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老塔下的死亡
- 亞森·羅賓探案集(4)
- (法)勒布朗
- 14139字
- 2021-10-27 18:10:28
貝修警官奉命調查“老塔”事件的真相,當掌握必要的情況后,他就搭上了開往法國中部的那趟列車,在到達蓋雷車站時下了車。
第二日上午,貝修警官又坐上了一輛小轎車,前往馬佐雷什鎮,目的是先去造訪一個有錢的工廠主。這位工廠主名叫喬治·卡澤馮,住在一座城堡里。這座城堡地處克勒茲河圍繞著的海岬上,是一棟古老而寬敞的大住宅。
喬治·卡澤馮屬于當地的一位重要人物,他除了是個有錢的工廠主之外,還擔任著省議會的主席。他40來歲,雖然長得相貌平平,但正當年富力強,且舉止瀟灑,因此在當地贏得了許多人對他的尊重。
貝修警官之所以前去造訪喬治·卡澤馮先生,原因是“老塔”屬于他的地產,故此貝修警官到達卡澤馮先生所居住的城堡時,他立刻在前邊引路,把貝修警官帶到了“老塔”那里。
他們二人先穿過一座栽種著栗子樹的美麗公園,然后就到了一個搖搖欲墜的高塔跟前,這是馬佐雷什鎮唯一殘存下來的古老遺跡。塔尖直指蒼穹,克勒茲河從塔腳下流過。
河的對岸,是屬于達萊斯爾家的領地。在距離河岸大約12米遠的地方,有一堵龐大的礫石墻。這堵墻聳立著,看上去就像一道河堤。在礫石墻上方五六米高處,鑲著一個像陽臺一樣的大平臺,花園的小徑就直通到這里。
大約十天前的一個早晨,有人在這里的河岸邊發現了年輕的約翰·達萊斯爾伯爵的尸體。在尸體上,除了頭部有從高處墜落時擦破的一絲痕跡外,其他地方再也沒有任何傷痕。不過,在對面平臺的樹林里,倒有一根新折斷的粗樹枝垂在樹干旁。由此人們認為,達萊斯爾伯爵可能是置身于這根樹枝上,但由于樹枝不堪重負,因而折斷了,致使達萊斯爾伯爵墜落到了河中,釀成了慘劇。根據當地官方意見,認為約翰·達萊斯爾伯爵屬于意外身亡,排除了他殺的可能,所以已發出了埋葬尸體的許可證。
但是對于達萊斯爾伯爵的死亡事故的這一解釋,警方卻不認可,尤其是貝修警官,他認為約翰·達萊斯爾伯爵的死絕非那么簡單,因此他便奉命前來調查這個事件。
“這位年輕的伯爵為什么要爬到樹上呢?他究竟搞的是什么名堂呢?”貝修一邊走著,一邊向喬治·卡澤馮先生問道。
“他是想從高處就近去看看那座主塔,因為那是達萊斯爾家族的發祥地。”喬治·卡澤馮先生應聲回答道。
貝修警官點點頭,像在沉思著什么。
喬治·卡澤馮先生接著又說:“警官先生,情況基本也就是這樣,我無法給你提供更多了。你知道,由于我的再三請求,你們的警察總署這才把這個案子交給你。我這么做的目的,當然有一半是為了這個案件本身,但主要我還是希望你通過調查,能查出事實真相。因為現在這里流言蜚語很多,甚至有的人還對我惡語中傷,我很想用事實來結束這一切無聊的事。你好好地調查吧,尤其應該去登門拜訪伊麗莎白·達萊斯爾小姐,也就是約翰·達萊斯爾伯爵的姐姐,她現在是他們這個家族唯一幸存的人。當你調查完畢要動身回去時,請你來對我說一聲就可以了。”
貝修聽完卡澤馮先生的話,他先到高塔腳下探察了一番,沒有發現什么可疑之處,于是他邁步走進庭園。
庭園里,由于樓梯和地板都塌陷了,看上去到處都是破磚碎瓦。貝修在庭園里轉了轉,接著他來到馬佐雷什鎮的鎮街上,開始找人詢問。之后,他又拜訪了鎮長和教堂神父。當到了下午兩點鐘時,貝修走進了那個小徑直通平臺的花園。
這個花園不大,被一像小城堡一樣的建筑物隔成了兩半。在花園里,貝修見到了一位老女仆,于是貝修通報了自己的姓名,并求見達萊斯爾小姐。
老女仆熱情地應承了貝修的請求,把貝修引進一間低矮的客廳里。客廳中的陳設很簡陋,看不出一絲兒豪華。
此時,伊麗莎白·達萊斯爾小姐恰好正在客廳里,同一位先生談話。
“啊,親愛的朋友,你總算來了!今天早晨在報紙上一看到你要來克勒茲的消息,我立刻就駕著我那輛六匹馬的車趕到這兒,我一直在等著你呢,可以隨時聽你的差遣。”瞧見貝修從外面走進來,與達萊斯爾小姐談話的那位先生站起身高興地說道。
而達萊斯爾小姐這時也站起身,表示歡迎貝修的到來。
“達萊斯爾小姐,我給你介紹,這位就是貝修警官,他是總署的特派員。有他來負責這件案子,你可以放心了。我還沒見過比他更有智謀的人,他可是一位大師。貝修,你說吧。”還沒等貝修開口說話,那位先生接著說道。
此刻,貝修簡直變得目瞪口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因為他認出這位先生不是別人,正是化名為吉姆·巴奈特的亞森·羅賓。
對于羅賓的到場,貝修是萬萬沒料到的。只見他面露慍色,心想:“又是羅賓!我怎么總也躲不開他呢?凡事只要他這個討厭鬼一插手就糟了,說是合作,可他不是愚弄別人就是要敲竹杠,除此之外,他再也沒有別的目的了!”
