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晴依著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那家私家事務所。

沈初晴始終覺得調查自己丈夫的隱私，是件很不光彩的事，但迫于無奈她只能這么做。去事務所的時候她特意戴了一副墨鏡，打扮一番，盡量不讓熟人認出來。不過，她沒想到來私家事務所的人還真不少。她等了半個小時，從辦公室里走出來一個哭哭啼啼的女人。

“段律師，你一定要幫幫我，查到他財產轉移到哪里去了！我絕不能就這么便宜他和那個狐貍精！”女人說這些的時候，恨得咬牙切齒。顯然她被傷得不輕。

沈初晴不禁心下黯然，又一段失敗的婚姻。

她見到段西平的時候，有點兒驚訝。他很年輕，看起來很健康陽光。在她的潛意識里，私家偵探一直是柯南劇里那樣，穿著風衣叼著煙斗，高深莫測的中年男人。

“你在想，我怎么不是老頭？”段西平很厲害，一下就猜出她在想什么。

“你的確很年輕。”年輕的沈初晴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把這么隱私的事情交給他查。

段西平笑笑，“女士，不用懷疑我的專業，我會用事實證明。而且我們絕對保證保護客戶隱私。你要查什么？”

“查一個人。”

“名字。”

“顧小蔓。”

“能把你所知道關于她的都告訴我嗎？”段西平已經大概猜出來，沈初晴的身份。大概也是老公出軌，正室PK小三的故事。這種事情段西平處理得多了。

“她是鼎峰的員工，我想知道關于她的一切。還有……”沈初晴頓了一下，“她和鼎峰總裁駱晉的關系。”

“鼎峰總裁，駱晉？”聽到駱晉的名字，段西平暗自詫異，怎么又是查他的？前幾天，也是一個姓沈的女人剛來找過他。巧的是，她們查的是同一件事。更巧的是她們都是姓沈。很顯然，前一位沈小姐很年輕不會是駱太太。眼前的這位才應該是正室。

“你認識？”沈初晴看他的表情顯然是知道駱晉。

“當然，鼎峰總裁誰不認識。”段西平反應也很快，為客戶保密是做這行的基本原則，他自然不會告訴沈初晴，有人也在查她的老公。要是他們相互認識而且弄不好是朋友，那就不好了。

“定金3萬。三天后給你資料。”

沈初晴從包里取了一張信用卡推向他，“里面有4萬。”然后寫了一串號碼，“這個是我的聯系方式。”

這件案子對于段西平來說，是穩賺不賠。

同一份資料，他賣了兩次。

沈衛婷拿到資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沈初晴發彩信。

收到彩信的時候，沈初晴剛從“Ravenne”出來開車回家。

彩信是幾張照片，里面的主角是駱晉和顧小蔓。有他們在多地方的照片，醫院，公寓，車上……有駱晉抱她的，有為她擦淚的……

彩信末尾還有一條文字信息：小三是鼎峰員工，顧小蔓。

看到最后，沈初晴的臉色已經慘白，身上血液似乎被抽干了，通身徹骨的冰涼，心口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快要窒息了。

原本她內心還存著一個幻想，寄以希望這都是誤會一場。但是現在，這條彩信把她僅存的唯一希望，徹底粉碎。

“晴姐，小心。”店員姍姍看到沈初晴下臺階一腳踩空還茫然無知，手忙腳快地扶了一把。“你怎么了？”姍姍看到她的臉色很差擔心地問。

沈初晴此時大腦里亂得很，猜測和事實的沖擊力不同，一旦猜測變為事實，她還是接受不了。

“晴姐，晴姐？你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姍姍發現她的臉色極差，問也不回答，從來沒見過她這個樣子。

