失望和擔憂的現實。

納粹分部活動日晚間,魏瑪劇院上演歌劇《阿伊達》。我坐在“元首”包廂里觀看了表演,還在為慶祝活動畫上句號的宴會上受邀與希特勒同桌。席間我們以閑聊為主,其中談到了藝術,希特勒提到他去意大利的時候曾經在那不勒斯看過《阿伊達》這部歌劇。兩點鐘的時候他坐到了演員那一桌。

回到柏林后,陸軍總司令讓我去見他。他告訴我,他想設立一個統管摩托化部隊和騎兵的職位,類似于針對這兩個兵種(他統稱為“機動部隊”)的高級督察組。他把自己草擬的這個崗位的職責內容拿給我看,其中表明了督察組負責人擁有的職權,包括督察權和撰寫年度報告的權利。但督察組負責人沒有指揮權,無權決定兵種條令的制定和簽發,無權干預部隊的組織和人事問題。我拒絕了這個有名無實的職位。

幾天之后,陸軍人事處處長博德溫·凱特爾將軍——國防軍最高統帥部長官的弟弟——找到我,代表陸軍總司令催促我重新考慮之前的決定并接受任命,但我再次予以拒絕并充分陳述我的理由。凱特爾隨即向我透露,設立這個新的職位實際上不是布勞希奇的想法,而是希特勒的決定,所以我不能就這么拒絕了。我對陸軍總司令起初沒有告訴我命令來源難以掩飾自己的失望,但我仍然不愿接受任命,所以請求凱特爾把我的理由轉告希特勒,還說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親自向希特勒做出解釋。

幾天后,希特勒讓我去見他。他是單獨和我見面的,所以我可以闡明自己對此事的觀點。我向他說明陸軍總司令部的指揮架構,告訴他陸軍總司令在草案里是如何界定新職位的職權的。相比之下,作為三個裝甲師的現任指揮官,我可以為裝甲部隊的發展發揮更大的作用。我很了解陸軍總司令部那些實權人物,深知他們在把裝甲力量作為大規模進攻武器進行發展的問題上反復無常,所以我不得不說,上述擬議的創新是往錯誤的方向邁出的一步。我解釋說,陸軍總司令部有意把坦克力量分配給步兵。根據以往在這個問題上發生的爭執,我無法相信未來的發展不會受到阻滯。再者,把裝甲部隊和騎兵聯結在一起的做法必將招致騎兵的反對,因為他們把我當作對手看待,肯定會對這種新的調整心存疑慮。騎兵的現代化迫在眉睫,但即便是在這個問題上,陸軍總司令部和騎兵的高級將領都很可能制造強大的阻力。最后我對希特勒說:“賦予新任命的權力不足以讓我克服這種阻力,其后果就是無休止的摩擦和爭論,所以我請求您允許我留任目前的職務?!?/p>

希特勒聽我說了20分鐘左右,中間一直沒有插話。我說完之后他告訴我,他要賦予這個新職位必要的職權去統一掌控所有摩托化部隊和騎兵部隊的發展,所以他拒絕我的請求并命令我接受新的任命。他最后說:“如果像你說的,你覺得在行使職權方面受到任何形式的阻撓,你就直接向我匯報。我們要一起確保部隊實現必要的現代化,所以我命令你接受新的任命?!?/p>

當然了,就算是困難很快就出現,我也不可能直接向希特勒匯報。

就這樣,我被晉升為裝甲部隊將軍并被任命為“機動部隊”長官,還因此分配了位于本德勒大街一間簡陋的辦公室。來自參謀團的馮·勒敘爾中校和羅蒂格上尉擔任我的助手,我的副官是里貝爾中校。另外,每個兵種都給我派了一名文書。準備就緒之后我就開始工作。不得不說我的工作任務相當繁重,因為在此之前裝甲部隊幾乎沒有任何訓練條令。我們擬定條令草案提交給陸軍作訓部批準,可是作訓部根本沒有熟悉坦克的軍官,所以他們是從其他角度而不是裝甲部隊的需求審核我們的草案的。我們得到的批示通常是:“內容編排不符合步兵條令采用的模式,草案不可接受?!眱热菥幣藕汀皩I術語”的統一是評判我們工作成果的兩個重要方面,部隊的需求反而無關緊要。

我認為騎兵很有必要配備現代武器并重組為易于指揮的師級部隊,因此提議成立一個新的組織。但這個提議被陸軍總部辦公廳主任弗羅姆將軍否決,因為我在提議里主張購買2000匹馬,而他認為陸軍沒有理由這么做。于是,騎兵在戰爭爆發之前一直保留著他們原有的落后架構。由此造成的結果是,除了駐扎在東普魯士的一個旅以外,騎兵的作用僅限于為步兵師組建混合偵察營。這種偵察營由一個騎兵中隊、一個摩托車中隊和一個摩托化中隊組成,裝備的是數量不足的裝甲車、反坦克炮和騎兵武器。指揮這樣一種混搭部隊是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此外,騎兵在軍隊動員的時候也只能為和平時期的主力師級部隊提供這種偵察營,新組建的部隊也只能滿足于使用摩托車。由此可見,我們必須盡快找到一個全新的解決辦法。盡管騎兵的高級將領對自己的兵種有著十分深厚的感情,但他們還是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兵種陷入如此絕望的境地。這就是理論與實踐之間的差距。

還有一件事情也可以從側面揭示當時的情況:我的動員令指出,在軍隊進行動員時,機動部隊長官有權指揮一個預備役步兵團。在經過一番苦苦爭取之后,我才得以把指揮對象修改成裝甲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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