羅賓見貝修低頭緘默不語,便微笑著又說起來:“嗯,達萊斯爾小姐,貝修警官時間很寬裕,他要核實一下他所獲得的證據。既然你我之間尚未交換看法,那么就請你把你所知道的與你弟弟達萊斯爾伯爵慘死有關的情況談一下,好嗎?”
伊麗莎白·達萊斯爾肩披黑紗,身材修長,端莊的面龐,透出一種莊嚴的美。聽了羅賓的話后,她有些哽咽著對貝修說道:“既然巴奈特先生要我談與我弟弟有關的事情,那我就不推辭了。貝修先生,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你就盡管問吧,我一定會回答你。”
可是,還沒等貝修開口詢問,羅賓卻搶先說道:“達萊斯爾小姐,我的朋友貝修警官想知道,你最后一次見你弟弟的時間是在什么時候?”
一聽羅賓這樣代替自己去問達萊斯爾小姐,貝修的鼻子都快被氣歪了。心想這個討厭鬼,又開始搗亂了!但是看見羅賓那種極其熱心的表情,貝修只好忍住了怒氣。
但達萊斯爾小姐沒有發覺貝修臉上的微妙變化,她用手帕擦了一下眼角的淚,哽咽著說道:“我最后一次見我弟弟時,是那天晚上10點鐘。當時我們像往常一樣剛吃過晚飯。”
“他夜里出去了嗎?”羅賓接著問。
“我弟弟只是到凌晨時才出去的,大約是凌晨3點半鐘。我們的老女仆聽見了他出門的聲音。”
“那么,你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頭天晚上,我弟弟告訴我說他要到平臺的高處去釣魚。當然,這也是他平時最喜愛的消遣方式。”
“可是從凌晨3點半到發現他的尸體為止,在這段時間里,你沒有發現什么情況?”
“有情況。大約6點一刻,我聽見了一聲槍響。”
“槍聲?那也許是某個盜獵者開的槍呢?”
“當時我也是這么想的,可我在心里感到有些忐忑不安。于是我就起身穿好了衣服。等我趕到平臺那里時,對面已經有好些人在那里了。”
“可是在驗尸時,卻沒有發現被子彈擊中的傷痕,對嗎?”
羅賓見達萊斯爾小姐有些躊躇不答,就執拗地說:“達萊斯爾小姐,我現在懇求你回答這個問題。”
達萊斯爾小姐看了一眼貝修,然后鄭重地說:“不管事實如何,在我的心里,我認為槍聲與我弟弟的死還是有關聯的。因為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理由能解釋我弟弟的死因。”
“也許是他不慎失足摔落下去的呢?”
“不可能。我弟弟年輕體健,他一向謹慎小心,身體又十分靈活,他決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把自己置身于一根脆弱的樹枝上。”
“可是這根樹枝畢竟已經被折斷了呀?”
“這根樹枝是已經折斷了,但也沒有任何根據就能夠說明,這根樹枝就是我弟弟在那天晚上折斷的啊!”
“那么你認為這是一起謀殺案了?”
“是的。”
“甚至你還對別人說出過罪犯的名字,是這樣嗎?”
“是的。”
“那么,你是根據什么才這樣說的呢?”
達萊斯爾小姐沉思了一下,接著說:“說來有些話長了,那還得從24年前的一件事情說起。24年前,我父親因為他的公證人卷款潛逃,只得宣告自己破產了。為了償付債務,我父親不得已去向蓋雷一位有錢的工廠主求救,從這位工廠主的手中借貸了20萬法郎。但是,這個借貸附帶一個條件,就是五年內如果我父親還不清這筆借款,那么我們在馬佐雷什的城堡和地產就得都歸這個工廠主所有。”
“這位工廠主就是喬治·卡澤馮嗎?”貝修總算有了一個插話的機會,于是搶先朝達萊斯爾小姐問道。
“不,喬治·卡澤馮的父親,對吧?”羅賓朝貝修擠了一下眼睛。
“說的沒錯,就是喬治·卡澤馮的父親。”達萊斯爾小姐肯定了羅賓的話。
貝修深感自己被羅賓戲弄了,他恨得直咬牙,真想過去搗上羅賓一拳。可是有達萊斯爾小姐在場,他感到如果自己那樣做,實在有失身份,因此便又一次忍住了。
“這樣看來,當初喬治·卡澤馮的父親是很喜愛你們這座城堡了?”羅賓向達萊斯爾小姐問道。
“是的,他喜愛極了。有好幾次,在他的借約還未到期時,他就想讓我搬出城堡,然后城堡歸他所有。后來,過了4年零11個月,我父親患腦溢血去世了,他就預先通知我的叔叔兼保護人,說我父親的借貸已到期限,讓我們搬出去。由于我父親逝去后,沒有給我們留下分文,結果喬治·卡澤馮的父親就把我和弟弟約翰攆出了城堡。沒辦法,我和弟弟只好跟叔叔一起住在這兒了。我叔叔收入微薄,身體又不佳,不久,當喬治·卡澤馮的父親去世后,他也跟著去世了。”
羅賓和貝修全神貫注地聽完達萊斯爾小姐這番話,然后羅賓便又巧妙地說道:“達萊斯爾小姐,根據你剛才所說的這些事情,我的朋友貝修警官,他可能看不出這個和你弟弟的死有何關聯,你不妨再解釋一下,好嗎?”