沈初晴擺擺手，木然地往前走，此時此刻她什么也聽不到，眼前不斷地浮現出他們兩人在一起親密的情景。

坐在車上，沈初晴發覺自己握著方向盤的手都在抖，控制不住地發抖。那是從未有過的憤怒和失望。一旁的副駕駛座上，她的手機嗡嗡地振動個不停，寬大的屏幕上顯示“老公”，駱晉那張顛倒眾生的臉在她的婆娑的淚眼里已經模糊不清。沈初晴只覺得眼眶澀痛不已，一顆心火燒火燎地痛。原來，那個溫柔以待她的人，也會把他的溫柔給別人。那端不厭其煩地打過來，直到手機從座位上掉了下來。

也不知道怎么把車開到家的，沈初晴坐在車里也不知道多久，直到有人敲她的車窗。

“小晴，你怎么坐在車里不進家啊？先生打來好多電話找不到你，急壞了。你趕快給先生回一個吧？”是家里的阿姨。

“嗯。”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臉色那么差……”許阿姨追著臉色蒼白的沈初晴問，只見她擺了擺手也沒答話，似乎很累的樣子，許阿姨自顧自地念叨，“算了，我還是給先生打電話吧！”

回到臥室，沈初晴的身體就像是泄了氣的氣球，一下癱倒在床上。隔著房門只聽見許阿姨在跟駱晉打電話。

“太太，臉色很差，飯也沒吃，不知道是不是病了……哦，好，好的。知道了。”然后，許阿姨敲了敲房門，“太太，先生請你接電話。”

沈初晴只覺得頭疼欲裂，此時此刻，她不想聽到他的任何聲音，拉起被子蒙住的頭。

“太太，可能睡著了……嗯嗯，我知道了。”

睡，沈初晴肯定是睡不著。腦袋里有個聲音像上了發條不停地在問，他們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他從什么時候開始變的心……回想和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卻找不到任何出軌的蛛絲馬跡。是她這個做妻子的太過粗心大意了，還是他偽裝得太好？

離婚！

這兩個字從她腦袋里蹦出來的時候，連她自己都嚇一跳。

“你怎么了？駱晉快把我電話快打爆了。”景顏連門都沒敲，直接推門進入。

“沒事。”沈初晴頭埋在枕頭里，臉上的淚水被枕頭吸走了。

“是不是檢查結果出來了？”景顏擔心檢查有問題沈初晴受不了，“結果呢給我看看？”

“還沒出來。”

“還沒出來，你電話不接鬧哪樣？”景顏一把掀開她的被子，把她翻過來摸了摸她的額頭，忽然想起來醫院的一幕，試探性地問，“你跟駱晉鬧別扭了？”

“沒有。”沈初晴坐起身撥了一下被淚水打濕的頭發去了衛生間，那件事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手機不知道落在哪兒而已。”

“你真行！你老公一定要我來看看你。”景顏正說著手機又響了，“你家駱先生的電話，你自己跟他說吧。我去給你拿點吃的。”她按下接聽鍵直接把手機放在沈初晴耳邊，然后轉身下樓。

沈初晴握著手機喉頭哽咽。

“駱太太，是不是不舒服？”那端傳來駱晉溫柔的聲音。

沈初晴沉默。

“家里常用的藥，在床柜的第二個抽屜里。你胃不好，不要空腹吃藥，一定要吃飯。還有，不要貪涼，空調的溫度不能低于26攝氏度。你生病我不在你身邊，你要照顧好自己。乖，聽話。”駱晉一連串的叮囑，他可能都忘了她才是醫生。

原來他真的以為她生病了鬧小情緒而已。

“駱晉。”

“嗯。”聽得她開口說話，他好像很開心。短短的一個‘嗯’字，竟包含了無限的耐心和柔情。讓她想起以前她生病最討厭吃藥，都是駱晉耐心哄著寵著。然后，她開始跟他講條件，享受他的各種福利……

不爭氣的，眼眶又濕潤了。

她很想問問他，是不是也是這樣對顧小蔓的。

“初晴，我馬上要開會了，晚些我再給你打過來。”

