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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漢族史家對匈奴族歷史的記述與研究

馬利清認為:“匈奴人有沒有自己的文字還是一個懸念,即便有,也沒有成熟發達到足以記錄其歷史的程度。”[94]那么,關于匈奴史的系統記述就只能依靠漢文文獻了。從西漢的司馬遷開始,歷代的中原史學家就對雄踞北方的匈奴族的基本情況進行了比較詳細的記述,為我們研究匈奴民族史和民族關系史保存了非常珍貴的史料。

一、《史記·匈奴列傳》

司馬遷的不朽巨著《史記》,全面反映了從傳說中的黃帝到漢武帝時期中華民族的悠久歷史。其中《匈奴列傳》是專門為中原以外的周邊民族所立的第一傳,這在歷史著作中是一個創舉。

《史記·匈奴列傳》對先秦以來的匈奴史資料進行了系統的整理,以傳記的形式,較為全面地展現了匈奴族的發展歷史和民族特色。司馬遷在該傳中記載,匈奴人和漢族有共同的祖先,“匈奴,其先祖夏后氏之苗裔也,曰淳維”。到戰國時期,匈奴族經歷了漫長的發展歷程,“自淳維以至頭曼千有余年,時大時小,別散分離,尚矣”。在《史記·匈奴列傳》中,司馬遷對匈奴的生活環境、民族特點與文化特色進行了介紹和總結,重點記載了匈奴與漢朝之間的交往和戰爭。對于在匈奴歷史發展中具有重大影響的人物進行了生動的刻畫,如對頭曼單于、冒頓單于權位之爭以及后來冒頓單于兼并東胡、擊走月氏的描寫,給人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司馬遷為匈奴設傳還有現實政治的考慮,對此,司馬遷在《史記·太史公自序》中有明確交代:“自三代以來,匈奴常為中國患害;欲知強弱之時,設備征討,作《匈奴列傳》第五十。”[95]除《匈奴列傳》外,《史記》的其他篇章,如《李將軍列傳》、《衛將軍驃騎列傳》、《大宛列傳》等許多篇章,對于匈奴與漢朝征戰交往的歷史也有一定的反映,是研究匈奴史不可或缺的重要史料。

二、《漢書·匈奴傳》

《漢書》繼承了《史記》為少數民族立傳的傳統,繼續設立了《匈奴傳》。作者班固(32—92)曾作為中護軍隨大將軍竇憲北擊匈奴,出謀劃策,勝利后在燕然山上刻石頌功,撰寫了著名的《封燕然山銘》和《竇將軍北征頌》。他的弟弟班超長期出使西域,代表東漢政權處理西域各國、漢朝及匈奴之間的復雜關系。因此,班固對匈奴問題的認識是切實而深刻的。

《漢書·匈奴傳》是記錄西漢一朝至王莽時期230年匈奴歷史和漢匈關系的最權威的文獻資料。漢武帝太始元年(前96)以前,基本上轉錄了《史記·匈奴列傳》的內容,但增補了一些匈奴的史事,特別是漢匈間一些往來書信的原文和詔文,保存了許多重要的原始資料,對研究匈奴歷史具有重要價值。同時,《漢書·匈奴傳》也訂正了《史記》的一些訛誤。班固對《史記·匈奴列傳》的內容也有著意改移之誤,即“改字以斥責異族,移句以曲飾和親之舉,刪句以蔽匈奴修好之意”[96],集中反映了班固的封建正統史觀。《漢書·匈奴傳》最重要的部分是漢武帝太始元年(前96)以后到王莽時期關于匈奴史以及漢朝與匈奴政治、軍事、經濟、文化和商業交流與沖突的記述,其中,又重點撰寫了呼韓邪單于與漢朝修好和親的情況,同時,對王莽時期對匈政策的變化及由此引起的漢匈關系交惡的歷史進行了記述和分析。《漢書·匈奴傳》集中反映了班固“夷夏有別”的民族觀念和漢族正統王朝提倡的對少數民族“恩威并重”的羈縻政策。

三、《后漢書·南匈奴列傳》

東晉、劉宋之際的杰出史學家范曄(398—446)撰寫了《后漢書》。《后漢書·南匈奴列傳》記述了東漢196年中匈奴的歷史,內容包括南匈奴的權力傳承、風俗習慣、生產狀況、婚姻、祭祀、法律、飲食,以及與北匈奴和東漢皇朝的關系等。

范曄作《南匈奴傳》,意在體現他的“以夏變夷”的思想,因此該傳把對南匈奴的記述作為重點,特別突出南匈奴與東漢皇朝的和親、友好往來以及南匈奴接受漢化的內容。例如,范曄記載南匈奴內附之后在祭祀與風俗習慣上的變化,“南單于既內附,兼祠漢帝,因會諸部,議國事,走馬及駱駝為樂”[97]。這里,展現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幅南匈奴與內地之間密切聯系、融合交匯的歷史畫面。同時,范曄對北匈奴的歷史只作了簡要記述,這既與范曄的歷史觀念有關,也可能是北匈奴的史料難以搜集使然。

四、魏晉南北朝時期匈奴政權的國史撰述以及其他歷史記載

在五胡十六國時期,北方少數民族紛紛南下建立政權。少數民族進入中原進行統治,必然接受中原文化的熏陶,其中對史學尤為重視。這是因為,當時社會混亂動蕩,民族矛盾、階級矛盾尖銳,政權更迭頻繁。各個政權建立后,急需學習吸收歷代政權興衰成敗的經驗教訓,作為鞏固自己統治的借鑒。同時,各個政權在風云變幻,你方唱罷我登場,隨時面臨傾覆之虞的局勢下,炫耀功德,使本國的帝業與王跡煥乎史冊的心理尤為急迫,希望通過組織撰寫本國的史著而名垂竹帛,業著青史,正如劉知幾在《史通》中所言:“諒其于功也名也,莫不汲汲焉孜孜焉。夫如是者何哉?皆以圖不朽之事也。何者而稱不朽乎?蓋書名竹帛而已。”在匈奴族建立的漢、前趙、北涼和大夏四個政權中,對史學的重視表現得非常突出。