羅賓總這樣以貝修不懂或不明白為借口,來引導達萊斯爾小姐回答問題。此時貝修雖依然不甚高興,但他已知道羅賓這么做的深意了,于是他內心中的不快,便逐漸消減下去。不覺對羅賓采用的這個方法,有些贊同和佩服起來。
“這個羅賓,我真是拿他沒有辦法了!”貝修在心里感嘆著。
可是達萊斯爾小姐這時卻驚詫地看了下貝修警官,臉上微微露出鄙夷的神情。
彼此都沉默了片刻,達萊斯爾小姐繼續說道:“自從叔叔死后,只有我和弟弟約翰兩人住在這個宅子里,整日只能面對著被人占去的城堡和主塔。但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弟弟約翰懂得更多了,他的心里也越發敏感,也越來越痛苦。因為他覺得那座城堡本應是父親留給他的產業,然而卻被別人從那里逐了出來,實在有些想不通,所以他經常郁郁寡歡。”
“后來,我弟弟就經常去埋頭清理家里的卷宗,閱讀那些與我們這個家族有關的書籍。不料有一天在書堆中,他找到一疊紙,上面寫的是我父親近幾年內的收支賬目。另外,在這一疊紙里,還記載了父親曾經順利地做過幾個土地買賣的事情,賺了一筆錢。他把這些錢存入了銀行,而在那賬目中還附有一張在銀行存錢的字據,這筆錢已達20萬法郎。為了查證這筆錢,我曾到銀行去詢問過,結果得知在我父親去世前的一個星期,我父親已到銀行提取了這筆款子,并且還銷了賬戶。”
“這筆錢的數目,不正和你父親在幾星期后要償還的借款數目相同嗎?那他為什么還要延期去清償債務呢?”羅賓有些不解地問。
“我不知道這是為什么。”達萊斯爾小姐哀怨地說道。
“那么依你看,他是把這20萬法郎另藏到別處了嗎?”
“是的。”
“但是你父親會把這筆錢放在什么地方呢?”
達萊斯爾小姐起身拿來了一疊20來頁的紙,然后遞給了羅賓和貝修。他倆將這疊紙接在手里,只見紙上寫滿了數字。
“也許那筆錢的答案應該在這兒。”達萊斯爾小姐一邊說,一邊用手指著最后一頁紙,讓羅賓和貝修看。
羅賓把最后那頁紙拿到上面來,但見紙上畫著一個圓周的3/4,在圓周的右面,又另畫著一個半徑較小的半圓。而這個半圓,又被四條線切開了,且在其中兩條線之間,還畫有一個小小的十字。這些線條起初是用鉛筆畫下的,但又被人用墨水重新描畫了一遍。
“這是什么意思?”羅賓問道。
“我和弟弟花了不少時間,也沒有弄明白這張圖。后來有一天,我弟弟約翰猜想這張畫有可能就是‘老塔’外部的平面縮影圖。那兩個互相銜接的圓周,表示的是兩個大小不同部分的方位。這四條暈線就是城堡上的四處雉堞。”
這時,羅賓插話說道:“而那個十字,就是你父親藏匿20萬法郎的地方,而他也準備等到了還款期那天再如數付訖。”
“是的,我也這樣認為。”達萊斯爾小姐說道。
羅賓仔細審閱著這份文件,然后推斷說:“這完全有可能是真的。達萊斯爾老伯爵小心翼翼地把他選好的地點記了下來,不巧他卻猝然離世,以致于來不及把這個地方告訴你們。但是我覺得,你們可以告知卡澤馮先生的兒子,請他允許你們登上塔頂去找的。”
“我們的確這么辦了。當時,雖然我們和喬治·卡澤馮先生的關系很冷漠,但他倒挺友好地接待了我們。可是登上塔去的階梯早已倒塌了,磚石七零八落四處亂堆著,我們沒有梯子,也沒有其他辦法能攀登上那個30米高的雉堞。于是我們相互商議,為此籌劃了好幾個月,可最后卻搞得……”話還沒說完,達萊斯爾小姐卻把話止住了。
“最后搞得不歡而散,對嗎?”羅賓問道。
“是的。”達萊斯爾小姐滿面通紅地說。
看見達萊斯爾小姐發紅的臉,羅賓微微一笑說道:“原因是喬治·卡澤馮這時愛上了你,他開始向你求婚,而你卻拒絕了。于是,他便改變了對你們的態度,變得十分粗暴,因而你們彼此便傷了和氣,斷絕了交往。使得你們再也無權到他那里去了。”
“情況確實如此。”達萊斯爾小姐說道,“但是我弟弟并不甘心,他要得到這筆錢,并想用這筆錢去贖回我們地產的一部分,還打算給我置一份豐厚的嫁妝,從而讓我稱心如意地結婚。我弟弟就是懷著這樣的想法,他開始練習起射箭來。每天清晨,他都把帶有一條繩子的箭往高塔上射,盼望著能把箭射到塔頂上去,讓繩子順勢能纏住雉堞,不再掉下來。這樣,他也就可以扯住這根繩子攀上去了。”
“但是一切都白費勁了,我弟弟屢屢失敗,也使他感到非常灰心喪氣。在他慘死的前一天,他曾對我說過這樣的話:‘姐姐,我之所以這么固執行事,是因為我肯定能成功。我預感到會產生奇跡,而正義的事也總是能成功的。’”
“你認為你弟弟的死,與他想用繩子去攀高塔有關系嗎?”羅賓問道。
“是的。”
“你為什么這樣說,難道他就不會死于一種新的嘗試嗎?”