沈初晴徑自掛斷了電話，小腹隱隱的墜痛才讓她猛然清醒過來。她還懷著孩子不能把自己沉浸在悲傷里，更加不能激動，前三個月敏感期很容易流產。

她不能再失去這個孩子。

給沈初晴發過彩信后，沈衛婷興奮地等著她發作，想象著沈初晴看到照片后的反應，然后跟駱晉各種鬧，最后就等著被駱晉拋棄吧！她這個姐姐，她太了解了，就算她不吵不鬧，她要強的性格也絕不會委曲求全。最終他們只有離婚這條路可走。可是，一天過去了。沈衛婷沒等到任何消息。她打電話到沈家，旁敲側擊地問沈母，沈初晴有沒有回去過？沈衛婷猜想她一定會回去找沈母訴苦的。

沈衛婷坐不住了，難道信息發錯了？她拿起手機查看發送記錄，號碼沒錯啊！任何女人知道自己老公出軌，都不會無動于衷的。

難道……

她受不了刺激，自殺了！

想到這里沈衛婷打了個冷戰，雖然她希望他們離婚，但畢竟沈初晴是她堂姐，她還不至于想她死啊！

沈衛婷一邊打車一邊打沈初晴的手機，連打了幾遍，那端都無人接聽。這下，沈衛婷更慌了。萬一堂姐死了，她一定脫不了干系的，警方通過那些彩信一定會找到她的。

完了！完了！

沈衛婷越想越害怕！她還沒等的士停穩就跳下了車，一路小跑了過去不停地按著門鈴。

阿姨打開門，沈衛婷立刻擠了進去。“姐，我姐呢……”

結果看到沈初晴好端端地坐在餐桌前吃著晚餐。沈衛婷懸著的一顆心“咕咚”掉回了肚子里。

“怎么了？”沈初晴皺皺眉，她這個妹妹總是這么冒冒失失的。

“沒事，沒事。”沈衛婷坐到她對面，看著沈初晴再看看餐桌上豐富的飯菜，納悶她還有心情吃得下飯。

“沒吃的話，就一起吃點吧。”

“好。”沈衛婷端起阿姨盛的飯，漫不經心地扒拉著飯。她悄悄地打量著沈初晴，她看起來神情如常，她還真沒發現她哪里不對頭。

過了一會兒，沈衛婷實在憋不住了，“那個，姐。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又沒錢了？要多少？”沈初晴看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早猜著她有事。她每次這樣不是沒錢了就是又惹禍了。

“不是。是一件關于姐夫的事。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沈衛婷邊說邊觀察著沈初晴的表情。

果然，沈初晴夾菜的手僵了一下。她知道這樣的事，總是瞞不住的。

“那就不用說了。”

“可是，如果是姐夫出軌，你也不在乎嗎？”沈衛婷看到沈初晴居然一副淡然的神情，不相信她真能沉得住氣。

沈初晴看著她沒有說話。不在乎？她能不在乎嗎？

“有人看到，姐夫和一個女人很親密，而且姐夫還送了她一套公寓。”

沈衛婷的話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銳利的刀，一把一把狠狠地戳在了她的心窩。

從別人的口中得知老公出軌，是一個女人最大的悲哀。

“說完了嗎？”沈初晴覺得每呼吸一下心口都被牽扯的痛，她必須極力忍住，才能不失控，不掉淚。

“姐！”沈衛婷驚異她的平靜，驚叫道，“你打算就這么忍了？換作是我，我一定找出那個不知羞恥的賤貨，先暴打一頓，然后讓她跪在我面前磕頭認錯。我非把她搞得身敗名裂不可……”

