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莊王時期,楚國有一位叫孟的宮廷藝人,從事優伶工作,具體是俳優,歷史上被稱為優孟。
伶是指樂工,在春秋時期,樂工是一項很重要的工種,因為樂是很重要的禮儀,什么時候用什么樣的音樂舞蹈,都是有著嚴格的講究的。
優指表演,俳指滑稽,所以這位孟優的具體職業就是一名滑稽戲演員。如果放到現在,那應該是相當于卓別林級別的超級喜劇大明星了。
當然,那個時代,藝人的地位低下。沒有一個父親會對自己的兒子說“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長大了當一名演員”之類的話。
當演員,算是沒有出息了。但優孟同志卻將這份工作干得非常出色,以至于歷史留名。
歷史記載了優孟的兩件事,都與楚莊王有關的。
話說楚莊王非常喜歡駿馬,也有不少好馬,他特別喜歡其中的一匹。
楚莊王對這匹馬的喜歡有些過分,他專門置辦了一套行頭給它,叫裁縫量身定制了好幾套衣服,料質也全部都是綾羅綢緞。
楚莊王還吩咐工匠在自己的王宮里安排了一間馬舍,規格相當于王子寢宮。
又專門吩咐了一幫人照料這匹馬,吃的不是草,也不是一般的馬粟,而是棗脯。
有人可能會奇怪:楚莊王如此英明神武,怎么可能象衛懿公好鶴那樣愛馬呢?
大家別忘了,楚莊王有過三年的花天酒地生活,不要說愛馬了,他什么都愛,愛打獵,愛泡妞,愛聽音樂,愛看舞蹈,一鳴驚人之前,楚莊王是一個浪蕩子嘛。
很多大臣曾經勸諫過楚莊王,但楚莊王一概不聽。只不過是將曾經勸過他的人牢牢記住,并叫伍參好好記錄下來。
馬這種畜生,習慣了拉車、奔跑和草料,天天吃棗脯,又缺乏運動,于是得了嚴重的三高癥。
尤其是營養過剩身體發胖,終于有一天,三高癥和肥胖癥迸發,死了。
楚莊王傷心得很,他下令全國為這馬舉哀。同時命令要用專門的棺槨裝殮馬尸,按楚國公族大夫的葬禮規格來安葬它。
這樣的胡作非為讓楚國許多大臣看不下去了,又有不少人來勸楚莊王。
楚莊王干脆下了一道旨意:“如果誰還敢為葬馬的事來進諫的,立刻處死!”
史料并未記載,楚莊王處死過誰,因為一來他是不會處死那些忠臣的,二來楚國的大臣們也不會拿自己的腦袋開玩笑。反正,楚國是你大王的,大王你愛折騰你就折騰吧。
但優孟準備拿自己的腦袋開開玩笑了。他去見楚莊王,剛走進王宮大門,優孟便是號哭起來,哭成一把鼻涕一把淚,給人一種傷心太平洋的感覺。
楚莊王非常吃驚,忙問道:“你怎么了?遇到什么傷心事了?”
優孟一邊哭涕,一邊對楚莊王道:“大王的寶馬不幸卒了,臣因此傷心欲絕?!?
在當時,大夫去世稱卒,既然楚莊王要以大夫規格來對待此馬,優孟便用了這個卒字。
楚莊王一聽心頭大寬:看來,還是有人認可自己愛馬的。
楚莊王安慰優孟道:“是啊,不谷也是傷心極了。所以不谷命令以大夫的規格厚葬寶馬。
你起來吧,不要太難過了,死都死了,我們善待它,將它的后事處理好就是?!?
優孟站起身來,對楚莊王說道:“大王,臣以為,寶馬在世時,給大王帶來了那么多的歡樂,現在它卒了,但大王僅用大夫的規格處理它的后事是不周到的。
大王,我們楚國,地大物博,國富民強,又不是沒有能力厚葬一匹馬。
臣建議,對大王的這匹夫寶馬應該至少要用上卿的規格來安葬它,甚至用君王的規格也不為過?!?
楚莊王聽后大喜:“正合不谷之意,那這事就交給你去辦吧,辦得隆重一些,不谷將重重有賞。對了,你先擬個方案,讓不谷看看。”
優孟道:“臣已經有了一套方案,現在就詳細向大王匯報。
首先是棺,應用精雕美玉材料制成,這個可能要比一般的君王之棺要大很多,因為馬比人大。
然后是槨,咱楚國最好的木材梓木為槨,再用上等的樟木楠木作裝飾。
再然后便是墓地選擇,應該將寶馬之墓選擇在咱郢都北山那塊風水寶地,基礎地下宮殿的工程比較大,需要動用人力六千余人。
這期間,應派人去北狄深寒之地,快車取來厚冰將馬尸給冰凍起來,但由于天氣火熱,估計冰在半途就化為水了。
臣又思得一計,請楚國最有名的巫醫,以最上等的名貴中藥堵塞馬肚,再藥涂馬身,以保持馬尸身不腐。
然后再向各諸侯國發出邀請,讓一些國家派出使節來參加葬馬儀式。最后便是按王陵的標準配備守衛。
哦,對了,按君王的標準,還得為它建立祠廟,這個需要用到太牢之禮,需要用豬、牛、羊各一千頭祭祀,并且安排一個萬戶大邑進行供奉。
還得去將跟這寶馬交配過的母馬找到,以及這寶馬的后代找到。這個有點難,但只要功夫深,也應該能夠找得到。
找到后,讓寶馬的后代繼承寶馬生前的待遇......”
“好了好了,你別說了,這樣實在是太過分了吧?”楚莊王聽得頭也大了。
優孟笑了:“大王啊,按規制就得這樣啊?”
“這事傳將出去,咱楚國還不被列國笑話?”楚莊王瞪著優孟說道。
“大王圣明啊。確實,寶馬生前是寶馬,死后如果真按什么君王大夫的規格予以安葬,聽起來確實很難聽啊。大王可曾聽過衛懿公愛鶴之事?”優孟道。
楚莊王這才驚醒過來!
是啊,衛懿公愛鶴導致最后身死國亡,自己這樣做,正是楚國翻版的衛懿公好鶴了。
最后,楚莊王接受了優孟的建議,不再折騰葬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