“因為那聲槍響。當喬治·卡澤馮發現我弟弟要攀上塔頂的舉動后,他就朝我弟弟開槍了。至于新的嘗試,這個我不太清楚,我也不知道。”
“哦?那么你認為喬治·卡澤馮先生真的能這樣做嗎?”
“怎么不能?卡澤馮這個人盡管善于控制自己,但他的感情容易沖動,所以難免會做出過激的舉動,甚至是犯罪。”
“但是他開槍的動機是什么呢?難道是他不想讓你弟弟找到那筆錢嗎?”
“我不清楚是不是這樣,雖然在我弟弟的身上沒有找到傷痕,但我仍然堅信這一點,就是卡澤馮開槍把我弟弟打死了!”達萊斯爾小姐又淚眼婆娑起來。
“達萊斯爾小姐,你這是憑直覺而不是憑證據在說話。”羅賓態度認真地說,“從法律的角度看,你說的那些話都是不足為憑的。萬一喬治·卡澤馮先生要控告你誣陷,那你該怎么辦呢!”
達萊斯爾小姐站起身,神色莊重地說道:“我不是為了給我弟弟報仇才這么說的。我很清楚,即便兇手得到了懲罰,我弟弟也不能死而復生了。如今我只是說出了自己認為的事實。倘若喬治·卡澤馮要控告我,那就隨他的便。”
達萊斯爾小姐沉默片刻,接著又說:“但是他會保持沉默的。巴奈特先生,這個你可以放心,他是不會控告我的。”
看見達萊斯爾小姐說話如此堅定、硬朗,羅賓感到這位達萊斯爾小姐,絕不是一位輕易就能被誰唬住的尋常女子。因此,他也就不再多問,有些抱歉地說道:“達萊斯爾小姐,打擾了你這么久的時間,實在不好意思。但是為了澄清事件真相,我們也不得不這樣做,還望你能理解。不過請你相信,我的朋友貝修警官,他會從你所談的情況中得到很大啟發,從而破獲這起案件的。”
說完,羅賓欠身起來行了個禮,然后走了出去。
貝修看見羅賓出去了,他也站起身,向達萊斯爾小姐致意,隨后跟了出去。
到了外面,貝修警官依然默默不語,而羅賓卻喜形于色,興致勃勃地說:“貝修,雖然剛才你沒有說話,但我明白你心里的想法。你認為這位小姐所言,有好的一面,也有壞的一面,有的可能,也有的不可能。不過,那位年輕的約翰·達萊斯爾伯爵所做出的舉動的確有些幼稚,然而這可與你那個秘而不宣的見解正相反。至于他所預感到要產生的奇跡是什么呢?難道他這個年輕人會發明一種類似于云梯的工具嗎?可他是怎樣做的?又是怎樣進行的?又怎么會因為一聲槍響而沒有任何槍傷就摔下來了呢?貝修,這其中一定有著不同凡響的奧妙!”
這多半天時間,貝修已被羅賓滔滔不絕的話煩透了,如今見羅賓還是這樣,便說道:“沒錯,跟你合作都很麻煩,你說有奧妙就有奧妙吧!走,今天我耐著性子聽你說了那么多的話,今晚的客就得你這個俠盜來請了。”
“哈哈哈,想不到堂堂的貝修警官,原來也這么小氣,幫你破案卻讓我埋單!好,今天的客我請了!”羅賓在貝修的肩頭搗了一拳說道。
回到在馬佐雷什鎮下榻的旅店,羅賓和貝修用過了晚餐,天就黑了。
在旅店休息了一晚,接著連續兩天時間,羅賓和貝修都只在用餐時見見面,其余時間卻各行其事。貝修去四處進行查訪,羅賓則在那個小花園里兜圈子。
羅賓站在比平臺更遠的一塊草坪的斜坡上,看著那座“老塔”和克勒茲河。然后,他便坐在河邊釣魚或者吸雪茄煙,而頭腦中則遐想聯翩。
“要想發現奇跡,就必須多考慮事物的本質,少去追究什么線索。那么約翰·達萊斯爾究竟又做了什么嘗試,最后才死于非命的呢?”
在這兩天時間里,羅賓幾乎都沉浸在思考中。當到了第三天,羅賓便顯得胸有成竹起來,起身回鎮上的旅店去找貝修。剛一見面,貝修就對羅賓說:“我已經調查完畢了,你怎么樣?”
“貝修,我也完成了。”羅賓答道。
“我就要回巴黎去了。”貝修說。
“貝修,我也要回去了,這回你可以搭我開來的車子。”
“好吧,我與卡澤馮先生還有個約會,45分鐘后我們見面。”
“一會兒我到卡澤馮先生那里去找你吧,這個鎮子我有些待夠了!”羅賓說道。
當貝修去跟旅店結賬時,羅賓卻先朝城堡那邊走去。到了城堡這里,羅賓先參觀了一下公園,然后他便把自己的名片遞給了城堡里的一位仆人,他的名片上寫著“貝修警官的合作者吉姆·巴奈特”幾個字,讓仆人去交給工廠主喬治·卡澤馮。仆人去后,又回來了,很熱情地引領著羅賓進到一間帶有廂房的大客廳里。
客廳里擺設著鹿頭,各式武器,裝著槍支的玻璃柜和射擊、狩獵的執照。羅賓在這里見到了喬治·卡澤馮工廠主。
“我是貝修警官的朋友,我們一起進行了全部調查工作,他一會兒要到這兒來見你,他讓我到你這里等他,然后我們一道啟程返回巴黎。”羅賓說道。
“那么你們對此有何高見呢?”