沈初晴機械地嚼著飯菜，沈衛婷說的那些她不是沒想過。但那樣做，除了一時的痛快，她還能換來什么？老公出軌，究竟是誰的錯？

顧小蔓有錯，但駱晉就沒錯嗎？他如心若磐石，哪里還有她？可見，他的心已不如初。

沈衛婷嘰嘰喳喳說了半天，沈初晴也沒半點反應。

“姐，你怎么不說話？這種事，有一就有二，決不能姑息。要我說，不能饒了他們。就算離婚也不怕，誰離了誰不能活啊？到時候我們分一大筆財產。以前我還覺得姐夫挺好的，現在看來男人都一個德行，都靠不住！”沈衛婷表現得異常激動，“姐，你想離就離，誰怕誰啊！”

沈初晴掃了她一眼，她的反應顯然比自己這個當事人還激動。沈衛婷表現得有點兒過了。沈初晴不傻，她不是不知道沈衛婷喜歡駱晉。她不點破，只是覺得沒必要。現在她是真心幫自己也好，還是落井下石也罷。她沒力氣去追究了。

“姐，你倒是說話啊！要不我去找姐夫談。或者你不想出面，我去幫你擺平那個不知羞恥的女人。第一件事就是劃花她的臉，自以為有點兒姿色就去勾引別人老公。先把臉給她毀了，再弄殘她的一條胳膊或者腿，看姐夫還會不會喜歡她！”沈衛婷一個勁兒地煽風點火，無非是想讓沈初晴鬧得天下大亂出盡洋相。

“夠了，衛婷，你是流氓還是黑社會？”沈初晴雖然憤怒但還沒到失去理智的地步，犯法的事她不會去做。

“姐！對這種賤人就不能客氣你知道嗎？必須讓她付出代價。”

啪！

沈初晴手中的筷子摔在桌面上。她好不容易才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假裝什么都不知道，沈衛婷偏偏又來揭開她的傷口。

“你姐夫是什么樣的人我很清楚。他在商場上逢場作戲的應酬是難免的，這種捕風捉影的事不要亂說。我累了，要去休息。”沈初晴起身回房，留下一臉驚愕的沈衛婷。

再見段西平是在一間小咖啡店。

沈初晴翻著段西平查到的資料，里面有顧小蔓身世背景以及她所有信息，還有她和駱晉最初怎樣相識什么時候相識，都做過什么，全部調查得一清二楚。

駱晉花錢給她母親治病，包括送她一套公寓……

如果不是駱晉喜歡她，他怎么會為她做這一切？沈初晴嘴角溢出一絲苦笑，側過頭看向著窗外，黯然無語。

“沈小姐，你還好嗎？有什么能幫你的嗎？”沈初晴的沉默讓段西平反而憂心。

他見過很多老公出軌的女人，無一不是抓狂，哭鬧。

“如果，你打算離婚，我可以幫你爭取到最大的利益。按法律上來講，婚姻的過錯方在財產分割上，只能得到共有財產的30%或者凈身出戶。”按常理，段西平不認為沈初晴會傻到去離婚，放棄這么好條件的老公。

“我不需要那些。”房子財產沒有了，她自己可以掙。愛情沒了，她不會再卑微到拿走跟他有任何牽扯的東西。除了一樣，“我想知道，如果有孩子的話，孩子的撫養權怎么判？”

“一般法律上，不會將孩子的撫養權判給過錯方。但還是要考慮雙方的經濟條件，還是以能給孩子提供有益條件的一方為主。但是，若女方在懷孕期間，男方是不能夠提出離婚的。所以，你暫時不必擔心。”段西平以為她在擔心駱晉會逼她離婚。

她怎么能不擔心？

絕不能讓他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不然，離婚后駱晉絕不可能放棄孩子的撫養權。若是自己的孩子都不能在身邊長大，只有一星期一次的探視權，那會比殺了她還要痛苦。

除非，駱晉自愿放棄。

可是，怎么可能？沈初晴煩亂極了，她必須要駱晉發現之前解決問題。

她把那疊資料放在書桌的抽屜里，這個書房是她的私人空間，駱晉還有阿姨，他們從來不會亂動她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