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 選調(diào)生
- 雷雨
- 2244字
- 2021-05-17 15:22:19
精準(zhǔn)扶貧重在“精準(zhǔn)”上,必須做到家家到、戶戶落、人人見面,掌握貧困存在的真實(shí)情況。丁小強(qiáng)在黃問綱兄弟引路下,準(zhǔn)備到邢大大和姜幺娘家了解一些情況,尋找他們脫貧致富的路徑。一路走著,黃問綱從貼肉的胸口摸出三寸骨哨吹奏起來,聲音凄婉低迷、如訴如泣、如哀如婉,讓人的心都流淚了。丁小強(qiáng)拍拍他的肩膀說,不要吹竹哨,大好的晴天,放縱的心情,聽起來不舒服。
黃問綱從脖子上取下說,你看噻,不是竹子做的哨子,這是咚咚喹,牛骨做的,吹起來好聽。
丁小強(qiáng)把三寸長的骨哨捏在手中,正要仔細(xì)研究,忽然前面一間茅草屋傳來一聲高過一聲、一浪蓋過一浪的吵鬧。丁小強(qiáng)拉著黃問綱問,這是誰的家呢,好像在吵架?
黃問綱比畫著說,這是牛拉薩的家,他們在賭博。
丁小強(qiáng)好奇地問,這偏僻山村、荒野之地,都賭博什么呢?
黃問綱比畫說,打伙拽,也叫打干瞪眼。然后竟然手舞足蹈地唱起來:
武漢地主斗得精
成都麻將天上聽
重慶撮牌滿街打
貴陽紙葉論輸贏
要說伙拽苞谷籽
天下第一分水嶺……
丁小強(qiáng)斗過地主,打過麻將,見過撮牌、上大人和紙葉子,均是娛樂工具,但是沒見過搖苞谷籽和打伙拽。于是,他討教式地問,苞谷籽怎樣搖?
黃問綱從地里找來幾顆苞谷籽,捧在手中搖晃一陣說,賭這邊凸起就贏了,賭這邊凹下就輸了。凸起也叫陽面,凹下也叫陰面,陽面蓋陰面,男人蓋女人。
丁小強(qiáng)把幾顆苞谷籽攤在手板心反復(fù)研究說,鄉(xiāng)下人真會想辦法呀,漫山遍野苞谷,隨便找?guī)最w就可以開賭場了。
黃問綱得意地說,我不賭博,賭博害死人。牛拉薩的爹賭博跳樓死了,娘賭給別人做老婆了,在天池山那邊的那邊,很遠(yuǎn)呢。
丁小強(qiáng)把苞谷籽丟在地上又問,伙拽是什么?
黃問綱摸摸身上說,我沒帶,打撲克牌。
丁小強(qiáng)回想,一副撲克牌,四人玩耍叫打升級,三人玩耍叫斗地主,兩人玩耍叫斗24,如果兩副牌一起玩耍,叫開拖拉機(jī)了。那么,伙拽是幾副牌玩耍呢?丁小強(qiáng)不明白,黃問綱兄弟也說不清楚,只好拖著他的手說,我們悄悄看一盤,他們怎樣打伙拽。
丁小強(qiáng)和黃問綱兄弟蹲在茅草屋邊,正好看見牛拉犁在整理撲克牌,莊家薛大娃開首出一個梅花3,下手牛拉薩正要一個方塊2壓牌上手,對手牛拉犁扯出一對3說,伙起!