“事情很明顯,約翰·達萊斯爾伯爵完全是自己跌落而死,也沒有別的線索能改變我們對這件事的看法。”
“那么,達萊斯爾小姐又是怎樣認為的呢?”
“達萊斯爾小姐因受到的刺激很大,在這種情況下,她所說的話是不太可信的,也是經不起推敲的。”
“請問巴奈特先生,這也是你的意見嗎?”
“哦,我只不過是貝修先生的助手。我剛才所說,其實都是貝修先生的見解。”
羅賓一邊在大廳里走動著,一邊去注視那些玻璃柜。玻璃柜中,存放著各種槍支,就像是一個武器展臺。
“看來巴奈特先生對槍很感興趣,那么一定也喜歡打獵了,對嗎?”喬治·卡澤馮問羅賓道。
“是的,我喜歡極了。”
“你是業余愛好打獵嗎?”
“是的,但我非常欽佩像你這樣獲過證書的人。看,柜子里擺放的這些證書,‘圣·于貝爾的弟子’、‘克勒茲的獵手’等等,這一切都證明你是一位絕好的槍手。昨天我去蓋雷時,還有一些人對我談起過你呢!”
“在蓋雷,那些人都在議論什么?”
“他們都說你的槍法非常高明,沒有不贊賞你的。”
羅賓說著,伸手從玻璃柜里拿起一桿槍,撫摸了一陣,又在手中掂了掂,像是在試槍的重量。
“小心點,這支槍已經上了子彈。”喬治·卡澤馮提醒羅賓說。
“是為了對付暴徒嗎?”羅賓問道。
“應該說是對付偷獵的人。”
“卡澤馮先生,如果有偷獵的人,你真會開槍射擊嗎?”
“會的,不過只要打傷這種人的腿就行了。”
“你是從窗戶向外射擊嗎?就在這兒!”
“哦,偷獵的人不會走得離我這么近的。”
羅賓慢慢走到一隅,打開一扇狹窄的半十字型的小窗。
“啊!透過那個樹叢,在這里就可以看到距離這兒大約250米遠的‘老塔’了,這該是懸垂于克勒茲河上方的那部分吧,是嗎?”羅賓問道。
“差不多是那兒。”喬治·卡澤馮回答道。
“哎,我看到在兩塊石頭中間有一叢野丁香。你順著槍尖望,看到那朵黃花了嗎?”說著,羅賓以肩抵住槍,砰的一聲槍響,那朵花兒應聲而落。
這時,只見喬治·卡澤馮面露怒容。對于羅賓擅自開槍,顯然很不滿意。同時,他也感到羅賓不像是個“普通助手”。
“你的仆人都住在城堡的另一頭嗎?”羅賓問道。
“是的。”
“那他們是聽不到這聲槍響的,但很遺憾,這樣一來卻又會勾起達萊斯爾小姐那令人傷心的回憶。”羅賓自語般說道。
喬治·卡澤馮先生莞爾一笑說道:“達萊斯爾小姐還認為那天早晨的槍聲與她弟弟的慘死有關嗎?”
“是的。”
“但是,如何證實這種關聯呢?”
“事實上我剛才已經證實了這種關聯,某個人站在這個窗戶前,就像我剛才一樣,而她弟弟正懸掛在另一端的主塔邊上。”
“巴奈特先生,你怎么會這樣說呢?達萊斯爾小姐的弟弟不是失足墜落而死的嗎?”
“達萊斯爾小姐的弟弟之所以失足,是因為他雙手攀附的那塊突出的山石突然松脫的緣故。”
喬治·卡澤馮的臉色一下變得陰沉起來,對羅賓說道:“達萊斯爾小姐的陳述中也有這樣的意思,我不明白她為什么也會這樣明確地指控我。”
“明確地指控你?”羅賓問道。
喬治·卡澤馮先生盯著羅賓,他感到這位普通的助手說話時是那樣地鎮定自若,暗自思忖羅賓是否存心來與他作對。
想到這里,喬治·卡澤馮先生坐下了,之后突然對羅賓說道:“達萊斯爾小姐認為他弟弟架云梯的目的何在?”
“他是要按照圖中所畫的十字,去尋找他父親生前藏的20萬法郎,而這張圖你也是見過的。”
“我從來就沒有同意過他們的那種解釋。如果他們的父親真積攢有這筆錢,那他為什么不還給我父親,卻要把它藏起來呢?”喬治·卡澤馮氣呼呼地說道。
“除非被藏起來的不是那筆錢,不過相反的意見也值得一聽。”
“什么相反的意見?”
“我不知道,也許通過假設才能確定。”
喬治·卡澤馮不以為然地聳聳肩,說道:“可以肯定,達萊斯爾小姐和她的弟弟約翰兩人,對于所有的假設可能也都考慮過的。”
“那可不見得,要知道,他們姐弟二人可不是干我這一行的。”
“也許你是一個偵探行家,但即使這樣,你也不能無中生有。”
“有時也能這樣,你認識格雷奧默先生嗎?他現在蓋雷看管報庫,但他從前是你廠里的會計。”
“當然認識。他是個很優秀的人。”
“格雷奧默先生說,達萊斯爾小姐的父親在從銀行提取20萬法郎后,他第二天曾去拜訪了你的父親。”
“嗯,是這樣,怎么了?”
