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之狗”

第一章 “海燕”號

杜利特醫生創建了很多動物園，其中最著名的當屬“雜種狗之家”。小狗吉格看到很多無家可歸的同類，它們食不果腹、骨瘦如柴，非常可憐，于是它就建議杜利特醫生為這些流浪的小狗們建立一個安身之所。于是“雜種狗之家”就誕生了。

杜利特醫生回到沼澤地帕杜爾拜鎮以后，就開始著手給狗狗們建造狗舍了。對于那些喜歡獨處的狗，醫生給它們建立了一排單身宿舍；對于喜歡群居愛熱鬧的狗，醫生就給它們蓋了一所大房子，也就是后來的狗狗俱樂部。

我叫湯米·斯塔賓斯，是杜利特醫生的助手。一天晚上，像往常一樣，我和醫生一起到狗狗俱樂部去巡查。當我們走進餐廳的時候，卻發現以往嘈雜不堪的場面沒有了，那一天晚上異常安靜，這讓我們倆都非常奇怪，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呢？這些狗為什么突然都安靜了呢？帶著疑問我們繼續觀察了一會兒，發現，原來狗狗們飯后無聊，在聽一個狗講故事呢。

對于動物園里各個俱樂部內部的事情，杜利特醫生從來不干涉。因此他沒有打斷小狗講故事，而是找了個地方坐下來，和其他動物一樣認真地聽故事。小狗的故事很吸引人，很快我和醫生都被精彩的故事情節吸引住了。

講故事的那只狗，是一只身體強壯的雜種柯利牧羊犬，原來我們只知道它是加入俱樂部最早的成員之一，不愿意被私人豢養，向往俱樂部自由自在的生活。聽吉格說這條狗大半輩子都在海上度過，大家都把它叫作“大海之狗”。它的閱歷很豐富，因此也是俱樂部里最會講故事的成員。

“我曾經在一艘船上待過很久，那是一艘名為 ‘海燕’號的輪船。”它的故事顯然是和大海有關：“那是一艘非常棒的船，所有的船員、水手都是技術最棒的，只是那艘船的船長脾氣非常古怪。”

說起船長，“大海之狗”似乎有些激動：

“那是個脾氣非常古怪的家伙。他不僅脾氣很大，而且是個剛愎自用的人。他要求船上的全部人都得嚴格遵守他的規章制度，連狗也不例外。在他的眼里，紀律是神圣不可觸犯的，絕不允許任何人去破壞它。大家都知道，我們狗最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這種嚴格循規蹈矩的生活方式讓我非常煩。好多次我都發誓再也不到船上來了，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船要出港的時候，我都會不知不覺地走到碼頭上，剛好趕上 ‘海燕’號起航。我自己也奇怪，為什么每次都這樣呢？我怎么就不能狠心離開呢？

“就這樣，盡管 ‘海燕’號的船長異常苛刻，但我還是在那艘船上生活了兩年的時間，直到后來出事了，我才離開。說到事故，其實和我是脫不了關系的。盡管我不是有意要那樣做，但事實上那次事故確實和我有關。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大海之狗”顯然是個講故事的高手，它很懂得在關鍵時刻賣個關子更能吸引聽眾的注意。果然它一停頓，動物們開始騷動起來，大家交頭接耳，互相詢問的眼神中，透露著無限期待。甚至連杜利特醫生來到餐廳都沒有分散大家對故事下文的渴望。

看著大家這樣期待的眼神，“大海之狗”顯然非常滿意，這樣的局面早就在它的意料之中。于是它開始了如下講述：

“剛才我說到的那個脾氣非常古怪的船長，叫波頓船長，他在工作上非常嚴謹，不允許任何人在任何環節有松懈的地方。船上所有的人、動物都必須絕對服從他的領導——當然我也不例外。他最見不得我隨意在甲板上溜達散步了，只要在他的視線中看到了我的影子，馬上就會讓人把我鎖到甲板前面的木匠間去。木匠間是整個船上最無聊的地方，只有一個工作臺和兩個舷窗，被關進去后，我只能透過舷窗看著外面的大海和那些在低空盤旋的海鷗。

“剛剛被關進去后，我就只能傻傻地透過舷窗看外面，也沒有什么想法。時間長了，我就開始思考了，有什么辦法能出去呢？經過仔細觀察，我發現，如果我跳到工作臺上，就可以直接跳到海里，然后我再順著船邊爬上甲板就行了。