黃問綱左手伸出食指、右手伸出食指和丁小強(qiáng)的食指夾在一起說,他們是一伙的,最大最狠,2都奈不何他們。
原來,分水嶺人打伙拽不要大王小王,因?yàn)樗麄兪枪录夜讶耍瑳]人伙得起。丁小強(qiáng)總算看明白了“伙拽”的“伙”,就是同伙、伙伴、伙計,那么“伙拽”的“拽”怎樣體現(xiàn)出來呢?比如說斗地主,是因?yàn)榍f家抓了一把底牌,比其他人富有,所以叫地主,其他人只能兩人或者三人結(jié)成窮人聯(lián)盟,才能斗垮地主或者地主喊的幫工。再比如,北方的京城叫北京,南方的京城叫南京,西方的京城叫西京,東方的京城叫東京,取名體現(xiàn)在地域方位上,那么“伙拽”的“拽”體現(xiàn)在哪里呢?歷史和現(xiàn)實(shí)根據(jù)是什么呢?相信聰明的分水嶺人不會無緣無故把這種玩牌方式叫打伙拽。
黃問朝悄聲說,出牌了,肉蚌殼薛大娃出牌了。
丁小強(qiáng)終于看清楚了,打伙拽都是單干,“叫花兒烤火,各顧各”,沒得任何朋友;出牌的規(guī)則是接句子,除開天牌2任意出牌外,其他牌必須接連出,不得跳干子。比如,人家出4,你必須接5;人家出567,你必須接8910,否則只能干瞪眼,剩一大把牌在手上輸錢。只見薛大娃連出幾手牌都無人接上,最后把牌丟在半邊桌上說,拽拽拽牌了,數(shù)數(shù)數(shù)張數(shù),給給給錢。
原來分水嶺的土家人,把丟、甩、摔、扔、擲、搭等動作叫“拽”。打伙拽撲克牌的關(guān)鍵在于“伙”與“拽”兩個字上,伙得快是贏家,拽得快也是贏家。同時,打伙拽也叫打干瞪眼,因?yàn)槟慊锊黄鹋啤⒔硬黄鹋疲挥斜е圃谝慌愿傻裳劬ι鷲灇狻E@_手上剩5張、牛拉犁手上剩1張、鄧天亮手上剩9張,1塊錢1張,好計算得很。可是,鄧天亮荷包里沒錢輸了,只好無奈地說,沒錢了,輸褲兒。
薛大娃冷笑說,黑黑黑臉烏烏烏梢蛇,你你你那褲兒八八八輩子沒洗過,臊臭臭臭、硬邦邦邦,巴巴巴了女人好厚的水水水鍋巴,不不不要不要要要。
鄧天亮脫著衣服說,那就輸衣服吧,大老板米蘭天穿過的,帶喜氣財氣,上好的料子布。
牛拉薩一邊洗牌一邊說,素牌葷麻將,隨便贏幾場。你那衣服雖然是米蘭天穿的,鋪在地上和藍(lán)雪羊恩愛過,也不是干凈之物。
薛大娃搓著手板說,沒沒沒和女人睡睡睡過?賭賭賭個咒,爛爛爛兒子的小小小雞娃。
牛拉犁癟著烏黑的嘴巴說,各人都是老光棍,拿兒子發(fā)誓賭咒,不是說來香口糊弄人家嗎?
鄧天亮哭喪著臉說,衣服不要,褲兒不要,身上沒有別的了,差你的9塊錢欠起,猴年馬月有了再給。不玩了,去顧書記家找飯吃。
牛拉犁陰陽怪氣地說,鄧大哥、烏梢蛇,怎么這樣沒得體諒內(nèi)涵呢,好歹你也是我們的貧協(xié)主席嘛,9塊錢就把你的黃牛尿憋回去了?
鄧天亮氣憤地說,賒賬你們不來,盡棍光棍漢子一條,我拿什么陪你們打牌?
牛拉犁出主意說,磨子是推的,驢子是叫的,辦法是人想出來的。你可以借高利,我們過去都借過。
鄧天亮有些心動地問,利率呢?
薛大娃瞄他一眼說,老老老規(guī)矩,當(dāng)當(dāng)當(dāng)場還222角5分,過后月月月息1元元元。
鄧天亮攤著手板說,先借200元,哪個放碼?
牛拉犁把錢丟在半邊桌上說,危難時刻只有兄弟我叼老鼠噻。記住我的情,記住我的愛,記住我天天在等待你來還錢。
鄧天亮數(shù)著錢說,還沒有開始打牌,你怎么先扣了50元利息呢?
牛拉薩幫腔說,你也放過高利,這是老規(guī)矩、老行情,先扣當(dāng)月的利息錢。
丁小強(qiáng)在心里計算著,下個月就是400元,再下個月便是600元。一年兩年呢?如果利滾利呢?丁小強(qiáng)不敢再想下去,一個低保戶、貧困戶,拿什么償還人家呢?只見他破門而入大喝一聲,如同炸雷滾地、響炮上梁,住手!