“我們難道不能假定達萊斯爾小姐的父親在拜訪你的父親的過程中,就將那20萬法郎已如數付清給你父親嗎?然后他把字據暫時藏在了塔頂的某處。”
喬治·卡澤馮一下跳起來,大聲說道:“巴奈特先生,你可要知道,你所說的這種假設,那可是對我死去的父親的極大侮辱!”
“極大侮辱?你憑什么這樣說?”羅賓微笑著問道。
“因為我父親要是收了這筆錢,那么他會光明正大地把這件事公布于眾的。”
“不見得吧?他有必要把個人借款清償的事情告訴給周圍的人嗎?”
喬治·卡澤馮朝桌上猛擊一拳,憤然說道:“但不管怎么說,我父親在債務人死了兩周以后,他才在馬佐雷什產業上行使權利的。”
“不錯,當時你父親的確是這樣做的,可那又代表什么?”
“巴奈特先生,你簡直在胡說八道!就算我父親收了這筆錢,那后來到期他再去索債時,難道就不怕人家拿出字據來對證嗎?”
“也許別人不了解這個內情,而對方的繼承人也不知債已還清了呢?有人對我說,你父親十分喜愛這份地產,為此他還曾發誓一定要弄到手,后來他就去世了。”羅賓有些漫不經心地說。
喬治·卡澤馮對于羅賓這種不動聲色的暗示,即他的父親老卡澤馮是個背信棄義、騙取錢財的人,已氣得臉色發白,怒不可遏了。只見他握緊了雙拳,兩眼很是恐怖地瞪著羅賓叫嚷道:“太放肆了,你這是信口開河,瞎說八道。”
“我信口開河?我胡說?不、不、不,我向你保證,我剛才所說絕對都是真實的。”羅賓狡黠地微笑著說。
喬治·卡澤馮沒料到羅賓會這樣與他針鋒相對,而且言語中還帶著幾分戲弄,他竭力叫喊道:“你胡扯,你撒謊,你這么說沒有一點根據!如果要證明我父親真干了這種事,那么你必須得到‘老塔’的塔頂上去尋找證據。”
“年輕的約翰·達萊斯爾伯爵已經去過那里了。”
“不對,那個‘老塔’30多米高,他根本不可能爬上去。”
“但是約翰·達萊斯爾卻這樣做了。”羅賓執拗地說。
“他用的是什么方法?難道他會妖術嗎?”喬治·卡澤馮怒氣沖沖地喊道。
“他用的是一根繩子。”羅賓堅定地說道。
喬治·卡澤馮先生一陣狂笑道:“一根繩子?那真是精神錯亂!的確,我有好幾次無意中看見約翰·達萊斯爾往塔上射箭,愚蠢地想用一根繩子鉤住塔頂。說起來,這個孩子真是可憐,用這種方法根本就創不出奇跡。但后來,事故發生了,好像有人在克勒茲河畔的山石上還見到過這根繩子。”
“可是他用的不是這根繩子。”羅賓鎮靜地說道。
“那么是哪一根?難道是一根能夠創造奇跡的繩子嗎?”喬治·卡澤馮先生有些神經質地笑著反問道。
“卡澤馮先生,約翰·達萊斯爾伯爵的確想求助于奇跡。對他來說,那是最后一線希望。不過,這個奇跡與你所想象的不一樣,它可是自上而下產生的。”
喬治·卡澤馮先生揶揄道:“自上而下?那么就是上帝給他扔下的一根繩子嘍!”
“上帝不會給任何人扔繩子,但冒險卻可以產生奇跡。”羅賓平靜地說。
“冒險?”
“對,是冒險。因為只有冒險,才能做成一些不可能的事。如今從天上掉下來的,除了隕石和星球的塵埃之外,也許還會有別的東西。”
“你是說從天上掉下繩子?”卡澤馮先生冷嘲道。
“難道不可能嗎?比如氣球、滑翔機、飛船等這些東西,它們在空中自由翱翔,如果用像它們一樣的某種東西,從空中拋下一根帶鐵鉤的繩索,而這根繩索的鐵鉤又恰好鉤住了老塔上的雉堞,那么某個人再扯著這根繩子攀上去,剩下的還需要我說明白嗎?”
“你說的未免太容易了吧!”
“我這么說是有根據的。你不妨讀一下前幾周出版的當地報紙,你可能就會知道,在約翰·達萊斯爾伯爵死前的一天晚上,就曾有一個氣球飛掠本地的上空。這個氣球自北向南而過,在蓋雷以北十五公里的地方拋下了好幾個沙囊。憑此我們可以大膽推斷,倘若這是約翰·達萊斯爾伯爵所為,他從氣球里扔下了一根系著鐵鉤的繩子,可是,鐵鉤雖然帶著那根繩子鉤住了雉堞,但另一個繩頭卻纏在平臺的一棵樹上了。為了快點解開被纏著的繩子,于是約翰·達萊斯爾伯爵只得折斷樹枝。然后他走下平臺,手中攥著這根從老塔上垂下來的繩子,想順著繩索爬到老塔上去。這么做也許困難重重,但約翰·達萊斯爾伯爵年輕力壯,他完全可以勝任這種攀爬。”
“那么后來呢?”卡澤馮先生面部抽搐,喃喃而語地說。
“后來,當然約翰·達萊斯爾伯爵拿到了一張字據,可在順著繩子下來時,卻被某個人發現了,于是他就對那個繩子開了一槍,把繩子給打斷了。”羅賓做著推論說。
“啊!”卡澤馮嘶啞地叫了一聲。
羅賓繼續說道:“然后,某個人跑到約翰·達萊斯爾伯爵的尸體跟前,想在他的身上搜出那張字據,但是卻沒有搜到。接著,某個人就迅速地抓住垂掛的繩子,把繩子從老塔上拉了下來。但讓某個人沒料到的是,我卻把這張字據找到了。”
“夠了,你這一套都是毫無條理而又荒唐可笑的假設。巴奈特先生,我這里不歡迎你,你給我滾開!等會兒貝修警官到來,我會通知他,說你來敲詐我已被我攆了出去。”卡澤馮先生突然朝羅賓大聲喊道,顯然氣憤至極。
“哈哈哈,如果我要敲詐你,那我就會先給你看我手中的證據了。”羅賓大笑道。
但沒等羅賓的話音落定,卡澤馮先生已勃然大怒,他喊叫著說道:“你的證據?難道你真有證據?無非是你聽到的一些道聽途說的廢話罷了。要說證據,只有一件證據是有效的,也唯有這個證據能挫敗我和我父親。如果你手中沒有這個證據,那么你剛才所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話,完全都是蠢話和瘋話,都站不住腳的。”
“你說的是什么證據?”