“船長的生活很有規律，每天下午他都要睡午覺，也就是當鐘敲了五下的時候——下午兩點半，他會準時睡三個小時的午覺。我如果趁著他睡覺的工夫從這個木匠間里逃出去，即便等他醒了發現我，那我也會有三個小時的自由。

“我那時候真是膽子很大，我對自己的游泳技術很有信心。有一天下午，當時鐘敲響五下的時候，我就毫不猶豫地從工作臺上跳出了舷窗，一頭扎進了大海里。

“我第一次在海里游泳，發現很難游起來，四個爪子一起使勁也不頂事。還沒有等我喘口氣，一個浪頭就會把我又拍到海里。好不容易我把頭鉆出水面的時候，那艘船的船頭已經離我很遠了。我一下子慌了神，如果船開走了，我可就真成落水狗了。

“我當時害怕極了，真為自己的行為后悔不已，木匠間再不好也是船上啊，也不至于淹死在水里，也還頓頓有飯吃。這要是回不到船上，我可就是必死無疑了。想到這里，我拼命向船駛出的方向游去。

“謝天謝地，那天風平浪靜，船速也不是特別快。也許是我命不該絕，在我命懸一線的時候，被船尾那個正在發呆的服務生發現了。

“那個正在想家的服務生一眼就看到了在海水里掙扎的我，他大吃一驚，大喊一句：‘天啊，老洛夫掉到海里去了！’那個服務生顯然也是訓練有素，盡管他被嚇了一跳，卻沒有忘記救我。他飛快地找到一捆繩子，對著我的腦袋就使勁地拋了過來。他扔得非常準確，繩子一下子就打在了我的腦袋上。

“‘老洛夫，快咬住繩子，快！’他大聲對我喊著。我抬頭看了看，幾乎聽不見他的聲音了，此時船尾已經距離我有三十米遠了。

“已經被海水給嗆得有些暈頭轉向的我，拼命咬緊了那根救命的繩子，盡管一張嘴就有海水灌進我的嗓子眼，但我絲毫也不敢放松，因為我知道那是我生還的唯一希望。

“見我明白了他的意思，緊緊地咬住了繩子，那個名叫斯諾奇的服務生開始收緊了繩子，他使盡全力把我往船的方向拖。

“一碼①、兩碼，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于被他拉到了船尾，這里的海水阻力更大了。他大聲對我喊著：‘老洛夫，就快成功了，你堅持住啊，我要開始把你拉上來了。’

“說完他就開始像釣魚一樣開始收緊手里的繩子，一離開水面，我就不停地轉圈，沒有了海水的浮力，我發現需要更大的力氣才能咬住繩子，不讓自己掉下去。說實在的，我已經筋疲力盡了。

“在我就要快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斯諾奇一把抓住了我的前爪，他一下子就把我拎到了甲板上。我躺在甲板上喘息了很久很久才明白，這一次自己真的得救了。我喘勻了氣后，爬到了斯諾奇的身邊，用狗最虔誠的方式向他表達了謝意。

“斯諾奇撫摸著我的頭，他以為我是被船長或者其他人踢到海里去的。他做夢也不會想到這條狗居然是自己跳海的。最后他終于明白了，我不是被人扔到海里的，是自己被關禁閉實在無聊才逃出去的。

“弄明白我的遭遇后，斯諾奇十分同情我。他也是經常被老船長打罵，因此對于我的遭遇可以說是同病相憐。他甚至非常羨慕我能有勇氣為了自由而跳海，其實他哪里知道，我其實沒有很充分地做好計劃就沖動地跳海了呢，我不僅不是英雄，簡直是個十足的傻瓜。

“斯諾奇思考了很久，終于開口說話了：‘好吧，洛夫，我和你做個約定吧，我會替你保守這個秘密。現在呢，就讓別人以為你已經跳海死了吧。當鐘聲響過七次的時候，木匠回去木匠間，那時候就會發現你不見了，而舷窗卻打開了，那樣他們肯定就認為你跳海死了。現在我應該先把你藏起來，底艙或者柜子都行，等沒有人的時候我會放你出來散步的。每天我會給你送三頓飯，保證不會讓你挨餓的。這里的人都不懂得怎樣養狗，連服務員也不懂。為了你的自由，洛夫，忍耐一下，躺平了——就當作你已經被淹死了。不管什么時候你都要記住這一點啊——你不是一只活著的狗，而是已經跳海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