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雅俗際會:宋代話本與文言小說共生關系研究
- 李建軍
- 1242字
- 2021-06-11 16:48:45
(三)從說話伎藝到說話文本
“小說”除了“小道之說”、“野史傳說”的義項,還曾作為民間“說話”伎藝名稱而出現于史籍之中。現在發現較早的記載是《三國志·魏書》卷二一《王粲傳》裴松之注引《魏略》云:“太祖遣淳詣植。植初得淳甚喜,延入坐,不先與談。時天暑熱,植因呼常從取水自澡訖,傅粉。遂科頭拍袒,胡舞五椎鍛,跳丸擊劍,誦俳優小說數千言訖,謂淳曰:‘邯鄲生何如耶?’”[99]相關的記載還有《三國志·魏書》卷二一《王粲傳》裴松之注引《吳質別傳》云:“酒酣,質欲盡歡。時上將軍曹真性肥,中領將軍朱鑠性瘦,質召優,使說肥瘦。”[100]《隋書》卷五八《陸爽傳》附“侯白傳”云:“好學有捷才,性滑稽,尤辯俊。舉秀才,為儒林郎。通侻不恃威儀,好為誹諧雜說,人多愛狎之,所在之處,觀者如市。”[101]第一條引文云“誦俳優小說”,第二條引文云“召優使說肥瘦”,第三條引文云“好為誹諧雜說”,這里的“說”幾乎都與“俳優”“優”相關,可見此“說”并非普通的言說,而是專業人員(“俳優”“優”)表演的口頭伎藝,這種伎藝應該以講說為主要形式。這種“說”或名為“雜說”,或名為“小說”,但實質可能一致。
到了唐代,作為一種伎藝的“說”更加發達,進一步發展為職業化的表演形式。同時,此“說”又衍化出“民間小說”“市人小說”的新形式。《唐會要》卷四載:“(元和十年)五月,韋綬罷侍讀,綬好諧戲,兼通人間小說。”[102]段成式《酉陽雜俎》續集卷四《貶誤篇》載:“予太和末,因弟生日觀雜戲。有市人小說呼扁鵲作褊鵲,字上聲,予令座客任道昇字正之。市人言二十年前嘗于上都齋會設此,有一秀才甚賞某呼扁字與褊同聲,云世人皆誤。”[103]前條引文云“綬好諧戲,兼通人間小說”,后條引文云“觀雜戲,有市人小說”,可見此處“民間小說”“市人小說”是與諧戲、雜戲并列的一種伎藝形式。
從魏晉時期的“俳優小說”到唐代的“人間小說”“市人小說”,“小說”都是“說話”伎藝的重要名稱。而到了宋代,“小說”更是明確成為“說話”伎藝的重要門類專稱。宋代“說話”有“四家數”之分,其中“小說”是四家之一。灌圃耐得翁《都城紀勝》“瓦舍眾伎”條云:“說話有四家:一者小說,謂之銀字兒,如煙粉、靈怪、傳奇,說公案,皆是樸刀桿棒,及發跡變泰之事……最畏小說人,蓋小說者能以一朝一代故事,頃刻間提破。”[104]其中“煙粉、靈怪、傳奇,說公案,皆是樸刀桿棒及發跡變泰之事”云云,點出了“小說”不同于其它三家的題材內容;而“最畏小說人”云云,可見“小說”在四家之中的實力和影響。
“小說”作為宋代“說話”伎藝的重要門類,本來是一種伎藝名稱。當“小說”家講說的文本被整理出版時,這些文本往往被冠以“小說”之名。如元刻本《新編紅白蜘蛛小說》末尾題“新編紅白蜘蛛小說”,就是將用“小說”伎藝講說“紅白蜘蛛”而形成的文本名為“小說”。又如《清平山堂話本》(《六十家小說》),其中的宋元舊篇卷末常有“小說……終”的篇末題記,也是將“小說”家講說的文本名為“小說”。如此一來,“小說”就從伎藝名稱變成了該伎藝形成的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