“真是見鬼了,能是什么證據,就是那張由我父親所寫的字據唄!”
“這個就是。”
羅賓說著,在手中攤開一張印花公文紙,但因存放時間太久的緣故,紙上的皺褶已經有些發黃了。但見上面寫著:
我,奧古斯特·卡澤馮今收到達萊斯爾所歸還的借款20萬法郎。鑒于他已按時清償了我的借款,從此之后,對于達萊斯爾曾答應我用他的城堡及地產來抵償借款事宜,一律予以取消作廢,雙方不再爭議。現特立此據為證。
奧古斯特·卡澤馮
掃了一眼這張字據后,喬治·卡澤馮先生不再那么喊叫了,變得沉默起來。
羅賓把這張字據又疊了起來,之后說道:“卡澤馮先生,你該承認,無論是從你父親生前所說的話還是從他遺留下的文件來看,都足以證明這張字據是真實的。因此你害怕這張字據被公布于眾,不但你和你父親要被定罪,而且你也會從你父親霸占來的城堡中被驅逐出去。所以,你就殺了找到這張字據的約翰·達萊斯爾伯爵。我說的對吧?”
卡澤馮結結巴巴地應道:“你怎么會有這張字據?我沒有殺人。”
“想知道這張字據為什么在我手里嗎?告訴你事情也很簡單。當時約翰·達萊斯爾伯爵可能是出于謹慎,他先把字據拴在一塊石頭上,然后他把石頭從塔頂上扔向了遠處,打算隨后再去撿起。可惜還沒等他完全下來,就被你用槍打斷繩子摔落地上死去了!這張字據是我勘察時,在離河邊大約二十米遠的地方找到的。”
羅賓正得意地說著,不料喬治·卡澤馮先生猛一伸手,很想奪回這張字據,但羅賓反應極快,一下躲開了。
接下來,他們兩個人開始對視,如同兩只相互對峙的獅子。
如此對視了一會兒,羅賓忽然笑著說:“卡澤馮先生,你剛才的舉動很不好,意味著你已經招供了!哎呀,看你的眼神多么迷亂啊!難怪達萊斯爾小姐對我說,在某種時刻,你會無所不為的。那天,你幾乎也是這么把槍端起來把槍口朝向那根繩子的。好啦,現在你還是盡力克制住自己吧!哦,有人在按門鈴了,我想一定是貝修警官來了。想必,你是不愿讓他知道此事的吧!”
此時喬治·卡澤馮先生一臉茫然,目光也黯淡了。片刻過后,只聽他朝羅賓問道:“我出多少錢你才能賣給我這張字據?”
“很遺憾,這張字據是不出賣的。”羅賓依然笑著說。
“難道你想留著它?”
“如果你能答應我某些條件的話,那么這張紙可以歸還你。”
“答應你什么條件?”
“這個我會當著貝修警官的面告訴你。”
“要是我不同意呢?”
“那么很簡單,我就告發你。”
“你別嚇唬我,其實你的那些所謂的證據是經不住一駁的。”
“不信你就試試看!”
喬治·卡澤馮先生感覺自己遇見了一個難纏的對手,他低頭沉思著。但正在這時,一個仆人把貝修警官從外面領進屋來。
貝修沒有料到羅賓會比他先一步來到這里,不禁皺起了眉頭。再看看喬治·卡澤馮先生的臉色很是難看,他覺得羅賓來這里一定又在搞什么鬼名堂。
“難道這可惡的家伙要先發制人,否定我的主張嗎?”貝修暗自尋思著。
產生這種擔心之后,貝修越發覺得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于是他親熱地握住喬治·卡澤馮先生的手說:“卡澤馮先生,我就要返回巴黎了。但在我動身之前,我想告訴你我的調查結果和我要寫的報告內容。”
接著,貝修重復了一遍羅賓剛開始與喬治·卡澤馮先生所談的話,且意思與羅賓所說的也完全一樣:“卡澤馮先生,經過我的調查確定,約翰·達萊斯爾伯爵完全屬于自己跌落而死的,確切地講,再也沒有其他線索能改變我們對這件事的看法了。”
“好,非常感謝,貝修警官辛苦了。”喬治·卡澤馮先生說道。
“至于達萊斯爾小姐所散布的那些不利于你的言論,應該說都是無稽之談。”貝修又說道。
“真是太好了,這也正是我剛才對卡澤馮先生說的話。”羅賓在一旁插話道,“這也再一次證明了我的朋友貝修警官,他極具敏銳的判斷力。”
貝修見羅賓又搶話說,像先前一樣,很是不快,但他又不好發火,只好任憑羅賓往下說。貝修覺得,自己遇見羅賓這樣的人,簡直糟糕透頂,同時也有些后悔,為什么此前答應要跟他合作。
羅賓似乎已看出貝修的心思,微微一笑繼續說道:“貝修,我的朋友,不過我現在得說一下。剛才卡澤馮先生已經表示了,針對達萊斯爾小姐有意對他的那些中傷和誹謗,他已經決定要以最仁慈的方式來證明自己。”
“什么仁慈方式?想證明什么?”貝修不解地問。
“當然是卡澤馮先生要把曾經屬于達萊斯爾小姐的祖輩的這座城堡,歸還給達萊斯爾小姐啊!”