匈奴族人劉淵出生在晉地,接受漢族文化的影響較深,因此他所建立的政權借助漢初和親的歷史,打起了承繼漢朝統緒的旗號,將自己的國號確定為“漢”。后來“漢”分裂為“前趙”和“后趙”,前趙基本上是漢國政權的繼續。劉淵建漢后,模仿漢魏舊制,建立史官制度與組織史書撰寫,是古代少數民族政權首見記載的史官建置與官方修史活動。《史通》記載:“偽漢嘉平初,公師彧以太中大夫領左國史,撰其國君臣紀傳。”[98]“前趙劉聰時,領左國史公師彧撰《高祖本紀》及功臣傳二十人,甚得良史之體。”受到劉知幾贊揚的公師彧,在編修匈奴漢趙國史時,當遵循了“秉筆直書”的原則,記述了漢趙統治者某些不光彩的事情,“凌修譖其訕謗先帝,聰怒而誅之”。值得注意的是,根據《晉書·劉聰載記》的記載,劉聰在誅殺公師彧時,并未宣布他的罪名,因而受到了當時大臣的批評,“且陛下直欲誅之耳,不露其罪名,何以示四海!”劉聰的這種做法顯示,一方面他不能接受公師彧在史書中直書先帝之過的行為,另一方面也不愿意公開宣稱對他的處罰是因為其“秉筆直書”而導致的,這從反面說明,中原史學家的修書原則對劉聰是產生了一定影響的。除了公師彧以“左國史”身份負責撰修國史外,“劉曜時,平輿子和苞撰《漢趙記》十篇。事止當年,不終曜滅”[99]

“北涼”創建者沮渠蒙遜的先世為匈奴左沮渠(官名),因以為姓。沮渠蒙遜具有較高的漢文化修養,他“博涉群史,頗曉天文,雄杰有英略”[100]。史書記載,北涼統治者多次與南朝宋進行文化交流,雙方互贈書籍,表明北涼對學術文化的重視。北涼滅掉西涼后,將西涼的儒林祭酒、從事中郎敦煌人劉昞任命為秘書郎,“專管注記”[101]。北涼政權也組織編修本國的國史,根據《魏書·宗欽傳》的記載,宗欽“博綜群言,聲著河右。仕沮渠蒙遜,為中書郎、世子洗馬”。“欽在河西,撰《蒙遜記》十卷,無足可稱。”[102]《隋書·經籍志》著錄有《涼書》十卷,根據浦起龍的考釋,就是宗欽所撰寫的這部《蒙遜記》。[103]

匈奴人赫連勃勃建立大夏政權后,“天水趙思群(名逸,以字行)、北地張淵,于真興、承光之世,并受命著其國書”[104]。北魏時期,太武帝拓跋燾攻入統萬城,“見逸所著,曰:‘此豎無道,安得為此言乎!作者誰也?其速推之。’司徒崔浩進曰:‘彼之謬述,亦猶子云之美新,皇王之道,固宜容之。’世祖乃止。”[105]在拓跋燾看來,趙逸、張淵撰寫的夏國國史,對殘暴的赫連勃勃充滿了溢美之詞,應該受到處罰。實際上,隱惡揚善是撰寫本朝史的通病,不獨大夏國史,其他國史亦多如是。同十六國時期其他各族建立的政權一樣,匈奴族人建立的幾個政權都曾設置史官,編修國史,可惜的是,這些史書或因國亡被焚,或在流傳中散佚,沒能保存下來。

各種記述魏晉南北朝時期歷史情況的史書著述,對匈奴的活動情況也給予了關注和記載。唐代官修的《晉書》設立了《北狄匈奴傳》,對匈奴的歷史、文化、風俗、官職和匈奴在晉代的發展情況進行了介紹。設立《劉元海載記》、《劉聰載記》、《劉曜載記》、《沮渠蒙遜載記》、《赫連勃勃載記》,分別對劉淵劉聰父子建立的匈奴“漢”政權、劉曜建立的匈奴“前趙”政權、匈奴盧水胡沮渠蒙遜建立的“北涼”政權、匈奴鐵弗部赫連勃勃建立的“大夏”政權的歷史進行了記載。北齊史學家魏收的《魏書》對北魏時期匈奴活動的情況也進行了記述,主要有《盧水胡沮渠蒙遜傳》、《鐵弗劉虎傳》、《匈奴宇文莫槐傳》等。此外,北魏崔鴻的《十六國春秋》、唐李百藥的《北齊書》、唐李延壽的《南史》和《北史》的相關篇章對這一時期匈奴的歷史及匈奴族的人物也進行了記述。

從戰國到南北朝后期的七八百年間,匈奴一直活躍在中國北部地區的歷史舞臺上,所以除了上述專門記載匈奴歷史的文獻外,還有一些散見各處的史料,也為我們研究匈奴的社會、歷史和文化提供了有價值的史料。林幹先生積數年之功,廣搜博引,把漢文文獻中有關匈奴歷史的資料加以匯集,編成了兩卷本的《匈奴史料匯編》,由中華書局于1988年出版,為學者研究匈奴史提供了極大的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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