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檸檬汁、火災警報和一個意外發現

逆境對健康與行為的影響結果中出現了“雜音”，我們在開始實驗探索其中的“樂曲”時，發現有個名叫莫莉的靦腆小女孩預示了我們將來的發現。當時，我們測量了莫莉面對實驗室標準挑戰時產生的神經反應。一完成壓力測試，她就又迎來一項精心設計好的兩難困境。我們帶她進入一個房間，讓她坐在一把兒童座椅上，面朝一名親切的年輕女性實驗助理，座椅兩側各有一張桌子。實驗助理向莫莉解釋道，她們接下來會聊會兒天，玩一玩放在兩邊桌子上的玩具。其中左邊桌子上雜亂地擺放著一排已經褪色、破損的舊玩具，毫無吸引力，看起來就像是很久以前救世軍^[1]送的圣誕禮物。助理右側的桌子上則放著一排閃閃發光的新玩具，頗為壯觀。然后，實驗助理聲稱自己有東西落在其他房間，需要去取一下，要出去幾分鐘；同時，她告訴莫莉可以玩左邊桌子上的玩具（陳舊的），但是另外一張桌子上的玩具（嶄新的）是別人的，如果沒有得到允許，就不能隨意觸碰。

實驗助理走出房間，留下莫莉一人和令人苦惱的道德困境做斗爭：該玩哪邊的玩具呢？莫莉的所有行為，都會被隔壁房間的單向透視鏡秘密記錄下來。剛才的應激反應實驗表明，莫莉是高反應性的孩子，幾乎對所有挑戰都產生了較強的應激反應——包括回答采訪者問題，品嘗檸檬汁，觀看悲傷的電影，記憶若干串數字。我們通過單向透視鏡悄悄觀察莫莉，5歲的她絞盡腦汁，想方設法抑制內心強烈的渴望，努力不去碰那些閃閃發光，卻被明令禁止觸摸的新玩具。她圓嘟嘟的小臉蛋就像一扇透明的窗戶，內心的困惑與苦惱一覽無遺。莫莉企圖暫時用獲得允許的舊玩具分散注意力，但是這個方法很快宣告無效。她又嘗試不去看那些誘人的新玩具，于是抬起手來擋住臉，這樣就看不到它們了。她一會兒把手墊在大腿下坐著扭來扭去，一會兒站起來沿著房間轉圈，一會兒咬手指甲、繞頭發，一會兒對著鏡子做鬼臉。莫莉最終感到一陣絕望，她自言自語了好一會兒，告誡自己要聽從實驗助理的指示，要無視誘惑，要聽大人的話。折磨人的10分鐘過去了，她成功抵制住誘惑，直到實驗助理回來告訴她可以碰任何玩具，然后才心滿意足地玩起來。

莫莉的自制力非同凡響，相比之下，當其他的大多數孩子也置身于相同的兩難困境中時，他們“延遲享受”的時間只能持續幾秒，幾乎一等實驗助理關上門離開，就拿起新玩具放肆地玩起來，欣喜若狂、毫無歉疚之意。幾乎都是那些高反應性、生理應激反應較強的孩子才表現出似乎無限的抵抗誘惑的能力，他們可以延遲享受、抑制住內心的沖動，不去僭越權威成年人明確設立的界限。這是為什么呢？它能給我們的研究帶來什么信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