聞聽羅賓這樣說,貝修好像挨了一悶棍,木然問道:“嗯?這可能嗎?”
“當然可能。”羅賓肯定地說,“因為卡澤馮先生對于達萊斯爾小姐和她弟弟的表現已深感不快,而且對這地方也產生厭惡之心。現在他看中了距離蓋雷很近的一座城堡,他打算買下來到那里去居住。就剛才我進屋時,恰好卡澤馮先生也正在起草贈予證書。而最值得我們敬佩的是,卡澤馮先生還表示要另附一張10萬法郎的支票,一并贈予達萊斯爾小姐,以此作為賠款。卡澤馮先生,請問是這樣吧?”
“不錯,是這樣!”
卡澤馮先生反應很快,他知道如果不這樣順水推舟的話,那么等待自己的必將是牢獄之災。因此他在回答完羅賓的問話之后,便毫不遲疑按照羅賓所說的辦了。只見卡澤馮先生立即過去坐在寫字臺前,不但寫好了贈予證書,還如數開好了一張10萬法郎的支票。
“巴奈特先生,請你拿它代我交給達萊斯爾小姐吧。”卡澤馮先生將證書和支票遞到羅賓的手里說。
羅賓把證書和支票裝進一個信封里收好,然后對貝修說:“哎,去把這個交給達萊斯爾小姐吧,她肯定會賞識卡澤馮先生的這一慷慨之舉。”
之后,羅賓又對卡澤馮先生說道:“我很敬佩你,卡澤馮先生。對于此案能有這樣皆大歡喜的收場,貝修警官和我都感到非常高興。”說完,羅賓步履輕快地走出門。
貝修跟在羅賓的后面也出來了,當他們二人走進那個公園里時,貝修有些疑惑不解地嘟噥著說:“哎,怎么回事?你在搞什么?是他開的槍嗎?他認罪了嗎?”
“不要管它了,總之這件事也算完滿解決了,你到達萊斯爾小姐那里去完成你的使命吧!請她忘記這件事,然后你到旅店找我。”羅賓對貝修說道。
貝修去了花園達萊斯爾小姐那里。
但達萊斯爾小姐雖然接受了贈予證書,也決定委托公證人去同喬治·卡澤馮先生洽談具體贈予事宜,可她卻拒不接受那張支票,而且在氣憤之余,她竟然將那張支票當著貝修的面撕了。
半小時后,貝修回到旅店與羅賓會面后,他們兩個人便上路了。貝修坐在汽車里,苦思冥想著,可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下午3點整,他們到達了巴黎。羅賓邀請貝修到一家銀行附近的餐廳用餐,貝修糊里糊涂地接受了羅賓的邀請。
“你先點菜吧,我去去就來。”羅賓對貝修說。
羅賓出去了沒多久,便回來了。而這時,貝修已經點好了一桌子菜肴,顯得十分豐盛。然而用過餐后,貝修在喝咖啡時,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對羅賓說:“剛才走得太急了,那張被達萊斯爾小姐撕毀的支票我忘了還給卡澤馮先生了。”
“哈哈,貝修,這個你就不用費心了。”
“為什么?”
“因為那張支票是一張廢票。”
“廢票?怎么會呢?”
“的確是一張廢票。其實我已預料到達萊斯爾小姐必定會拒絕拿那筆錢,所以當時趁你和卡澤馮先生不注意,我就悄悄地用一張過期的舊支票跟那張支票掉包了,然后才將它和贈予證書一同放在信封里。”
“那么卡澤馮先生所簽的那張支票呢?你放在哪里了?”貝修瞪著眼睛問道。
“在我這里,不過剛才我已將支票在銀行兌換成了錢。”羅賓說著,略微解開他的上衣,露出里面的一大疊鈔票。
貝修驚愕得手一抖,咖啡杯從他的手里滑落到了地板上。
接下來,貝修與羅賓面對面坐著,各自沉默地吸著煙。過了許久,還是羅賓先說話了:“貝修,我的朋友,到現在為止,我們的合作真是富有成效,讓我愉快極了。我的儲蓄在迅速地不斷增加,如今同你坐在一起,實在有些讓我覺得很不好意思。因為我們在一起合作,結果卻總是我一人受益!怎么樣,貝修,你與我合伙辦個事務所吧,名字就叫‘巴奈特·貝修事務所’,你覺得怎樣?這個名字不錯吧!”
貝修憎惡地看了羅賓一眼,站起身來,往餐桌上扔了一張鈔票,算是付賬。然后,他一邊往外走,一邊回頭對羅賓說:“我有時候尋思,你這個家伙簡直就是個魔鬼。”
“哈哈哈,有時候我也這么尋思的。”羅賓望著貝修的背影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