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吉蒂:
今天只有一些不幸的、令人沮喪的消息。我們的猶太朋友和熟人一批一批地被抓走。蓋世太保對這些人毫不留情。他們被裝在運牲口的車廂里送到維斯特博克,也就是德倫特那個大的猶太人集中營。有人從維斯特博克逃出來,米普說了他的情況。那兒一定很可怕。人們幾乎沒有東西吃,更不用說喝水了。每天只供水一小時,好幾千人只有一個廁所和一個洗手盆。男女全都睡在一起,婦女兒童常被剃光頭。逃走幾乎是不可能的。人們由于剃光頭而被打上標記,而且許多人從外表上也可以看出是猶太人。
既然在荷蘭已經這么糟糕,那么,波蘭又會怎樣呢?我們認為大多數人都被殺害了。英國電臺報道他們被毒氣毒死,那也許還是最快的死法。
我完全搞糊涂了。米普講所有這些可怕的事情時真令人心驚肉跳,她自己也非常激動。例如,就在不久前,有一個跛足猶太老婆婆坐在她家門口,等蓋世太保去找汽車把她送走。可憐的老婆婆非常害怕對英國飛機發射的隆隆高射炮聲和刺眼的探照燈光。盡管如此,米普不敢讓她進屋。德國人的懲罰是很嚴厲的。
貝普也默默無言。她的男朋友被送到德國去服勞役。每當飛機從屋頂飛過,她就害怕那些飛機經常攜帶的百萬公斤炸藥會炸到貝爾圖斯的頭上。“他是得不到一百萬的”和“一顆炸彈也就夠啦”之類的笑話,我覺得很不得體。貝爾圖斯并不是唯一被送走的,每天都有火車裝滿年輕人開走。有些人趁火車在一個小站停車時偷偷下車躲藏起來。也許只有少數人能逃脫。
我的悲歌還沒有唱完。你聽說過人質的事嗎?他們現在用這作為對破壞活動的最新懲罰。沒有什么比這更可怕的了。有聲望的無辜公民被捕,等候處死。什么地方發生破壞活動而又找不到作案者,蓋世太保就心安理得地槍斃五名這種人質,然后還登報以示警誡。報紙常登這些死訊。這種罪行被稱為“劫數”。
德國人可真是“優秀的”民族,而我本來也是他們中的一員呢!不,不對,希特勒早就宣布我們是無國籍者。再說,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比德國人和猶太人之間的仇恨更大的了!
安妮
1942年10月14日 星期三
最親愛的吉蒂:
我忙壞了。昨天我翻譯了《美麗的尼韋爾內女人》中的一章并抄下單詞,接著又做了一道討厭的數學題,還翻譯了三頁法語語法。今天是法語語法和歷史。我不想每天做這種討厭的數學題。爸爸也覺得難,有時我比他幾乎還好些,不過其實我們兩人都不行,于是就總得請教瑪戈特。我也努力學速記,我覺得速記很棒,我們三人中我是學得最快的。我讀完了《前鋒》,真不錯,但不能同《無憂的約普》相比。順便提一下,兩本書里出現同樣的字眼,那還用說,同一作者嘛。西絲·范·馬克斯菲爾特寫得真棒。將來我一定要讓我的孩子也讀她的作品。
此外,我還讀了幾本克爾納[14]的劇本。我覺得這人寫得很美,例如《赫德維希》《不來梅的堂兄弟》《家庭女教師》《綠色的化裝舞衣》等。
媽媽、瑪戈特和我又成為最好的朋友了,其實這樣就好多了。昨天晚上瑪戈特和我睡在我的床上,很擠,但正因如此才好玩。她問我是否可以看看我的日記。“某些部分可以。”我說,并問她能不能看她的日記。她也準我看。
后來我們談到未來,我問她將來想當什么。可是她不肯透露,神秘得很。我以前偶然聽到她說過教書。我當然不知道是否如此,但我猜想是這一類的。其實我本不該這么好奇的。
今天早上我先把彼得趕走,然后躺到他的床上。他很惱火,但我滿不在乎。他滿可以對我友好一點,因為昨天晚上我還給了他一個蘋果。
我問過瑪戈特,她是否認為我很丑。她說我長得很有趣,眼睛好看。這個回答有點含糊其辭,你說是嗎?
下次再談!
安妮·弗蘭克
又及:今天早上我們又都稱了體重。瑪戈特現在是120磅,母親124磅,父親141磅,安妮87磅,彼得134磅,范丹太太106磅,范丹先生150磅。來這里三個月,我重了17磅,真不少,對嗎?
1942年10月20日 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